这是怎么回事?说!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帐房怎么支出这么多的银子?赵老太爷抖着账本质问着赵希厚。
不过才十几日的工夫,帐房上就多支出了五十多两银子,还都是赵希厚支出的。
赵希厚故作思量,半响才道:我们几个凑了银子,找了先前几年的院试题目,商量着互相做了,再请先生瞧瞧。
你不知道找我拟?赵希厚解释道:爷爷开的题目都跟会试差不多,我们几个做起来觉得有些难。
赵老太爷怒道:鬼话!会试的题都能破题,写好,还怕院试不成?真的。
孙儿做了几篇,还请爷爷过目。
赵希厚从袖口掏出篇文章双手递给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瞧了下题目,却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点头道:这是昭宁四十三年院试题目,出自大学头一句。
略略地看了下到也满意,又看了下一篇,忽而笑了:你们果然还是个孩子,被人骗了。
这不是院试题目么?赵老太爷指着第二篇道:这个‘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是昭宁三十年你三叔那一科殿试题目。
不过你做了也好,让我看看你本事到底如何。
臣对: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①赵老太爷点点头:这比你三叔当年破的要好。
文章开门见山,说了这实政与实心,果然是不错。
赵老太爷一面看一面点评,到后来竟然沉默了,良久才感叹道:如果当年你三叔能如你这般行文,怎能被戴翰文那黄口小儿夺了状元!临行前,我百般告诫,民乃国之本,爱民即忠君,切莫提及寡国小民之事;其二,要定纲立纪,但切莫忘记独重经术。
唉!你三叔若是这两点做到,皇上就是再挑,也不会把你三叔取了一甲二名。
赵希厚的三叔赵佑梁,昭宁三十年一甲二名进士及第。
和赵老太爷一样,原本拟为一甲第一名,可是到最后被皇上改成了一甲二名,如果说赵老太爷的文章只是皇帝喜欢旁人的书法换了名次,而赵佑梁则是纯出自其文章的漏洞。
孙儿知道了。
赵老太爷此时也没了瞧文的心情,只是垂了眼,怏怏地道:三孙。
你下去读书吧!这几日也别净做题了,把书再读读,练练字。
赵希厚哪里想到居然能那么顺利的过关,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乐凤仪拟的题目,若不是他临时写了这文章,怕是爷爷还要揪着他在帐房支银子的事,真是好险。
*赵希厚才迈进自己的院子,溶月便领着人迎了上来。
她细细地打量着赵希厚,又瞧了赵希厚的手掌心,见没有任何红肿,这才合十连声念佛:阿弥陀佛。
总算是回来了。
好少爷,以后别总往外头跑,老太爷一派人叫,我这心里就直打哆嗦,万一打了板子,哪里不受用,叫我怎么跟太太交待。
说着眼泪竟流了下来。
赵希厚白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往外头跑了?你哪只眼睛瞧了?溶月见他面上有些不好,道:我知道少爷没出去。
我不过是说说。
赵希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给我换了衣裳,我要去瞧五妹妹。
溶月才端了茶,听他要出去,一把拦着:少爷,老太爷才叫了你过去,你就收敛些。
在屋里看看书不是很好?你若是嫌我们碍眼,我们出去,不烦少爷便是。
只是千万别再出去了。
赵希厚瞅了她两眼,笑道:我连去瞧五妹妹都不行了?这家,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什么时候轮到我听你的了?溶月张了张口,横了心道:太太才打发人送了口信,说是院试就要到了,还请三少爷收收心。
你这是拿太太来压我了?我就不信,太太连五妹妹都不许我见了?爷爷就要过寿,我同五妹妹打算一并送寿礼为爷爷添寿,你这是什么意思?五姑娘,您……门口传来小丫头的叫声。
赵希厚狠狠地瞪了眼溶月,抬脚追了出去。
五妹妹,既然来了,怎么不屋里坐?扶了丫鬟的赵希筠转了身子,浅笑道:三哥屋里有事,我过些时日再来便是。
赵希厚一把拉住了她,笑道:我有什么事?方才还说要去你那,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溶月见赵希筠进来,想着自己才说的话叫赵希筠听了去,有些不大好意思,端了茶果便退了下去。
几日不见,五妹越发清逸了。
