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凉面(下)

2025-04-03 08:09:14

院门吱呀地开了。

龚氏停了手里的活,站起来朝外瞧了眼:是婆婆回来了。

你在这坐吧!我去接。

龚氏急慌慌地出去接了袁母手中的菜篮。

不过是买了些蔬菜,浅浅地一篮子。

今天吃茄子?龚氏瞧了瞧篮子里的茄子问道袁母。

袁母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道:这是你六婶给的。

你待会切了放在外面做茄干。

龚氏虽然嫁进来几年,却跟袁母吃菜的味儿总是对不上。

新鲜的菜不趁早吃,反而喜欢晒干。

自己家中的豆角吃不完晒了到也没话说,可是这茄子……想想,茄子晒干再拌上袁母自己晒的酱,龚氏便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她讪笑道:我还以为今天就吃呢!龚氏揉揉膝盖,对龚氏不知节俭有些不快:我若不买菜,吃这个倒罢。

怎么还不知道过日子?林儿当差拿的钱容易么?龚氏见袁母这么说,面上微微一僵,随即笑道:是媳妇思量不全。

婆婆的膝盖又不舒服了?看样子边上下雨了。

总算是不那么热了。

袁母放下扇子,接过龚氏递来的茶水喝了口。

这雨也不下到她们这里来,害得她膝盖白疼一回。

龚氏接过扇子,在一旁打扇,笑着道:是。

明日就媳妇去买菜好了。

她嫁到这里来,买菜全都是袁母一人办,总不放钱在她手里,唯恐她把袁林的俸禄都花了。

袁母也没应,只是问道:你大伯回来了么?还没呢!袁母瞧了瞧院门,有些担心地道:怎么这个时候都不会来?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前些日子大伯不是忙地几天都没回来。

我听相公说,乡试就要开始了,城门都增加人手了。

是啊!中秋就快到了!袁母突然抬起头问道,我方才在路上听人说棉布如今一匹只有两百多文,可是真的?我前几日送去的都三百多文,哪里会降那么许多,若是这样,咱们就赚不着多少钱了。

龚氏算了算钱数,摇摇头。

袁母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房里还有两匹纱,你今日也一起送去好了。

瑞雪想着自己总是待在屋里不是事,从龚氏的屋子走了出来。

笑着向袁母问好。

袁母见了她点点头:你在屋里做什么吧?屋里热,还不如外头凉快。

坐下来凉快凉快。

瑞雪走到袁母跟前笑着道:我在看嫂子织布。

大娘会纺纱?袁母点头道:不过是糊口的手艺。

你是客,不要总是帮着做事。

没事的。

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

袁母转身对龚氏道:你不是要送布么?可织完了?我在这同她说话就好,你去吧!龚氏将扇子递给了袁母,急急地朝自己屋子走去。

还剩一截,一会就能完。

若是今日不送去,到时候又要被扣钱了。

袁母见龚氏进屋,示意瑞雪坐下,她见瑞雪坐下来有些迟缓:怎么了?腿酸?瑞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平日里没走过这么多的路吧!瑞雪点头算是应了。

歇两天便好了。

袁母摇着扇子道:我听彬儿说,你来南京是找什么人,找着了么?瑞雪叹了口气,摇摇头:没。

我也不晓得爹带我来南京到底是要找谁,只能自己慢慢找。

你就说在这生的么?彬儿说,你生下来就得了重病,是这里的郎中治的?这个……?瑞雪还真不知道。

不过想想应该是生在南京吧,要不然也不会有救人的事情了。

可是如果自己是在这出生的话,为何爹不说在这里有亲戚?袁母关心地道: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就你一个?可有别的兄弟姐妹?瑞雪再次摇摇头:没。

我娘在我生下来后就去了,爹就我一个。

她也想现在还有亲戚,这样她跟爹见面就快很多。

待会龚氏要出去送布,不知道可不可以请她陪自己去下药铺。

虽然有些怕遇见那个成子,可是……有个人在自己身边想必要好很多。

袁母哦了声,接下来的言谈显得亲切了很多,还问了瑞雪以前是在哪过的,又问了她喜欢吃什么:我们这做菜的味儿可习惯?吃不惯就说,想吃什么也同我说,不要客气,既然到了我家就是缘分。

等会儿,你二嫂子去送布,回头扯一块给你做衣裳穿。

瑞雪见袁母说话亲昵了许多,只觉得怪怪的,怎么突然间又变得很亲近了?她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没说什么啊!怎么会突然变了?瑞雪很快放弃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心里盘算的是另外一件事,她试探地问道:大娘。

