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官家千金柯瑶草,自小胆小怯弱,少言寡语,唯母爱如掌珠。
岂料厄运降临,至亲算计,小三爬床,先奸后娶父亲无良,母亲一怒走极端。
一夜之间,瑶草失去了母亲,沦为草芥。
这一年瑶草七岁!十年之后,厄运再至,贱人设计,鸠占鹊巢。
这一次,瑶草失去了生命。
这一年瑶草十七岁!瑶草枉死恨无常,魂魄悠悠怨难消。
天可怜见,她重生了!这一年瑶草五岁!重生的瑶草,决计铲除阴谋,横扫贱人,改变自己悲惨命运,找回自己失去的世界,夺回属于自己的幸福日子。
一句话介绍:这是一出报仇雪恨,斗小三,整贱皮,救母亲,救自己,然后过上幸福小日子的简单故事。
【评论】:这个文怎么说呢,女主重生后性格转变太快了,也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但是这不妨碍这个文的精彩度啊。
偏心的奶奶,心肠坏的大伯母,恶毒的堂姐,无耻的小三,全部要斗到。
软弱的母亲,迂腐的父亲通通要改造好!掐架是有的,小三是有的,极品的亲戚是有的,狗血是有的,但是精彩也是同样的,大快人心也是有的。
《还魂草(重生)》作者:香溪河畔草无辜横死汴京城御河边一座官邸临河而立,那高高的院墙直耸耸约莫丈许,围墙内隐约可见红墙青瓦楼宇,掩映在森森树木之中,端的威严赫赫。
此刻夜深人静,深秋的月光格外清幽空灵。
寒风过处,宽阔的御河水面漾起惨淡的波纹。
远处黝黑的树木深处,偶尔传出几声凶狠的犬吠,使得这残秋的夜空,突兀的透着几分诡异凄凉。
那高耸院墙下的后角门‘唧呀’一声响,打破了这深夜的寂静。
月光下一群人自院墙内鱼贯而出。
仔细看时,可发现,这一行人男男女女共六人,却有三人被反剪双手,塞住了嘴巴。
从她们水汪汪的眼睛,窈窕的身姿,可以看出这三人乃是妙龄女儿。
另外三人一男二女,男子清瘦伟岸,女子一胖一瘦。
只见他们推搡着捆绑三人,登上了御河边上一叶扁舟。
那男子操浆将船划至御河深处,手起篙落,一篙一个连续打落了两名少女,可怜两个少女在水中仅仅扑腾两下,便没入河水深处,再不见一丝波纹。
剩下一名女子见了如此惨状,立时激烈挣扎,滚落船边,嘴里呜呜嗯嗯,额头磕在船舷上,咚咚作响。
但见那男子高高举着篙浆,意在打落此女,却是挥了几挥,倒底没忍心打在女子身上。
两名同行的妇人急了,双双上前,预备推那女子下河。
却是那男子一扬手叫道:慢!自己走到女子身边,弯腰拔出女子嘴里的丝巾,声音里透着沉痛与悲哀:草儿,你别怪爹爹狠心,谁叫你做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呢?你我父女一场,你有什么遗愿,爹爹无不依从!女子闻言哽咽难语,扑到男子脚边,嘤嘤哭诉:女儿没有,女儿冤枉!女儿从未做过那下贱之事,求爹爹查明真相,还女儿一个清白。
爹爹……爹爹,求爹爹看在我死去的娘亲份上,可怜可怜女儿,女儿是被奸人所害,女儿是清白的。
听着女儿的哭诉,男子有所动容,弯腰准备揭开女儿手上的捆绑,却被身边妇人拦住了:老爷不可!她与人私奔昏睡破庙,是老爷亲眼所见,何来冤枉?她这不过想要苟且偷生而行拖延之策,老爷想想我柯家门风,柯家世代书香,绝不能坏在她的身上。
少女再次扑到男子身边哭诉:爹爹,女儿情愿接受衙门稳婆检验,以证清白!爹爹,求求您,去向宋家解释一二,女儿是清白之身,清白之身啊!旁边肥胖的女子一声嗤笑打断少女哭诉:清白之身?痴人说梦吧!宋家的亲事不劳你费心,你大姐瑶玉已经顶替你出嫁了,今日已经回过门了,她们夫妻可恩爱呢,你就安心吧!恸哭的少女闻言仿佛明白了什么,忽然怒目骂道:是你们,原来是你们害我,你们要谋财害命,你们想鸠占鹊巢!爹爹,是她们,啊……少女忽然惨声落水。
原来是肥胖妇人乘其不备,一脚把那恸哭少女踢进了御河。
女子落水激烈挣扎,手上已经松懈捆绑被她挣脱了,她在水中拼命扑腾,瞬间浮出水面,伸手抓住船舷哭求:爹爹救我,女儿冤枉啊。
男子下意识伸手去救,却又被她身边妇人抬脚狠狠一脚踩在女子抓住船舷的手上,女子吃疼复落水中。
强烈的求生意识,使得少女再次拼命浮出水面,朝着男子惨声呼救:爹爹,救我……却见那妇人扬起浆篙,狠狠砸向河水中扑腾的女子,女子惊呼声惨烈悠长,惊起岸边枯树上两只栖息喜鹊,扑棱棱飞向远方。
河中少女心尤不甘,拼命滑动四肢,再一次浮出水面,抓住船舷,她满头满脸的血水,看着异常恐怖。
少女心中悲愤无比,绝望之下,少女不再祈求男子,毅然调头朝着家中呼救:弟弟,家福弟弟,姐姐冤枉,你救救姐……让你胡说!女子的呼救声再次被妇人狠狠一篙打断了,少女又一次坠入水中。
强烈的怨恨与愤怒,使女子拼尽全力力气最后一次浮出水面,死死抓住船舷,聚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诅咒妇人:老天睁眼,瑶草冤枉,害我命者,断子绝孙,弟弟,姐姐冤……话没说完,妇人再次挥篙狠狠砸向哭泣少女,这一次,女子在浆篙重击之下深深没入水中,霎时失了踪迹,她成了这御河中第三缕冤魂!呆痴的男人此刻方才醒悟,他彻底失去了女儿。
身上最后一丝未泯的良知,让他扑到船边惊呼出声:草儿,女儿……原来,这男子正是那枉死少女亲生父亲,大理寺少卿柯大人。
少女名唤柯瑶草,正是柯大人前妻所生长女。
少女口中所呼叫之弟弟,正是她同父异母兄弟柯家福。
而挥篙者是柯大人小妾扶正继夫人,柯家福之母,柯瑶草之继母也。
肥胖妇人乃是这继夫人之表姐,柯大人之长嫂,柯瑶草柯家福之大伯母---王氏。
却说两个恶毒妇人见瑶草沉水再没声息,心中甚是称愿,交汇一下眼神,双双上前搀扶起男子:老爷(三弟)节哀顺变,这样的贱人,只当当初没养过。
柯大人眼见女儿满头鲜血溺水而死,纵恨女儿失节,却也悲痛难忍,想骂妇人几句,却想起这正是自己的主意。
其实他没想女儿去死,他原想把女儿送进庵堂,让她青灯古佛恕罪。
正是眼前这两个妇人啰啰嗦嗦,说什么家风门风,自己才一狠心要了女儿性命。
此时见她们来搀扶自己,心中忽然恼怒,用力推开两人,沉脸划船回到岸边,抖抖衣衫抬脚下船,不料却瞧见御河边,清月下一小小孩童,身子抖索得犹如狂风中的树叶一般。
柯大人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八岁的独子,一时大惊失色,一把搂起,却见儿子口吐白沫眼翻白,行将气绝,心中惨痛,惊叫出声:家福,福儿,你睁睁眼,醒醒啊?柯夫人疯癫一般扑上来,抢过小小孩童搂抱在怀里:福儿,福儿,你怎么啦,我的儿啊,你睁睁眼啊,我是娘啊……天啊……两夫妻刚刚亲手杀死女儿无有一滴眼泪,此刻面对独子,哭成一团,这一连串惨烈的哭声惊起无数灯笼,自院中鱼贯而出,一时间吵吵嚷嚷:老爷,太太,这大半夜,您们在河边做什么?……啊,少爷啊!……快请大夫啊!……后续翌日。
汴京城御河边,大理寺少卿柯大人府。
一小小棺木任然自那后院小小角门抬出来,一行人行至汴京城外,转眼间,无名小山之上多了一座黄土堆。
隔天,汴京城中柯大人同僚得讯,柯大人独子夜半忽得急症,没来得及延医治疗便一命呜呼,因为孩子幼年夭亡不吉利,不得停灵,不得埋入祖坟,夜晚咽气,一早便被被匆匆埋入了荒山野岭。
柯家继夫人独子丧命,自此形容枯槁,再没在京城妇人聚会露面,整日家抱着荒山上那一小小土堆呜嗯落泪,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报应,报应啊……据闻,柯大人自此脾气更为孤拐,连女儿女婿上门也给他打了出去。
一时阖府哀绝。
唯有那夜的肥胖妇人,柯家大太太王氏,日日跟在柯夫人身边,帮着花纸祭奠,眼底却藏不住的喜色,却要假意儿摸摸眼角,故作悲哀:妹妹,这也是他的命,与你并无母子之缘,你要自己保重,莫为他一个化生子挂心!心里却是笑翻了: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这下三房当真绝了户了,我的金子,我的银子,我的田产铺子……当然,这一切,御河中那少女的冤魂不得而知,她或许还希望弟弟替她报仇呢!不想弟弟也已然枉生极乐!呜呼哀哉!少女那时候喊叫弟弟救命,不过希望父亲继母发发恻隐,谁知道,彼时少女的弟弟,柯老爷独子,不知为何到了河边。
小小稚子,亲眼目睹了父母残杀姐姐的全部过程,他还没有长成父母的狠戾凶残,他吓傻了,吓死了!瑶草还魂诛仙镇外十里柯家村,柯家后花园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桃花、杏花、李花,各种无名氏野花,开的热热闹闹,蓬蓬勃勃,花间蜜蜂蝴蝶忙忙碌碌,百鸟欢唱,红花绿叶,鸟雀儿跳跃,一片生机盎然。
和谐春光中传出不和谐音符,两个小丫头怯懦呼唤的声音,惊起了树上的鸟儿,打破了园中的自然和谐。
两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正压低声音,细细呼唤:三小姐?三小姐?奴婢求您,您出来吧,别躲了,您再不出来,夫人又要扣奴婢们月钱了。
两个丫头声音里透着丝丝颤栗,更多的是希翼与祈求。
却说两个丫头呼喊半天并不见自家三姑娘踪影,小丫头秋香满脸担忧看着同伴:春香姐姐,小姐自病好就不爱写字儿了,也不爱做女红,更不爱开口说话了,性子越来越孤拐,就爱一个人躲起来发呆。
夫人就怕三姑娘出事,特特叮嘱我们看好姑娘,这回若知道我们没看住小姐,肯定不会饶过我们。
春香闻言一瞪眼,一指头戳在秋香光洁的额头上:你又念,把夫人念来就好了,不想受罚快些去找!秋香显然害怕了,忙点头:哦。
两丫头分头去找,各自轻声呼喊着,寻觅着,心里只是祈求她们的小主人早起现身。
而此刻被她们寻找的正主儿,柯府三姑娘柯瑶草,正懒洋洋的趴在莲池边上的大柳树上,垂头丧气想心思。
回想那一日,自己被狠心继母击落,沉入江心,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清醒之却见一位满身绫罗的夫人搂着自己哭得哽咽难语。
咋醒的瑶草,泪眼朦胧难以置信,这正是自己那位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宁愿死也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苟且偷生的母亲。
更惊奇的是,瑶草同时发觉自己竟然小胳膊小腿,回到了幼年。
耳听母亲呼唤自己草儿,丫头仆妇则一声声惊喜:三姑娘醒了,三姑娘醒了!一声一声,那么真实,那么亲切!瑶草害怕自己是在梦中,哽咽着,试探着,叫了声:母亲?在得到母亲回应的瞬间泪如泉涌。
是的,瑶草重生了,她变回了五岁的自己。
至今,瑶草重生已经半月余,仍然沉浸在往日的惨痛之中。
她记得父亲会在今年中举,明年殿试一举成名,官放相符县令。
随后父亲娶了二房,母亲不忿,一怒悬梁,所有人都到新房贺喜去了,自己人小力薄,眼见母亲双目暴突,恹恹气绝不得救护。
那之后,不爱说话的瑶草更加沉默;那之后,所有人对瑶草弃如敝履;再后来,贱女人生下了儿子得以扶正,入主柯家三房,成为正经的三奶奶。
十年之后,自己再次被她们设计,鸠占鹊巢,夺了丈夫,被父亲误会与书童私奔,一怒之下,把自己与两个贴身丫头沉入御河。
瑶草到现在也想不通,父亲娶二房,母亲因何要走极端,天下娶二房之人多如牛毛,别人都风风光光做着正房方夫人,为何端端母亲不能?哪怕为了自己也不能忍耐一二吗?或许,奶娘说的对,母亲是因为自己不是儿子,又再也生不出儿子,又对青梅竹马的夫君失望,所以绝望,所以走了绝路。
想起这种种切切,瑶草好恨,纵然已经重生,瑶草依然不能释怀,那种锥心的痛,彻骨之恨,让瑶草不能自拔,愈久弥盛。
这柯瑶草沉浸在往日愤恨与悲痛中不能自拔,一时五内摧伤,悲啼出声:狗男女,贱人。
春香、秋香两丫头因为她这一声哭诉,准确觅得小姐藏身之处,双双奔到树下,一起哀求:小姐,你下来好不好,算我们求你了,千万仔细别摔了,叫夫人知道,我们又要挨戒尺扣月钱了。
春香口里的夫人,正是瑶草的母亲,柯家三夫人。
柯三夫人瑶草母亲娘家姓方,是汴梁城里的有名的大户人家。
方家良田千倾,世代经商,凡大江南北的生意,只要能赚银钱,方家没有不插手的地方。
柯家祖上虽是官宦人家,到柯老太爷这一辈已经败落了,不仅没有为官者支撑场面,就连祖业也因为人大分家,零零总总典当,只剩下三百亩良田维持生计。
因没了功名,苛捐杂税层层盘剥,一年收获十去三四,落下的,仅限一家子温饱。
柯老爷一向自命清高,书香门第的架子不落,瞧不起商贾之流,根本不屑于去经商开流。
一家子生计落在柯老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身上。
可怜柯老夫人一界女流,在娘家也不过学些相夫教子之术,哪里学过经商开源之道?唯有克勤克俭,死守死克,在土地上盘剥做文章。
倘遇上丰年收成好时,一家子衣食无忧,土地收入满可以支撑一家生计,尚有结余供给儿子夫君忙读诗书、闲看山水。
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就难免捉襟见肘,日子难挨。
柯家三夫人方氏嫁入柯家之时,正值柯家艰难之时:天旱三年,雨水稀少,虫害席卷,庄稼欠收。
柯老太爷一急大病不起。
这对柯家无疑于雪上加霜,柯老夫人只得抵押田地为柯老太爷治病,柯家老太爷总算好了,柯家却因为年年欠收,即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整个柯家行将溃败。
柯三夫人方氏正是这时嫁入柯家,用自己嫁资赎回了柯家三百亩乃以生存土地。
换句话说,柯三夫人的嫁资拯救了柯家,避免了柯家倾家荡产,柯家子孙也免于流离失所,得以继续耕读传家。
柯三夫人方氏嫁入柯家,在方家觉得下嫁了。
因为方家眼下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方氏最小的哥哥改换门庭读书出仕,已中秀才,正在继续攻读,预备飞跃龙门。
方氏会嫁入柯家,并非方家父母之愿,而是方氏与柯三少爷小儿女自己看对了眼。
方家祖居也在朱仙镇,正是柯家村隔壁方家村,两家相距不远,不过几十里路程。
方氏自己在花田会上看上了柯三少爷,喜爱他仪表堂堂,人才难得。
柯三少爷也喜爱方氏活泼大方,美貌如花。
方家父母疼爱女儿,方遂了女儿心愿。
方氏嫁入柯家对柯家可谓雪中送炭,但是柯家满门却觉得方家是高攀了柯家,对柯老夫人重用柯三夫人帮着管家说三道四。
人嘴两张皮,说话不费力,这话委实不错!他们也不好生想想,当初没有三夫人嫁资支撑,柯家赖以骄傲耕地还在不在?若不是柯三奶奶方氏伸出援手,他们一个个都得流落他乡,饿肚子讨饭去,还当他娘的鸟家呢!再者说,柯老夫人岂是糊涂人?柯三夫人不当家,暗中贴补家计,柯家老小何来锦衣玉食?柯家少爷小少爷辈焉能安心就读私塾?眼下,三夫人方氏正帮着婆婆掌家支撑门户,柯家最有前途的柯三少爷,正在商丘应天书院专心功读,一心要跳龙门,光宗耀祖。
瑶草重生在此时,唯一点值得庆幸之处,便是她爹爹尚未中举做官,自家眼前还是一片祥和。
其实瑶草那时候太小又自闭,不知道眼下的柯家已经是暗涛汹涌,柯家大夫人正妒火中烧,暗自算计,要挤兑三夫人方氏,争夺原本属于长子嫡妻的当家主母之位。
回头却说三夫人方氏,此刻正因为急瑶草不见了着急上火,责怪瑶草奶娘李妈妈:我一时忙忘了,妈妈怎的不看紧些,刚刚病好又去混跑。
倘落下病根可怎生了得?回头又骂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莲香:还不快些去寻来,死人啦。
贴身丫头冬云忙递杯热茶在方氏手中:夫人别急,先喝口茶润润。
四门紧闭,大门有门子,二门有婆子,都没见人来报,想来三姑娘定然走不远,只在这院子里。
方氏喝口茶水,重重放下茶杯:我倒不急她会跑出门去,就只在院里也怕磕着了,碰着了,或是风吹了又添病,或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撞客了就麻烦了。
另一个丫头秋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夫人别急,我这就去看看,或者三姑娘去找大姑娘二姑娘玩耍也说不定。
方氏忙一摆手:那不会,那两个一个一心拘着丫头学针线,一个下狠心要把女儿培养成四德皆备的才女,绝不会允许草儿去捣乱,若去,一早就送回来了。
后院子去找吧。
秋云玉一路寻到后花园里,老远听见春香秋香跟哪儿哀求,就直接奔过来,见瑶草趴在树梢,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张口骂那春香:死蹄子,哄不来小姐也不知回去说一声,害得奶奶都急坏了。
又仰头好言哄骗瑶草:夫人着人做了香甜的核桃酥、枣切糕,正等着姑娘去品尝,三姑娘快些下来吧,秋云接着你。
瑶草了解母亲脾气,气性上来可不会好言好语。
想想自己老这般躲避哀怨也不是法子,便认命的滑下树干,却被秋云抱在怀里了:我的好姑奶奶,下次切切不可了。
瑶草被簇拥到母亲面前,方氏立时抱在怀里,与瑶草抵抵额头,又伸手摸摸女儿后背心,见并未汗湿,这才放心:草啊,可别再瞎逛了,娘要忙清明的祭祀,你爹爹也要回家祭祖了,你好好的,等忙完了这阵,娘好好陪着你,好不好?瑶草已经慢慢习惯有母亲疼爱的日子,失而复得的母爱,让瑶草倍觉温馨,幸福自心底漾开,一丝甜笑自嘴角绽开:嗯!瑶草忽然发觉,自己终于可以从心底发出笑意了,泪水扑簌簌滑落。
方氏一见,忙着拍哄女儿:哎哟,又没怪你,怎么哭了?我们草乖,别哭啊,这是刚做下枣切糕,来尝尝,可还喜欢。
瑶草和泪一笑:女儿没哭呢,刚刚风迷了眼。
言罢乖巧咬一口糕点,连连点头:嗯,甜。
拈起一块喂到母亲嘴里道:娘也吃。
方氏见女儿并无大碍,还变得这般懂事,一颗高悬的心才放下了,遂跟女儿提出自己要求:草啊,你前些时日犯病,刚学的女红都忘了,现在既然已经好了,要慢慢拣起来才是。
瑶草吃着枣切糕,愣一愣,我自己都绣了嫁衣了,还学女红做什么?复想起自己眼下方五岁,不是十六岁,忙又点头:嗯,方氏一笑又道:字儿也要写起来,你爹爹可是秀才,闺女不识字儿,可叫人笑话。
瑶草再点一点头:嗯嗯。
心底却有泪水划过,瑶草自十岁起,每年两篇祭母文,一篇烧在母亲忌日,一篇烧在母亲诞辰。
还有,你是女儿家,今后万不可四处疯跑,叫人笑话。
柯三奶奶说这话忽然抬头:怎又不高兴了,这毛病要改改,大人一说就皱眉,将来婆婆面前要怎样呢?这一句话说得瑶草真不乐意了。
成天憋在房里刺绣写字儿,瑶草已经不习惯了,前生她在家里没温暖,喜欢一人去后花园里与花鸟为伴,特别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园成了瑶草前生最爱的地方,花草不会嫌弃她,不会算计她,她们几乎陪伴了瑶草整个闺中的日子。
说来也是上天眷顾,当初瑶草初到祥符县爹爹任上,贱女人心里巴不得瑶草死,当着柯三爷却要虚情假意,嘘寒问暖,似乎尽职尽责,实则从不教导瑶草什么礼仪规范,也不请绣娘教导瑶草女红,放任瑶草野生野长,想让瑶草长歪长邪,百无是处。
谁知她是算计不打算家来,无娘的孩子天眷顾,无人理睬的瑶草与祥符县衙后院的花草做了密友,沐浴阳光雨露,爬山上树,赢弱的身子反倒一日强健一日,长得健健康康。
就是继母想要瑶草一无是处也没如愿,因为瑶草在老家为母亲守孝三年,祖父祖母怜惜瑶草没娘的孩子,虽然不十分宠爱,却也尽职尽责。
柯老爷子亲手教导瑶玉瑶枝瑶草三姐妹诗词书画。
柯老夫人严格规范瑶草姐妹言行举止,虽然瑶草嫉恨柯老夫人见接必死母亲消极抵触。
却也难敌柯老夫人锲而不舍,十岁的瑶草在柯老夫人锤炼下,举止端方,进退有度,颇具大家闺秀风范。
女红也得奶娘精心指点,虽不精湛,大裁小剪,挑花绣朵无所不会。
瑶草如今回到过去,找回了母亲找回了家,成了宝中尊宝,成天丫头奶娘服侍,不叫她受一丁点委屈。
无奈瑶草习惯已经养成,她热爱山水花草,此时要她改变习性,那是难乎其难,也万万不能答应。
