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食!猪食!赵希厚气结地扫落了桌上的饭菜,踢翻了圆凳,背着手在屋里快步地走着。
屋里的丫头都屏息凝神,战战兢兢地退到门边,尽量躲避他的火气。
赵希厚眼角的余光瞧见了躲避自己的丫鬟,身体里一股无名之火又涌了上来,随手抓起一只茶杯就砸向了那些丫鬟。
三少爷有气往我们身上撒做什么?什么人惹着您了,您找他去。
活该我们是丫头,就找我们啊!躲在外面的彩云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
赵希厚这般暴躁已经有三四天,别人以为他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唯她知道赵希厚发的是哪门子的火。
溶月抱住赵希厚:少爷若是觉得不合胃口,我叫人重做。
赵希厚推开溶月:滚!彩云见了抢身上前就要张口。
溶月转身一把拉住彩云,侧身抱住她:你快别说了!彩云使劲挣开溶月:你倒是会做好人。
为什么不说!我偏要说。
我看三少爷这书不读也罢,读了书不知道道理,反而去怪旁人,这书读了做什么?我却不知道书里头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反正少爷是不想读书了,干脆一把火烧了干净!赵希厚听了真的把书架上的书网罗一堆,扔在地上就要找火折子烧书。
溶月拉开彩云,立马扑了过去,将书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下,死活不叫赵希厚烧。
彩云冷眼瞧着一个要烧一个不要烧:一张口就揭别人的老底,还算是君子么?溶月抬了头,没好气地道:姑娘这是什么话?难道叫少爷给瑞雪赔不是才行么?彩云冷笑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畏首畏尾的算什么?这些年他跑出去玩,哪次不是瑞雪遮掩的,要告状还等到这回?他能为那点子事卖了瑞雪,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待我们呢?彩云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了。
他心里早就压着一团邪火,毫无地方可泄,一想起那天赵希厚将瑞雪的底掀开,她就觉得难堪。
她不敢相信那话是从自己少爷的口中吐出的。
可是,那是她亲耳听见的。
她真希望那不是,可是事实偏偏就是。
赵希厚此时已静了下来,他平静地看着激动的彩云。
实话同少爷说,前儿是老太爷瞧着天闷,想着你在瑞雪那,特地带了绿豆汤去瞧你,才到就看到瑞雪再帮你写东西。
人家一个字都没说,最后老太爷发火了。
瑞雪只说是照着你的字学着识字的。
偏偏咱们的六少爷又跑来凑热闹,你也不想想,他那个文儿无辜总跟瑞雪在一起做什么?彩云的一大通话,赵希厚早就想明白了,他就是拉不下那个脸来,他明知道自己错怪了瑞雪,可是面子上还是过不去。
自己说瑞雪尿裤子的事,真的是太伤人了,自己的做法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不晓得补救是否有用。
万一她要是不理自己,那自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叹气地道:我去赔礼,她会理我么?不去怎么知道。
彩云叹气道,你好好的赔礼,她一定会听的。
赵希厚烦躁地抓着脑袋,喃喃自语:你让我再想,再想想。
良久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她肯定恨死我了。
我听说瑞雪生病了,你现在去瞧她,她决不会生气的。
生病?彩云瞧着赵希厚变了脸色,只觉得十分解气:听说是淋了雨。
赵希厚一路惆怅地想着见瑞雪赔礼的理由,却又怕叫府上的人瞧见,又是闪躲,又是后悔。
口里反复念叨着待会要说的话,心理又惦记着瑞雪不理他。
整个人显得有些神神叨叨的。
蹭到王九指住的院子,四下瞧了瞧,没有人;扒在门缝处朝里瞄了两眼,院里也没有人;试着推了推门。
门没锁。
他不敢太用力,怕连瑞雪都见不到,王叔就大扫把的把他赶出去。
王叔估计也气了。
这几天他都没上灶。
自己这事做的……他懊恼地再次给了自己两下。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挑了帘子,就站在门边注视着瑞雪。
她就趴在桌子上,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进来。
趴在地上的小黑狗一见到他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冲着他吼了两声。
瑞雪这才有了反应,轻声道:黑子,别吓着别人。
她动作很缓地探起头。
仿佛动作稍微快了些,纤细地脖子便受不住了。
瑞雪见是赵希厚,缓缓地站了起来,请他坐下,泡了茶给他,也不坐下,就那么垂手站在一边。
赵希厚瞧了瑞雪面色不佳:我听说你身子不好,现在可好了?劳三少爷惦记,还好。
