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但是法子却好使。
汤锅敞开的煮,肉香味儿离得老远都可以闻到。
一群孩子摇着手指头眼馋地盯着瑞雪的摊子。
任家里的大人怎么哄怎么拉都不愿意走,稍微有些殷实的家里也舍得五文钱买一碗给孩子吃。
不过这可馋坏了那些吃不着的孩子,他们痴痴地盯着那有的吃的孩子,而有得吃的孩子显然是想显摆一下,并不急着吃,馋地那群孩子更是眼巴巴地盯着瑞雪。
快吃!吃完了回去!那个为儿子买了一碗馄饨的妇人给了儿子脑袋一下,催促着儿子,就你败家!一碗你能吃的完?若剩一点,老娘打死你!就算是母亲再彪悍,可孩子依旧是孩子,他只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妇人又给了儿子一下,将剩下的吃了,一面吃一面骂儿子败家。
她吃的很干净,一点点地汤也没剩下。
多谢您!这时,在瑞雪两个桌面的摊子上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孩子,一大碗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大了些。
大人的抱怨声,听在瑞雪的耳朵里。
是啊!她这一大碗的分量是不少,孩子根本就吃不下。
如果……她下了一小碗端给一个孩子,那孩子的母亲立即就不愿意了:怎么这么少?少一半。
你坑人呢?这一小碗只要……只要三文钱。
瑞雪本想说要两文钱,可想到掌柜的教导过自己,东西不怕贵,而是要让人家以为她们占了便宜。
她马上改口说要三文钱。
妇人立马笑了。
显然对自己有小碗的,省了两文钱而感到高兴。
其余的有些妇人吵,有些不乐意,可是小碗馄饨却是吸引了更多的孩子,没有大人再抱怨一碗五文钱贵,孩子又吃不了。
有的家里有两个孩子,一碗总是不够,大人只得要上两碗,这样算下来要比同分量的大腕还要多赚一文钱,瑞雪不禁感到越发的高兴。
来摊子吃馄饨的人渐渐地多了。
到后来吃小碗的人少了,因为很快有些精打细算的妇人发现其实买小馄饨并不划算,她们又都改为大碗。
因为是肉汤做汤头,里面又搁了虾米之类的东西,到后来大家反而觉得瑞雪这里的便宜。
即使是五文钱一碗,吃的人依旧不少。
多给一两个馄饨,或少收一文钱的法子让瑞雪的回头客变多了。
生意不算红火,但是每日还有几十个钱赚下却是让瑞雪开心不已。
那位掌柜的真是个厉害人物,他怎么那么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这些日子她也听龚氏说送布到木字号的人是越来越多。
可是他们要这些布做什么?不是说松江的布,魏塘的纱是好的,为何不到那里收,而是要在南京?这里收布又为的是什么?做头花的话也不要那么多啊!他们要做什么?妹子!咱们家的妞儿让你送两碗馄饨进去。
药铺的小伙计在门口招呼着瑞雪。
三七回头瞄了眼,蹿到瑞雪身边小声道:相公读书饿了,娘子叫送两碗进去。
李大叔也要参加乡试?三七看着瑞雪配作料,难得清闲地坐着等:是。
这已经是第四回了。
再考不上,先生就要相公从医了。
做郎中很好,可以救那么多的人的命。
这世上有什么比救人命的好。
三七立马摆出一副这你就不知道的表情来,他故作老成的点着桌子:这你就不懂了!只要这书读出来身份立马就不一样了。
就可以做官了。
做官耶!那是八抬大轿,前拥后围,那多风光.多气派。
瑞雪不服气地道:做官的还不是要生病.要请郎中来瞧病。
三七不爽地辩通:就是这样,咱们先生过去还是小心翼翼的陪着,一句话说不好,人家就吹鼻子瞪眼的。
三七很快醒悟过来,自己跟个丫头片子说这些根本就没甩,撇撇嘴: 你快点送进去吧。
叫我在你这闲一会儿!知道了。
烦你帮我看下摊子,我一会就过来。
送了馄饨出来的瑞雪,临碰上睡午觉起来的李老郎中,她笑着向他问好。
好。
这几日的生意比先前好了,我天天都闻着香味了。
晚上我给您端一碗?李老郎中呵呵一笑,摆手道:我年纪大了,晚上吃这个不消化。
晌午要是热,就到铺子里歇一会。
小姑娘家热着了怎么办。
不热!这边有穿堂风,很是凉快。
李老郎中见她这般说,只是叫她待会进来喝些降暑的凉茶。
这几日每日李老郎中都会叫人送两碗凉茶给自己喝,让自己降暑。
他还免费将凉茶派发给附近的人们,像他这样的好人真是少见。
躲在外面偷闲的三七瞧着李老郎中出来,立马站了起来,瞅着机会猫着腰打算混进去。
小哥。
小声点。
三七生怕李老郎中瞧着他在外面不悦地转过身子,看着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身边还跟着一条精瘦的黑狗。