瑶草知道母亲对自己撒娇不能抗拒,便收起十六岁的独立,化作五岁的女童,身子依进母亲怀里,小手拉扯母亲衣袖,做小女儿态撒娇:娘啊,女儿可不是疯跑,只是前些日子,我身上寒冷,喘气不赢,十分难受,后来偶尔一次晒晒太阳,就觉得舒服多了,后来女儿有意识去晒了几次,慢慢地身上不冷了,气也顺了。
所以才多出去几次晒太阳呢,您可别冤枉女儿。
方氏一愣,立时翘起嘴角一笑,显是不信:又胡扯吧,晒太阳还要上树去?地上未必晒不得?这个难不倒瑶草,张嘴就有辩词儿,娘不知道,顶着日头晒,头有些晕,树上坐着,在树荫里享受树叶筛过花太阳,就舒服些多了,可是地上湿气又让人不舒服,女儿才想着上树去,这样既不头疼又不受地气。
可不是为了淘气,娘,您可别冤枉了好人啊。
方氏虽出身商贾,性格开朗泼辣些,顶多女扮男装跟兄长们一起出去逛逛庙会,骑骑马,去柜上学习算账谈生意。
可是自小接受大家闺秀一般教养,琴棋书画门门精通,学的,看的都是阳春白雪,哪见过听过这些弯弯绕的草根知识。
瑶草的奶娘出自农户之家,听了瑶草所说,想起前情,一笑道,我们农家的孩子一般有个头疼脑热,谁家有钱吃药呢,一般若是春夏秋日,就搭个铺板在场院里,遮上凉席棚子,把那孩子一天晒上三两个时辰也就好了。
姑娘说得约莫就是这个理儿,所谓偏方治大病吧,最近见姑娘脸色真是好多了,我还暗自奇怪呢,原来是这个缘故。
方氏见奶娘说的一本正经,也就信了,不过她答应了瑶草继续到花园子晒太阳,却不许她再爬树:既然对身子骨好,以后就由奶娘丫头陪着去,带着躺椅,再不许爬树了。
瑶草待要分辨,三夫人已经发话:就这样子,不然后园子也不许去。
瑶草只好偃旗息鼓,乖巧的答应一声,随着奶娘回归绣房练字绣花读三字百家。
瑶草心中自有成算,自己既然重生,这一生就要好生来过,万不能再走老路。
那些令人窒息的日子瑶草不想再过,那冰冷的河水,瑶草不想再喝了。
瑶草决心,即便不能阻止父亲纳妾,也要设法保住母亲,保住家 。
丫头改名今天随口便答的一番话,看似瑶草玩心所致,实则是瑶草在为自己今后强身健体争取机会。
瑶草身子比较柔弱,她既然决定要保护自己保护母亲,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是不行的。
瑶草决定把之前冤仇暂时抛开,先养好身子,再与那些恶人们斗一斗。
报仇,就从强身健体开始。
瑶草把自己前生消极散漫的瞎逛加以总结,制订了规范的生活日程,清晨晨运晒太阳,这是瑶草上辈子经验所得,每每早起花园逛一逛,就会一天身心舒坦。
上午习字一个时辰,再练习半个时辰女红,中午歇晌,下午乃至晚饭后,瑶草都会泡在后花园里。
春日阳光温暖,瑶草且不会再听从母亲教导,猫在房里装娴静。
她是该追蝴蝶追蝴蝶,该爬树爬树,或是做了鱼钩顶着荷叶池塘垂钓。
其实,以瑶草现在的女工水准,根本勿需再练,前生之时,奶妈已经教会了瑶草做很多事情,缝缝补补混不在话下。
也是贱女人一计不成生二计,发觉放任反使的瑶草逍遥自在,身子康健,转而奴役瑶草,把一家子针线都交付瑶草。
什么全家换季的帐幔被褥,一家人包括父亲弟弟,也包括那个贱女人的四季换洗鞋袜衣帽长衫子棉袍子,瑶草一度因此常常忙碌至深夜。
当然,这些事由瑶草做,功劳却是那个贱女人与堂姐的。
越是如此,瑶草越发挤出时间去花园子拜会那些花草树木借以消除身心郁闷与疲惫。
这些惨伤,不说也罢。
如今瑶草每日的女红练习不过是装装样子,蒙混众人耳目,她心底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要如何救母亲,救自己,不枉重活这一世。
很快,瑶草感觉与母亲同处一室有些不自在,瑶草时不时凝思冥想,也时时会流露出成人的思维方式,这常常会引起母亲疑惑,虽然给瑶草一句:我学母亲呢。
给唬弄过去了,架不住天天要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言行,防着怕母亲,瑶草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累,所以,瑶草决定,乘着三奶奶高兴,向她提出搬回自己院子,理由堂而皇之:母亲这一向又要理家,又要照应孩儿,受累不少,孩儿如今已经好利索了,正该搬回去,让母亲也好睡个安稳觉。
方氏这半月连日操劳,确是疲乏得很,见女儿病体康复,脸色日渐红润,遂叮嘱几句,答应了。
瑶草原本已经有单独的院子,这次病中被抱回母亲卧房,方便照看。
重生后,瑶草几次提出搬回自己屋子,只是方氏心疼女儿没答应。
今天旧话重提,柯三夫人一口应了,瑶草乐得颠颠的,虽说还在方氏院里拘管着,总好过在人眼皮底下盯着松散些。
虽说是旧居,瑶草却算是初来乍到,瑶草十岁跟随父亲去了任上居住,几年间偶尔回来,这房间也早被大堂姐瑶玉占了。
这里严格算来,也是陌生之地。
瑶草有择床的陋习,更兼夜里经常噩梦梦见被简小燕一次次用篙浆击落自己,常常半夜惊醒,难以安睡,遂命守夜丫头上床作伴,谁知无论春香秋香,一个个死命不敢,偏偏乐得靠着床铺坐在踏板上陪瑶草说话混时间,瑶草几次噩梦惊醒,见丫头们靠着床铺打盹,心里稍稍停当些。
自此瑶草也不再劝,由她们去了。
要说柯家也算是阔气了,瑶草不过五岁的孩子,就有单独的院落,两边耳房,说是单独院落,其实是三夫人后院的一所小房舍,属院中之院。
瑶草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格局按一举三用,客厅书房卧房三位一体,也不砌墙,只用绫罗帐幔书架宝阁做了间隔。
奶娘丫头住耳房,只贴身守夜的丫头当夜小姐房里打地铺。
瑶草书桌临窗而设,窗外一棵桂树已经有一抱粗细,后院翠竹葱茏,瑶草重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躺在床上,听房前屋后那熟悉鸟雀儿叽叽喳喳。
瑶草重生半月来,日日沉静自己哀痛中,每日想心思,不想动弹,诗书女红都荒废了。
而今捡起来似乎有些手生,不过细想一想,五岁的孩子也学不了什么,且瑶草以为自己并不是为了女红出色而重生,她认为自己该去做更重要更紧迫之事,因为对于女工,瑶草不过糊弄应付罢了。
却说瑶草这一安定下来,准备好好生活过日子,却又有些惶恐,她眼下的一手簪花小楷,与五岁儿童不堪匹配,因怕被丫头识破,瑶草提笔试着写了几个字儿,冒着劲儿尽量往丑里写,却见春香秋香这两个贴身丫头们并无反映,瑶草暗喜,文字算是过关了,心里想着,等是日长了,自己再慢慢往好里修正。
最难掩饰女红,瑶草不自觉间就会有精妙作品,瑶草想往坯里做也不成,无奈之下,瑶草只好时时故意用剪刀花坏绣绷子,或是时时假装扎了手,拽断线头。
奶娘一旦有所怀疑,瑶草便嚷嚷头疼,说脑子有些迷糊。
奶娘想着瑶草烧了七八天,大约烧迷糊了,致使针线活计时好时歹,这一想也就放过了,只是更加细心教导瑶草不提。
重生的瑶草很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也有很多的计划与设想,不过那些都需要时日方能完成,不能一蹴而就。
眼下瑶草正进行重生后第一件大事,为自己贴身丫头春香秋香改名儿。
春香秋香两个,正是那两个陪着瑶草沉入御河的丫头。
重生的瑶草十分相信命运。
眼下瑶草正向母亲方氏回禀要为她们改名,春香改为青果,秋香改为青叶。
这名字也是瑶草根据自己名字草而来,所谓物以类聚,小姐书草木类,丫头也应该紧随其后。
瑶草还有一个心思,春香秋香曾经陪伴自己走过艰辛,又与自己共过生死,今后再不是单纯的主仆了。
草,青果青叶,同属一类,听着就亲,就像一家子姐妹。
虽然春香秋香并不知情,可是瑶草良心有愧,她要好好补偿这两个与自己同命运共患难的姐妹。
回头却说方氏闻言笑问瑶草:青果青叶?春香秋香香喷喷不好?春香秋香为何不好,理由充分却不可说。
如何说法,瑶草早有准备,一笑言道:女儿身边丫头的名字,怎好与娘亲身边姐姐一样呢,这太不尊重了!这一理由很有说服力。
柯三夫人身边四个小丫头分别叫莲香,荷香,桂香,菊香。
春香秋香原是瑶草出世后,柯三夫人专门买回来给瑶草做玩伴,由秋云做主所起,秋云那时没多想,顺着莲香等人名字顺口而起。
春香秋香来时方才五岁,而今不过十岁。
方氏笑道:都叫熟了,何必麻烦。
自己名字上了宗谱,不能随意更改,春香秋香名字一定要改,都死过一次了,太晦气。
瑶草见母亲固执,因悄悄给自己奶娘打眼色。
李妈妈为了达成瑶草心意,忙着笑微微抚手称赞:嗳哟,小姐小小年纪就知道尊崇长辈,可喜可贺哟。
方氏奶娘陈妈妈也一边附和说:孙小姐真懂礼仪。
大丫头秋云见瑶草杀鸡抹猴给自己抛媚眼,一笑也来凑趣儿打圆佐:青果青叶听起来青枝绿叶的叫人清爽,叫起来顺口又好听,三小姐真真好才学,比小婢所起春香秋香好听多了,且这也是三小姐一片孝心,夫人您别辜负了,就依了吧。
方氏一想也是,这才笑着应允,都笑对李妈妈客气:她小儿家家,知道什么,都是奶娘教得好。
李妈妈岂敢贪这功劳,忙推辞说都是方氏教导有方,三小姐天生聪慧良善懂孝道。
只把方氏夸得满脸生辉。
秋云这边忙着招呼春香秋香:傻呆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谢谢姑娘赐名儿呢!春香秋香连忙上前给瑶草行礼:青果,青叶,谢谢姑娘赐名儿。
再见家人却说瑶草因前生不受继母待见,父亲又苛责,她自己原本有些孤僻,便养成了不爱群居的习惯。
重生之后,母亲方氏家务繁忙,无暇顾及瑶草。
又因为之前惨痛经历,心情压抑,也不爱跟母亲出门见人,除了偶尔跟母亲一起用餐,多半都在房内独自用餐。
虽是奶娘几次提起让瑶草出去走走,见见祖母,跟姐妹们见见面、说说话,联络一下感情,都被瑶草拒绝了。
她不想见到那些还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更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何等表情对待她们。
那时瑶草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奶娘也就罢了。
方氏因为瑶草大病初愈,不忍心苛责,便也由着瑶草的性子,随她自由自在。
对婆母柯老夫人只说瑶草身子虚弱,不适宜外出。
瑶草一向在柯家没有什么存在感,柯老夫人也不在意,不过随口吩咐:养着吧!又过半月,瑶草逐渐适应重生生活,脸色红润,人也开朗了些。
这一日,晚饭过后,奶娘再次郑重提醒瑶草:三姑娘现在好利索了,是时候恢复一早一晚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问好了。
奶娘每提起祖母,瑶草都会气闷,前生若不是祖母纵容父亲先奸后娶简小燕,母亲缘何丧命?虽然祖母之后对瑶草多有看顾,可是最终也没能护佑瑶草,致使自己受那贱妇简小燕迫害无辜丧命。
瑶草觉得,这一切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祖母嫌弃自己不是男丁的缘故。
虽然瑶草知道,母亲之死与祖母没有直接关系,毕竟当今社会娶二房纳妾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是若没有这个起因,就不会引发母亲至死这一恶果,所以,虽然祖母后来对瑶草不错,可是在瑶草心里,对祖母没有爱只有怨。
瑶草既不喜欢受嘈杂拘谨,又对祖母有此心结,便不欲前去:好好的,何必改变!且我想来,祖母未必愿意见我!奶娘正色言道:姑娘病糊涂了不是,之前姑娘一直是早晚请安,只是前些日子,姑娘得了伤寒,才免了。
来病愈之后,又因姑娘体弱,老太太发话,免了规矩。
既是现在好利索了,也该去老太爷老太太跟前请安问好,这才是做晚辈的规矩。
孝敬长辈天经地义,这话让瑶草哑口无言,不能反驳。
可是瑶草一想着要见祖母,必然会碰见大伯母王氏与大堂姐瑶玉,想到他们亲手害死了自己,瑶草甚至怀疑母亲之死跟大伯母有着直接关系,便怄得心头泣血,可是这些事情不便于外人道,瑶草只能闷在心里难受,汹涌的愤怒使得瑶草暗暗握紧双手,满腔痛楚,让瑶草浑身有些微战栗:大伯家二伯家都会一起用餐吗?奶娘一笑摇头道:姑娘还真是病的有些糊涂了,我们家一向都是各房吃各房的,就是孙子孙女也是一样,只看老太太喜欢谁才留饭。
前生五岁之瑶草,有些自闭,胆小怕事,不爱出门。
方氏又怕她出门受欺负,一直对她保护得很好,即便出门也是大丫头小丫头环伺,从不许她单独与大房二房女儿合群。
瑶草因而对那会儿家中情景确乎不记得什么。
奶娘见瑶草满眼茫然,只道是瑶草犯迷糊,忙着啰啰嗦嗦说了好些柯家习惯与规矩,瑶草才算对目前柯家生活模式有所了解。
柯家虽然居住乡间,大家族生活习性却一直没有抛丢。
一家子虽然共用一个大厨房,大家却很少一起用餐,各房饭菜都是厨房按份例分送,只逢年过节,或是家有贵客临门,或是家里有了庆典,才会全家一起用餐。
柯老太太也算得开通婆婆,并不强求媳妇们立规矩,只看各人自己孝心。
不过据奶娘所言,柯家三房媳妇一个比一个跑的积极,早晚准时请安问候,伺候一日三餐饮食。
虽然知道这些家人早晚要见,瑶草还是希望再晚些时日,等自己慢慢调节心情,淡忘了,适应了,大家再见面为好。
因再一次征询奶娘之意:能晚些日子吗,我实在不惯见生人。
奶娘摇头道:这不好,不过早晚的事情,依我说,小姐去请安,宜早不宜迟。
一来这是小姐孝心,二来也免得老爷子老夫人忘记了小姐。
三来三老爷就要回家了,那时若知晓小姐从不到祖母跟前尽孝,说不得又要生气呢!瑶草十六岁的灵魂,当然知道奶娘言之有理,瞧着奶娘坚定地神色,瑶草知道无法推脱,只得点头应承。
奶娘便在一边提点瑶草,柯老夫人喜欢什么,有些什么忌讳等等,又教导瑶草如何乖巧如何讨祖母欢心云云。
瑶草面上点着头,心里却不以为然,想着不留饭还好些,谁稀罕呢!记得自己当年病弱不堪,似乎祖父祖母也不太喜欢自己。
且自己这次自己病了一月之久,只说重生后,从没见过祖母探视或是着人问候。
准确的说,除了母亲,柯家其他人都没来探过自己。
不过这话不好明说,瑶草因而拐个弯子:奶娘说的是,我之前一直没见祖父祖母,还以为他们出门去了,便没提起。
奶娘笑道:我说嘛,原是这样。
姑娘病中,老太爷老夫人天天打发人来瞧,就是几位太太伯父堂兄堂姐也打发了人来询问呢,只因为姑娘一向病着,昏昏沉沉没精神,我就做主打发他们回去了,只说姑娘知道了。
知道明日要与那些或多或少伤害过自己的家人见面,瑶草当晚彷徨不安,她实在不知道该明儿该如何面对诬陷自己的大伯母,鸠占鹊巢的大堂姐,还有强摁住母亲脑袋替父亲纳妾的祖母。
想着这些有着血脉的仇人,瑶草恨不得抽干自己身上血脉还给他们。
这一想法让瑶草十分兴奋,对,我已经死过了,我已经还过了,他们不再是我的亲人了。
剩下的,唯有互相利用与算计。
为了预防明日自己难以忍受她们的虚假面孔而发飙,瑶草可怜兮兮看着奶娘,小心的替自己铺设台阶:我这一阵病得昏昏沉沉,之前所学礼仪规矩有些模糊不清,只怕明儿礼数不周,惹得大家不高兴就不好了。
奶娘想想也对,姑娘前后病了月余,对许多事情都模糊不清,似是而非,怕是礼数也记不全了,遂赶紧的把礼数给瑶草讲解一遍,包括如何叫人,如何行礼,如何坐,如何站,如何走路,都细细教导一遍。
这些瑶草岂会不知,说不会不过是个借口,为了配合自己之前所说,瑶草还是装作笨手笨脚摸样学了一遍,且故意做的七零八落,因为当日的瑶草柔弱又胆怯,从来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这也是当年大伯母、大堂姐、继母简小燕敢公然欺负瑶草的原因之一。
奶娘见瑶草学得有模有样,拍手大喜:原来姑娘哄我玩呢,这不记得真真呢。
瑶草微笑道:原本有些模糊,妈妈一说,又都记回来了。
奶娘笑得喜气:姑娘越发会说话了。
尽管你奶娘一再言说祖母对瑶草如何关心,让瑶草宽心。
可是一想起前生之事,瑶草还是有些担心:只怕老太太不喜欢我笨嘴拙舌呢。
奶娘闻言一愣,之前的三姑娘的却不爱说话,府里下人之中有些刻薄的,不免私下悄悄议论,说什么‘三奶奶方氏太会说了,别是把小姐那一份也说了吧。
’老太太对瑶草这个柔弱的孙女儿,虽说不上嫌弃,的却也算不得喜欢。
奶娘怕瑶草胆怯,这些话且不会告诉,只给瑶草打气:老太太是姑娘嫡亲祖母,小姐去了只会高兴。
说话间,方氏带着丫头过来例行视察,奶娘遂把方才之话告诉一遍,方氏很以为然:嗯,是我疏忽了,奶娘这话很是。
方氏先嬷嬷瑶草后背心,手心额头,点头:却是好全乎了。
又把明天注意事项重复一遍,大约跟奶奶一个意思,无非是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细嚼慢咽,笑不露齿等等云云。
方氏一边说,瑶草一边频频点头称是,方氏心情大好。
随后又细细交代青果青叶明早提醒瑶草早起,又嘱咐奶娘明天挑哪套衣衫子,佩戴那套首饰,絮絮叨叨好一阵,瑶草忍不住一哈欠被秋云瞧见,这方才悄悄提醒方氏该回房安歇去了。
翌日一早,瑶草晨练回房。
莲香荷香已经奉命前来替瑶草梳洗打扮,头发梳成平双髻,左右插同式样一对珊瑚滴珠小凤钗。
奶娘帮着瑶草挑好一套襦裙,大红彩凤上衣,浅珊瑚红曳地襦裙,裙边系着大红宫绦碧玉佩,最后披上一件大红斗篷,这大红斗篷更衬得瑶草唇红齿白,如瓷娃娃一般俏皮可人。
奶娘牵着瑶草,身后跟着莲香荷香青果青叶,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柯老夫人居所,柯家活动中心‘怡安堂’。
瑶草到时,柯老夫人已经起身,柯家三位少夫人正忙着摆放碗筷,伺候老爷子老夫人早餐。
大房瑶玉,二房的瑶枝早到了,正陪着柯老夫人说笑。
瑶草见自己到得晚了,也是因为重生后第一次再见这些亲仇之人,有些微失神。
三夫人方氏忙里偷闲对着瑶草一笑,柯老夫人贴身大丫头便过来招呼瑶草:三姑娘来了,老夫人正念叨三姑娘呢!柯老夫人也看到了瑶草:三丫头,过来!瑶草闻言紧走几步上前行礼问安:孙女儿见过祖父祖母,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祖母好。
老太太咋见许久不见瑶草,很是热情:好,好,好,过来,让祖母仔细看看,一阵子不见,怪想的,都好利索啦。
瑶草吸口气,告诉自己镇定再镇定,别慌张,自己才五岁,不是十六岁,一阵暗自打气,回想这奶娘母亲提点,瑶草慢慢走上前去,倚在柯老夫人怀里,仰着小脸,笑得天真无邪:托祖父祖母福,孙女儿都好利索了。
柯老夫人点头:嗯,看来是好利索了,小嘴也利索多了,去见过你母亲伯母婶娘们。
瑶草依次拜见三位柯夫人,两位堂姐。
几位伯母与堂姐俱是满脸惊异。
多活了十年的瑶草见怪不怪,形同哑巴之人,忽然口舌利索了,搁谁都会惊异一下下。
瑶草暗自平复心情,稳稳神,尽量压住厌恶憎恨,努力以平常心观察了大伯母,此刻的大伯母比较年轻,身量较高,白皮容长脸,柳叶细眉杏仁眼,眼角却有了细微的皱纹,面色苍白些许泛黄透着病态,见人一脸笑,脊背紧绷,下巴高抬,眼神十分活泛,眸子却透着阴冷。
重生的瑶草犹如火眼金星看得清,大伯母那笑意不达眼底,是一种敷衍应酬的招牌笑。
她眉眼虽有几分姿色,坏在中部崛起,腰身浑圆,将眉眼的清秀之色抵消得干干净净,让人一遍看不出头,二眼不想多看。
瑶草对这位看似傲气和蔼,实则贪婪狠毒的大伯母了解至深,她乃落地秀才之女,有个哥哥做着典吏。
按柯老爷子的话讲,她虽出身贫穷些,却是耕读之家,书香门第,与柯家门当户对,也是柯老爷子最中意的儿媳妇。
二伯母中等身材,肤色微黑,圆圆脸,长得敦敦实实,的确也是个敦厚之人。
这位二伯母,瑶草也知之甚详,她父亲乃是郎中,虽然算不得妙手回春,在这个医术匾乏的年代,多数人只能请游医看病的年月,也备受尊崇。
她家虽是无品无级,可是古语有不做良相便为良医的说法,悬壶济世也堪配书香门第,加之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多口舌,一心相夫教子,也很得公婆喜爱。
对于三奶奶后来居上,以最小的年纪,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置,相较于柯家大夫人的愤愤不平,她表现的很沉静。