一看瑞雪话里带着生疏,他没话找话地翻了瑞雪搁在桌上的针线:你越来越能干了,什么时候做双鞋给我?五妹昨日送了一副扇套给我。
我却觉得不如你做的。
瑞雪轻声道:小的什么时候给三少爷做过东西?赵希厚见她还接自己的话,心中松了口气,讪笑道:你不是给五妹做过东西吗,我比着瞧的。
这是给王叔的?你也给我做双鞋吧!瑞雪道:小的东西怎么能配得上少爷?赵希厚直觉得瑞雪说话别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你别站着了,坐下啊!瑞雪使劲地将手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怎么了?说话怪怪的。
三少爷是主子,小的是丫头。
赵希厚沉下了脸: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相信你,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说你……,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说你了。
瑞雪只是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动。
赵希厚急了,在瑞雪跟前焦急地走着: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原谅我?我知道错了,可我不是来跟你赔不是了么?要不我给你作揖?我给你跪下?说着赵希厚真的深深作揖。
双手都捧到了鞋尖。
瑞雪躲开了,别过头,轻声道:小的不敢当。
赵希厚彻底底急了,他拽住瑞雪,涨红着脸:你真的要我给你跪下你才原谅我?那我跟你跪下就是了!你别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少爷怎会做错呢?赵希厚单膝跪了下来: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瑞雪,你看我给你跪下了。
赵希厚拽着瑞雪的裙角,恳切地道。
他此时说的再多,瑞雪估计也不会理自己的了,还是实际些比较好。
瑞雪微红着脸扯住自己的裙子:你快放手。
赵希厚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摇头:你答应我我就放手。
你就答应我吧。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你半个字了。
说着还用了点力去扯瑞雪的裙子。
瑞雪慌乱地扯着自己的裙子,面上绯红:你快住手啊。
不放,你快答应,快答应。
瑞雪才点了下头,咬着嘴唇道:你先出去。
赵希厚疑惑地道:我还想同你说会话。
瑞雪推着他:你出去,出去!出去好不好?最后竟是恳求的音。
她小腹一直隐隐地痛,仿佛有块大石在腹中往下坠一般,身上有些难受,她只想他赶快出去。
赵希厚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双目中带着一些隐忍,认为她身子未好: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不烦你了,你快坐下歇着吧。
说着就把瑞雪按着坐下,又亲自倒茶给瑞雪吃。
我知道你那天淋了雨,不舒服。
再请大夫来瞧瞧?我已经好了。
让我一个人好好歇歇就没事了。
你脸都白了,怎么会是好了?一定要请大夫的。
瑞雪紧紧地拉住赵希厚不叫他喊大夫。
赵希厚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了?有病一定要瞧大夫才是。
哦。
是了。
你从小就怕吃药,我叫他们碾成药丸子给你吃好了,绝对不会哭。
他见瑞雪脸上居然还泛起红晕,还以为她烧了起来,伸手就去摸她的脑门,你脸都烧红了,快躺下。
你出去,你出去,我就好了。
赵希厚只认为她还在闹脾气,心里却喜欢她这样,至少不再跟自己闹别扭,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
好好好,你躺下我就过去。
他反推着瑞雪往床边走,却略微诧异地指着瑞雪的裙子后摆:你流血了!他这么一说,瑞雪的面上更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子,转了身子,推了他,不依不饶地道:你出去,你出去!赵希厚一把抓住瑞雪的手,盯着她裙子后摆:怎么会流血呢?你那里受伤了?我没受伤。
让我看看才行。
瑞雪羞愤地推着赵希厚:你出去,你出去!赵希厚冷不防备瑞雪推了个踉跄,他双手自然抓向了推着自己的瑞雪。
瑞雪一时也没防备,被赵希厚拽着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赵希厚抱怨摔疼了自己,就听见外面哎呀一声。
瑞雪顿时又涨红了脸,迅速爬起来。
赵希厚则鱼跃而立,迅速冲了出去。
但见一个女子慌慌张张地跑出了院门,又听见两声哎呦。
等赵希厚追到门口,只瞧见跌坐在地上的溶月,以及那狼狈逃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