待会嫂子去外头送布,我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去?袁母很好说话,她笑着道:要去就去,跟我说做什么。

等哪天有空,叫你嫂子带你去逛逛。

瑞雪一见她答应,整个人都高兴起来,满口地谢她。

说什么呢?好高兴!院门再次被推开,袁彬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当值一夜,他依旧是神采奕奕,同早上疲倦不堪的袁森有着天壤之别。

瑞雪双手撑着石桌站了起来,双腿的难受还是让她的身形略显不稳,她笑着道:袁大人。

袁彬本同袁母打招呼,看见瑞雪含笑冲她点点头。

袁母将手中的扇子递给了袁彬:吃饭了么?龚氏再次跑了出来,对袁彬道了万福:大伯回来的,我这就去下面,您在这坐会儿吧!快去洗把脸。

你怎么比森儿晚那么久才回来?再过会儿,都可以吃午饭了。

袁母显然很喜欢袁彬,同袁彬说话的口气中都透露着无比亲昵。

不像她同龚氏说话带着淡淡的疏离。

袁彬在井边洗了脸:还有事。

我吃吃了东西还要出去。

龚氏笑着道:知道。

瑞雪跟着龚氏进了厨房:嫂子,你去织布吧。

我来下面就好了。

你……你行么?龚氏真的有些急了。

方才急着接袁母,梭子没插好就急急地跑了出来,结果漏了几根线没织,她又退了回去重织,浪费了不少时候。

若是晚送过去,白白叫人扣几十文钱这就不值了。

我有帮爹做过。

面下了,拿凉水淘一下。

龚氏二话不说解了围裙,不顾袁母奇异地目光匆匆地走进自己的屋子,加快速度。

下面,放到凉水中冷却,再控干水份,放入作料。

见是瑞雪端吃的出来,袁彬有些意外,他赶紧站起身接过。

袁母却道:这是你弄的?瑞雪交叉着双手点点头:嫂子要急着织布,我就帮着做了。

袁母笑着拉着她的手,仔细地打量着她:现在的女孩越来越能干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做这么多的事。

瑞雪被她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了,手放着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只能尴尬地低了头。

袁彬吃了口面,赞道好吃,又同袁母说:我昨日不是同娘说过,她爹是个厨子么。

就算是厨子的闺女,这么小就能这么能干,也不是常有的。

袁彬被自家母亲说的微微一笑,他迅速吃完面,同瑞雪道:你昨日同我说的那几家药铺我已经去说了。

都说如果有人来找,就来同我说。

你也别太急了。

真的?听到袁彬这么说,瑞雪真的高兴起来,袁大人你有问过他们十二年前的冬天,给个婴儿瞧病,还给那个孩子的爹一碗面吃么?袁彬看着瑞雪:你有同我说是冬天么?没有么?自己忘说了么?瑞雪有些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别急。

我再去说声就是了。

你把你爹长什么模样也同我说说。

这回可要好好想想,可别再有什么忘记了!袁彬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眼中有些父亲看自己的味道,很亲切很亲切。

她微微失神,在袁母的目光下,这种失神不过是一会的工夫,很快她便又恢复过来:我爹长得……瑞雪简单地说了下王九指的相貌,特地道:我爹右手缺了个食指,所以大家都叫他王九指。

还有,爹说过,我的名字就是那个给我瞧病的老先生给起的。

爹说,因为当时正好下雪了。

那位老先生就为我起了这个名。

袁彬深深地瞧了她一眼:原来是这样。

是。

我知道了。

等我忙了事,再去一趟。

袁彬吃了杯茶,抹嘴站起来,娘,我走了。

晚上才回来吃饭。

袁母见儿子回来就吃了口东西,连坐都没坐一会儿,就急着往外赶,有些心疼,跟着后面不在的嘱咐:走慢些,才吃了东西,肚子会不舒服。

晚上早些下值。

见袁母走了,自己关了门,却忍不住抱怨:这么拼命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若是好生读书,现在说不定都做官了,哪里要这么拼命!袁母抱怨着进了屋子,自做自的事,独留瑞雪一个人在院子。

读书?袁彬读过书?就她所知,世人都道读书好,既然他读过书,为何没考功名去当兵呢?是怕考不上么?或者……凉面:在古代称冷淘。

相传起源唐代,有白居易的诗为证。

所谓的寒食节吃凉面,源明代徐渭的诗:柳色微黄寒食过,槐芽初绿冷淘香另外同凉面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四川宜宾的燃面。

原理跟凉面差不多,只是燃面真的可以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