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小紫跑来告诉我,云雁堂的伙伴把人送来了,已安排到了迎梅院的房间。
云雁堂还留下了一个小学徒,说是他师傅交待的,要留下来随身照顾,直到病人能行动自由。
这云雁堂想的可真周到啊,不亏是大药铺,居然还有上门护理的服务,这服务理念到还真是新潮的,堪比现代大医院了。
原来我还准备让许嫂找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回来做几天短工,帮忙照顾一下病人。
府里没有男人,小紫小芸也都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让她们照顾一个半大的男孩子,也实在不太方便。
这下到好,连这点麻烦也解决了。
走!我们去看看吧!叫上小紫,我们一起往迎梅院走去。
进了迎梅院,小紫把我迎到最右边的一间厢房,还在门外,就听屋里传来佑佑脆嫩嫩的声音。
我娘说你是她的弟弟,那我要叫你什么呢?我叫左佑!左边的左,保佑的佑,是不是很好听?是我娘帮我起的诶!你可以叫我佑佑,我娘都是这么叫的。
你以后要一直住在我家吗?那你以后会陪佑佑玩吗?你长得也很好看,跟佑佑一样,也是一个帅哥噢!……小紫看了看我,捂着嘴巴偷笑。
我拍了拍额头,哭笑不得。
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这么积极呢,敢情快赶上是我们家的外交部长了,只是这人来熟的性格,到底是象谁呢?我走进屋里,看到佑佑正趴在床边,云雁堂的那个小学徒一声不响地站在一旁,我朝他点点头,向床边走去。
佑佑回头看到我,一把把我搂住,我弯腰抱起他,小紫挪了张椅子,我抱着佑佑坐下。
定睛向床上那个人看去,这……这难道是我昨天买下的那小子吗?看来云雁堂的人已帮他打理过了,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上去长得还真是不错,大大的眼睛,清俊的娃娃脸,皮肤好的跟佑佑似的,红嘟嘟的小嘴紧紧地抿着,带着点不甘心的神情瞪着我。
我笑了笑,想着这小子现在还不能说话,刚才大概也被佑佑的问题给问烦了,也许正不高兴呢。
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有些事还得跟你说清楚。
就我说你听吧,不知道你昨天是不是清醒的,你是我从人贩子手里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还请了大夫帮你治病。
从昨天起,你就是我们梅苑的人了,等身体好了以后,这挑水劈柴、跑腿打杂的事可不少,到时候可要认真的干噢。
你今年也有十二三了吧?苑里的几位都比你大,以后就叫我姐姐吧,这是小紫,还有一个叫小芸,也都是姐姐。
另外还有一个刘妈和许嫂,到时候等你病好了再介绍你认识。
我……我……!床上的人开了口。
这?你怎么可以说话了?大夫不是说要两三天后才能恢复说话吗?我奇怪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云雁堂的小学徒。
夫人,这位公子昨天晚上解完毒就可以说话了,就是现在人还不能动,过两三天就好了。
小学徒说道。
噢!这样啊!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头继续问床上的那小子。
小……小虫子!接着又补充道,我以前有很多名字的,每个月师傅都给我起不同的名字,反正师傅喜欢叫什么名字我就是什么名字。
噗!我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这傻小子,是从哪座大山里跑出来的,太可爱了,还有那个能起出小虫子名字的师傅更是可爱。
那你以后就叫左轩吧!我们叫你小轩,可好?小子眨了眨大眼睛应到,好!嘿嘿,又冒了点私心。
记得当年初中时还挺迷琼瑶阿姨的,那时候就梦想能有一栋象水月间这样的在西湖边的房子,还给想象中的房子起了紫芸轩的名字,刚听到小紫小芸的名字时,我就又想起这个很久远的梦想,就想着啥时候再多个人就叫小轩了,这下就全齐了。
虽然此紫芸轩非彼紫芸轩,感觉还真是不错的,仿佛美梦成真般。
我叫左佑,他叫左轩,我们的名字很象诶,都很好听。
小家伙在旁边下着结论。
是啊!因为是娘我起的嘛!他是娘的弟弟,以后你就叫他舅舅吧!好啊!好啊!我有舅舅喽!我有舅舅喽!小家伙高兴地从我身上跳下来,拍着手在房间里跳着。
看着佑佑高兴的样子,我却有些难过。
想想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说到底,身边也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在,唯一的娘也是个冒牌的。
我似乎潜意识里,总希望在梅苑营造一个家的感觉,有好多好多的亲人,这不光是为了佑佑,也象是为了我自己,能在这里找到一种归宿感。
