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随着老爹去会宾客了,我带着佑佑回到揽月楼。
回到房间,刘妈和小紫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笑得合不拢嘴,直盯得我心里毛毛的,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笑成这副样子!小姐!你刚才跟三姨娘吵的时候还真是骂得痛快!你总算是为夫人争回一口气来!我以前就跟小姐说过,只要小姐拿出点脾气来,还怕争不过那几位姨娘吗?偏偏你就是不喜欢跟她们斗,说什么‘算了算了,随她们去吧’,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瞧!你今天这样做不就很好嘛!这种人你不跟她计较,她还以为你好欺负呢!她们自己在老爷面前不敢闹,以为小姐没脾气,总是跑来欺负小姐算什么本事!刘妈说。
小紫也说,是啊!特别是姑爷和老爷的那两个大耳光!实在是太解气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唉!看着刘妈和小紫那兴奋的样子,我长叹了一口气,感概地说道,这算争什么气呀?再争还能把死去的人给争活过来吗?娘都死了,再替她争什么都是空的了!过些日子,人家仍然会好好的做她的三姨太太,还不是一样锦衣玉食、颐指气使。
你以为我爹还能把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女人休了不成?小姐!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刚才的事,好象也没有那么让人高兴了?小紫暗下脸来嘀咕着。
小姐!你这刚才还好好的,不会又有什么事想不开了吧?刘妈担心地走过来。
刘妈!你说我们过两天还是一起回梅苑好不好?还象以前一样,就我们几个人一起生活,别去什么京城了!我突发奇想,脱口而出。
刘妈听了,惊呼起来,小姐!你疯了吗?这跟姑爷好好的,怎么会这么想呢?你看姑爷他特意从京城赶来,还不是为了小姐和小少爷嘛!你应该高兴才是呀!说明现在姑爷是把小姐放在心上的。
可不许再说这种话来吓刘妈!刘妈岁数大了,可惊吓不起了!看看刘妈和小紫紧张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说,我没事啦!你们别担心!我是跟你们开玩笑的!听我这么说,两人才如释重负。
你们去用膳吧!我跟佑佑在这里就好了!想想她们两个还一直没吃饭呢,我催着她们去。
小姐!我们带小少爷一起去吧!外面还挺热闹地,带小少爷去玩玩。
小紫抱起自个儿在软榻上玩耍的佑佑说道。
行吧!去吧!记得早点送他回来!别太晚了!我点头答应,目送他们三个一起出门。
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出去,一轮圆月高挂,整个揽月楼都笼罩在一片静寂里。
远远望去,主屋大厅那边一片灯火,还隐约传来喧哗的人声。
可以想象,现在那里仍然是杯盅交错、谈笑风声,一副喜气洋洋、热闹祥和的场面。
我几乎有些怀疑,刚才宴席上与三姨娘的那场口舌之战,究竟是真实发生了,还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因为冰块和老爹的介入,我以决定性的优势赢了三姨娘。
只是,这样的胜利似乎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喜悦,反而有着一种深感无力的悲哀。
这种悲哀,是为死去的娘,为左月月,为了我自己,甚至是为了那个飞扬跋扈的三姨娘。
想到老爹与娘,曾经有过相亲相爱、海誓山盟又当如何?老爹现在仍然对娘念念不忘、深情不渝又当如何?老爹仍与另外三个女人有了孩子,而且是四个在他看来传承他血脉、无法割舍的儿子。
娘在他心里,终只是个可怜的影子罢了,却怎么也不会影响他继续过着左拥右抱、儿孙满堂的生活的。
在这个年代,身为女人,终是做不到完全的独立和自由的,她存在的幸福与否,似乎总会与一个家族甚至仅仅与一个男人有关。
如果我与冰块没有梅苑的相识相恋,今天的我站在那种场合,仍然能那么自信满满地面对三姨娘的羞辱吗?仍然有能力护住幼小的佑佑不受伤害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能!!!只是,谁又能肯定,娘的昨天就不是我的明天呢?谁又能保证,冰块不会与老爹一样犯这个年代男人的通病呢?唉!……我长叹一声,倒在窗边的软榻上,又一次为自己的未来迷茫了。
对于到京城苏家我可能遇到的麻烦,我不是没有考虑,也一直鼓励自己要坚强面对。
可是这一刻,心好象脆弱了许多,或许是被娘那悲剧性的人生吓着了。