虽然也有些心里舒坦,却本着公婆有令,媳妇听从,是个不爱惹是生非之人。
大堂姐瑶玉生得眉眼如画,十分漂亮,唇红齿白粉蕊蕊的,十分可人疼。
美女蛇毒气更甚,任她千娇百媚,这一辈子瑶草不会对她有好感,只有厌恶。
倒不是嫉妒,实在被这些美女蛇咬怕了。
瑶草定定的看着这位虽然年幼,却已经显山露水的美貌堂姐,心里黯然神伤,只不知道这位堂姐对于自己之死,对于顶替自己代嫁是积极参与,还是被动接受。
只可惜,这一切都随自己前生之死而烟消云散。
实可笑,自己前生活得实在糊涂了,竟然把她当成了闺中密友。
要知道,毒蛇猛兽绝只会产妖孽,绝生不出良善的仙女来!自己前生真白白长了一双大眼睛。
二堂姐瑶枝只笔大堂姐瑶玉小半岁,正在换牙,对着瑶草一笑,又忙着拿手掩住豁牙,瑶草被她的可爱逗笑了,遂收起满腹思绪,上前见礼。
当日祖父祖母没有留饭,瑶草请安完毕与两位堂姐告辞出门。
瑶草重生,第一次与家人见面,完全正常,瑶草提着的心儿放下一半。
兄友弟恭却说三姐妹出得房来,瑶草与两位堂姐微微一福:二位姐姐好走。
预备转身回家。
二堂姐瑶枝很喜欢瑶草的变化,拉着瑶草抿嘴笑:得空来跟我玩哟!她因豁牙,没说一句话都不忘记抿下嘴唇,甚是好玩。
瑶草心里舒爽,微笑点头:嗯嗯,二姐走好!瑶枝见一向不合群的瑶草答应自己,不免兴奋,冲着大小姐瑶玉笑道:大堂姐,我跟三妹明儿找你玩儿可好?后花园子花儿开得可好了,新荷也出水了不少。
瑶玉眼里露出不屑来,学着她母亲昂了头,高翘着小巧下巴:哼,就知道玩,你们要玩自去,我可没时间跟你们瞎胡闹,我要抓紧时间练字,祖母说了,我的字儿好,今年可以抄经了。
柯家大房大小姐瑶玉生得好,一贯嘴巧舌辩,又受祖母宠爱,天生一份傲气,想来瞧不起长相平庸的瑶枝,更不瞧不起有些呆傻的瑶草。
二小姐瑶枝性格随母,温墩和蔼,样貌也随母亲,小麦肤色,颜色比瑶玉差了一老节儿,祖母面前不甚得脸。
她父亲又中庸不堪大用,母亲妆奁又少,处处仰仗于人,她母亲又对她严加约束,养成瑶枝万事由人,怯弱少主见,纵心里有话也不敢言讲,只会看人眼色行事。
瑶枝因此自小也习惯了万事以瑶玉马首是瞻。
此刻听出瑶玉言语讥讽,习惯性放开了瑶草的手,心里却有些不服气,撅嘴瞅着瑶玉直委屈。
瑶玉嗤道:不服气啊,你针线练好了,字儿可练好?瑶玉母亲初通文墨,自瑶玉三岁开始教导她读三字开笔写字,如今又有小姨指点,她的写字功底,瑶枝望尘莫及。
瑶枝针线不错,字儿却一塌糊涂,闻言耷拉着眼皮不做声了。
瑶草也不在意,与瑶枝点头一笑,自带着丫头掉头而去。
瑶玉的丫头桂花瞅着与瑶枝丫头枣花悄悄嘀咕:你们小姐真的要跟三小姐一起玩儿?我们大小姐可说了,三姑娘可是傻子!春风顺而过,瑶草闻言脚下一顿,正思索自己该做何举动方才得当。
岂知青果青叶护主心切,闻言双双反身回去,左右夹击,推了桂花一把:你说谁是傻子?快些给三姑娘认错道歉!莲香荷香晚了一步出门,正碰上这茬,莲香方要上前解劝,荷香早看不惯大房王氏母女吃人的、喝人的,反过来欺负人,悄悄拉住莲香,一努嘴:两丫头对一个吃不得亏,且看看。
却说桂花被青果青叶推搡的左右摇晃,看看自己小姐并未责备,不免有了底气,下巴一翘:我又没说啥啊,道甚么歉!大房王氏母女经常不分场合笑话瑶草是傻子哑巴,桂花听得多了,并不害怕。
瑶草见桂花看瑶玉,笑微微盯着瑶玉看,似乎在问---你经常跟丫头议论我是傻子吗?直盯得瑶玉脸红耳赤方罢。
瑶玉被瑶草眼神所逼,心里不爽,也不拉劝桂花,由着她闹。
瑶草见瑶玉不劝也不上前,气定神闲一旁瞧着。
青果见桂花不认错还狡辩,不由火起,一时柳眉倒竖,‘啪’的甩了桂花一个嘴巴:你还敢犟嘴,我们都听见了,你这个不知感恩的东西,你吃谁家饭跟这喘气知道吗?桂花捂着脸颊泪眼花花:我吃谁的饭也没吃你的饭,你凭什么打我?青叶见青果打了桂花,心中很是解气,上前一步指着桂花鼻子: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挨打,我就好心告诉你吧。
看你苕大个儿,岁数也大,却这般说话,可见光长个子,没长脑子,我作为前辈理应提醒你,你娘当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们三夫人,说家里活不下去了,把你卖了好活命,你娘本只要一贯钱,我们夫人本不缺丫头,见你母亲可怜,心生怜悯,正好大小姐缺人使唤,这才多给你母亲一贯钱买了你来给大小姐使唤。
你要知道,不是我们三夫人好心,你这会子不知道跟那个犄角旮旯蹲着讨饭呢!青果气呼呼接口道:就是,从今往后你可要记得明白,你虽然服侍大小姐,你依然是三夫人婢子,你竟然敢说小主子是非,当心我告诉三夫人,把你卖了,或是撵回家去,依旧让你跟着你那亲爹亲娘吃糠咽菜讨饭去。
桂花羞得满脸通红,忽然转身跑到瑶玉身边哭诉:大小姐,您可要为婢子做主啊,婢子只认小姐是主人。
瑶玉愣了一愣,她也被青果所说噎住了,自己大丫头不属于自己属于三房,这不是打自己脸吗?柯家的银子买的丫头怎么不是自己的了,这简直是胡说嘛。
想着自己经常在瑶枝瑶草面前耀武扬威,今儿却丢这样的面子,原来自己的小姐的派头也是三房奉送,这太可笑了。
瑶玉一时气急,指着青果骂道:你胡说!扬手要打青果。
青果忙一闪身躲避,瑶玉见青果竟然敢躲,顿时气急败坏,抬脚就追。
莲香荷香见事儿闹大,赶忙从花阴里走出来,挡住了青果,对着瑶玉盈盈一福身:大小姐别生气,这个丫头得罪小姐,婢子这就带回去教训她。
瑶玉一贯受宠,何曾被人违拗过,怒气冲冲一指莲香:你让开,我今天非教训这个大胆的丫头不可。
莲香虽然身量比瑶玉高,却不敢跟她动手,眼见瑶玉要打青果,青果又不是个吃亏得主,倘若还手,以王氏蛮横,闹起来可不得了。
一时让不得,拦不得。
青果可是前生陪着自己被王氏瑶玉害死过一次,那次瑶草无能为力,今生瑶草绝不会让瑶玉伤害青果,因开口言道:桂花多生口舌说主人是非,姐姐很该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才是,不然,传到祖母耳中,还道真是大姐教她说是非呢!瑶玉闻言张口结舌半晌方指着青果怒道:她打桂花怎么说?瑶草心里直笑,这个瑶玉的智商不过如此,我让你下台你不下,且怪不得我了,今儿正好那你开刀作伐子,因微微一笑,故作懵懂:她做丫头不本分应该受罚,如何受罚这我却不知,这些丫头都归管事陈妈妈管,麻烦莲香姐姐带青果桂花一起前往,还有枣花也一并带去,谁是谁非也就明了。
瑶玉自幼受母亲熏陶,知道管事陈妈妈是方氏奶娘,绝不会维护自己,因眼珠一转道:哼,我要去找祖母评理。
言罢一顿足,反身跑回怡安堂。
瑶草凝神思忖,自己是回去还是跟去怡安堂,最后决定静观其变,因吩咐道:我们回去。
昂头领着青果青叶就走。
莲香荷香少一迟疑也跟上瑶草。
瑶草有意慢悠悠走着,果然,不过片刻,柯老夫人跟前大丫头清明便赶上来,对着瑶草一福身:三小姐,老夫人叫你。
瑶草一点头:清明姐姐请走头里。
清明原本是方氏陪嫁丫头,因柯老夫人无人伺候,遂送给了柯老夫人使唤,心里依然亲近三房,遂悄悄与瑶草言道:大小姐哭兮兮的,直说三小姐唆使丫头欺负她呢,小姐仔细些。
瑶草微微点头:谢谢姐姐提醒。
正好瑶枝也没走远,清明又叫上瑶枝主仆,大家一起返回柯老夫人正房怡安堂。
瑶草进房对着柯老夫人盈盈一福身:祖母安好,未知祖母传唤孙女所为何事。
柯老夫人一时沉吟尚未没发话,瑶玉母亲王氏一声讥笑:哈,平时看着傻里吧唧,你倒会装蒜。
瑶草闻言看看柯老夫人委屈抿抿嘴,眼里润润的并不做声。
柯三夫人听她骂自己女儿,心中恼怒,却是强忍怒气,笑微微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质问语气:大嫂,你身为伯母在小辈面前怎能如此说话?什么叫傻里吧唧?柯家大夫人又是怪笑:哈……柯老夫人忽然开口:闭嘴!回头看着瑶草和颜悦色道:你大堂姐已经说了,现在三丫头你说说,方才倒地怎回事儿?瑶草沉默半晌,知道自己若不揽事儿上身,青果很可能与桂花各打五十大板,这万万不能。
因对柯老夫人言道:是孙女修为不够,听到桂花骂孙女傻子,不该一时冲动,吩咐青果教训了桂花,请祖母责罚。
瑶玉闻言指着瑶草怒道:你胡说……柯老夫人伸手摸摸瑶玉安慰道:听你三妹说完。
她这个动作看在瑶草眼里十分刺眼。
瑶草抿抿嘴角,耷下眼皮,心中暗忖,看来今儿之事难以公平了结,至少青果难以全身而退了。
果然,柯老夫人看着瑶草道:我们柯家乃是书香门第,讲究上慈下孝,兄友弟恭。
瑶玉是姐姐,她的丫头犯错,你应该告诉姐姐,或者告诉大伯母,或是告诉祖母,最起码告诉管事妈妈教训她们。
你却指使丫头打人,这是越俎代庖,以下犯上,祖母本当责罚,看在你大病初愈,且先记下,你服是不服?瑶草一愣,这倒是自己错了呢?疑惑之下看向祖母,心里拔凉拔凉的。
却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既然说不罚,那认错就是了,因一福身言道:哦,兄友弟恭么?这话听着似乎很在理儿,孙女儿折服。
柯老夫人闻言一愣,深深看了眼瑶草。
回头看向地上跪着的青果桂花道:你们身为丫头,不守本分,在小姐面前,拉拉扯扯,吵吵嚷嚷,不成体统。
看来都是吃饱了撑的,拉下去每人打十板子,饿她们一天,不许吃饭!自己被丫头辱骂,却受了责罚。
桂花挑衅在先,以下犯上,青果不过抱不平,且自己已经承认过错领了责罚,还要各打十板,这显然不公平。
这是又打又罚,只不过打得青果,罚的自己。
而瑶玉纵婢胡为,事后蛮不讲理,哭哭啼啼不成体统,祖母却不稍加责罚,这是□裸的偏向!瑶草气极,忽然看着瑶玉一笑:我知道自己是傻子,可是姐姐这般叫我我不恼,因为祖母说了,兄友弟恭嘛!我要恭敬姐姐,姐姐只要高兴,今后就叫我傻子得了。
不过桂花只是下人,她也叫我傻子,这似乎不合规矩。
祖母刚才也说了,这叫做以下犯上,理应受罚。
我叫青果罚桂花,是我做错了,不该越俎代庖,不该以下犯上,我已经受了祖母责罚。
但是青果是我的丫头,她是听命行事原没错,大姐,你说是不是?瑶玉张口结舌:我?你?瑶草见瑶玉吱吱呜呜,转而可怜巴巴看着柯老夫人:大姐姐嫌我笨,不愿意教我,祖母以为孙女说得对是不对呢?口舌官司柯老夫人面对瑶草湿漉漉的眼眸,一时语塞,有些狼狈的避开了眼神。
瑶草却不会放过这个偏心的老太太,只是拉扯柯老夫人衣袖:祖母也不肯教我么?敢是跟大姐姐一样嫌我又傻又笨吗?柯老夫人心房一颤,眼睛闪一闪,有些难堪,假作咳嗽,瞟眼幸灾乐祸的王氏;又瞧瞧满脸委屈不甘的三媳妇方氏;再看看傻傻笨笨的孙女瑶草。
这瑶草看似天真懵懂,却似乎句句直指自己处事不公,偏向护短。
细看她表情,似乎又不像有意为之,就是那话也都是自己所说。
柯老夫人有些疑惑了:难道这个一项笨笨傻傻唯唯诺诺的孙女儿病了一场反而开窍了?其实这柯老夫人一贯做事挺有分寸,纵总有偏心也不会太过,不过是老人通病,觉得都是自己家儿子,总要过的差不多,怀了一份打富济贫的心思,这才拘着方氏管家,让大儿子二儿子家生生活优渥些。
正因为柯老夫人心里有这病,正所谓秃子怕人说和尚,方才听瑶玉一番话,什么桂花丫头是方氏所买,不是柯家所有,要认清主人,心里蛮不舒服。
是不是自己丫头也是方氏所赠,岂不是自己也不配使唤?因这话出自三房瑶草丫头,柯老夫人不疑心瑶草,却要疑心方氏。
这才要责瑶草打青果,维护瑶玉,以观方氏反应。
结果,方氏脸不红心不慌,只是委屈满腹,没有达到柯老夫人预期的效果。
柯老夫人自然知道丫头所言不虚,柯家有今天,的确占了方氏许多光。
严格说来,柯家的田产乃方氏赎回,理应归方氏所有。
这也是柯老夫人让方氏当家理事的原因之一,她出了钱总要让她过得舒心些。
岂知如今方氏倒没敲打到,倒敲到自己头上,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为老不尊了。
柯老夫人心里一声叹,罢了。
也摸摸瑶草后脑勺:谁说我的孙女笨了,都是丫头可恶胡咧咧,祖母给你出气。
言罢板脸看着桂花:三小姐是傻子这话打哪里听来?说!桂花眼睛在王氏要与身上打转,却不敢指认,只是抽泣着:小婢,小婢……王氏忽然言道:小贱人,看我做什么?你可要想仔细了,在哪里听来野话?若要乱扯,仔细你的皮!桂花见抬头对上王氏凶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不由把头一缩:回禀老夫人,小婢不曾说过这话。
青果一旁插嘴:你胡说,我听得真真的,你明明就跟枣花说了,叫二小姐别跟三小姐玩,还说大小姐说了,三小姐是个傻子。
柯老夫人问道:瑶玉?一时众人都看向瑶玉,瑶玉顿时脸红耳赤,忽然气汹汹上前,抬手给了青果一个耳光:放肆,祖母问话也敢插嘴?柯老夫人顿时沉了脸:既知我在问话,你又插什么嘴?平日看你聪明伶俐,以为是个乖巧懂事的,却不料长辈面前也这般放肆,哪有一点闺秀的样子?方才发落丫头没来得及说你,你得意了是不是?你一个小姐竟然自贬身份去跟丫头斗嘴,还哭哭啼啼,这般泼辣无状,像什么样子?当着祖母就敢这般,平日离了我这还了得?你自己说说,该当何罪?柯老夫人忽然发作瑶玉,语气还这般严厉,众人都没想到。
之前柯老夫人对瑶玉向来是赞不绝口,捧在手心里疼爱。
不说王氏不能置信,就是方氏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婆婆向来用着自己,看似宠信,实则暗地偏向长房嫡孙,又因为瑶玉酷似夭折的小姑,尤其偏爱瑶玉。
只是碍于自己出钱出力,做的不那么明显罢了。
却说王氏见柯老夫人发作瑶玉,急忙插话:瑶玉一贯乖巧懂事,绝不会在背后中伤姐妹,更不会唆使丫头辱骂姐妹,老夫人明察,不要冤枉了瑶玉才是。
大房中人说没说瑶草傻子,柯老夫人心知肚明,就是柯老夫人自己也一度这样认为。
想这王氏也真愚笨,方才还被方氏揪住不依,被自己喝住了,这才眨眼功夫就又反了口,唉,书香门第如何养出这般贪财愚笨之人呢!柯老夫人想着自己一心提拔,王氏却扶不上墙,忽然眼神一冷:都是我平日里纵得你们无边,这般没上没下了,那有个婆婆说话,媳妇混插嘴的,没个规矩!王氏方氏苏氏都道:媳妇们不敢!经过这一番闹腾,是非曲直柯老夫人心里早已明了,转脸看着柯三夫人:方氏!方氏忙道:请婆婆吩咐!柯老夫人指着青果桂花道:把这两个丫头每人戒尺掌手十下。
把桂花交给人牙子吧。
桂花一听慌忙爬前几步给瑶玉磕头:小姐,您救救我,我不想出去,我爹娘还会卖我的,这一去也不定落到什么地方去了,您救救我吧!说罢磕头不止,痛哭流涕。
瑶玉一见要买自己丫头,急忙给母亲王氏使眼色。
王氏倒不心疼桂花,只是走了桂花,她少人使唤,就不快活了。
这桂花出身农家,虽然学些市井气息,嘴贱爱说是非,做事却是手脚麻利,又肯下力气,大房真是少不得她。
直接求情王氏不敢,便绕着弯弯绕:我们瑶玉只这一个丫头,倘若买了就无人可使了,不如请老夫人做主,就把青果丫头顶了桂花名额与瑶玉使唤可好?瑶草一听这话顿时愕然,忙转头看自己母亲,方氏却是嘴角微微翘着,眼皮看着瑶草那么不经意一眨,示意瑶草放心。
柯家二夫人苏氏恁敦厚之人,差点噗哧一笑,很辛苦方才忍住了。
就连清明谷雨陈妈妈等也俱是苏氏一个心思:唉,这人脸太厚!柯老夫人没想到王氏会如此说法,要知道柯家之前除了乳娘厨娘,从不使用丫头小厮,一般的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老夫人也是柯三夫人进门才开始有了贴身服侍丫头,做了甩手掌柜。
柯老夫人看着王氏张了张嘴却没出声,这几年柯家小辈已经适应了有人伺候的生活,柯老夫人想说‘以前没丫头也过了。
’又不忍委屈宝贝孙女瑶玉,迟疑片刻言道:就叫清明跟着瑶玉吧。
清明一听,神情一滞。
这王氏待人出名的苛刻,桂花明说是瑶玉丫头,其实大房一家人杂事。
什么洗衣裳,洗碗,清洁打扫等等几乎都是桂花包圆了。
且吃穿上头又刻薄,一天三餐都是公中的饭菜,再别想一丝儿零嘴吃,更不许空闲一刻,总有做不完事情。
一年四季衣裳银钱都是公中发放,她却扣在手里,过年也不给桂花做新衣,都是拿了自己的旧衣裳改了给桂花,桂花穷人家出身不在乎,清明却是方家家生子儿,自小便是一年四季按季节换新衣,外带珠花首饰。
到了柯家跟了柯老夫人,柯老夫人虽然严厉却不刻薄吃食穿都有赏赐。
月钱,衣服首饰,年底红包,方氏一切按照方家旧例,并且允诺,他日清明嫁人,还有嫁资奉送。
两下比较优劣立显,清明且不愿傻到去跟王氏这个刻薄人儿,迟疑着没有上千领命,眼睛看着方氏,泫然欲涕。
清明是方氏子娘家带来的丫头,虽比方氏小几岁,两人确是自小的情分,方氏当然不会让与大方奴役,因一笑道:这倒不用,卖了桂花,媳妇再买个小丫头给瑶玉使唤,总不叫她委屈就是了。
王氏忙道:小丫头会做什么?还是……方氏知道她想说留下桂花,忙拦了她的话,道:清明服侍老夫人这几年已经惯了,再换了她人怕老夫人不习惯,小丫头买来让陈妈妈调|教几日也就是了,大嫂放心,这清明谷雨秋云冬云也是陈妈妈自小调|教,准保错不了。
柯老夫人看着方式,面上只是发烧,叹气道:就这样吧,瑶玉留在我这里抄写女戒五十遍,中午不许吃饭,你们都散了吧,闹了一大早,我头也晕了。
虽然卖了桂花,罚了瑶玉,但是青果也被打肿了手心,瑶草自己倒没什么,心里只替青果委屈,亲自替青果擦药:我护不了你,对不起。
一时方氏进来,瑶草正要跟方氏抱怨,方氏忽然沉了脸,秋云冬云搀扶方氏坐下,青果有伤,青叶忙着上茶:夫人请用茶!方氏接了茶却不喝,看了青叶青果一眼:你们跪下!青果青叶闻言忙着跪下了。
瑶草忙上前拉着方氏衣袖:娘啊!方氏摸摸瑶草:你且别管!回头指着青果青叶怒道:谁让你们信口哓哓什么谁买的丫头谁出的钱?跟谁学的这般市井刻薄?自己掌嘴。
青叶还好,刚刚逃脱了没挨打。
青果心里直委屈,老夫人偏向,夫人又不替自己做主。
可是主人有话不得不听,遂自己打起了嘴巴。
一时脸也疼,手也疼,泪水扑簌簌滚落,只不敢放声。
瑶草见青果青叶又受了自己连累,心理异常难,忙拉着方氏求情:娘就饶了她们嘛,都是因为孩儿笨,否则也没今天这事了。
方氏见瑶草似有哭意,知道瑶草一项怯弱,十分依仗这两个丫头,就是今日这场风波也是因为为了维护瑶草,心里不免一软,叹气道:罢了,下次说话多在心里过几遍,就是今日对那桂花,你们莫说给她一个耳光,就是十耳光也无事。
或者回来告诉我,把那腌臜东西撵了也就是了,偏要画蛇添足逞口舌之快,否则哪有今天这场气?我买你们来服侍三小姐,是为了让三小姐过得舒心,你们倒好,惹了祸还要让三小姐替你们扛着,今日掌嘴是让你们长长记性,下次再犯,别怪我把你们扫地出门。
青果青叶焉敢再犟嘴,疼得泪眼朦胧,还得磕头称谢:谢谢夫人教诲,下次绝不敢了!方氏道:你们记得自己的话!秋云落后一步,塞给青果一瓶止疼化瘀膏:这是极好的膏药,擦伤冰冰凉凉,明个就好了,抱你不留疤痕。
青果抽泣道:谢谢秋云姐。
秋云道:别谢我,夫人叫给的,你也别委屈,你们今儿这话,会让老夫人疑心夫人在背后嚼舌呢,你知不知道?青果且没想到这些,一愣之下忙到:婢子这就去告诉老夫人,都是婢子信口胡说,与夫人小姐不相干。
说着就要出门,秋云却道:回来,你这会儿去一切都晚了,好好养着吧,再别给夫人添乱就也是了。
却说陈妈妈随着方氏回房,一路直叹气。
陈妈妈道:小姐是不是担心老夫人疑心?嗳哟,这可怎么好?方氏沉脸道:算了,清者自清,我这六七年谨小慎微恭恭敬敬,就是冰玉也暖热了,倘若还不能让她满意,我再贴上去也没意思了。
当晚,方氏着人把桂花遣送回家去了,并嘱她汲取教训,以后好好做人。
方氏这人虽然嘴巴厉害,实在心软,想那桂花虽然可恼,却是好人家女儿,没忍心交给人牙子,怕她落到了脏地方。
鉴于桂花多生口舌,方氏决定从人牙子手里买孩子,这些孩子都经过人牙子特殊□,知道眉高眼低。
翌日,陈妈妈儿子陈树叫了人牙子华大娘子前来,统共领了四个七八岁的女孩儿,因为王氏喜爱挑三拣四,方氏让王氏自己挑选。
瑶玉闻言给自己买丫头,也跟着来了。
母女俩却意见相左,瑶玉要挑那个手最嫩,脸色美白的丫头,王氏却想挑那个长相平庸却身材敦实的丫头,方便使唤。
最后,王氏爱女心切,拗不过瑶玉,选了最漂亮的丫头。
不知是什么心思,瑶玉依旧叫她桂花。
却说瑶草与瑶玉的冲突,虽然最终都受了罚,又连累母亲丢了几贯银钱,可是瑶草也借此昭告天下:柯三小姐不是个傻子,谁若再叫,翻脸不客气。
