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麻辣烫(下)

2025-04-03 08:09:14

赵老太爷在叫她,她终于抬起了头,茫然地找到了赵老太爷的所在,又习惯地要低下头。

瑞雪!你来告诉二太太这是怎么回事?瑞雪看了眼赵老太爷,她感到害怕。

赵老太爷一双老辣地眼睛聚精地盯着她,她不敢对上,她微微地瞥开,却又看见了赵希厚,他的目光像大火一样在她周身燃烧着。

她再次低下了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把玩着衣带。

瑞雪帮我练字,我成天溜出去玩!赵希厚盯着瑞雪咬牙切齿地道。

自己站在她面前了,她不敢说了,果然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果真看错了她。

亏得自己这么信任她,没想到最后捅自己一刀的就是她!赵老太爷抬手就给了赵希厚一拐棍:你还有理了?赵希厚若是在平日里,早就向赵老太爷低头了,只是他万般没想到卖了自己的是他最信任的瑞雪,梗着脖子,直愣愣地跪在赵老太爷跟前,大声道:爷爷总叫孙儿照着书抄有什么意思,孙儿已背得滚瓜烂熟,只抄这些有什么用?孙儿却是想不明白,想当面请教爷爷。

开科取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整日给人背书还是抄写文章?赵老太爷火了:你……你……爷爷也不必动怒,孙儿大胆再问一声,文章写得好是能击退百万雄兵,若是那样南宋既有朱夫子又怎么会被蒙古灭国?字写得好若是能拯救万民,那为何宋微宗被掳北地?赵希厚从来就是没理也要找三分的人,寻常的人同他辩这些是辩不过去的,一见赵老太爷被自己问了个倒噎,更是气焰大起:还请爷爷指点孙儿。

赵老太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老脸顿时气得涨红,他怒斥:你,你这是同祖父说话么?你狂妄!国事岂是你随意评论的?爷爷既然说不出道理来,孙儿便认为这是没用之物,孙儿就不能按爷爷所说的去做。

赵老太爷顿时气得气血倒逆,哪里有孙子敢这么同祖父说话的。

孝道,他的孝道呢?自己教导了他这么多年,他居然半点都没学到,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自己。

而且他自己做错了事,非但不承认,还大放厥词为自己找理由。

赵老太爷真的气坏了,根本就不同他多说,拿着拐棍便打向了赵希厚。

好!我今天打死你,看你还能说什么!满院子的人看着赵老太爷气成这样,都惊呆了。

赵老太爷手中的拐棍根本就是毫不留情,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往往赵希厚身上打,一拐棍打下去,赵希厚白晳的面孔上便肿得老高,嘴角还流了血丝。

赵二太太一见赵希厚嘴角流血,哪里还能站得住,飞身扑了上去,抓住赵老太爷的拐杖:老太爷息怒,您息怒。

赵老太爷用力抽了几下,也没能将拐棍从赵二太太手中抽出来,他更是气愤,突然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地一晃,整个直往后倒,多亏赵希筠同赵希筱在后面死命撑着。

下人们一见不好,将赵老太爷连拉带搀的弄进屋子,又是找茶水,扶着赵老太爷坐下。

赵希筠轻轻地为赵老太爷抚胸顺气,小心地道:爷爷息怒,保重身子才是。

我死了算了!死了你们也就顺心了,没人教训你们,你们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

杀人放火都随你们。

我一生谨慎,从未做什么失德之事,后半世花了这么多心血,就教导出个气我的东西来。

赵二太太将赵希厚强拉了过来,冲着赵希厚喊:你还不快跪下来同老太爷请罪。

赵希厚咬牙就是不肯,赵二太太频频给他使眼色,他也故作不见。

赵老太爷摆着手无力道:你走吧!别在我跟前了,省得又要惹你赵三少爷不痛快。

赵希厚点了头,才要退出去,又瞟见站立在一旁的瑞雪,狠狠地咬牙,握紧了拳头,好半天才扭头出去。

瑞雪当然感到那道炙热的目光,低头瞧着赵希厚走出了院子,这才敢抬起头,又见大家都守在赵老太爷跟前,偷偷地跟了出去。

赵希厚走得很快,瑞雪不得不跑着撵他。

她又不敢叫,怕被别人知道就越发不好了,只得紧紧地跟在赵希厚身后。

跟到角门,眼瞧着赵希厚进去,瑞雪有些迟疑了。

赵二太太不许自己进二门,若是自己进去了叫赵二太太知道,被罚还算是轻的,若是叫赵二太太再把父亲叫去那就遭了。

三少爷。

赵希厚脚下微微停顿,却没有停下来。

三少爷。

瑞雪又叫了声。

赵希厚突然转了身,风一般地冲了过来,也不等瑞雪回过神,冲着她就挥动着拳头:卑鄙!尿裤子的好哭佬!专门在背后告状!小人!瑞雪瞬间抬起了头,别样味道地盯着赵希厚。

霎那间,泪水立即蕴满了眼眶,她盯着大声嚷得脸红脖子粗的赵希厚。

她就一直盯着赵希厚,一动也不动。

你别以为你一哭我就放过你。

我同你说,我这辈子最讨厌在背后说人坏话,你有本事光明正大的在爷爷面前说,你玩这些好玩?我若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我早揍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冤枉你了?不是你,还会有谁?你若不同爷爷说是你帮我写的,爷爷怎么会看得出来?老太爷来我家了……赵希厚应付的道:是,爷爷去你那了,正好瞧见你在帮我写字,就问你在做什么,哪里知道就发现了。

瑞雪赶紧点头:是的,正是这样。

好了好了!我不同你多说了,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从今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瑞雪知道赵希厚还是不相信她,扯着赵希厚的衣角:三少爷真的不是我。