赵希筠浅浅一笑,将手伸到赵希厚跟前:三哥,你答应我的字呢?这都说了多少日了?再不给我,我都不晓得到什么时候拿给爷爷。
赵希厚呵呵笑道: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个。
你等等,我这就写来,你看看哪个好,要不,你也写几个?我的字怎好见人?说着,赵希筠低下了,揉着丝绦,小声道,若不是再不动手,便来不及,我也不会来打扰三哥读书的。
赵希厚取了纸笔,便写寿字,便道:你莫听她们乱说。
我出去走走又怎么了?恨不得拿绳子将我捆了,日夜就待在一处才好。
赵希筠见他在纸的正中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其形为正楷,运笔如篆书,竖之为鹅头,勾为隶法似燕尾;点做圆桃,为行章。
四法交融,酣畅自然,庄重浑穆,古朴圆润。
周围并排写满了小寿。
我虽知道寿字有这么多写法,可是这都叫什么名?赵希厚蘸了点墨指着道:这是草书,这是虞体,这些个是字如其形,这是龙文,这是凤文。
赵希筠点点头,看着赵希厚写字,有些为难地道:这么多集在一起,绣出来不会单一么?这有什么?你做大些,我找人做成挂屏。
等爷爷过生辰那日便挂在大厅,要那些花里胡哨地东西做什么?那是金底儿黑字还是红底金字的好?赵希厚放下笔,瞧着赵希筠认真地样,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如今我只负责写字,其余的还要妹妹多费心。
赵希筠叹气道:我就知道,明日我同瑞雪说去。
又催着赵希厚,叫他快写,你快写,我拿了就走。
不耽误你读书。
不碍事。
读书又不差这一会工夫。
我才拿了两篇文章给爷爷看,爷爷并没说我,不碍事的。
真的?赵希筠含笑的问道,若是这样便好。
我还等三哥这次一举拿下魁首。
赵希厚笑了笑,并没接话,只是认真地写着寿字。
溶月突然掀了帘子进来,面上带着骇色:三少爷,老太爷叫你过去呢。
怎么又叫我过去?不是才去了么?溶月慌慌张张地取了见客的衣裳,服侍赵希厚换了:说是刘举人老爷来了,要见三少爷。
传话的人说,老太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只叫三少爷快……过去。
嘴里的那个滚字,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赵希厚虽听溶月这么说,可也想不起是怎么回事,取了扇子,便匆匆出去。
溶月则是担心地跟在后头,直瞧不见人,这才走了回来。
见赵希筠还在屋里,歉意地道:五姑娘,方才我……赵希筠收拾了赵希厚写好的福字,含笑道:我走了,若是三哥回来,就说我把字拿走了。
等活计做好便送来。
五姑娘,三少爷成日往外头跑,若是叫老太爷知道,打着哪里,我怎好跟太太交待。
再说,万一院试考不上,这该怎么办?三老爷家的六少爷比三少爷还小五岁,如今才十三岁,已然进学了。
要是三少爷这次院试中不了,这该如何是好?听说,六少爷今年要回乡参加南直隶的乡试,若是……溶月担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老爷家的五少爷,三老爷家的四少爷读书听说都不怎样,这小小年纪的六少爷,实在是令溶月感到危机。
赵希筠笑道:你也太小心了。
三哥又不是说考不上,而是爷爷不叫他考。
考早考晚有什么区别。
一举天下闻才是真的。
溶月拿了针线,坐在脚踏上,劈了丝线,无奈地道:我们老爷虽说仕途上要比大老爷同三老爷得意些,可在科甲上总是欠了些。
姑娘也瞧见了,老太爷一见着我们老爷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我们老爷。
若是三少爷不能为老爷挽回些面子,这……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二房的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就是!万一六少爷跟前来几个厉害的人物,到时候,哪里还有我们姐妹站足的地方?快嘴爽利的彩云抱着个美人耸肩瓶进来,后面还跟着托着鲜花的小丫头。
赵希筠只是笑并没有答话。
三哥不就是个简单的进学,怎么到了溶月还有二伯母那就成了面子跟地位的争夺呢?这真是……*这篇帝王之心的殿试题目是明代的殿试题,而文章也真的是出状元之文,该榜状元名为赵秉忠。
赵秉忠的这份状元卷是我国唯一保存完整的状元卷,天子号的国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