初见成效接下来瑶草努力进行着自己既定目标,早起晨练,练女红敷衍母亲,写着蹩脚字儿遮掩自己光芒,努力扮好五岁孩童。
下午去花园子晒太阳追蝴蝶听鸟雀儿欢畅。
日日如此,刻不懈怠。
三月底,老夫人的丫头清明忽然来了,说老太太分配瑶草抄写十篇经文,以备清明节给祖宗焚烧。
瑶草接过看时,原来是孝经。
这个瑶草记得,老太太上坟祭祀,讲究一日一经,焚烧三百六十五篇,子孙都要动笔,以求祖宗福佑。
瑶草虽然最近每天临帖二十余篇,只可惜她不敢太多暴露前生写字功夫,只能故意以丑示人。
她眼下为了不让人觉得突兀,正在日夜练习,努力使自己的字儿从丑慢慢蜕化成美。
瑶草知道,写字的功夫不可一触而就,所以她眼下的字迹是相当的丑陋,有时看着母亲纠结的目光,瑶草分外惭愧。
可是,为了别人不抓住自己把柄,把自己当成妖魔对待,瑶草还是决定按步就班,慢慢转化自己的字体,为了使自己的努力让人看见,也为逢迎祖父的好为人师嗜好,瑶草坚持每日把自己习作带去见祖父,让祖父斧正。
瑶草的功夫没白费,祖父每隔几天都会惊喜于玉瑶草进步之快,欢喜之余甚至会手把手教导瑶草写几笔,瑶草借机加快自己字儿由丑变美的速度。
柯老爷子因为天天见瑶草刻苦练习,对她写字功底飞速进步见怪不怪,反而常常跟柯老丰儿夸耀,这个孙女儿有慧根,比之几个孙子更有悟性,真乃柯家之后矣。
柯老夫人见老头子高兴,也顺带奉承:知道你的意思,你教书有方,好了吧。
也因此逐渐改变对瑶草漠视的态度,开始慢慢关注瑶草。
不过,虽是祖父夸奖,可是那也是针对五岁孩子而言,瑶草目前显露的水准,就是比之瑶玉,也差之甚远,要说抄经,那字儿却是拿不出手去。
抄经这事,在瑶玉看来是无上荣宠,瑶草前生也抄腻了,且也并未因此得到祖宗福佑,因而很不热衷,可说有些厌倦。
为了推脱这个任务,瑶草带了自己习作去见自己祖母柯老夫人。
到了怡安堂,见了礼,问了安,瑶草故作胆怯,慢慢挨近祖母悄声言道,祖母让孙女儿分抄写经书,本是孙女儿的福气,孙女儿万分愿意,只是,只是……瑶草说到此处,有意打住,唯唯诺诺一幅不好意思的小女儿情态。
听话听音,何况柯老夫人活了半辈子,瑶草之意,她已知晓,但是自上次瑶草无意识想自己抗议之后,柯老夫人迟钝的发觉,这个怯弱小孙女儿自病好之后,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具体什么她也一时说不来,看似她依旧胆小,依旧说话声音细细的,可是柯老夫人总觉得这个孙女较之以前,有了很大变。
兼之可老爷子对瑶草肯定,甚至说瑶草智慧超越瑶玉。
柯老夫人对瑶草逐渐关心,喜爱起来。
这会儿她存了逗趣孙女儿心思,因笑盈盈问她,只是什么?瑶草脸色更加羞惭,小小的手儿奉上自己所抄千字文,软软糯糯言道:祖母请看,孙女儿觉得,实在,实在难看。
老太太呵呵大笑:嗳哟,祖母觉得写得很好啊,五岁的孩子对自己这般苛刻,长大了可不得了哟。
柯家出才女了。
又仰头看着柯三奶奶笑一笑,三媳妇,你孩子教得好啊。
孩子被夸奖,是所有母亲最高兴之事,方氏喜悦之情更胜旁人。
要知道,半月前还有人在传说瑶草是哑巴。
对三夫人掌家心怀嫉妒的王氏,更是不止一次在老夫人面前嘀咕,是不是三夫人血脉有碍,因而养下的孩子不健康?并暗示老夫人,为子孙计,很该为三叔另纳一房妻妾。
柯老老夫人因为说不得原因让方氏管家主事,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偏爱三媳妇方氏。
王氏心存嫉妒,见缝插针,紧着下蛆,要恶心三夫人方氏。
她说一次老夫人不理,说二次老太太不睬,但是架不过王氏长日无聊,有空就下蛆。
老太太虽然有些疼爱方氏这个能干大方的媳妇,却更疼爱自己儿子,且子嗣实乃人生大事。
王氏成天蚊子似的嗡嗡不停,说得多了,柯老夫人也就听进几句,隐约暗示过三夫人,要请个名医来看看。
老夫人虽然没有言明看什么,聪明人一听就知,一看瑶草到底是不是傻子,二看方氏是不是身患恶疾,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方氏这一向如履薄冰,倘若真是身患恶疾,不被休弃已经算是万幸了,老三纳妾娶二房更是在所难免,虽然目前柯家从老到小没人纳妾,若三夫人方氏身患恶疾,就另当别论了。
方氏此刻闻听老夫人夸奖自己女儿,总算洗清了自己身患恶疾的嫌疑,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连忙微笑福身行礼,一顶高帽子送给柯老夫人:这都是老夫人教得好,媳妇懂什么呀。
瑶草闻言顿时心里撇嘴哂笑,这字儿哪里就好了?好字儿我没写出来!却说这柯大夫人最近身子不爽利,柯老夫人早就免了她立规矩,她依然支撑着来伺候婆婆,此刻虽然面上附和老夫人,满口夸奖,却状似无意间,随手拿起瑶草功课,满口‘夸奖’:啧,啧,啧,了不得啊,三丫头比我们大丫头学的还快呀,这才几天的功夫,都已经学了千字文了,我们大姐儿学了三年,还只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女戒呢。
瑶草闻言一愣,还道王氏发觉了她身上的破绽,心里暗暗锉牙:无耻毒妇!其实柯大夫人怀疑是方氏替女儿捉刀,因为之前的瑶草身子弱,脑袋也不灵光,话都说不清楚,更不用说抄写诗词了。
虽然瑶草字儿写得很丑很丑,王氏还是怀疑不是瑶草所为。
柯家大夫人边说边察看瑶草脸色,见她脸色有异,红白交替,心中更加笃定,索性把诗稿晃到柯老夫人面前:我听人说,这孝经啊,不亲手抄写可就占不了福气。
柯家三夫人方氏闻言大怒,脸色却为稍变,只眼里火星闪烁。
瑶草原本以为被她看出玄机,闻听此话心倒静了,原来她是看不惯自己母女,觉得这个王氏实在太下作,竟然下作到拿我个毛孩子开涮找平衡。
瑶草心中对他厌恶至极,决定帮母亲一把,今日势必在王氏脸上狠狠踩上一脚。
瑶草抢在母亲发作之前对柯老夫人一福身,笑颜盈盈跟柯老夫人喂蜜糖水:孙女儿之前没学过孝经,很多字儿不认识,孙女想以后每天在祖父祖母跟前抄写经书一个时辰,遇到不认识的字儿也方便请教祖父祖母,不知可使得?经过那日丫头一场闹,王氏贪婪在柯老夫人面前暴露殆尽,连带柯老夫人最近对瑶玉越来越不满意,反之对瑶草越来越喜爱了,闻言脸儿笑成一朵菊花儿,瑶草会不会写字儿柯老夫人心中自然明白,十分满意瑶草之聪明,拍拍孙女儿后脑勺:乖孙女儿,有什么使得使不得,就这样定了。
瑶草打蛇随影上,笑嘻嘻看着祖母:祖母,现在就开始好不好?柯老夫人欢喜不迭连连点头,青果青叶取来文房四宝,却忘了拿黑墨,正要回去再去,柯老夫人忽然吩咐清明:把老爷子那半块徽墨取来给三丫头。
瑶草一听喜眯眯的,她可知道徽墨是宗好东西,自己前生只见过没用过,不想现在用上了。
柯家三夫人方氏心里高兴,却是躬身上前进言道:婆婆,这可使不得,徽墨可是寸墨寸金的东西,瑶草人小福薄,哪里有福消受,别折了福气。
窗下看书的老爷子忽然发话:三媳妇这话错远啦,这孝经是送给祖宗的供奉,跟三丫头当得起当不起没关系,又不送她。
柯老爷子说这话慢慢踱着方步过来了。
他今天对这个亲自选定的大媳妇表现十分不满意。
三位柯夫人齐齐见礼,柯老爷子板着脸道:憷在这干什么,没得影响三丫头抄经!小燕初现柯大夫人原本还想啰嗦几句,可是却不敢违拗这家里最权威柯老爷子,这才不得不闭嘴,三妯娌一起退出了柯老太太居住的怡安堂。
柯三夫人瞥眼挑祸吃瘪的的王氏奶,心中暗暗舒爽,脸上越发笑得甜美。
三妯娌相携出门,三夫人方氏赶在王氏啰嗦之前盈盈一福身:大嫂二嫂慢走,我有事先行一步了。
辞罢也不等人回话,高昂着头颅走远了。
方氏虽则心里高兴万分,避过众人,眼里却泪水弥漫。
想她过门七年,虽然夫妻和谐,却只得一女,再没开怀。
偏偏一个女儿却是多灾多病,又胆小怕事,人家稍微大点声,她就吓得什么似的,无论自己怎么教也教不通。
柯老夫人在王氏挑唆之下已经几次试探,要给三爷纳贵妾,繁衍子嗣。
柯家大夫人王氏一贯嫉妒方氏当家做主妆奁厚,挑拨撺掇,蠢蠢欲动,甚至在暗中给柯家三爷采摸贵妾人选。
方氏暗暗哭过好多次,既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又恨女儿一滩泥,谁知女儿一病之下竟然开了窍,真叫人既喜又忧。
随侍的秋云见方氏又在伤心抹泪,悄声劝慰道:老太太喜欢三姑娘,夫人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了?方氏摇头叹道:你不懂,三姑娘好了,我固然高兴,可是……方氏说着话,玉手不由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没再说下去。
秋云心中了然,无子傍身正是三奶奶隐痛,识相的闭了嘴。
再说王氏见弟媳妇方氏趾高气扬而去,只气个仰倒,一口怨气憋不住,回头与二夫人苏氏抱怨:二弟妹,你说老三家里什么意思?我说了什么啦,这是跟我叫板吗?二奶奶苏氏一向低调求生存,不愿多生口舌,也不答话,只盈盈一幅身:哦,我到了,大嫂慢行,容我告辞。
柯家大夫人王氏话没说完,岂能放她过去,忙着追赶二夫人苏氏:他二婶,他二婶?二夫人苏氏却是故作无闻头也不回去了。
大夫人王氏接二连三被人无视,一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脸色顿时憋成了猪肝色,一顿足: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甩脸子,你也配!却说王氏怒气冲冲回房而去。
却见女儿瑶玉正在抄写佛经,女儿一贯令她骄傲的清秀的小楷,今日在她眼里变了型,让她觉得分外丑陋。
王氏虽然吃穿上行住宠爱瑶玉,却一心强逼她读书作画,务必在姐妹之中样样拔尖。
王氏的脾性瑶玉摸得透透的,王氏若满面生辉,瑶玉要天上月亮也可以,王氏倘若黑风扫面,过路之人也要小心。
此刻见王氏怒容满面,瑶玉生怕被迁怒挑剔,一贯娇蛮瑶玉便有些畏畏缩缩不敢抬头,手里忙着抄写佛经,眼睛是不是偷瞄母亲一眼。
柯大夫人见她如此,更是有气,想起方氏母女得意的神情,王氏发狠的把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股脑的扫到地上,脸色铁青扶着书桌只喘粗气。
瑶玉一贯受宠,且娇蛮任性,见母亲无端发怒,使出绝招,嘤嘤哭出声来,往日只要瑶玉一哭,往事也就软化了。
岂料今日王氏被众人踩踏挤兑,就连老爷子老夫人也变了脸,此刻一见瑶玉这般,心中怒火越发炽热,手指狠狠戳在女儿额头上: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你是我生的女儿,应该事事出挑才是,怎么反让个商贾之女养下的哑巴比下去?你还长脸呢!瑶玉原本哭泣只为博母亲心疼,这会儿被母亲豆蔻指甲戳得生疼,一时真的哭起来。
王氏想找人发泄,却是相公下乡了,儿子上学了,新买的丫头桂花早跑得没影儿了。
柯大夫人一时气急败坏,一张原本清秀的眉眼憋得扭曲了,狠狠的照着女儿嘴巴拧了几下子:闭嘴,再哭我把你嘴撕烂了。
瑶玉从在受过这般待遇,一时被母亲扭曲的面容吓愣了,憋着不敢哭泣,只得憋着不干抽噎,一张小脸成了茄子色。
幸亏瑶玉奶娘及时而来,劝说王氏几句,递上茶水,乘便把炮灰瑶玉带下去了。
却说这柯大夫人王氏愤愤不平,非一日两日了。
想她出自书香世家,与柯家门当户对,当年的柯大少爷仪表堂堂,十五岁中了秀才,自己一心一意嫁进柯家,原指望丈夫封官进爵,自己做个诰命夫人,谁知自己丈夫不争气,屡考屡败,再无寸进。
最后干脆放弃科考,专心做了土财主。
亏得她肚子争气,连产两子,一时公婆青眼,在柯家说一不二,她那份不甘之心稍得慰藉。
待到柯家二少结亲,遇上天灾,柯家生计艰难,加之柯家老二成绩平平,二老为他聘定一个穷郎中的女儿,二夫人苏氏娘家贫穷,且本分老实,上敬公婆,下和妯娌。
大夫人有些小聪明,嘴巧舌辩,转会讨好婆婆,在柯家稳压二夫人一头,二夫人原本敦厚之人,不爱出挑,也乐得事事都以大奶奶马首是瞻,让王氏更加志得意满。
王氏本以为坐定了当家主母的位置,那知事与愿违,自从方氏进门,事事压她一头,并以三房末位跃居首位,当家做主。
柯家大夫人王氏是越想越气,狠狠砸了手中茶盏。
柯大夫人正气哼哼生闷气,一体态轻盈的少女走进房来,挥退身后小丫头桂花笑道:表姐这又受了谁的气?柯大夫人王氏苦笑:妹妹回了,坐。
体态轻盈的少女名叫简小燕,是柯大夫人远房表妹,家在柯家村隔壁简家庄人,识文断字,父亲是个老秀才,早已谢世,无有兄弟姐妹,唯有寡母尚在,母女两个相依度日。
两家人原本没什么往来,还是柯大夫人嫁来柯家村,手里逐渐宽裕,这两家才走得近了。
柯大夫人喜欢小燕聪明伶俐,一向很照顾她们母女,近年因为大夫人身子不舒爽,大爷又跟着二爷到庄子上收租子去了,她一个人无法兼顾三个孩子,需要请人帮忖。
正赶上小燕家里有无赖纠缠,正可谓无巧不成书,两好合一好。
柯大夫人索性回禀了柯老夫人,让表妹一家搬来府上借住。
一来躲避无赖纠缠,二来正好让小燕指点女儿瑶玉读书认字儿,反正府上不差她们母女一口饭食。
小燕刚去私塾给两个侄子送饭,回屋听侄女儿哭声,询问小丫头桂花得知表姐又发脾气了,这才安抚了好了侄女儿又匆匆赶过来探望。
柯大夫人见表妹动问,不免把自己苦水倒了一遍,小燕听得好笑:不是我说表姐,这也值得你发脾气?你只想想她的处境,也犯不着跟她斗气。
柯大夫人见表妹说得轻巧,不由叹息:老三下半年参加乡试,以他的成绩,中举绝不是问题,她丈夫得志,女儿聪明,她高兴还来不及还烦什么?小燕压低声音道:越是这样,她才越烦。
王氏讶然:哦,这倒奇了?小燕撇撇嘴:表姐因何不服她?王氏一听这话,不免咬牙切齿:她商贾之女,凭着几个臭钱,嫁进柯家,偏公婆事事听她,老三拿她当个宝,把我书香门第出身的长媳抛在一边,我焉能不气!小燕一声轻哼:我笑表姐眼不亮,凭她再能,可惜肚子不争气,但凡做官之人,谁没个三妻四妾,三爷迟早会纳妾进门,一旦妾室生下儿子,她还如何神气?那时她还有空闲理家事?王氏吐口怨气:她还年轻,未必生不出儿子来。
小燕依旧笑盈盈道:那也无妨,三爷一旦做官,她必跟去任上,表姐是长媳,又生下柯家长孙,表姐还愁什么柯家主母之位呢!王氏抚手喜道:好妹妹,你算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少一时又道:只是她做了官太太,公婆面前更有脸面,还不越发得意呢,这柯家哪里还有我站的地方,我纵做了这个主母,也做得窝囊,唉!小燕道:再得意,再是官太太,没个儿子傍身也是枉然,异日她那万贯家私还不是落入旁人之手。
柯大夫人闻言正中下怀,眼中戾气升腾,旋即唇边漾起一丝阴笑:哼哼,方氏,你要生得出儿子来,我才服你呢!小燕看着她摇摇头叹息:依我劝,表姐还是养好身体,照管好孩子,最重要的是要拢住姐夫的心,让他与你合心合意。
不要三天两头跟他吵闹,你总骂他比张三不如,比李四不足,我都听烦了,何况姐夫一个大男人!柯大夫人点头:这我省的。
亲耶仇耶却说柯大夫人表姐妹暗中嫉恨算计方氏,瑶草母女浑然不觉,此刻正在柯家老夫人面前承欢,笑得欢畅。
王氏被表妹劝说一番,心情大好,无奈她这人贪心太盛,最见不得人家哪怕一丝一毫超过她,导致她生不完的闲气。
比如她常常喜欢拿自己暗中与方氏比对,结果发觉自己长相不如人,家境不如人,嫁资不如人丰厚,她心里顿时不平衡,郁闷了,便去跟柯家二夫人苏氏嘀咕发泄:有什么了不得,长得好又怎样?不过是爹妈生的好;嫁妆厚又算什么?还不是靠她老子能干呢。
哈,商贾之女,生个傻啦吧唧赔钱货就得意成这样,我就看不上她,真有本事,生个儿子出来我看看,我就服了她!只怕这辈子也甭想了!你说这人嘴贱不嘴贱?恶毒不恶毒?好在这苏氏,是个不爱惹事生非之人,既不跟王氏一起嚼是非,王氏说着她顶多听一耳朵,王氏说得不像了,她就借机告辞。
事后也不爱到方氏面前说是非,柯老夫人面前也从不漏口风,这样一来,越发纵得王氏吐沫横飞,有机会就嚼舌。
唉,这都是闲话,且不提了。
却说晚餐时分,王氏撑着病体前来婆婆面前伺候,恰巧正碰见方氏母女也在。
王氏一见见方氏母女正跟柯老夫人说的投机,母女笑得明媚,她那窝在心里的火苗蹭蹭直冒,一双杏仁眼生生被她心里的怨毒憋成了三角眼,脸上兀自生出一股戾气来,心底又开始算计:眼下老三对这女人言听计从,可是男人哪有不贪鲜的,等老三将来做了官,未必不纳妾重娶。
想到此处,王氏心中稍稍顺了气,眉头不自觉挑一挑,眼光凛一凛:下贱商贾女,看你得瑟多久,总有一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回头却说方氏,你倒方氏因何高兴?只因她刚刚收到夫君柯三爷信件,信中言道不日归来。
想着女儿不但病好了,且聪明乖巧了,夫君又要回来一家团聚了。
方氏越想越美,心里吃了蜜似的甜。
她沉浸在自己幸福遐想之中,浑然不觉有人正对着她妒火中烧。
瑶草因为一早知道王氏这人贪婪狠毒,见不得人好,眼睛余光招呼着王氏,很快发觉王氏神色有异,不由瞟了她一眼,顿被她脸上狠厉之色吓住了,心里一通乱跳。
不料却被柯大夫人接住瑶草惊愕眼风,那王氏也是能人,竟然在那戾气横生的脸上,硬是绽开一丝笑意来。
只是这笑意儿落在瑶草眼里十分恐怖吓人,瑶草勉强回她一笑,不免心惊胆颤,立时对这个心术不正的女人生出十分的戒备来,只不知这个毒妇要打什么鬼主意。
瑶草回头看看母亲,却见母亲方氏正满脸春风,跟哪儿微笑侍公婆,软语慰慈亲,似乎并未察觉王氏嫉恨。
瑶草不由暗暗叹息,理家理财都精明的母亲,似乎太过自信,也太过信人,少了一颗防人之心。
瑶草由此暗下决心,这一次绝不能让她再次破坏自己家庭。
四月初一,瑶草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柯家三爷。
一见面,瑶草愣了,父亲此时十分年轻,白面无须,头戴儒生方巾,翩翩风采,对着自己与母亲言笑晏晏。
瑶草一时心中五味俱全,很难将之与那个溺死自己的仇人父亲重合起来。
柯三爷一身山绸青衣,与一身石榴红褙子襦裙的三夫人并排战立,十分登对、抢眼。
俩人对看一眼,双双微笑脸红。
这一发现使心酸的瑶草心中点燃一丝心火,看到一丝光亮--父母之间有情义。
柯三爷对瑶草这个女儿似乎也不错,拜见了父母之后,丝毫不理会瑶草抗拒,抱着瑶草送回后院闺房,又亲自检查瑶草学业,还送了瑶草整整一匣子红笔影本。
柯三爷告诉瑶草,这是他每天临睡想女儿,想家了,就临帖一篇。
慢慢积攒起来,就有了一匣子。
瑶草一篇一篇观看,僵硬的身姿逐渐放松,心里渐渐温暖起来,眼睛里有了水气,此刻的父亲应该是爱自己的。
柯三爷摸摸大手替女儿擦泪:怎么哭了?数不清么?没关系,爹爹教你!瑶草吸吸鼻子摇头道:不是,整整一百张,多谢父亲。
这傻丫头,自己父亲谢什么。
柯三爷忽然抱起瑶草,眼眸里满是惊喜:你会数数了?我们丫头真聪明。
又回头看着妻子笑:辛苦你了,瑜瑾。
瑜瑾是三夫人闺名,见夫君忘情唤出来,三夫人顿时烧红了脸颊。
瑶草虽然没经过婚姻,可是父母之间那种情愫她却能感觉得到,一时浑身不自在。
为了摆脱眼前尴尬,瑶草适时打个哈欠,又慌忙捂住嘴巴,可怜兮兮看着自己母亲:好困,娘。
柯三爷摸摸瑶草脸颊,眼里满是探究:天还早呢,怎就困成这样?三夫人忙给夫君解释:草儿之前大病一场,虽然大好了,任然柔弱得很。
柯三爷闻言忙把女儿交给妻子:那就让丫头早些睡,免得又熬病了。
三夫人回手把女儿交给奶娘李妈妈:给姑娘沐浴更衣,仔细别着凉。
瑶草先前不过为了早些离开那种暧昧气息,离开爱恨难分的父亲,其实毫无睡意。
回房香汤沐浴,瑶草更是久久难眠。
前生的一切有一股脑的涌进瑶草脑海。
眼前年轻父亲面孔,当日冷漠蛮横最终置自己于死地父亲,不断交替在瑶草眼前闪现。
瑶草一时悲愤交加,心痛难忍,潸然泪下。
这一夜,许久不做噩梦瑶草,再一次梦见那日御河边的惨景,半夜惊醒,再难入眠,瞪着眼睛熬至天明。
翌日,瑶草依照自己生活习性,晨练,习字,练女红,晒太阳,刻意不去想起父亲,也没有像一般小女儿一般去黏着久别的父亲。
而柯三爷,也因为就别故土,要出门与亲朋故旧会晤不得空闲,父女避开,各自安逸,只不过瑶草乃是刻意躲避,柯三爷却是无意为之。
瑶草躲避了一天,四月初三。