他立马笑了起来,将他请了进来,对里喊:当归,你去叫厨房弄碗饭给这位大叔,大叔您进来啊。
男子低着头,晃手谦卑地拒绝道:不用,不用。
同李老郎中说话的瑞雪看着三七请个叫花子进来,又喊着当归去弄饭,一把拦住当归:从我那拿馄饨吧 。
她真诚地望着李老郎中。
她真的很想帮助别人,现在如果有卖不完的馄饨,她都会下了给花子,等找到爹,她一定要再去找那位花子大伯,请他吃顿饱饭。
您进来吧!不要紧的。
男子依旧不肯:小哥,我想问你个事。
听到男子说话,瑞雪忽而愣住了。
这声音同爹的好像啊!她抢上前,侧头想瞧清男子的长相。
只是他一直低着头。
杂乱的头发将他的面庞全部遮住,瞧不清他的样子。
衣裳又破又脏,裤腿早已变成一缕一缕的布条,足上的布鞋也磨破了。
您说。
三七显然是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偷懒,态度好的异常。
我问小哥一声,这些日子有没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找人?爹?!瑞雪疑惑的唤了声,这说话声同父亲的一模一样。
而且还问的这话……守在门口的黑狗汪汪汪地冲了进来,直接扑到瑞雪跟前,前爪就搭在瑞雪的身上。
黑子?黑狗汪汪地欢叫着,伸出舌头直舔瑞雪的手。
男子终于抬起头,将头发拨到一边。
他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瞧着,双手颤抖向走向站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的瑞雪。
虽然面庞黝黑,胡须布满了整张脸,可是瑞雪依旧认出这个吃了很多苦的男子就是王九指。
那只缺少了食指的右手。
她哇的一声扑进了王九指的怀里。
将自己这些日子所承受的担心害怕全部都哭了出来,完完全全地发泄出来。
王九指紧紧地接着扑倒在自己怀里的瑞雪,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
他终于找到这孩子了。
让爹好好瞧瞧。
受苦了,当时爹应该跟你一起跳的。
王九指一想到当时同瑞雪分开看,女儿身上有没有银子,这些天该怎么过。
他又想到,如果女儿一路上遇到了坏人……他不敢多想,天天只是期盼着,女儿能平安到了南京,然后找到蕲春堂。
王九指托起瑞雪的小脸庞,抚擦着瑞雪的脸,瞧了又瞧:爹让你受苦了。
说着又把瑞雪揽入怀中。
李老郎中走到他们父女跟前:好了。
快别哭了。
让你爹洗洗吃些东西吧。
瑞雪揉着眼睛,拉着王九指就要走:爹,我去给你做吃的。
王九指见到李老郎中扑通跪倒在地,砰砰地给李老郎中连磕了几个响头,顺带着将瑞雪也拉着跪了下来:瑞雪,这就是爹说的救了你一命的郎中。
李老郎中忙托起王九指:可使不得。
三七,快叫厨房做饭。
又对王九指道,快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有话一会再说。
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的王九指急急地出来了,他赶紧地对李老郎中连声道谢。
李老郎中是他的福星。
当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捡到瑞雪,是李老郎中的逼迫让自己有了重新开始的动力;现在,在他同瑞雪分离多日后,又是在这家药铺重新相聚。
瑞雪已经下好了一大碗馄饨:爹,尝尝,这是我做的。
王九指根本就不理会面前香气四溢的馄饨,即使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好生吃过东西,他依旧紧紧地抓住瑞雪的双手,紧紧地注视着瑞雪:你这些日子都住在哪?有位袁大人叫我暂住在他家。
等爹来了,就要重新找地方住。
啊!我马上就回去同袁大娘说一声。
王九指抓住她:别这么心急。
先同爹把住的地方找着了再说。
他转过身向李老郎中询问道,这附近可有租屋子的?爹。
瑞雪拽了拽王九指的袖子。
他们没钱怎么可能在南京租到房子,爹应该知道南京的东西有多贵。
李老郎中想的他们在路上遇上了河盗,身上定是没有银两,便道:要不就先暂住在我这。
等你们有了钱再找地方?王九指摇摇头:钱是有。
李老郎中点点头,吩咐黄芪去附近问问,又对王九指道:你还是先吃东西吧。
等吃完东西,找到了住处,我领你到这附近的酒楼去瞧瞧。
你的手艺一定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