你就好好养病吧!有些事情别多想了,等你身体好了再说!我拍了拍小轩的头,他还动不了,脸唰地红了,切!还难为情呢!我觉得好笑,故意恶作剧的又拍拍他的脸,小轩的眼睛象是要冒火了,恶狠狠地瞪着我。
他气的要命,又拿我没办法。
瞪什么瞪?小屁孩!我转身笑着走出屋去。
第三天,我正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边晒太阳边教佑佑背诗,背得都是几首关于梅花的诗。
这几天正是苑里梅花开得正闹的时候,但见亭台水榭间,或是几株相依,或是一小片簇拥,有花白萼绿的绿萼梅,有着花密浓花瓣粉红的宫粉梅,仔细找来甚至还有几株品种稀缺花瓣紫白的玉蝶梅,微风拂来,郁香扑鼻,沁人心脾。
小紫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小脸红红的,兴奋不已的样子。
小姐!苑里来了个大夫,说是云雁堂的,来给小轩看病的。
小芸带他去迎梅院了。
那……那个大夫长得可真好看!小紫一脸陶醉状。
有多好看呀?我猜想可能是神仙来了,打趣地问道。
反正……反正是除了姑爷以外,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跟姑爷不相上下,只是姑爷从来都不笑,冷冷的,我有点怕。
这大夫笑起来可好看了。
这小丫头看来比我昨天还要严重,连平日里忌讳不提的苏大少爷都给扯了出来。
那你过去看着吧!等大夫忙完了,请他过来一趟,我还有事想跟他谈谈。
关于小轩的来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半个时辰以后,小紫带着神仙沿着梅树丛中的小路向亭子里走来,小姐!大夫来!我抬起头,放下书,跟佑佑都站了起来。
神仙今天仍是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象是被园子里的景致所吸引,眼里露着一抹赞赏,看到我和佑佑,朝我们扬起温文和煦的笑容。
这笑容顿时让我觉得眼前一片金光,落英缤纷,漫花飞舞,如神亲临。
我不由暗暗感叹,这世上怎么就会有笑得这么好看的人呢!站在我身旁的佑佑看到神仙,叫了声莫叔叔,就兴奋地向神仙跑了过去。
神仙好脾气地抱起佑佑,走进亭子里,朝我点点头,又转向佑佑问:佑佑小帅哥今天在做什么呢?居然他还记得这个词。
今天我娘教了我一首叫‘梅花’的诗,佑佑已经学会三首写梅花的诗了,莫叔叔要不要听听?好啊!让我听听佑佑背诗吧。
神仙放下佑佑,我们在亭子里坐下,小紫又送上了两杯热茶和几碟点心。
佑佑背着小手,看了看我,我鼓励地笑笑。
小家伙眼一眯,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是王安石的《梅花》。
年年芳信负红梅,江畔垂垂又欲开。
珍重多情关伊令,直和根拨送春来。
这是苏轼的《红梅》。
一树寒梅白玉条,回临村路傍溪桥。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这是张渭的《早梅》。
背完三首诗,小家伙充满期待地看着神仙。
估佑真聪明,小小年纪就能背诗,长大了定能中个状元。
神仙也不吝啬他的称赞。
我才不要中状元,我长大了要当个大财主,赚好多好多银子。
咳咳!这小财迷,不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很破坏气氛吗?赚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呢?神仙一脸惊讶。
有了银子就可以天天给我娘发红包,还可以买好多好多象小轩舅舅那样没银子吃饭的人,让他们跟我一起住,还可以帮他们治病……我昨晚的教育好象没白费,只是这表达方式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怪呢。
神仙看了看我,眼睛里亮晶晶地,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我尴尬地笑笑,忙对佑佑说,娘要跟莫叔叔谈点事,佑佑先跟紫姨去园子里玩玩吧。
小紫走过来,牵了佑佑出了亭子。
你不希望佑佑以后通过科举做官吗?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做官为民,那是太不能把握的事情。
如果真有能力,我到是希望他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地聚集财富,然后做好身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
我是未来人嘛,明朝的历史也略有知晓,频繁地换了十多位皇帝,有些皇帝坐龙椅也就几年十几年的,一朝皇帝一朝臣,我可不希望佑佑以后卷入这种政治旋涡里去。
