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起的很早。
进厨房舀水喝,瞧见厨房已经有人了,他以为是龚氏,也不多看,只吃了茶就要出去。
袁大人,您起来了!瑞雪听见外面的东西转过身子,瞧见是袁彬,笑着同他打招呼。
袁彬没想到这个时候瑞雪会在厨房: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不是病着么?该多休息才是。
瑞雪笑了笑:没事的。
吃了药就好多了。
我昨天下午睡多了,晚上睡得又好,就起来的早。
就是这样也不该起那么早。
家里的事有弟妹操持。
没事,我会做的。
大娘同嫂子昨夜做了许久,早上该多睡会。
袁彬昨日已经听说有人高价收布,收纱,想来母亲同龚氏一定会连夜赶工多做些活儿,母亲屋里的灯一直到三更还没熄。
他瞧着瑞雪在包馄饨,有些意外的道:早上吃这个?是。
瑞雪手里的动作不停,我见昨晚熬的骨头汤同肉都还剩了些,就想了这个法子。
骨头汤?瑞雪点头:是。
我爹说过,拿骨头汤下馄饨味道最好,汤清淡而不油腻。
不信,我这就给您下一碗尝尝。
袁彬制止了瑞雪的热情,说是要等家里人起来再吃。
一时袁林袁森兄弟也起来了,兄弟两人见袁彬站在厨房门口同人说话,都走了过来。
袁森见到厨房里的瑞雪嘿嘿一笑,只说饿,要瑞雪快些下馄饨给他们吃。
袁林冲他道:成天就知道吃!瑞雪忙去烧开水:袁三大人您等等马上就好。
袁家兄弟被瑞雪这种不伦不类的叫法叫愣了,回过神的袁林哈哈大笑,指着去挑水的袁彬道:那你叫大哥——嗯,袁大大人?瑞雪也觉得这叫法奇怪,只是该怎么区别呢?总不能叫袁大人,中袁大人,小袁大人吧,那样更奇怪。
袁森没有笑,只是扭捏地抓抓脑袋:我不过是个小兵,大哥才是官。
你叫我袁三哥好了。
又关切的问,昨天有没有吓到?晚上回来本想问问到底怎么样,却听二嫂说她才吃了药睡下了,想来被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提水回来的袁彬面色微微一沉,声音也低了几分。
袁林接过袁彬手中的木桶,将水倒进缸里,头也不抬头的道:是。
昨晚我听媳妇说你们出去的时候遇上痞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了几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袁彬眉头微微一蹙,思量着道:是不是那日追你的人?瑞雪点点头:就是他们。
有没有怎么样?昨日怎么没听你说?袁彬打量了下瑞雪,气色也还好,应该没事吧。
昨日他还见了她,她怎么都没同自己说。
袁森得意的捏着双手,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不用怕!那个人已经叫我送到牢里去了。
一年半载是出不来了。
瑞雪再次向袁森道万福表示感谢:多谢。
三哥真是厉害,两下就把那个成子撂在地上爬不起来。
那小子,根本不值一提。
袁森学着袁彬大手一挥,感受着大哥的官派样儿,真是舒服。
他乐滋滋的挥着手。
受到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的崇拜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然,感觉就跟冬天里洗澡一般,全身舒坦。
袁林笑着对了袁森一脚,将空水木桶塞到他怀里:等你做了官儿再耍你的官样儿吧!还不赶快去提水。
要我跟大哥做么?袁森不满地向袁林挥了挥拳,但是看到笑嘻嘻的看着他的瑞雪,怏怏地收了回来,默默地出去提水。
将弟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袁林,忍住笑意,快步追上袁森伸手搂住他,虚晃着给了他一下:小子,你还敢冲我挥拳了?皮痒了?袁森现在不想同哥哥动手,支支吾吾地西拉东扯:二哥,要提水。
袁林瞧了四周,压低声音:你觉得王家妹子怎么样?袁森顿时红了脸,低了头,喃喃地道:什么怎么样?袁林紧了胳膊,勒得袁森挣扎着:小子,你也学会跟我耍花枪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就不叫你嫂子替你张罗着了。
袁森偷偷地扭过头,瞄了眼同袁彬说话的瑞雪迅速转过,红着脸,对袁林点点头:二嫂怎么还没起来?饭如今都不做了,我以后一定不娶这么懒的媳妇。
男人起来了,她还在睡。
你小子!袁林听他说自己的媳妇,不高兴的勒紧了手臂,听到袁森求饶声,这才松了松,我叫你二嫂不帮你去说了!袁森立即抱住袁林:别,别,二哥,我不过说说。
说话间,袁林的房门打开了,龚氏慌慌张张地系着衣带往外跑,见到袁彬忙道了安,歉意地道:大伯,我睡过去了。
这就去做早饭。
不会碍着你们出差的。
袁森立马道:二嫂您别急。
王家妹子已经弄好了,只等着我们了。
袁林给了袁森一脚,嘴上道:以后晚上不许做那么晚。
要让我们饿肚子出差?龚氏讪讪的应了,摸进厨房,见瑞雪在下馄饨:你弄的?怎么不多睡会。