瑶草被父亲传唤,瑶草这下避无所避,不得不带着这些时日习字簿去见父亲柯三爷。
在父亲书房,瑶草见到了久违的三位堂兄,他们都在家塾里上学,今日各自带着功课前来请教应天书院高材生柯三爷。
对自己这几位堂兄,瑶草没什么感觉,柯家一向不集体用餐,逢年过节也是男女分席。
兼之瑶草七岁之前自闭胆怯,七岁之后为母亲守孝,受祖母拘管,整日抄经习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岁之后随父亲去任上居住,很少与几位堂兄有什么私下交集。
瑶草对他们说不上喜欢,或者可说并不熟悉。
从自己重生后,几位堂兄从未探病,瑶草猜想,他们大约也不喜欢自己这个愚笨的堂妹。
虽然是感情不好,到底一家人,几位堂兄瑶草也还认得,个子最高的公鸭嗓,是柯家长房长孙,自己大堂兄柯家为,今年十五岁。
今天柯家为很给面子,叫过柯三爷之后对瑶草一点头:三妹妹身上好。
瑶草连忙福身答礼:大哥哥好。
顺便叫了其他两位堂兄:二哥哥好,三哥哥也好。
最小那位小帅哥柯家有扑哧一笑,又连忙忍住,对瑶草眨眨眼睛:三妹妹也好。
瑶草回他一个微笑,或许是因为厌恶大伯母王氏,瑶草心里对这位二伯父家的堂兄顿生一丝好感,或许自己可以与他成为好兄妹。
瑶草眼光大堂兄二堂兄脸上一一看过去,心里盘算,既然重生,且要把这三位堂兄好好利用利用才好,到时候王氏作孽,也有人维护自己。
瑶草眼波流转,算计着如何收服这些堂兄为己所用,耳听父亲夸奖大堂兄柯家为:恩,文章很有功底了,你父亲怎么说,今年预备下场吗?名册已经报上去了,至于今年下不下场,父亲说让听三叔意见,三叔允了,侄儿就去试试,三叔若是不看好,侄儿就再等一年,后年春天再下场。
柯家为口齿伶俐的转述自家父亲的意见,声音因为正在变声期,有些粗噶发木。
柯三爷点头道:好吧,等你父亲回来,我跟他参详参详。
柯家为躬身一礼:多谢三叔。
柯三爷对柯家为礼仪谦谦十分满意:恩,去吧!对二堂兄柯家才、三堂兄柯家友,柯三爷也鼓励了几句,说了几句有进步,继续努力之类的场面话,就打发他们走了。
瑶草见父亲要看书,她原本不爱跟父亲凑一处,忙着乖巧的告别;爹爹看书,女儿拜别!柯三爷点头微笑嗯一声:去吧!父亲和煦的笑容,让瑶草心情繁杂,不是滋味。
一会儿想跟父亲亲近亲近,打好感情基础,万一父亲再走老路,父亲也是一种牵绊。
一会儿觉得应该离间他与母亲,挑唆母亲率先离开,来个干脆痛快,免得他日受欺辱。
可是瑶草想着母亲见到父亲之时喜气盈盈的脸庞,只觉着第二条路很难行通。
瑶草长长叹口气,回头看着父亲书房烦躁郁闷之极。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与自己血肉相连的仇人,矛盾的心情让瑶草想要大喊大叫,却又不敢,那样会被祖母惩罚掌手心,抄女戒。
一股愤懑之气只憋得瑶草胸口发闷,嗓子发疼,为了发泄,瑶草一路狂奔回到自己小院子,却在自己院门口看见了三位堂兄齐齐一排而立。
瑶草行动(上)瑶草陡见三位堂兄齐齐而来,忙气喘吁吁收住脚步,收拾起杂乱心情,慢慢绽出笑脸:三位兄长好,稀客哟,进屋坐坐喝口茶吧。
三人齐声拒绝:不劳烦妹妹了,我们是请假回来一刻,马上还要学里去。
又同时掏出各自礼物给瑶草,大堂兄给的一个不倒翁的笑脸彩绘泥娃娃;二堂兄给一个清油泡过柳条编织的袖珍小花篮;三堂兄送的一个草编蝈蝈笼。
这些都是小女儿喜爱的东西,多半是父亲兄长出门携带回家送给女儿姐妹,可是前生的瑶草从未收到过这些东西,一时心中惊喜交加,捧着礼物,喉咙噎住,半晌无语。
柯家为睨着瑶草:三妹妹不喜欢?瑶草一笑,泪水也跟着下来了,忙着摇头:不是,我很高兴,从没人送我东西。
三个大男孩相视嗤笑摇头:丫头片子真麻烦,那个稍不如意就吵吵,这个得了东西又哭鼻子。
三人说了几句告辞去了,二伯父家小堂兄柯家忽然回跑几步贴近瑶草:听说妹妹会爬树掏鸟蛋?是不是啊?瑶草微笑不答,只觉得他少见多怪。
前面柯家为见柯家有没跟上,板脸催促:三弟,快些,当心夫子板子。
柯家有慌忙答应一声:噢,就来啦。
边跑边做个鬼脸:三妹妹,等着啊,有空找你玩啊。
应付完仇人老子,再又应付三位堂兄,瑶草只觉得身心疲惫,进房便把自己摊在床上,瞪着双眼看着房顶发呆。
瑶草自重生后,除了开始半月,一项很活跃,积极的讨好柯老夫人柯老爷子,积极强身健体习字,积极生活,很久没出现今天这般呆滞了。
她这反常举动让青果青叶很不安,又不敢打扰,唧唧哝哝商量着要去报告方氏。
青果即将出门,却被瑶草喝住:谁敢出门,我便不要谁了!青果青叶一听这话,只得罢了,两人愁眉苦脸继续陪着瑶草发呆。
四月五日,柯家老小一起到了祠堂,会同柯家族人,开祠堂祭祖。
柯家村除了柯老太爷这一支,另有住在后村的几位硕果仅存之长亲,瑶草的爷爷叫他们三叔七叔。
瑶草的父亲叫他们三叔公,七叔公,还捉着瑶草给他们作揖,口称:三太公,七太公。
瑶草看时,见他们并不老迈,三太公不过五六十岁,七太公也不过三十多岁,这估计就是人们所谓,人小辈分大了。
柯家一簇可谓人丁兴旺,光是成年的男子总有三五十人之多,簇长就是那位三叔公,据说他中过举人,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却没入仕,不过确实家境殷实,柯家村一多半土地都挤在他名下,只瑶草爷爷自信慢慢,一身傲气,又因为族长原本是瑶草祖宗担当,各种有些纷争,致使瑶草祖父宁愿缴纳苛捐杂税也没把土地挂到三叔公名下。
不过族长代表一族至尊,瑶草祖父母伯伯父亲对对着这位族长毕恭毕敬,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芥蒂。
男尊女卑在祖宗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柯家族里男丁依照辈分尊卑齐齐站立前排,瑶草跟着母亲随着族中女眷站在人群后面,瑶草并未瞧见如何祭祀祖宗,只看见乌压压的一片后脑勺。
因为不停有柯家族人陆续到来,瑶草随着母亲的教导,鹦鹉学舌的叫着‘某某太公,某某太婆’,‘某某叔爷,某某叔婆’,‘某某叔叔,某某婶婶’。
为了表示亲热,瑶草脸颊笑得发酸,至于这些长亲长什么样子,瑶草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有一点,瑶草看得很清楚,在柯家村里,瑶草家不算最富裕也不算最显贵,前头拦着三太公。
却也不算最差,瑶草家男丁读书勿需宗族救济,当然这都是得益于方氏之功,不过瑶草家人并未此等见识,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瑶草母亲方氏一直微笑与人寒暄,大方得体。
当看到一对母女进门之后,方氏脸上的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快。
瑶草母亲亲热的叫她楠枝姐,并吩咐瑶草叫她楠枝婶,又拉着楠枝女儿夸了好几句,给瑶草介绍说玉兰绣工了得。
并热情邀请她们母女去家里做客。
清明过后,瑶草父亲柯三爷又歇息一天,便返回书院去了,并言明会从书院直接去汴京参加乡试。
柯家老小依依送出村口,柯三爷并未对妻女有更多的嘱咐,只是放下怀里的瑶草,摸摸瑶草额头,笑说一句:好好的,听话。
瑶草终于获得自由,郁闷点头:爹爹放心。
柯三爷带走了柯三夫人给他的行李包裹银钱,也带走了柯三夫人殷殷的期望。
柯三爷走后,瑶草感到时间紧迫,修改了自己之前的行进计划,除了坚持每日强身健体,跟祖父习字讨好祖父母。
瑶草给自己增加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得知祖父母喜欢甜食,瑶草请求奶娘李妈妈教导自己做各种小点心,每日分送祖父母与学堂里三位堂兄做零嘴。
这第一件事情,瑶草大方告诉了母亲方氏,方氏十分高兴,兴致来了亲手教导瑶草。
瑶草很快学会了山药枣切糕,驴打滚,甜麻花,桂花糕,绿豆糕等几样小点心,虽然开始形状滋味不是很好,或是过甜,或是面筋儿死板,几次发酵过头,错不过是瑶草心意,祖父母堂兄们都很给面子,纵不好吃,也兴高采烈收下。
半月后,瑶草手艺已经更上一层。
三位兄长每日课间会伸长脖子望着瑶草点心。
当然,三位堂兄也有回报,是不是替瑶草带些外面的小东西回来,瑶草很快得了一对红眼小白兔,一对黄小鸭,一只不会说话的八哥,还有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翠鸟幼鸟。
瑶草一律用笼子装着吊在院子树上,引得野生鸟雀围着笼子打转,院子里热闹至极。
二堂姐因为这些小鸟雀儿几次背过瑶玉前来找瑶草玩耍,瑶草同样用自制的点心招待这位二堂姐。
瑶草三位堂兄隔三差五就会光临,给瑶草带来各种小礼物,同时扫荡瑶草这里的美食点心。
瑶草与堂姐堂兄的关系越来越融洽,直除了瑶玉。
瑶玉虽然心灵手巧,琴棋书画胜过瑶草,却太过刁蛮自私。
瑶草却胜在乖巧懂事,待人实诚,肯为他人着想。
一时,柯家上下再没人再忽视瑶草存在。
瑶草行动(下)瑶草要做第二件事是克服对水的恐惧。
瑶草一日也不曾忘记,当日那种冰冷窒息的恐惧,那种不能呼吸,心肺被撕裂的疼痛。
那种身子被压扁的痛楚,时时在黑夜造访瑶草。
这种种切切让瑶草决定,这一生,她要征服水。
柯家村边有一条潺潺的清流,瑶草看过村里的孩子们自由嬉戏,瑶草相信,只要自己坚持练习,一定可以能与那些村童们一样,在水中自由翱翔。
可是,瑶草女儿家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正大光明学习凫水,她须得另辟蹊径。
困难吓不倒有心人,四月初六晚,瑶草经过一天苦思冥想,终于给她想到了练习方法。
她让青果青叶看守门户,自己则避过众人,在洗面盆里练习闭气。
开始之时,瑶草无法忍受那种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常常忍不住要呼吸,时常被水呛了口鼻火辣辣的疼痛。
为了将来不再受欺辱,瑶草咬牙坚持,慢慢地,瑶草开始适应。
一月之后,瑶草已经能够在水中闭气不再恐惧了。
五月中旬,瑶草开在在浴桶里练习潜水闭气,等她慢慢适应那种全身被压迫的感觉,时间已经悄悄进入七月。
七月的阳光火辣辣的发着威,地气回升水温转暖,瑶草决定走出去,到后花园莲池里去练习凫水。
七月八月可是个好月份,瑶草可以借口天气炎热,夜间威逼哄骗加利诱,总之千方百计让青果青叶陪着自己悄悄潜进后花园去玩耍。
其实,瑶草是要在莲池里练习潜水。
为了以防万一,她把绳子一头拴在自己腰间,一头栓在柳树上,然后告诉青果青叶,让她们数数,若是数过了三十下,自己还没出水,就让她们把自己拉上来。
开始青果青叶十分惧怕,费尽口舌劝止瑶草不要涉险。
可是瑶草态度异常坚决,并且威胁青果青叶,倘若不配合就去告诉母亲,说青果青叶不会伺候,要卖了她们再买好的。
瑶草待人十分好,三奶奶为人也大方,青果青叶可舍不得这样的好主子,也与瑶草有了感情,再说她们家人都在诛仙镇,一旦被卖,便是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青果青叶前生与瑶草同生共死,瑶草重生之日就当她们是姐妹,且不会买他们。
就是青果青叶也知道瑶草心好,待她们姐妹一般,绝不会卖自己,不过是吓唬吓唬玩儿。
她二人只是十分为难,若依了小姐,怕三夫人责罚;倘不依小姐,瑶草可没那么好说话。
果然,瑶草见要卖她们也吓唬不住,便改变策略威胁她们:不去是吧,好,我自己去,我这一去有两个结果,第一,我被淹死,你们自己想想,你们可还活得成?第二,你们去告状,母亲来捉我,这也可以呀,不过我会告诉母亲,是你们唆使我去藕塘摘莲花、莲蓬、挖新藕。
你们说,母亲是相信你们呢,还是会信任我呢?自己想想!青果青叶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这样?瑶草笑微微眨眨眼:嗯?我一直都这样,没发觉哟?现在知道也不晚,选吧。
任是青果青叶如何祈求,瑶草咬死了不松口。
瑶草且不胡妥协,不仅如此,瑶草还预备学会之后,再教青果青叶凫水。
因为前生,她们也因为自己被沉了御河,做了屈死鬼。
所以,瑶草必须让自己与丫头们都学会凫水。
现在虽然一切尚好,只是世事难料,万一不幸,历史重演,至少,自己可以带着她们逃生,可以有一个为自己洗清冤屈的机会。
青果青叶终于屈服了,瑶草如愿以偿,每晚侯家人睡定,开始在后花园莲池里练习凫水了。
八月中旬,瑶草终于学会了凫水,虽然不过仅限于能够刚刚漂浮不沉水,却是一个好的开头,只要瑶草勤加练习,就可以加快速度,记得自己忌日是阴历十月十二,是的,自己婚期是十月初十,上上大吉之日。
自己被溺水那一日正是瑶玉这个冒名新娘回门之期。
瑶草记得,御河之水是那么冰凉,那种全世界都压向自己的窒息滋味,瑶草永世难忘!学会了凫水的瑶草忽然泪流满腮,青果青叶吓了一大跳,忙着上前劝慰。
瑶草忽然双手分别搂了青果青叶脖子,哭得哽咽难语:明天开始,我教导你们学习凫水。
青果青叶同时哀嚎:小姐,不要!可是,瑶草决定的事情,她们如何逃得脱呢。
结果只有一个,乖乖跟着学习闭气、潜水、凫水。
八月对于柯三夫人也是个幸运月,不等柯三爷乡试传喜讯,柯三夫人方氏先有了喜,是柯二夫人的父亲苏大夫亲自拿脉,苏老先生喜滋滋跟老太太道喜:恭喜老夫人,贺喜老亲翁,三少夫人有了三月的身孕了,脉搏强劲,母子健康。
柯老太太乐呵呵封了红包,悄悄问道:老亲家,据你所看,我们三媳妇这胎是男是女?张大夫掳着胡须,略作思忖:看着脉搏强健似乎男胎居多,不过月份太小,暂时很难确定,等胎儿过了五月,老夫再来一次,准保给亲家一个是实落信儿。
柯老太太笑得满脸菊花绽放:好亲家,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这几个大孙子,你都一瞧一个准,想来这回也不会令我失望。
回头有吩咐清明奉上给苏老大夫的诊金与礼物。
苏老大夫推辞不要:亲家太太这就太见外了,我今天诊脉,不过顺便的事情,怎好让亲家破费,这使不得。
柯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嗳哟,老亲家给我报了这样的喜讯,怎么不给些喜钱,就是我孙子也要怪我不重视她了,再说,老婆子还要麻烦老亲家这几个月往我们这里走勤便些,也好替我们照应照应呢。
苏老大夫满口应承:这是不消说得,既是这般,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老亲家,亲家母了,苏某告辞了!母亲被诊出了喜脉?瑶草闻讯愣了,这可是意外之喜啊!前生母亲并没有怀孕,或者说,瑶草那时对母亲知之甚少,她不知道母亲前生有没有怀孕过。
可是,这疑惑只是转瞬即逝,瑶草心里被喜悦充盈的满满的 ,难道老天也在帮自己么!瑶草喜庆之余,虔诚对着月光跪下,双手合手祷告:老天老天,既然您让我重生,那么您再帮帮我,给我个弟弟,给我母亲一个依靠,让我母亲一举得男吧!不说柯三奶奶欢喜异常,瑶草如何欢喜雀跃。
就是柯老太太也是喜之不尽,亲自张罗厨房煨汤给方氏补身,又到方氏房里来亲自嘱咐,让她无事只管歇着,万事有她张罗呢!接着又是到庙里烧香拜菩萨,添香油钱还愿,又是给祖宗化纸修坟,反正是忙得不亦乐乎。
自取其辱当然方氏怀孕在柯家最最高兴之人还是瑶草,她在闻讯的即刻,犹如欢快小鹿一般飞奔到母亲身边,到了门口,听见祖母声音,瑶草方才急忙煞住脚步,迈着碎步走进母亲卧房。
瑶草瞅着母亲尚且平坦的腹部犹如看到了母亲希望、护身符,瑶草心里一直念叨着,有弟弟了,母亲安全了。
柯老夫人瞧见瑶草瞅着方氏肚子抿嘴偷乐,忙拉过瑶草指着方氏问道:三丫头,你说说,你娘肚子里是个弟弟还是妹妹?瑶草回答的嘎嘣脆生:当然是个弟弟呢!陈妈妈抚手道:嗳哟,小孩子眼睛最清亮的,恭喜老妇人,贺喜老妇人,我们小姐这一胎定是小少爷无疑了。
柯老夫人也呵呵直乐:苏亲家也说十之八九呢,三丫头这一说,看来十足是个小子了,我要去青莲庵还愿去。
又吩咐方氏好好歇着,这才忙颠颠套车进香去了。
怀孕头三月最是危险,这是瑶草听祖母陈妈妈交待母亲之时旁听得来,陈妈妈提议方氏写信给汴京娘家,托她们寻找有经验的稳婆过来。
这话瑶草深以为然,不过生孩子这事儿瑶草不易插嘴,只热切的希望方氏能够接受陈妈妈建议。
瑶草觉得方人比柯家人更值得信赖。
瑶草记得当年母亲过世,舅父们曾经上门讨过说法,只是当时明面上母亲之死与父亲没有直接关系,而贱人简小燕却被祖母藏起来了。
且柯三爷当时依然做官,民不与官斗,舅舅们气得砸了祖母怡安堂,又把柯三爷痛打一顿。
最终柯家族长出面调停,舅舅们逼着父亲写下了契约文书,把方氏嫁妆全部陪嫁瑶草方才罢休,只是自此,柯三爷恼恨方家舅爷,也不许瑶草与外家往来,方柯两家竖了路,断绝了往来。
方氏听了陈妈妈之话却有些犹豫:这附近就有几个有经验稳婆,柯家村里孩子都是她们接生,我们何必舍近求远,让人诟病?瑶草见陈妈妈看着自己有所犹豫,知道陈妈妈大约想拿自己之前自闭说事儿,力证这里这些稳婆接生不靠谱,只当着自己不好开口。
瑶草眼珠一转,忙着伸手给秋云:姐姐能替我打水沐浴更衣吗,看我这一头一身汗呢?陈妈妈不好开口赶人,瑶草这是自己给她腾地儿。
必须要给母亲这一胎增加胜算。
等瑶草换好衣衫归来,母亲已经在提笔写信了,这就够了。
至于陈妈妈如何说服方氏,瑶草不在乎,即便拿瑶草比作傻子,瑶草也没意见。
自方氏怀孕之后,便被柯老夫人勒令卧床歇息安胎,只许她在院里活动,不许她再操劳。
柯家大夫人原以为可以就此掌家主事,却不料柯老夫人自己接手了全部家务,只把王氏气个仰倒。
方氏怀孕消息传出,族里许多与方氏交好的叔伯妯娌婶娘们都来探视,都被陈妈妈以方氏怀孕精力不济嗜睡挡驾,并致歉说日后方氏精神好了当面酬谢,又塞了红包哄得她们欢欢喜喜去了。
只方氏手帕交楠枝获得允许见到方氏。
楠枝丈夫时运不济,屡考不第,遂熄了做官的心思。
原本与人做书吏养家糊口,不想摔断腿闲置家里,家里一子一女儿子过得紧巴巴。
楠枝此刻提了一篮子鸡蛋来,楠枝满脸歉疚:我们玉兰爹受伤你帮我们良多,你现在有喜我却没什么好东西送得,这些鸡蛋不值钱,却对胎儿有益,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方氏与楠枝发小,岂会在乎这些,忙拉着楠枝手笑道:你来陪我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带东西做什么,我这里什么也不缺,十三叔正需要营养,你该留个十三叔补身子才是。
楠枝笑得有些不自然:家里还有呢。
楠枝走时,陈妈妈递换篮子,确是满当当的贵重药材,这可正是楠枝家奇缺的东西,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原是来望你,道满载而回。
执意推辞。
方氏道:这都是成年的,再放就朽了,给你正是物尽其用,再说我日后还要求你,你这般我就不好开口了。
楠枝笑的羞涩:这话你说几年了也没求过我。
陈妈妈送出来,出门却见瑶草正带着青果丫头等着,见了楠枝,接过青果手里食盒递给楠枝:这些点心麻烦婶娘带给玉兰姐,谢谢玉兰姐绣给我的荷包丝帕子,叫她得空来玩儿!楠枝笑道:玉兰在家也是常念叨呢,说三姑娘待人最最和蔼了。
楠枝人贫困却是要强有骨气之人,只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临走惴惴难安:这可是毛驴儿换骏马了。
柯家二夫人似乎是真的为方氏喜欢,时不时来跟方氏坐一坐说说话,两人交流些育儿经,还嘱咐方氏别听柯老夫人成天躺在床上,要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吹吹风,胎儿才健康,并说这是她爹爹所说,也是她自己生了三胎的经验之谈。
后来又貌似无意告诉方氏,柯大夫人病了。
方氏一笑:这次怎么了?又是头疼呢?苏氏抿嘴一乐:她说胃胀气心口疼。
两妯娌相视一笑,心理约莫都知道王氏这气从何而来。
柯三爷于八月底回到家里,迎接他的是妻子怀孕的喜讯,柯三爷考场顺利,娇妻有孕,真是一重喜连二重喜。