你松手!三少爷你听我说,真的不是我!赵希厚暴躁地道:你给我松开,我没工夫在这听你瞎扯。

你听我说我就松开!松开!赵希厚见瑞雪仍旧扯着他的衣裳,伸手将瑞雪一推,我看平日我对你太随便了!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尿裤子的好哭佬!尿裤子三个字像霹雳一般打在了瑞雪的心上,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你发过誓说不会再叫的!我就说怎么了?你言而无信可以在爷爷跟前告状,我为什么还要守那个破东西。

我没在旁人面前说以前是看在王叔的面子上!你再不滚,我就让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你还会尿裤子!瑞雪泪水涟涟地看着叫嚣的赵希厚。

他骂自己卑鄙,背后告状,可是这些都不是她做的。

他为什么都不听自己的解释,独行孤意,只认为就是自己呢?他还把自己小时候的那件事拿出来说。

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的就是那件事,再说当初还不是他害得,若不是那样,自己怎么可能会尿裤子。

他还威胁自己,要同别人说。

瑞雪怔怔地盯着瞪着自己的赵希厚,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转身飞地跑了。

赵希厚冷笑地瞧着离开地瑞雪,伸脚狠狠地踹了门板,心里嫉妒郁闷的回屋。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些日子他要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了!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心里烦。

瑞雪捂着嘴往回奔,迎面撞了人也不停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往回跑,被人搀着往回走的赵二太太被瑞雪撞了个满怀,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得瑞雪一个踉跄撞到一边的墙上。

赵二太太的那巴掌总算是把瑞雪打醒了。

她捂着脸,别过脸不敢与赵二太太正视,背靠在墙边,一点点地往后退。

拿鞭子来!把这个眼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抽烂。

一个媳妇马上下去传话。

瑞雪害怕得浑身微颤。

她害怕碰见赵二太太,可是却总叫她撞上,每回还都是赵二太太最生气的时候。

金莺!去,把她老子叫来!金莺复杂地瞧了眼害怕地都要将自己整个人都要踡缩起来的瑞雪,转了身子,急急地去找王九指过来。

赵二太太死死地盯着不说话的瑞雪,她连吃她的心都有了。

这个死丫头简直就是儿子的灾星,儿子一出什么事,绝对是跟这个死丫头在一起。

取鞭子的媳妇已经回来了,手里捧着鞭子却不知道要不要递上去。

瑞雪瞄到鞭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又抖了两下。

现在明明是闷热地天,可是她手臂上却起了鸡皮疙瘩,身体渐渐地有些凉,她紧紧地环抱着双臂,企图阻止热量的流失。

这里离王九指住的地方其实并不远,金莺很快便将王九指带了过来。

王九指小心翼翼地同赵二太太行了礼,却不敢问瑞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二太太瞧见王九指冷哼道:王九指,你养了个好女儿!金莺悄悄地扯了赵二太太:太太,这人来人往的,叫老太爷知道就不好了,有话回咱们院子去。

说着指了指一边。

果然远处一个头缩了进去。

赵二太太强捺心中的怒火,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珠帘放下,王九指带着瑞雪小心翼翼地跪在外间。

瑞雪没同他一起进来,赵二太太大概不想见到她,丫鬟将她带到厢房等着去了。

这些年你还是一个人带着她?赵二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软软地,可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那种疏离地冷漠并没有因为软绵的声音而被遮掩。

是!那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王九指没接话,他知道赵二太太叫他过来并不是为了同他说这些。

当初你闺女没奶吃,偷偷的让五丫头的奶妈子给两口奶吃,虽说这情理上没错,可你也知道这家有家规,我不能为了你一个,坏了家里的清誉。

当初我指望着你能长记性,以后老老实实地做事,所以也就留下你,可是你这如今做的也太过了!是,小的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那孩子。

赵二太太轻笑道:这老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却也是你的不是,只是孩子大了,做父母的又能怎么样?王九指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一噔。

你闺女同五侄女做伴也是好的,同三儿走得近些我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这男女大妨之事我不得不上心。

若是不知道的人晓得了,传了些什么不入耳的话,坏了瑞雪的名节就不好了。

王九指听明白了,赵二太太这是在变着法子在赶他走。

他恭敬地道:是。

赵二太太赶紧道:我可不是撵你走。

小的年岁大了,离家已经许多年了,早就想带着女儿回老家了。

赵二太太含笑道:我听说你当年是要饭要到这的?你老家是哪的?你这手艺却是不错,伺候三儿六、七年也没听三儿说个不是。

这里有二百两银子,算是我谢你照顾三儿这么些年。

小的伺候三少爷是小的造化,万不敢受太太的赏。

我也是看你有一手好本事,不忍心就这么没了。

赏你做小买卖的,省得日后没了着落又带着孩子四处乞讨,对孩子也不好是么?王九指谦卑地收了赵二太太扔过来了的二百两银子。

她是怕他们父女俩又回赵家来吧!这些人都是一个性儿,表面的话说的好听,笑脸也钿些,可是那心,却是刀尖一般。

小的今日回禀了老太爷便走。

赵二太太冷眼瞧着王九指将装了银子的布包收了起来,点头赞许:也是,如今天也热,晚上走也好些。

王九指行了礼默默地退了下去。

守在门口的金莺瞧着王九指出来,走进了屋子。

太太……赵二太太闭上了眼,疲倦地靠在春凳上。

天边的去屋不断翻滚,一声声的闷雷从天边传来:要下雨了?金莺有些不解地瞧了闭目养神的赵二太太,应道:是。

这事不许叫三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