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想重新回到梅苑,继续过那单纯平静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勾心斗角,这样多好!……迷迷糊糊醒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我的衣服。
我抬手挥了挥,正好碰到一个人的脸,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睁开眼睛,一只手还反射性地朝那个人的脸上甩去。
月儿!是我! 冰块的声音传来,挥出的手也被他抓住了,动弹不得。
我清醒过来。
刚才明明是躺在软榻上的,这会儿怎么变成躺在床上了?冰块站在床边,正弯腰看着我,一只手还紧紧拽着我的手。
你……你什么时候回房的?很晚了吗?佑佑呢?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又发现外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脱了,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
忙拿起被子盖在身上,有点慌张地低着头说道,那个……谁帮我脱的衣服?等了半天没有回答。
我奇怪地抬头去看冰块,他坐在床沿,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把我晃着的手拉下来,眉头紧蹙,继续看着我,仍然不说话。
这小气的男人,象是又在跟我闹别扭了!我暗暗叹口气,朝他身边移了移,伸出手抱着他的腰,偎在他怀里,轻轻地说道,真高兴你来!这两个月我很想你!听我这么说,冰块终于有反应了,也伸出手搂着我,语气委屈地向我控诉,我这么日夜赶路的来到扬州,月儿就是这个态度对我的吗?你是说先前在大厅那边吗?是你自己冷着脸,我也不好表现的太热情。
这家伙还真是会冤枉人噢,刚才在大厅那边明明是他自己对我很冷淡好不好。
不是那时候,是刚才!不但不等我,自己先睡了。
我帮你脱衣服想让你睡得舒服点,你还把我当坏人想打我。
看到我象是一点都不高兴,还只想到佑佑。
冰块一口气罗列了我的多条罪状。
我又不知道是你!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又不是故意的。
我辩解道,突然想到佑佑还没回来,又急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问道,宴席结束了吗?看到佑佑了吗?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宴席结束了!佑佑跟刘妈小紫睡在楼下了,晚上不会回来!冰块慢吞吞地回答。
什么?那……这个……噢!没想到这么晚了,怪不得我这么困呢!我假装打着哈欠,咕噜着说,那你也去睡吧,房间就在隔壁。
我也想睡了!我又装着迷迷噔噔的样子,把被子扯到身上,脸朝里侧躺着就睡。
刘妈和小紫这两个人,怪不得要带佑佑出去呢!原来都是计划好的啊。
这大晚上的,让我和冰块两个人怎么单独相处嘛?况且,先前想到老爹和娘的事情,让我对以后又多了些忧虑,情绪有了些波动。
我真的没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就这么完全接受冰块啊!竖起耳朵,听到冰块往门口走的脚步声,然后是门吱呀响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我松了口气,看来他是去隔壁房间了。
这一言不发就走了,不会是生气了吧?正胡思乱想着,感觉床轻轻的一震,被子也被扯了过去了,然后背后一热,贴过来一个身子。
我忙翻身坐了起来,只见冰块躺在那里,用那种很无辜地眼神看着我说,刚才我上来,刘妈告诉我隔壁房间是没有被子的。
什么?这个刘妈,看来她是坚持不懈地想贯彻执行那个多子多福论啊。
这天都这么冷了,你不会让我去睡那个没有被子的床吧?唉!这连续骑了好几天的马,我都快累死了。
月儿,别吵了,睡吧!睡吧!冰块伸手拉我躺下,又帮我拉好被子,随后手指一弹,屋里的烛火灭了。
我蹦紧全身的神经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耳边冰块的呼吸听起来很平稳,象是睡着了。
我慢慢放松下来,暗笑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敢情人家根本就没往歪处想,就我自个儿在这里瞎折腾而已。
可是,冰块这么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有女人躺在旁边还能睡得这么安稳?这也显得我太没有魅力了吧?唉!我这个矛盾的女人啊!睡吧!睡吧!不要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