三爷到家这日,正逢大爷二爷都在家里,大家一起用餐,柯老太爷带儿子孙子一桌,老太太带媳妇孙女们一桌,酒席摆在院子里桂花树下。
男人沐浴着舒爽秋风推杯换盏,瑶草则是嗅着香甜的桂花香气,鸦雀不闻的吃完饭,下了桌。
饭后小息,大家围做老太太客房里,陪老太太唠嗑,不知怎么的,大奶奶又提起三夫人身孕,先是恭喜,后来一惊一乍的道:哟,三叔这一考定会有所斩获,身份可不同了,三婶现在有了身孕,身子一日日沉了,不能服侍三叔,婆母您应该放个人在三婶子身边,与她分劳一二方好呢。
三夫人故作懵懂一笑:谢谢大嫂关心,我还好。
柯家老夫人却咳嗽一声,转脸与柯二夫人说起了赏秋叶菊花置螃蟹宴的事情,婆媳言笑盈盈,似乎就没听见大夫人王氏所说。
大家想混过去,王氏却不甘休,笑嘻嘻追问一句:婆母,您说媳妇说得在理不在理儿?柯老夫人被点名,不能再装听不见,却也没有正面回答打大媳妇王氏,只是意味不明笑一笑:嗯,这种事儿在我们家还没有先例呢,你们俩妯娌怀孕期间,我是没往你们房里塞过人。
方大夫人神情一滞,二夫人三夫人相视抿嘴偷笑。
不过这王氏有备而来,却不会被一言半语就难倒了,只见她咯咯一笑道:三弟转眼就是官绅了,岂能跟他哥哥们相提并论?媳妇还没见过官宦人家只有一房太太呢!柯老夫人闻言笑道:虽说这话不差,可是你三弟眼下中与不中还两说。
再者你三婶子一向爽朗有主张,这事儿还得她自己掂量。
再说一时也没有好的人选不是。
柯老夫人最后一句话,让王氏一厢情愿的认为,老夫人这是同意了。
连忙喜滋滋抛出自己打算:人选倒是现成的,小燕,我的远房表妹,老夫人您见过的,那孩子识文断字儿,模样儿俊俏,跟三叔也般配,与三叔做个二房刚刚好呢。
柯老夫人眉头一挑,瞟眼王氏,没再言语,转头直叫谷雨倒茶来喝,将话岔开了。
心里却只是恼恨,这老大家里也真是厚颜无耻,莫不是魔怔了,还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争权夺利对付老三家里,不惜贴上表妹,这还要不要脸呢!柯家二媳妇苏氏是个十分实诚之人,乍听此言,嘴角直翘,差点笑出声来。
只觉得大嫂子这话说得不像,眼下三弟妹怀着孩子,怎见得就不是儿子了?就不是儿子,书香门第家也讲究个四十无子方纳妾呢!这王氏倒好,不但违背祖训,且替自己表妹荐枕席。
二夫人苏氏只觉得脸上发烧,替大嫂王氏臊得慌。
为了掩饰,忙着亲手替老太太斟茶,假作不闻。
三夫人方氏在大夫人王氏初提纳妾之时,差点没跳将起来,这会儿又听她竟然厚颜无耻为表妹自荐枕席,火星顿时蹭蹭直冒,心道:这个女人,连自己亲表妹也出卖,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样腆着脸送上门,还要不要脸呢?一时怒火燃烧,眼看就要发作。
瑶草其时正在老太太内屋蹬东,闻听外面这番言语,只怕自己母亲发作中了人家诡计,忙忙收拾妥当,在内屋悄悄盯着三奶奶,恰巧三奶奶眼神飞过来跟瑶草碰个正着,瑶草又是挤眼又是摇头,三奶奶方才生生压下怒气,慢慢露出一张明媚笑脸儿,看着大奶奶笑道:小燕啊,这丫头倒不错,听说自大嫂身体欠安,她帮着大嫂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理的妥妥帖帖,瑶玉三兄妹与她十分投缘呢。
大夫人王氏笑着点头:却是如此,你都听说啦?人还不错吧。
三夫人稍坐停顿,侯她说完了笑足了,方才点头言道:既是小燕这丫头在大房干得不错,又得人缘,与大嫂原本就是姐姐妹妹,也不生分,正好大嫂身体不好,需要人来帮一把,不如就让大哥纳了她做二房太太,岂不更好!我们三房怎好夺人之爱呢?婆母,您说媳妇我说的有理没理儿?柯老夫人一愣之后笑了。
二夫人苏氏也想笑,却生生忍住了。
王氏气得咬牙切齿:你……忽然又笑盈盈道:现在说的三叔,大宋朝有庶人不得纳妾一说不是,我们大爷如果中举,不肖人说得,我早就给他屋里放人了。
三夫人暗暗咬牙,恨不得撕烂大奶奶那张笑脸,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她左右情绪,不就是笑吗,谁不会呀!遂收起恨意,笑盈盈接口道:虽说国有法度,可是家也有家规。
这自古以来,就讲究个长幼有序,哥哥就是哥哥,做弟弟的只有尊敬的道理,难道说我们三爷就是那不知礼,不尊长之人?况且目下尚无结果呢!退一步讲,若说纳妾,那也得从大哥开始纳起,没有弟弟越过哥哥的道理,大嫂您说是不是?如果大嫂您家有三位表妹同时愿给柯家做妾,那也使得,那就柯家三兄弟同时纳你家三位表姐妹罢。
柯老夫人人没笑,却噗哧一口茶水全喷在地上。
王氏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乡试解元且说王氏见了柯三爷乡试志得意满归来,难免心中盘算,柯三爷这回的样子看来必中无疑,又想那方氏身怀六甲,她若生下儿子,那么自己所占优势便被她一举荡平了。
呸,商贾之女真她娘的好命,这个商贾之女一夜之间应有全有,还不得更压在我头上,那我岂不永世不得翻身?嫉妒瞬间烧红了王氏眼睛,她心中犹如毒蛇撕咬般难受,只想着要设个法子,狠狠打击一下方氏才好,不然这方氏还不反了天了。
忽然,表妹简小燕撞入她的脑海,这简小燕正是豆蔻年华,眉清目秀,身姿窈窕,生就一双桃花细眼会说话,天生一段风流韵致,比之方氏那种爽朗明媚张扬的美,更多了一种小鸟依人的婉转妩媚,自己这个女人看着也喜欢,别说柯三爷这种男子了。
且眼下方氏挺胸大肚子也不能伺候,柯三爷正被迫分居,干熬柴禾,只要自己吹吹风,再让她们男女一见面,还不是手到擒来,把她们一对怨男旷女烘烘燃烧起来。
想到此处,王氏脸上呈现出一种刻毒的欢愉,沉浸在自己假想的欢乐里:一日他们成了,自己表妹还不偏向自己?三叔将来也可多拉巴些自己儿子。
再者,有了简小燕居中参合,方氏也就自顾不暇,柯家主母之位非己莫属,王氏越想越美,美味的晚宴在她味同嚼蜡,好容易散了席,这才利令智昏,迫不及待说了那番话,她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会被他牵着鼻子呢,不料之前已经有些松动的柯老夫人并不理睬她,自己却被方氏呛了满头脸灰。
顿时恼羞成怒,愣在当场。
回头却说瑶草,她依偎着老太太言笑晏晏,圆溜溜的黑眼眸珍珠一般晶亮:祖母,我觉得母亲说的不对。
柯老夫人摸摸瑶草越发红润的脸颊,一时来了兴趣,倒要听听这丫头如何说,因道:哦,你且说说,你母亲怎么不对啦?瑶草咬咬嘴唇,歪歪脑袋,板着粉嫩肉乎粉嫩指头,十万分认真的掰扯:孙女觉得,这屋里不是大伯父最大,而是祖父祖母做大,孙女觉得有什么好处,应该先紧着在祖父祖母才对呢,祖母您说瑶草说得对事不对啊?柯家二夫人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茶水喷了一地,乐呵呵插了一句:这一来还麻烦了,大嫂娘家不知有没有尚未出嫁姑姑呢?不然这辈分也不对呢!这话一出口,不说怒容满面的三奶奶也笑得花枝乱颤,就连一直正儿八经的柯老夫人也笑得直打颤,指着二夫人佯怒:还不自己打嘴!大夫人王氏又羞又怒,豁然起身,手指二奶奶,喘气如牛:你,你,你……忽然一跺脚,也不辞柯老夫人冲出门去了。
王氏一怒出得门去,回头却见并无人追来,不由气上加气,暗暗怨毒:哼哼,刚怀上就得意成这样,你就一定怀得儿子呢?纵是儿子,你就能好好养下来呢?柯老夫人见走了王氏,慢慢收住笑脸,看看二媳妇,又看看三媳妇,若有所思,沉吟半晌道:三媳妇去歇着吧,老二媳妇去看看他们爷几个,可别叫他们喝多了!却说方氏告辞柯老夫人出门,路上想起王氏无耻嘴脸,怒气不止,秋云冬云心里厌恶那王氏,却在路上不敢开口,王氏再无耻也是主人,不是她们婢子能嚼舌,这才刚撵了桂花呢!瑶草知道母亲生了气,一路温言安慰母亲:母亲,看在肚里弟弟,不要生气,听奶娘说,母亲要多笑笑,弟弟才会聪明漂亮,否侧就会像草儿似地笨嘴拙腮了。
方氏知道女儿是宽慰自己,弯腰与瑶草对对额头:谁说的,我的女儿最聪明了。
瑶草皱眉逗母亲开心:是吗?这是什么时候发觉的事情呢?我因何一丝不闻啊!方氏奶见女儿这般可爱贴心,方才怒气一去无踪,母女两个细细的说着话儿,慢慢往家里去。
瑶草心里盘算,觉得母亲当年之所以走极端,与没有知心朋友开解有很大的关系,就连瑶草自己前生之所以受人挟制,也与她性格内向,不爱与人结交有很大的关联,瑶草很少出息在众人眼前,更没有知心朋友,在外人眼里的印象,全凭简小燕一言堂。
其实,瑶草知道,柯家现在吃喝不愁,柯家三爷与三个小少爷上学念书,除了柯家所有三百亩良田收益,多半依靠自己母亲陪嫁铺子的出息支撑,这也是柯老夫人越过大夫人二夫人,重用三夫人的原因。
只可惜,大夫人只知道争权夺利,觉得三夫人周旋亲眷之间,决策柯家大事,是何等荣耀体面,浑不想想,柯家这个主母她当不当得起。
原本瑶草劝说过母亲交出管家一职,既不伤财也不劳力,落个清闲养胎岂不好呢。
只可惜三夫人偏要跟大夫人置气,不愿意松口。
瑶草只得退而求其次,跟三夫人说起楠枝母女,瑶草想起那个叫玉兰的乖巧女孩,她已经私下打听清楚,玉兰父亲与人做幕僚维持生计,去年出门却摔伤了腿,就此滞留家中,不光没有进项,还要请医吃药,家计艰难,便鼓动母亲让楠枝婶教导自己刺绣,说自己想精进刺绣,也很喜欢她们母女。
方氏与楠枝本是手帕交,方氏的许多嫁妆都是楠枝帮手绣成,后来先后嫁入柯家村,楠枝家出事,方氏一只明里暗里贴补她,只是楠枝自尊心特强,每每要费一番口舌方才接受。
这一听瑶草提议,正中下怀,笑着应了:我们草儿真聪明。
隔天,瑶草便催着母亲派人去请楠枝婶子,三夫人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亲自写了信笺,派了自己贴身大丫头秋云前往下帖。
楠枝母女如约前来,老友相见,又是一番十分欢喜,瑶草自携玉兰去自己闺房做客,留下空挡,让母亲与楠枝婶谈心。
方氏拉着昔日姐妹,提出自己请求:我先前所说有事相求,便是想叫你们母女过府,教导瑶草刺绣,顺便教她一些礼仪规矩,你看我现在身怀有孕,瑶草大病初愈,年岁渐渐大了,转眼花信,实在需要人细细的教导女红,你看她长到五六岁,尚未正经参加过族中乞巧节,一是她愚笨,二是我成天咋咋呼呼也没好生教导她,三也因为她那些姐妹们都没有正经刺绣师傅,我想着一家人自己不好格外,不想她们欺上脸来,爬到我们母女头上作威作福,这我也就顾不得了,楠枝姐,你就看在我们姐妹情分,帮帮我可好。
这话楠枝半信半疑,她心里很清楚,这其中多半因素是方氏想帮自己,瑶草这种孩子何须自己事事都会,有钱自然可以请最好的绣娘绣嫁妆,不过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才这般说辞。
道这世上事,历来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
楠枝心下十分感激,自家眼下却是需要一份养家糊口的枝叶,遂点头答应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心竭力教导照顾好瑶草,让她在来年乞巧节上一显身手。
因笑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你可别说的这般可怜呢,谁能真正欺负你,还不你自己不屑于跟她们争斗,你这个性子要改改,什么事情憋在心,别的多了可不好。
方氏见她应承了,异常高兴,便拿了十二两银子给楠枝婶,言称这是一半的工钱,其余一半,年底再给。
因为瑶草每日上午要读书识字,方氏只让楠枝每天下午进府教授瑶草女红,每晚回家歇息,方便照顾她照顾家人。
楠枝听说只需教导瑶草半日功夫,觉得这工钱就太多了,坚持要退回一半银钱。
方氏一笑拦住楠枝:以你的手艺,若是肯出卖绣品,一月何止这些?瑶草能得你传授手艺,是她的福气,我还要谢谢楠枝姐肯赏我这个面子呢。
就这样,瑶草有了正规的绣工师傅,瑶草可知道,楠枝婶没出嫁之前可是镇上最迟色的绣娘,只是后来嫁人,云儿父亲是读书人,为人刻板死要面子,觉得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情,不许她出头露面再去绣房做工了。
楠枝丈夫叫柯德智,娘家姓苏,柯家村人有人叫她德智家里,有人叫她苏氏娘子。
瑶草其实很想叫她楠枝婶,可是柯老夫人氏觉得这样不够尊重,让瑶草叫她德智婶,或者是苏婶娘,或是按照楠枝夫君排行叫她十三婶都可。
瑶草觉得德智婶拗口,便叫她十三婶儿。
八月底,喜讯传来,柯三爷得中乡试头名解元,这可是近年来柯家村头等大事。
柯家长老们忙的不亦乐乎,又是开祠堂酬谢祖宗,又是杀三牲祭祀天地。
一时间,祝贺之人络绎不绝,贵客远客纷纷临门。
蠢蠢欲动却说柯三爷乡试得中解元公,诛仙镇上士绅齐齐来贺,柯三爷从小到大凡认识之人纷纷上门认朋友,论同学同年,就连父母官县令大人也驾临祝贺,并奉送了五十两礼金。
这可是柯家乃至柯家村莫大的荣光。
是夜,柯家正堂怡安堂上笑语喧哗,柯老爷子掳着尺来长的胡须,看着当地士绅联合题送牌匾《耕读世家》,久久不愿入睡。
瑶草祖父柯敬轩仿佛一下年轻十岁,整天乐呵呵合不拢嘴,请了朱仙镇上最好的梆子戏班来家里唱大戏,并在家大排筵席,宴请左右邻舍、宗族亲友,吃了三天流水席。
接下来,柯三爷春风得意马蹄忙,日日出门请吃吃请、诗酒会文,银钱从三少爷手里流水一般花出去,柯三爷豪情万丈豪,混不心疼。
倒把柯家大夫人王氏心疼的够呛,跑到柯老夫人面前啰嗦,方一开头就被柯老太爷呛出门去,又把方大爷骂个狗血淋头:你回去告诉你媳妇,叫她不要瞎操心,烂舌根,这几天来投的土地也尽够你三弟花的了,你们且放宽心,别说他化不着你们名下,就是花了,也是该当,老子还活着呢,横竖家里土地与你们不相干!柯大爷当夜回房,与王氏大吵一场,最后被母老虎王氏咬伤了耳朵,喷个狗血淋头,说他无才无德只会打骂老婆,就是个废物。
柯大爷顿时偃旗息鼓,一人郁闷喝酒到半夜,又哭又闹:我是废物,哈哈哈,我是个废物点心啊!气得柯老太爷直骂娘:他娘的没种的东西!柯家三夫人方氏亦喜亦忧,喜的是夫君少年得志,忧的是男人常在繁华地,难免会失脚。
可柯三爷正在兴头上,三夫人也不好扫他的兴致。
幸好有邻镇同年顾举人来家邀约柯三爷去应天书院酬谢师尊,这才结束了柯三爷夜夜笙歌的日子。
从商丘回来后的柯三爷大约是受了师尊教训,开始闭门攻读,偶尔亲自指点瑶草读书习字,或是指点柯家为兄弟文章,松弛精神。
瑶草常常疑惑,眼下这个年轻帅气,对妻子爱怜,对自己也和蔼的父亲,因何在十年后那么专横绝情不可理喻?瑶草在想了很久之后,归结于一句老话:人世上先有了后娘,也便有了后老子!这一结论,使得瑶草更加坚定了要摧毁大伯母龌龊算计之决心。
可是,自己毕竟只有六岁,六岁的孩子的体能根本无法对抗老谋深算的大伯母。
虽然瑶草有成年人的思维,可是六岁孩子之话,母亲会听吗?瑶草觉得阻止贱人小燕勾引父亲之行动,任重而道远。
瑶草记得,母亲死于父亲上任前夕,母亲坟土未干,圣上夺情,父亲没有为母亲守制一年,就起程去了祥符县任县令,随行带着已经有了三月身孕的贱人简小燕。
而自己留在家里替母亲守孝三年,十岁之时,方才随祖母去了祥符县。
那时节,父亲已经官居七品,县令正堂,并在母亲死后一年,将生下儿子的贱人简小燕扶正成了正室夫人。
简小燕这个小偷有了正式身份。
此后,父亲卸任回京,官升六品,贱人也成了六品淑人,人模人样出席官夫人聚会,俨然良家女子。
父亲虽然接受过同僚赠送的莺莺燕燕,大都不能长久,要么转手送人,要么置之不理,始终最宠爱的还是简小燕。
而生过孩子的简小燕,无论身材相貌都不及那些莺莺燕燕,更不及自己母亲美貌爽朗能干贤惠,而简小燕娘家更是一穷二白,她母亲靠着柯家吃了一辈子白食。
于瑶草眼光看,简小燕比之母亲,除了小几岁外无一优势,唯一胜出母亲的地方,就是她柔柔弱弱万事依赖父亲,并走了狗屎运,一举养下儿子柯家福。
看来父亲良心没坏透!想到此处,瑶草对保护家庭圆满可行性,信心大增,只要母亲生下儿子,母亲就可以根据柯家男子四十无子方纳妾之祖训,硬气拒绝父亲纳妾,也就可以长长久久活下去。
可是母亲能生下弟弟吗?前生,母亲并未生子。
至于母亲有无怀孕,瑶草那时候太小,又自闭,委实不记得。
可是重生后的一切一切,都跟前生一摸一样,简直就是重复之前的生活,只除了自己比之前精明些,这说明母亲前生很可能曾经怀孕。
可是自己为何不记得?瑶草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不久之后,瑶草便茅塞顿开。
因为父亲同年上门,要设宴款待,母亲竟然在去厨房之时跌倒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母亲眼下已经坐稳了胎,倒地之时又被秋云冬云及时救助,跌得不重,与胎儿并无大碍。
细究其原因,却是地上洒满了菜油。
陈妈妈为此大动干戈,打了厨房头子十大板子,扣了三位厨娘三月银米。
可是三位厨娘齐声喊冤,说她们并不曾在厨房泼油,就有也会拿灰扫尽,绝不会这样大大咧咧摆着让人发觉。
陈妈妈觉得这定然有人陷害方氏,想叫她落胎,可是却查无实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毕竟这次事件打击面实在太广,方氏经常会去厨房查看一番,时时会亲手给夫君弄几个小菜,整个柯家都知道她这个习惯。
这一忽发事件,使得瑶草疑窦顿生,她开始怀疑,难道母亲这一胎遭人暗害,从而发生了变故,所以自己才不知道母亲曾经怀孕过?毕竟母亲的肚子现在还不十分出怀,自己那时懵懂不留心也有可能。
思及此处,瑶草不由冷汗森森。
瑶草心中暗暗推论,以母亲那样爽朗之人,竟然绝望求死,肯定是这胎出了问题,或许更严重,母亲被害失去了再生育能力!或许恰在此绝望之时,母亲发觉了父亲与简小燕勾搭成奸,珠胎暗结。
而当时母亲待之亲切如母的柯家老夫人却忽然翻脸,力挺简小燕入门。
恶毒的大伯母会如何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不难想象,柯家其他受了母亲恩惠之人或是墙倒众人推,或是袖手旁观,总之没人愿意拉母亲一把,说句公道话。
瑶草一时泪流满腮,遥想母亲当时艰难处境:被人设计失去孩子,失去生育能;夫君跟仇人之妹勾搭成奸;婆母公然支持贱女人登堂入室,柯家满门无人替母亲说一句公道话,反而去全体一致,强摁着母亲脑袋,要她大度的接受小三进门,而唯一不会背叛她的女儿却形同傻子。
瑶草不知道自己处在这样环境,会怎样,可是,死过一次的瑶草,却能体会母亲当日经历了怎样的凄苦、绝望、痛楚。
母亲大约就是在那种众叛亲离,自己残缺之下心灰意冷,慨然赴死罢。
一切想通透的瑶草泪流满面怒不可遏,罪恶起因于王氏贪财,父亲好色,简小燕放荡,凭什么他们作恶,却要自己母女遭受如此的磨难惨痛?这不公平!痛心疾首的瑶草暗下决心,这一世,自己非要把它翻过来不可!瑶草在心里告诫自己,自今日起,自己的亲人只有母亲与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作恶之人必须受到惩罚。
母亲应该好好活着,她应该过幸福的日子,该受到惩罚之人应是父亲、是简小燕、是猪狗不如的大伯母王氏母女。
自己、弟弟,还有青果、青叶,则要长长久久的活着,与母亲一起过幸福的日子,看恶人的下场!至此,瑶草锁定一个目标,排除千难万难,扫除一切障碍,确保母亲不受伤害,顺利生下弟弟或妹妹。
此后的日子,瑶草满脑子思考的都是如何让母亲顺利生产,可是瑶草毕竟女儿家,经事太少,左思右想无良策。
便常常沉迷于自己的思绪中发愣发呆。
奶娘李妈妈发觉瑶草最近屡屡发呆,起先以为瑶草不舒服,可是摸摸额头后背心,并无异常,问瑶草哪里不舒服,也是一问三摇头,奶娘顿时心惊,还以为瑶草又犯病了,她很怕瑶草回复之前自闭,顿时慌了,忙着告诉了瑶草母亲方氏。
方氏闻言心下着慌,急急离开了柯老夫人上房,回院来探瑶草,方氏摸着女儿逐渐圆呼起来的小脸蛋,心里柔柔的透着蜜甜:告诉娘亲,谁惹我们姑娘不高兴了?瑶草没有跟之前一般偎进母亲怀里,而是小心翼翼搂着母亲一只胳膊靠着。