下午睡过头了,睡不着。
嫂子等水再开就可以端出去了。
瑞雪往锅里再次注了凉水。
龚氏偷偷地朝外瞄了眼,打了个哈欠,找了个凳子坐到瑞雪身边:昨晚睡的太晚,我这眼睛都睁不开。
瑞雪笑道:知道。
我看着嫂子屋里的灯好晚才息。
大娘屋里也是的。
龚氏凑到瑞雪跟前,压低嗓音问道:婆婆也没起来?没。
龚氏这回子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长舒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瑞雪见她这般紧张有些不解:嫂子睡晚了,起来迟怕大娘做什么?同大娘说声就是了。
龚氏听她这么讲,不禁笑了:你还小,这里面的事情等你以后嫁人就明白了。
她起身开了锅盖,见锅里的水已经鼓了,水快开了。
她一闻只觉得味道好香:好香。
你还做煮什么?顺着香味龚氏闻到一旁的锅,肉汤?你拿肉汤做什么?是。
我见还剩了些骨头汤,就······龚氏忍不住跺了脚:你怎么把这弄了。
这是晚上要吃的。
快熄火。
瑞雪没想到会是这样,懊恼地解释道:我不知道。
我以为······我想着早上吃馄饨的时候拿骨头汤做汤头。
龚氏将另一边的火撤出灶膛,忍不住道:不过是早饭,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
就跟你昨日熬汤一样,开了就端上来就是了。
一直熬到晚上,要烧多少柴禾。
一担柴要十文钱。
不当家你哪里知道柴米的难处。
可是······早上随便对付就过去了。
你这馄饨就是下一大锅也不够他们三个吃。
龚氏抱怨了两声,将馄饨盛到瑞雪事先配好作料的碗里,端出去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袁森一见吃的上来,也不提水了,立即端了一碗,吹了两下就往口里塞:好烫,好烫。
龚氏见袁森吃的那么快,笑道:三叔你慢点,瑞雪做了好多呢,没人同你抢。
袁森一想到方才袁林同他说的话,还真的斯文起来。
龚氏乍见他这样,反而起疑:三叔,今儿是怎么了?龚氏只觉得今日袁森有些奇怪,以往自己稍微起晚了些,袁森那张嘴就不饶人,今日非但没说什么,还叫自己别急。
自己嘴上劝他慢些,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知道他还真听了自己的话。
袁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嫂这是为我好,我当然得听。
龚氏是感到背后阴冷,她随口道:我不过说说,你快吃!袁森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指望龚氏能帮自己说合,这到底该怎么办?二嫂知道我吃东西快,还这么说我。
他恍然地道,我知道了,二嫂恼我抱怨你起来晚了。
可是那时候你还没起来,哪里听得见?龚氏笑道:哪里。
那就是怕我把二哥的那份吃了。
二嫂,你就是多给二哥盛几个,我也瞧不出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森的性格哪里是一时就能改过来的,正形没几句话的工夫,嬉笑的本性又冒了出来,他往口里送了馄饨,下面却躲过袁林踹来的一脚,二哥,你踹我做什么?龚氏被袁森说的不好意思,红了脸,支吾道:三叔我说不过你,只盼你日后接个疼你的三弟妹。
看你还怎么说!袁森被龚氏这么一说也不大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地都要将脸埋入碗中,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二嫂怎么总说我。
大哥还没娶亲呢!龚氏瞧了瞧静静地坐着吃东西的袁彬,只是对袁彬笑了笑。
她不敢同这位少言寡语的大伯开玩笑。
只得岔开话:当家的,三叔,这馄饨好吃么?袁林点点头,继续吃着东西。
在这一点上,他同袁彬有些像,吃东西很斯文,但是动作要比袁彬快许多。
袁森往口里又塞了一勺馄饨,忙不急的直点头。
偷空腾出一只手,对瑞雪竖起大拇指:好吃。
做的比二嫂的还好吃。
还不等瑞雪说话,袁林便对龚氏道:以后不许给他做饭。
不好吃,你还吃了五六年,把自己养的这般壮。
袁森被袁林堵了嘴,哼了声不说话,只得往自己嘴里填东西用来掩饰。
二哥娶了媳妇后,越来越喜欢挤兑自己,只要说二嫂半个不好,就更犯了大逆之罪一般。
袁林喝干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抹了嘴巴对站在厨房门口的瑞雪道:妹子。
有没有想过在外头摆个摊子?馄饨:在湖北叫包面;在江西叫清汤;在四川叫抄手;在广东叫云吞;福建叫扁肉。
至于英语——wonton。
馄饨是江西清江县的著名小吃,明清之际便以闻名。
作家张恨水在书里就写过:临江府,清江县,三岁个伢子卖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