佑佑很聪明,看到他,总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佑佑跟他小时候长得很像,不过佑佑比他要可爱多了。
神仙象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又看向我说,你的这种想法,到是也与他颇为相投,以前我也是听他说过相似的话。
我看看神仙,把话转入正题,莫公子,我想请教一下,我弟弟小轩这次中的毒,可是什么不平常的毒物?看神仙看着我,有点疑惑我为什么这么问,继续说道,不瞒莫公子,小轩并非我的亲弟弟,而是那天我在街上买来的,我原以为他是生了重病,到了你们云雁堂以后才知道是中了毒,这平常人家,很少会有可能中毒的,我是担心小轩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请莫公子吩咐下去,如果万一有人来你们药铺寻找中了此毒的人,还请千万不要把小轩说出去。
他还是个孩子,我怕……这位夫人,你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了?神仙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仿佛我说的这些都是杞人忧天。
我一恼,也顾不得文绉绉地组织我的语言了,不能怪我想象力丰富啊!这种中毒后又被贩卖,不是应该发生在那种江湖恩怨、手足相残、仇杀灭门等等等等这些背景下的嘛。
呵呵呵……奇怪!神仙怎么又笑出声了?我说的有这么可笑吗?我翻翻白眼,瞪了瞪他,这样子笑很不象神仙了好不好。
你多虑了!昨天解毒后我已经问过他了!他是因为第一次出门,没有江湖经验,在住宿时被黑店家下了药抢了银两,后来又被卖给人贩子,结果让你买了来,就这么简单,根本没有你想的这些事情。
神仙 终于止住笑,对我说道。
这?这?这是什么情节发展呀,咋我穿越到这里,就没遇到件紧张刺激的事呢?好不容易发现一件有苗头的,结果事实还是这样的。
害我还自以为体贴人家小屁孩,不愿意在他受伤的时候让他提起伤心的事,早知道,我就直接问小轩了嘛。
莫公子,这个……好象真是我多虑了!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异想天开了。
莫公子怎么会想到派个小学徒来我家,你们云雁堂还提供这样的服务吗?不知道谁是老板,有前途,难道也是穿越的?我是听说梅苑里没有男仆,所以临时安排了一个小学徒过来。
神仙回答道。
瞧!好象我又多想了!怎么?梅苑里这种事情,外面也有传闻吗?梅苑是扬州左家庄的别苑,现在住在苑里的是左家庄唯一的小姐,这位小姐是京城苏家的少夫人,杭州有很多左家和苏家的商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秘密。
看来还真不能小看古代八卦的传播力度,我这难道也算得上是名人隐私吗?所以才一直传到杭州来了。
哪莫公子是如何看待我这个被左家和苏家齐力驱逐的人呢?好好的苏家少夫人被几年扔在这座别苑里,其中原因想来大街上也流传着好多版本吧!因为我不是左月月,所以即使谈到这个敏感的问题,我也没觉得伤心或难堪。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神仙一脸认真。
好个‘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不瞒莫公子,我因为曾经落水后大病一场,再次醒来就患了失忆之症,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是否要我帮你诊断一下?不用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对我来说,过去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把以后的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就好。
这样也好!有些事情忘记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有暖暖的阳光,有浓郁的花香,能有人这么无所顾忌的聊天,真好!我叫左月,你以后可以叫我‘左左’!脑子一热,这句话脱口而出。
说完后我就后悔了,这个年代恐怕还没有女人家这么跟男人介绍自己的闰名的。
左左?神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淡笑着说,我叫莫雁离,你可以叫我‘雁离’!相似一笑,灿如山花。
看着他平静的笑容,我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幸好自己这违背常理的言论没把他给吓着。
雁离?雁离?不管!不管!有点别扭,还是决定叫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