扬起小脸,撅起嘴巴:谁不高兴啊,娘听谁瞎说呢!方氏满脸和煦笑道:没听谁说,是我自己发觉我们姑娘神色不对,问问不行呢?瑶草扁扁嘴,小心翼翼摸摸母亲逐渐鼓起腹部,斟酌半天方道:怀的是弟弟吧?方氏微微一愣,笑道:草儿喜欢弟弟呢,还是妹妹?瑶草道:弟弟妹妹都喜欢,可是祖母喜欢弟弟,父亲喜欢弟弟,大伯母……三夫人心里其实很在乎,她想一举得男,可是自己眼下已经怀孕六个月,苏郎中依然瞧不出来,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据闻之前柯家大夫人二夫人,都是怀孕四月之时就分出了男女。
方氏猜测,大约自己怀的女胎,苏老爷子知道自己得男心切,不肯实言相告。
方氏自己忧心不已,反倒安慰女儿:弟弟也好,妹妹也好,只要我们草儿喜欢就好。
瑶草摸摸母亲似乎特别蠢笨的肚子道:个儿这般大,应该是弟弟吧,祖母常说男儿壮实呢!方氏低头摸摸自己肚子,笑意儿自嘴角绽开。
李妈妈拍手笑道:姑娘说的很确呢,奶奶肚子似乎比别人肚子要大许多,一般人四个月都不大显呢!方氏摸摸腹部直叹气,大了许多又能怎样,只要不是男儿,婆婆夫君都不满意。
看着母亲忧心的样子,瑶草却自此更加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母亲。
可是瑶草不知道该如何做,只得让青果青叶悄悄出去探听,多少知道一些龌龊人的鬼魅伎俩。
按照青果青叶探听所得,无非饮食上动手脚使人堕胎,或是外力损伤,像摔跤跌倒之类,让人早产。
瑶草方得了此信,母亲那里就有了动静,这一日,装病不出的大伯母来瞧母亲了,并替母亲熬了一锅鸡汤。
并当即盛了一碗,要母亲当面尝尝。
看着母亲似乎很高兴接了汤碗,瑶草一旁急红了眼,大伯母绝对不会这般好心给母亲补身子,其中必有猫腻,生怕母亲会喝那汤。
谁知母亲竟然真的尝了一口,用绢子抿抿嘴角笑道:谢谢大嫂,果然好汤。
吓得瑶草忙上前去夺母亲汤碗:娘亲,我要吃。
接着把碗抱在怀里不撒手。
大伯母王氏看着瑶草心里暗暗哂笑,面上却把瑶草好好夸了几句才起身。
瑶草把碗放在桌上,身上出了一身汗。
却见陈妈妈把一口银针放进汤里,见银针并无异样松口气:还好。
旋即柯家二夫人前来探视方氏,瑶草机灵一动,把汤碗递给二伯母:二伯母尝尝可还好,瑶草给母亲做的补汤呢!柯家二夫人闻言一笑:好,瑶草真能干,我尝尝。
就见苏氏砸吧砸吧嘴,脸色一变:这,三丫头熬的什么汤啊?陈妈妈有些变脸:鸡汤啊?苏氏再砸吧砸吧嘴道:不对呀……忽然抬头看着方氏道:三婶喝了多少?方氏笑这伸出一根指头:一口而已。
苏氏松口气:这鳖汤虽是大补,怀氏夫人却不能喝,幸亏草儿叫我尝,不然非出事不可。
方氏陈妈妈瑶草俱俱变脸:怎么?苏氏一笑:也是你们不懂医道,我虽然跟我父亲学个半调子,却对妇科特特在意,这鳖汤对一般人是大补好东西,对孕妇却是催命的东西,也不会一时就显,吃个十天半月,不光这胎儿完了,就是母体也会受到损伤,调理不好可就麻烦大了。
瑶草咋闻此言,浑身止不住颤抖。
苏氏其人方氏闻言手指甲暗暗掐紧掌心里,她身后的秋云冬云只吓得嘴唇哆嗦不住。
陈妈妈更是一声惊叫:什么,这个……方氏抬手制止了陈妈妈,快速对着她使个眼色,陈妈妈便对招呼秋云冬云出门去了。
瑶草靠近母亲紧紧抓住方氏衣襟,浑身抖索着只想哭,果真如此,原来真是大伯母王氏害死母亲!方氏脸上绽开一丝笑容,摸摸瑶草脸颊笑道:妈妈没事,冬云,带三姑娘下去洗洗,看她满头脸的汗水。
苏氏见房内众人神态大异,顿时觉得自己来的不妙了,一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正在犹豫之间,方氏已经打发了房中所有人,走到苏氏面前,盈盈福身:多谢二嫂救命之恩。
说着话心酸难忍,瞬间泪流如倾。
苏氏心中疑惑顿时坐实,忙起身搀扶方氏:快些坐下,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别窝着孩子。
方氏哭得哽咽难语:二嫂,我哪里做错了?我是不仁还是不义?他竟然对我下如此毒手。
苏氏心中明了,却还是问道:这是什么话说得,这柯家谁不是照顾着,难不成这汤不是草儿做的?方氏点头:原不是。
苏氏伸出一根指头道:我刚看见她出去,莫不是?方氏点头:我自问对得起她,我替她闺女买丫头,替她儿子交学费,二嫂,你说我到底该如何,她才能满意?难不成我要把这个柯三夫人的位子送给她表妹吗?苏氏心里一声冷笑,只怕这还不够,方氏的留下所有财产那位才能罢休呢,嘴里却丝毫不漏:或许大嫂这也是凑巧吧。
方氏知道苏氏一项明哲保身,不愿多惹是非。
其实方氏今日原没有要苏氏替自己出头作证的意思,正如苏氏所说,王氏可以推说并不懂得医理,顶多被柯老夫人骂一句莽撞了事。
自己若去说破,反引得王氏再觅他法害自己,不如不动声色,让她自以为是的好。
方氏今日所求,不过是与苏氏悄悄结下联盟,让她知道王氏罪恶行径,他日有事,也有她这个知情人替自己做个见证。
因一抹眼角和泪而笑:二嫂说的也对,看我听风就是雨,让二嫂见笑了,其实我早就想求教二嫂了,今日正好,今后就请二嫂教我些妇科知识,你看你三侄女,这般大了还笨笨的,说不得就是我那会儿饮食有问题,还请二嫂不吝赐教,助我顺利生下健康的孩儿,我一辈子不忘二嫂大恩大德。
苏氏听着这话,心中一动,想三叔即将出仕,方家有钱,钱权结合,可谓无坚不摧。
自己娘家贫困,丈夫平庸,自己三个儿女仅靠自己夫妻很难成器,倘若方氏应承提拔她姊妹三个,那情势则立刻反转,大为不同。
要说这苏氏害人之心无有,攀附算计之心却不下于任何人。
她想着眼下方氏之难正是自己为孩子们谋求飞升的一个契机,因而眼睛眯一眯,道:三婶说的什么话,什么大恩大德,我们原是一家人,正该互相帮助才是。
我们家有还不是靠着你这三婶才能上学攻读呢。
唉,只是你们明年一走,他就没这好命了,只怪他没福气,没托在三婶名下,倒投了我们一对没用的父母。
方氏见她满口答应,正在高兴,却听她呼啦啦说了一通话。
那话一在脑子里过一圈,便知道了苏氏之意,方氏稍有不愉,瞬间又过了。
其实方氏开口求苏氏之时,原就有报答之心,这样也好,总好过那些多在背后阴着使坏之人,且这苏氏所求也不算贪,因拉了苏氏之手珍重言道:二嫂这说的哪里话,侄子与子虽有一字之差,在我眼里侄子如子。
且我正喜欢三侄儿得紧,不为别的,就为他与草儿感情好,在外面捉个雀儿蛐蛐,也想着替草儿送回来。
只要二嫂舍得,明年我就带了他去,我与他寻个好先生读书,大些了就送他去商丘应天书院求学,一概费用有我担待。
二侄女若是愿意,就叫她与草儿一起跟着学刺绣,一来与草儿做个伴,二来也方便我替她在汴京寻门好亲事,只要二嫂不怪我抢人儿女就好。
苏氏听说不仅儿子有前程,就连女儿将来婚事也有了着落,一时兴奋的满脸光亮,方氏只要应承,女儿将来即便嫁不得大官贵族,至少要比自己寻得强许多。
老大老二出息了,还怕幺儿不好吗!苏氏意思得意,脸上笑得要滴下蜜来,握紧了方氏之手:三婶这话说得,我有什么舍不得?跟着三婶我最是放心不过了。
三婶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左不过无事,以后就由我替你安排饮食,你听我的,我保你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方氏笑得睫毛上泪珠儿颤悠悠的闪烁:有了二嫂这话我就宽心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话二嫂别说破,明儿起你就带瑶枝过来,只说玩儿,免得别人再生别的坏心。
苏氏一笑:我省的,即使这样,明儿起,你别在公中派饭了,一应米面菜蔬都有你自己信得过之人采买,菜单子我这就开给你,如何烹制,我明儿自来交给你可信之人,今儿我来的够久了,也该走了。
方氏亲自携了苏氏送到门口:秋云,送你二夫人。
一时陈妈妈进来问道:小姐,二夫人愿不愿替你在老夫人面前作证?方氏摇头。
陈妈妈气道:真实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方氏再摇头叹道:二嫂说得也对,我们现在就去了老夫人面前,又能如何?王氏只要咬死了不知药理,老夫人也奈何不得她,且她生了两个儿子,柯家且舍不得休她。
陈妈妈气不忿: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方氏眼神凛一凛道:这倒不是,二嫂答应了自明儿起来替我安胎把关,一切等我这胎平安落地再说吧。
陈妈妈奇道:她怎么就肯了?先前小姐请她,她说自己不大通呢。
方氏眯眯眼睛,目光幽远:这都是草儿之功,逼出了她的真话。
以前倒是我轻忽了,原以为二嫂是个愚笨村姑闷葫芦,却原来心里颇有陈算。
那王氏我也以为她仅是无耻贪财,嘴贱些,却原来竟这般心狠手毒,算来算去倒只剩下我最愚笨呢。
陈妈妈叹道:姑娘不是愚笨,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今后可要学精些。
也都怪我,只会疼小姐,当初也没教导小姐学些高门里的鬼魅伎俩,弄的现在受那个村婆子残害,你孙妈妈在就好了,她是最懂得医理了,不像妈妈我没用,只会做些好吃的。
方氏笑道:学那些做什么呢,没得跟人似的烂了心肝。
少顿又道:哦,麻烦妈妈给楠枝说一声,明儿起,瑶枝跟瑶草一起学刺绣,就说劳她辛苦些,工钱加倍。
陈妈妈挑眉道:吔,这怎么说的?苏氏提的?方氏笑道:嗯,我答应栽培她儿子女儿,她保障我们母子平安,我倒喜欢她这样,明码标价,直来直往。
陈妈妈一笑:没想到她倒有这见识。
方氏眼神逐渐锐利起来:柯家人不多,没想到却虎狼雄踞,倒是我少见识了,差点没被他们吃干抹尽了。
却说瑶草奉命回避,心情异常激动,一未证实了自己猜想,二为母亲终于惊觉了。
不过被冬云拘着半个时辰,瑶草仿佛觉得过了几年的光景,终于莲香来招,瑶草迫不及待到了母亲身边,第一句便问:娘亲吃了一口不要紧吧?方氏一笑:无事,我不过抿一抿,草儿甭担心了。
瑶草拉着方氏衣袖摇晃:娘亲以后别吓草儿,草儿害怕。
方氏点头:好,娘亲今后水也不乱喝一口了。
这以后,方氏竟然真的连一口水也不喝别人的,甚至连祖母房里送来的汤水也是一样。
瑶草心下稍安。
王氏起先没察觉,一连送十天乌鸡汤,后又接着改送银耳莲子羹汤。
却被二夫人在莲子汤里吃出了茅根的甜味,继而在王氏房后找到了茅根渣子,那量大的惊人,足足有半撮箕,不说方氏恨得咬牙,就连苏氏也胆颤心惊,倘若这两宗真给方氏吃下肚,鳖汤漏红小产,茅根通经活络,方氏能逃一条命也就万幸了。
这到底有多大仇恨?苏氏在心里怕了王氏,当晚回家约束瑶枝,以后不许跟瑶玉一起疯玩,自己个好好学女工习字。
并在稍后瑶枝违例之时,狠狠惩罚了瑶枝几次。
而瑶枝也渐渐发觉,自己跟堂妹瑶草一起纵有犯错,总能得到母亲宽宥,唯独一根大堂姐沾边,母亲惩罚就分外严厉,常常罚跪两个时辰以上,最严重一次,瑶枝被母亲打伤了手心。
此后,瑶枝渐渐与要与疏远,跟瑶草玉兰成了闺中密友,当然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却说王氏做了缺德事,一天天竖着耳朵听信儿,却始终没有她想听的信息,却见方氏依旧谈笑生风,面色红润,心里只是暗骂自家娘嫂子,给自己想的法子一点无用。
呸呸几声,决定另辟蹊径。
因为她罪恶没有达成,为此,王氏在柯老夫人面前几次点眼药拨火:这三弟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的东西她赏给下人,连老太太也是这般,太不是抬举了。
这话停在二夫人苏氏耳里,只觉得厌恶,难不成人家不吃你的害命药还得罪你了?要被你害死,那才识抬举呢?对王氏的额厌恶直线上升,苏氏同时想到,一旦方氏随夫上任,家里留下自己与王氏,免得不有些利益之争,或是口舌之争,方氏对她这般奉承,她还下得毒手,对自己岂不是更无顾忌?苏氏不由打个冷战,后怕无比,也由此已经在心里打下了孟母三迁的主意,自此对方氏更加尽心尽力。
母亲听之任之,从不解释什么,却在胎儿坐稳之后,复出管家,一如既往孝敬祖母,操持家务,该贴钱贴钱,该出力出力。
笑得更添,活的更招摇滋润。
只把个王氏气得口鼻冒烟奈何不得。
饮食有二伯母保驾,瑶草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还有外力摧伤呢?瑶草因此在每天早起晨练之后,每每把母亲每日行走的路径先走一遍,门口路边,哪怕一丁点的异常,瑶草也要研究几遍,然后才去母亲房里伺候问安,搀扶母亲去议事厅。
十一月初八这一天,终于又一次让瑶草逮住了鬼魅,同时也证明了厨房泼油事件并非偶然。
方氏寒心能够察觉这次阴谋,也是天可怜见,让瑶草前生养成了风雨无阻每日晨练的好习惯。
这一日,天下了第一场小雪,夜间北风呼啸,天气分外凛冽起来。
青果青叶原本劝止瑶草,就歇息一日,瑶草当时看着漫天飞雪,听着呼啸的北风,也有所犹豫,可想着自己与母亲今后还有饿狼鬼魅要打要斗,怎可贪恋一时温暖?最后主仆三人依旧早起晨练,瑶草却在探路经过议事厅门口时重重摔了一跤。
幸亏瑶草人小骨头软,又天天锻炼,体能不错,虽然这一跤摔得头晕眼花,却并未造成实质伤害。
只是一双手太过细嫩,着地搓破了手掌,手腕子有些轻微扭伤。
又有青果在前跌倒,瑶草撞在青果身上,所幸面颊却无损伤,饶是如此,瑶草也疼得够呛。
青果更惨,却是结结实实嘴啃地,不光挫伤了手,面颊擦伤了鸡蛋大一块。
只有青叶跑得慢些,落后一段幸免于难。
青叶见瑶草跌倒,刚要咋呼,却叫瑶草摆手摁住了:别叫,快扶青果。
瑶草含泪爬起,与青叶一起搀起青果,仔细检查,虽有破皮,却没伤筋动骨。
三人仔细一番观察,原来议事厅门前一段的路面让人偷偷淋了水,一夜寒风吹拂,看着与旁边并无两样,实则薄雪之下结了冰,瑶草因此滑脚摔了跤。
瑶草想着母亲怀孕已经七月,倘若母亲摔一跤将是什么结果?瑶草不免心中大呼幸运,幸亏跌倒的不是母亲。
想着母亲前生就是这样被人一步步逼向死亡,自己却懵懂无知,瑶草一时眼泪弥漫。
青果青苗还道瑶草疼得厉害,忙着要去叫人来救,瑶草不想此事大肆宣扬,三人合力把路面恢复原样,让青果青叶回房自去包扎伤口,瑶草自己去了母亲房里。
瑶草不想张扬,并非胆小怕事,只因瑶草深知母亲方氏脾气耿直,倘若再教她知道这事儿,母亲定会激怒暴躁,或是吵闹什么,或是去老妇人面前告状,或是直接打上王氏贱人面前,瑶草都不怕。
只是瑶草担心母亲这一项已经忍耐的够了,瑶草害怕再历此事,母亲会受不住刺进,损伤胎儿。
这万万不能,瑶草不想置母亲于险地。
瑶草预备先瞒下此事,想个稳妥的法子再说,因而悄悄把事情原委告知了母亲奶娘陈妈妈。
陈妈妈一听唬得不轻,立刻要去告诉方氏,被瑶草劝止了:妈妈且住,倘若能告诉母亲,我一早说了,何必绕道告诉妈妈这么麻烦!陈妈妈讶然:小小姐的意思?瑶草道:我不想叫母亲伤心难过损伤身体,这样就遂了坏人心愿。
陈妈妈点头道:还是小小姐了解小姐脾性,依你说该当如何?难道连老太太也不告诉?那我们岂不是白吃亏,也太便宜那些作恶之人了?瑶草道:我们现在嚷嚷出去,又没抓住贼人,就是老太太,也必定以为母亲怀孕,恃宠生娇,反而不美。
与其闹得众人皆知,逼得贼人狗急跳墙,不如按兵不动,自己小心,待母亲养下弟弟妹妹后,再跟她们慢慢算账不迟。
陈妈妈听着这话倒跟方氏一个心思,忽然觉得自己小小姐兀自精明能干了。
搂一搂瑶草:我的孙小姐,比妈妈想得周到,可是事由一年四季做贼的,没有一辈子防贼的,小姐总要去理事,谁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再使坏呢,岂不是让人防不胜防?瑶草点头:这正是我要求陈妈妈之处,为了以防万一,我想请妈妈劝说母亲交出管家之权,反正母亲将来生下弟弟之后也是要交出去,与其将来手忙脚乱,不如现在主动交给祖母。
陈妈妈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谁知任是陈妈妈如何劝说,方氏只是不肯:柯家现在所有一切都是我费心筹谋,否则他们一家子喝西北风也不能够,我坚持到现在,岂能就此放弃,白白便宜王氏。
陈妈妈又把那养下哥儿再谋事之话搬出来劝说,方氏只是不动心,口里催着秋云快些替自己拢头发,要去议事厅议事。
瑶草急得只给陈妈妈打眼色,却被方氏瞧见:草儿?你做什么挤眉弄眼呢?瑶草上前依偎着方氏撒娇:我觉得陈妈妈言之有理,母亲成天带着弟弟操心劳力,母亲不累,弟弟也累了,我心疼弟弟呢!秋云噗哧一笑:小姐这话说得中肯,就是这话,妇夫人不累,小公子也累了,依小的说,夫人就歇下吧,身子越发重了,似乎比别人家临月的妇人还蠢些。
方氏在菱花镜前照来照去,又自己摸摸肚子,奇道:我觉得还好呢,你们如何都觉得我蠢笨?陈妈妈笑道:嗯,圆溜溜的,针掉在脚边也看不见,还说不蠢呢!瑶草看着圆滚滚的母亲转来转去,的却像个皮球,噗哧一笑。
方氏自己再看看也笑了:真确似个圈球啊!说着依旧要出门,瑶草连忙上去巴着方氏撒娇:母亲,外面下雪了,冷得很,我们这里靠着熏笼说故事好不好?方氏有些毛躁了,皱眉看着瑶草:这孩子今儿怎么这般不听话?陈妈妈见瑶草已经无能为力,忙着给秋云使个眼色,自己上前搀扶方氏:姑娘且坐下,妈妈有话相告。
瑶草十分担心母亲受不住,因看着陈妈妈,试图制止:妈妈?陈妈妈摸摸瑶草:小小姐放心,相信你娘亲经得起。
方氏这才发觉奶娘与瑶草今天都怪怪的,难免狐疑:奶娘要说什么?瑶草忙着靠近方氏,搂紧方氏一条胳膊:娘亲别怕,有草儿保护娘亲弟弟。
方氏拍拍瑶草后脑瓜笑道:好,我们草儿最能干了。
陈妈妈见方氏一笑放松了,这才低声慢慢把瑶草的发现告诉了方氏,方氏一听,果然怒火升腾,唬得起身:这些狗杀才,竟然起了这样的坏心,这肯定是王氏贱人所做,她想害死我,好掌家,让她妹子捡便宜,我呸,妄想。
我这就去告诉公公婆婆去,休她个狗杀才贱人。
瑶草一边拉住母亲不让她冲动:母亲息怒,看在弟弟,看在草儿呢。
一边看着陈妈妈苦笑。
陈妈妈上前搂着方氏,嘴里不停劝慰,不叫她胡乱动弹,一边示意秋云冬云替方氏抹背顺气。
方氏兀自怒气不息,但是已经不再往外跑了。
一时苏氏到来,发现这般裹乱,忙着上前替方氏按压太阳穴,又吩咐秋云用热水替方氏搓脚,方氏渐渐平复,只是人有些泄气疲倦。
苏氏忙吩咐把羊奶米粥奉上,方氏喝了小半碗方才渐渐脸色红润了。
苏氏不免责怪:什么事情不能平心静气些?已经七月交八月的身孕了,不说了要忍耐吗,如何又毛躁呢,我今儿可丑话说了啊,这事可一不可再,下次你再这般,我可不保证啊!说着招呼秋云:我们去厨房。
又对方氏道:你好好的,想着四个字,平心,静气。
方氏点头:难为二嫂。
陈妈妈这才拍拍胸脯摇头道:嗳哟,我说小姐,你听听,二夫人也这般说呢,您怎么还是这般毛躁?你这修为还不及小小姐呢,小小姐就怕你这般,才东扯西拉,意图隐瞒。
唉,你这脾气要改改才是,吓死陈妈妈哟!方氏叹气道:你说她们这是为什么?我对让们还不够好吗?一大家子吃我的穿我的,倒头来恨不得我死,我何苦来哉!陈妈妈抚手道:就是这话,我早就劝小姐,不要管他们的事,自己关起门过小日子不好吗?你偏说什么,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没得自己锦衣玉食,哥儿兄弟侄子侄女吃糠咽菜的道理,这可好了,养成仇了。
瑶草接口道:娘亲,陈妈妈说得对,娘亲现在给草生个弟弟最最重要,其他的事情管他作甚。
方氏恨道:我就是不想便宜贱人王氏,我宁愿贴钱,也不叫她称愿。
瑶草遥遥母亲胳膊:娘亲别气嘛,我问娘亲一句啊,倘父亲明年一旦做官,娘亲难道不想跟父亲一起到任上去?难道为跟人置气留在这里呢?方氏一笑:你个鬼丫头,说什么?你娘未必这么傻,为一个贱人,也不值得!瑶草笑道:就是啊,既是这般,娘亲就应该现在把家事交割清楚,纵娘亲不愿意交给谁,那就交回给祖母掌管好了。
祖母爱给谁给谁,娘亲只管养好了身子,等明年父亲做官,跟着父亲到任上去做官太太。
等父亲上衙门了,母亲就教导女儿绣花,弟弟认字,或是带着女儿与弟弟去跟那些官太太们交际,一起赏春花赏秋月,登高赏菊吃螃蟹。
等父亲回家,我们一家子就去花园子散步聊天,父亲放假了休沐,我们还可以去东京看外婆外公,可以去大相国寺赶集抽签拜菩萨,听主持讲经说法。
我们还可以去洛阳参加牡丹盛会,去看石窟拜佛,去嵩山听暮鼓晨钟,娘亲觉得好不好?方氏想着女儿这些描述,脸上浮起向往微笑,笑意儿越来越深,一直嘴巴乐得合不拢。
陈妈妈摸摸药草头赞道:小小小姐真可人疼呢,小姐你有福气。
方氏摸摸自己肚子,眼神一凛,吩咐陈妈妈道:奶娘,你叫奶兄把我新置下那托在三爷名下八百亩土地,全部改成我自己名字,宁愿多交税,也不能便宜这些人。
还有叫奶兄告诉绸缎铺子,金铺,药材铺子掌柜的,明儿起,柯家任何人不得随意在铺子拿东西取银钱,除了我亲笔签字,一切要现金交易。
还有来投三爷的土地收益,与柯家原有土地收入断裂开来,单记一本账册悄悄与我送来。
又扬声道:冬云,去告诉兴旺家里,把议事厅上所有账簿子着人搬到老夫人那里去。
又吩咐秋云:把我那个兰花瓷手炉找出来给三小姐用,我们先去老夫人处请安,你给小姐装好银丝炭送到老夫人房里来。
秋云冬云领命而去。
方氏看着陈妈妈暖暖笑:妈妈预备暖轿,再替我把那两件火狐狸皮的袍子找出来,我与草儿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一时万事具备,瑶草摸着柔软光滑的火狐皮,身暖心也暖,笑眯眯牵着母亲方氏上了暖轿,陈妈妈李妈妈搭着轿子一起去了老夫人居住怡安堂。
不说之说却说瑶草跟着母亲颤悠颤悠往祖母怡安堂而来,心里想着怎么不露声色示警与祖母呢?说白了,又没证据,不说又憋气不甘心。
瑶草眼珠直转思忖,纵不能一时歼灭,总要设法子给她们添添堵才好。
再说柯老夫人见方氏母女冒而来请安,格外高兴,忙着招呼:清明,谷雨快些招呼你三少夫人坐下。
嗳哟,草儿也来啦,真漂亮啊。
高兴之余,不免责备方氏几句:我说你让你好好养胎,如何又不听,仔细冻着我的宝贝孙子,我可不依你。
方氏笑笑:看看婆婆说的,我又不是个纸人儿,这容易就坏了呢。
柯老夫人却道:今日最后一次啊,回去就给我猫冬去。
方氏甜甜一笑:媳妇遵命。
一时兴旺媳妇带着几个婆子,抬着一大箱子账册来了。
柯老夫人一愣,看着方氏道:这是做什么?方氏道:这是自媳妇进门所经手的钱财账目,媳妇现在一并交给婆婆,乘着我生产还有些日子,婆婆有不明之处也好问我,免得一日我做了月子,婆婆处事不方便。
柯老夫人闻言深深看眼方氏,心里暗暗纳闷,这方氏一项做得好好的,生恐别人插手夺权,如何今日这般呢?忽然一笑,看来这方氏是腻味了要脱身而去呢。
想着柯家地契尚在方氏之手,来投的田产也是方氏经办,不免好奇:不知这方氏会如何处理呢?她就这么自信,我会放任自流呢!柯老夫人一时沉吟,倘若这方氏不交出这些来,自己岂不是空手当家呢?也怪当初自己不该太算计,只想着把家事全权委托方氏,她自会设法周全全家衣食住行,却没想到有今日尴尬。
倘自己开口询问罢,不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毕竟那些田产当初已经抵押到期,差点落入别人之手,幸亏方氏又是讲情面又是出银子方才赎回。
若不问呢,一家子老小吃什么?柯老夫人正在踌躇不安,却听方氏笑道:婆婆先看着这些账务,稍后媳妇会把田契交还给婆婆,其实媳妇当初就不愿意保管,只是婆婆不愿意收回,我只好代劳了。
因为贵重之物,媳妇没放身边,另放在妥当之地,取回要费些时日,不过媳妇一准在离开之前将一切办妥交还婆母。
柯老夫人一顿:离开?心里不免疑惑,老三不过举人,举人不一定能中进士登高第,这方氏如何这般有把握?只听方氏笑道:嗯,媳妇此来正要禀报婆婆呢,我娘家哥哥来信了,说是稍后会派二管家带几个个婆子前来送礼催生,就便接了媳妇回家出月。
说起来媳妇也好几年没归宁了,爹娘实在想念。
再我哥哥信上说了,现如今科考做官,除了真才实学,还得有人推荐保举方才能顺风顺水,媳妇原本并无归宁之心,也是听了这话方才决定前往,襄助夫君一臂之力。
柯老夫人听了此话,些微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忙着拉了方氏手摩挲:老三幸亏有你帮衬,我们柯家有福方才娶了你进门呢。
瑶草一边听见,立时想起祖母曾说过简小燕是柯家功臣,心里翻个白眼,撇撇嘴,送了祖母一句话,‘有娘便是娘’。
却听母亲方氏娇笑连连:婆母夸奖了,三爷中举,一是婆婆生得好,二是婆婆教得好,一切都是婆婆的福气呢。
媳妇不敢贪这功劳。
瑶草听得起了一身鸡痱子,心里吐舌头,佩服娘亲会奉承:娘亲也,你刚刚还说柯家今日全靠你呢,嗳哟,这日白不打草稿呢!一时柯老夫人又问:这话老三知道吗?方氏连忙摆手示意柯老夫人轻声:婆婆快别提这章,倘若夫君知道这话,怕是科场也不进了。
我已经写了回信给哥哥,叫他们在夫君面前千万甭提这事儿,只是悄悄打点铺排就是了。
柯老夫人叹道:这真难为媳妇与亲家了。
你娘家哥哥也是今年会试罢,这两下打点可靡费不少呢。
方氏笑道:爹爹说了,只当是疼了女儿了,我大姐夫当日也是这般,且我方家缺的官家,不缺银子,我爹爹常说,忙忙碌碌挣银钱,只为子孙多富贵,他老人家可说了,只要子孙延绵昌盛,且不会心疼这几个银钱。
柯老夫人点头:老亲家颇有见识之人。
因方氏言说要交还柯家田契,使柯老夫人这些年心病痊愈,对方氏预备离家奔赴娘家丝毫不恼,相反觉得这个媳妇知情识趣懂大体。
一时,说不完的夸赞,婆媳相谈甚欢,屋内气氛和谐美好。
方氏卸任之事顺理成章得到柯老夫人允许。
却说瑶草到了柯老夫人房里,因房里有炭盆有熏笼,房门用了厚厚的撒花棉帘,屋子里暖烘烘的。
不一时,方氏瑶草母女两人都觉得身上热燥,方氏便自脱了身上毛皮外衣。
因瑶草手上有搓伤,方氏怕她成冻疮,给她缠了细白布,外面套着狐皮窝窝。
自己操作不便,清明便极有眼色上前帮着瑶草脱了毛皮大衣服衣,当取下手窝窝时,清明看着瑶草缠着手,不由奇怪:噫?三小姐手怎么了?昨儿来请安还好好的?瑶草想起这伤,心情蛮不好,笑得有些勉强,那话在心里打了几个转,终于轻描淡写说道:没什么,在房里滑了一下子。
柯老夫人见了忙问:哪里滑了?头一场雪就结冻了?一边来瞧瑶草伤痕,瑶草本当护疼要躲避,心念一转又忍住了,龇牙挤眼的扛着,任凭柯老夫人解开了自己手上缠的布带。
柯老夫人一见瑶草手上挫伤,眉头皱了起来:我记得你房间是木地板,如何就搓成这样了?方氏语焉不详,柯老夫人眼睛便虚迷起来。
瑶草马上淡淡改口:哦,孙女说错了,应该说实在房间门口摔了一跤。
柯老夫人眉头挑一挑,到底没做声,反是一笑,摸摸瑶草小脸蛋:亏得我孙女儿机灵,没摔伤脸颊,否则就麻烦呢。
又交待说这几天吃些清淡食物,有颜色的东西勿沾,免得肤色变黑等等。
候方氏母女离开,柯老夫人吩咐清明:你去给三小姐送一瓶蜂蜜去,顺便看看她那流水坎子如何滑成这样。
清明走后,柯老夫人又吩咐谷雨叫来柯三爷奶娘王婶子,两人密语一番,王婶子领命而去。
一时清明回报,并未发现什么滑溜之地,另外告诉柯老夫人一个消息:奴婢发现三小姐丫头青果摔伤十分严重,不光搓伤了手,脸颊也伤了一大片,在脸上又不敢擦药,只能等着慢慢疼好了,另外,小婢发现三小姐手腕也受伤不轻,吃饭拿筷子有些困难。
柯老夫人眉头紧锁,挥挥手让清明自去。
再一时,王婶子回来了,回禀道:各处都查看了,别处都好,偏三夫人问事的厢房门口一段青石路镜子似的光滑水溜,想来孙小姐应该在那里摔伤。
柯老夫人赏了王婶子一包米糖:拿回去给你们家花儿罢,那丫头该有六岁了吧。
王婶子笑道:正是呢,正跟府上三小姐同庚,都属马,只是我们孙小姐大了月份三月生,青草悠悠正当时,我们花儿腊月生,百草枯萎,唉,这就是命罢。
柯老夫人笑道:看你说的,什么命不命,还有说三月吃草好耕田呢,你家腊月牛马羊腊月正猫冬呢,有吃有喝不做事岂不更好呢!王婶子乐呵呵道:这还不是托了老夫人与三少爷的府,若靠我们两口子老实巴交,如何养儿子得孙子,想也别想呢。
柯老夫人心里有事,便不再答话,王婶子忽然一拍手道:爱嗳哟,您瞧我这狗记性。
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们老头子不是管着府上马匹牲口吗,昨儿夜里忽起北风飞大雪,我们老头子不放心,起来给牛马加草,竟然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大院里跑过。
我们老头子一早说给我听,我也没在意,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了,会不会就是那人使坏,半夜飞雪都没化呢,如何就结了冰了?柯老夫人立时提高音量:是谁?他如何不喊叫起来,倘若贼人进府就糟了。
王婶子忙摆手:我也是这样问他,如何不让起来,把那人抓起来?柯老夫人道:他如何说呢?王婶子一笑:他说看身量约莫是个女人,转眼就不见了,他起先以为是贼,后来发觉门窗完好,还道是那个婆子随地起夜呢,就没好意思嚷嚷。
柯老夫人心里立时想骂人,柯家这种人家哪有女人起夜半夜出房的?还随地起夜?忽然想起王婶子两口子原本是荒村野店活下下去出来逃生的,做活计下死力气,当初奶着孩子还帮自己做饭扫地,风也抓的一把。
就是生活小节不注意,小解大解非不在马桶里,要到野外田间无人处去解决。
地上的东西捡起就放进嘴里,说了也不听,还理由一大堆:地上灰怎么啦,吹吹不就好了?什么不干净生病,只要打我肚子里一过都干净了,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柯老夫人成天要盯着她洗脸洗手,偏是她奶水足,又发孩子,柯老夫人这才留下她。
后来也并不要她跟着伺候儿子,而是打发她们两口子一个管理牛马,驾车出行,一个养猪养鸡鸭。
柯老夫人想想从前直泄气,遂忍了气打发王婶子去了。
心里却也明白了,方氏因为一大早来交账本了。
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也不好下地。
不过柯老夫人明白了一件事情,这院子里有鬼魅,目的就是老三家里。
想起这章,柯老夫人直叹气,一时郁闷,骂出声来:少见识的东西,作死呢。
暗结帮派且不说老夫人如何想法子收拾王氏。
却说瑶草游说的母亲卸了管家职责,安心在家里猫冬养胎。
据二伯母说,母亲脉搏十分强劲儿,应该是儿子无疑。
瑶草记得,父亲听说这话,竟然忘乎所以,浑然遗忘有瑶草在场,做了他平生最失体统的事情,把耳朵贴在母亲肚子上大喊几声‘儿子’。
母亲瞬间羞红了脸。
这一意外,使不喜欢父亲的瑶草一时心情矛盾,五味俱全。
瑶草从来规划今后的幸福的生活蓝图,其实并没有如口里所说那般算上父亲。
自那日瞧见父亲对母亲依恋。
对弟弟神往,瑶草心思动摇了,她开始思考,自己倒底该如何面对这个仇人父亲?接下来的日子,瑶草除了自己晨练,跟祖父练字儿,跟楠枝婶学刺绣,又多了一门功课,跟二伯母学习最基本膳食药理,并很快学会了煲一些养生益气的补汤。
父亲柯三爷则正在夜以继日用功上进,预备来年夺取大三元而拼命攻读。
母亲则不止一次跟瑶草念叨,说父亲瘦了,胡子拉扎了啥啥的,吩咐秋云给柯三爷炖汤补身。
这让不喜欢父亲的瑶草找到了一个与父亲拉紧距离的契机。
瑶草想着,自己虽然不喜欢父亲,却又不能把父亲怎样,自己绝不可能像对付大伯母那般,给他点眼药下绊子。
毕竟弟弟成人成才需要父亲教诲,最最重要母亲舍不得父亲。
再有当下社会,家里没有顶门男人,女人立足社会将十分辛苦,虽有舅舅外公可以投奔,可是毕竟各立门户了,自己并不姓方,自己弟弟母亲最后还得依靠父亲立足社会,所以父亲不能摈弃,只能拉拢。
种种切切让瑶草决定,不再漠视父亲存在,要主动出击,跟他拉近关系,即便只是虚与委蛇呢。
因此,瑶草有意接手了给父亲煲汤的工作。
在瑶草给父亲送了几次亲手熬制的补汤之后,父亲柯三爷次次不吝夸奖,对她的笑脸多了几分会心的得色,是那种从心底发出与有荣焉的眉飞色舞。
是一个父亲为了女儿懂事能干而骄傲的得意之色。
父亲这种真情流露,让瑶草新生一种亲近感,仿佛一股热流自心底暖暖流过。
而理智却又生生遏制这种情愫的产生,瑶草终究难忘那晚御河边父亲的冷漠与无情。
瑶草被这种矛盾纠结缠绕,几次黯然泪下,无所适从。
虽然瑶草抗拒父亲,且不得不说服自己通过各种法子讨好父亲,比如每天替父亲送夜宵送补汤,堂兄们来问学问,去送小点心,把自己已经有些漂亮的习字簿交给父亲圈点,也包括插嘴堂兄们学业。
瑶草看得出,父亲每次虽然貌似生气责怪自己:懂什么胡乱多嘴,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呢,还不下去,贻笑大方。
却难掩面上欣赏与得色。
几位堂兄也对瑶草有了新的认识,他们觉得这个小堂妹不光会疯玩,还没傻完呢。
当然,这不怪堂兄们,他们可以因为瑶草主动接近,继而觉得瑶草可亲可爱好玩,继而宠着你,陪你玩耍。
可是绝不能要求他们对一个傻了五六年的人,一夜改观。
更何况瑶草只在堂兄们面前装可爱装天真,处处藏拙呢!其实,瑶草正利用自己愚笨天真,让人觉得她无害,从而获得身边人喜爱亲近,不动声色间,一点一滴改变着人们对自己的认识。
瑶草利用自己天真,哄骗父亲贴身伺候荷香不自觉间为自己所用,让她在堂兄们来书房时,想法子给自己发信号,因为瑶草告诉荷香说,自己想亲近父亲却又不愿意打扰父亲攻读,所以想在堂兄们来的间隙去见见父亲,也送些吃喝给父亲补充体能。
荷香淡然不会怀疑六岁的小姐会欺骗自己,乐得从命,反正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当然,瑶草不忘记给荷香小恩小惠,比如锦缎荷包啦,丝绢子啦,应荷香要求替她弄些刺绣的丝绸边角料拉,还有是不是奉送些自己做的小点心啦等等云云。
反正哄骗得十二岁荷香对六岁的小主人俯首帖耳。
除了收买荷香,回头又跟自己生死与共的贴身丫头青果青叶说了实话:大伯母要给我找个小妈,你们知道吗青果青叶当然维护自家小姐瑶草,十分气愤:真的,太坏了!瑶草再添火:你们知道大伯母替我找得小妈谁吗,就是大小姐瑶玉姨妈简小燕,这个女人可坏了,他想害死我们大家,独得我们柯家财产呢!青果青叶大吃一惊:啊,不会这么狠吧?瑶草一声冷笑,选择性告诉她们两件明摆着的事情:不会这么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摔跤,这就是她们想害死我们三,还有,我母亲上次在厨房跌倒,为什么?她们想害死我母亲与弟弟,好方便说我母亲没儿子,让简小燕嫁进来,我是不想那个人进门做我小妈,然后害死我,你们说,我们怎么办?你们愿意被害死吗?青果青叶同时摇头,声音怕怕的带着哭腔:不想死。
青果紧张给瑶草出谋划策:要不,我们把这情况告诉老夫人吧,让老夫人收拾她们。
瑶草一敲青果脑袋:你笨啊,老夫人喜欢瑶玉还是喜欢你我呢?你再不清醒,这么笨,下次就不是破脸而是破脑袋了。
青果摸摸脸上伤痕,哭丧着脸:小姐,我不想掉脑袋呢。
青叶也出主意道:要不我们告诉夫人罢,叫夫人收拾他们。
瑶草再敲青叶:更笨,母亲早就知道了,能收拾还不早就收拾了,等你来说!青叶摸摸额头,眨巴眼睛向瑶草身边凑凑:要不,小姐你说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小姐吩咐。
瑶草看着青果:你怎么说?青果扁扁嘴:我也一样,听小姐的。
瑶草招招手,让她们靠近些,轻声细语道:你们今后这样,每天我上课之时,你们轮流换班,总要一个去盯着我父亲书房,凡大伯母或是简小燕来见我父母,你们都要火速报我知道,我出面去搅和,记住了吗?青果青叶忙点头:记住了.瑶草又道:还有,我父亲若是离开了书房到大房去了,你们也要火速报我知道,还有这件事情,就是我们监视父亲的事情,你们要做的隐秘,切不可让父亲书童小墨与长随刘树察觉,更不能父亲察觉,否则我们三人死定了,知道吗?青果青叶连连点头:知道了,这种监视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瑶草略一思忖:每天我父亲起床开始,睡觉了结束。
青果青叶同时惊叫: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瑶草一人敲打一下:嘘,轻声,什么时候,要么简小燕提前离开滚蛋,否则要等到我父亲元宵后上京赶考方才结束。
青果大些,知道些大家子习性,因道:可是,如果三老爷与老夫人喜欢简小燕,我们盯着也没法子呀?瑶草忙一笑给他们打气:老夫人不会,已经明确拒绝了大伯母,只要我们不让简小燕跟我父亲见面,我父亲如何喜欢她,痴人说梦呢!青叶忙着帮腔:就是,就是,青果最笨了。
青果龇牙:青叶你说谁笨呢?青叶忙着讨好一笑:姐姐别气,我说自己笨呢,姐姐最聪明了。
不料还是挨了青果打:呸,笨蛋,小姐才最聪明呢。
瑶草笑嘻嘻搂住两人肩膀:我们三人一样聪明一样笨,为了不被大伯母简小燕整死,我们一起努力,先整死他们。
青果青叶大惊失色:小姐啊,不是说监视吗,如何又要整死人呢,我们可不敢啊!瑶草一人敲一下:笨蛋,你们快去上工,有事到母亲房里寻我。
这日正是冬月二十八,自这一日起,瑶草全面监视父亲与简小燕的暗桩正式启动。
几日无事,平安过去。
这一日腊月初一了,虽没飞雪,寒风刮得呼呼作响,天冷的邪乎。
瑶草正跟母亲依着熏笼取暖说话,却见青果在外面伸缩脑,瑶草一看就知道那边有情况,忙着起身道:母亲宽坐,我去去就来。
果然,青果告诉瑶草,大少爷二少爷到书房向柯三老爷请教学问,简家表小姐亲自相送而来。
书房搅局却说瑶草发现敌情,忙着进来跟母亲辞别,抱起自己习字本交给青果,说声;走!出门正遇上青叶提着点心食盒过来,瞧着瑶草笑:三小姐,豌豆黄!瑶草一见心头大喜:青叶真能干,跟上来!自己一溜烟抢先跑到前院,直奔父亲柯三爷书房。
后面青果青叶虽然比瑶草大了五岁,只因抱着书本提着食盒,路上有些湿润,不敢放开脚步,倒比瑶草慢了。
却说方氏见瑶草神神叨叨,忙对秋云一努嘴,秋云捏脚跟上去。
兼之青果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不光瑶草听见了,方氏贴身丫头秋云也听得一清二楚。
方氏闻报一皱眉,使了秋云跟随他们主仆三人,自己略一思忖去了柯老夫人房里。
却说瑶草跑到前院,就见书房伺候丫头荷香毕恭毕敬站在门外。
见了瑶草忙做手势努嘴的。
瑶草心里一紧,忙着进房,却见大堂兄二堂兄一边毕恭毕敬站着。
那简小燕正笑盈盈替父亲斟茶,嘴里此刻并没言语,那眼睛水蒙蒙、亮晶晶看着柯三爷,正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瑶草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贱人!却是稳住心神,一声轻笑打破沉寂:荷香丫头,这是什么规矩?因何你倒安逸,却来使唤客人?这书房瑶草这一阵常来常往,瑶草一边说着一边飞快走近父亲,将身子挡在简小燕与柯三爷之间,身子一福,嘴里忙着见礼:女儿参见父亲,父亲安好!柯三爷点点头:一旁坐下。
瑶草起身,翻转身子与简小燕当面,再一福身:见过表姨。
嘴里说着话,冷不防劈手夺过她手里茶盏儿,扬起小脸,笑得天真漫烂:真对不住表姨,小丫头不懂事儿,倒任凭表姨做这等下贱之事。
瑶草说着话一顿,回手再把茶水递回给简小燕,满脸羞惭道:看我,光顾着说嘴,自己也是主次不分,表姨乃是客人,理应先敬客人才是。
简小燕脸上讪讪的:三小姐何必客气!说着伸手来接茶水。
待她将接未接之时,瑶草微微前送,错开她的手,待她来不及回手那一刹那,瑶草忽然松手,拇指往前那么一拨,食指往回一勾,那杯茶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滴不剩全部泼在简小燕石榴红的百褶裙上,迅速晕开一片。
简小燕一声惊叫:嗳哟。
想提起裙子来又觉不雅,忙放开手尴尬的立着。
瑶草也故作惊慌,忙着上前替简小燕擦拭绣花儒裙,却是故意把茶叶沫子在她裙子上捻来捻去:嗳哟,对不起啊,简表姨,看把你裙子都弄脏了,我带您去我房里换一条吧。
忽然又‘哎哟’一声,抚着双手,一福手足无措的样子,满脸的羞涩:您看看我多糊涂,表姨这般身量,我的衣裙显是穿不下,这可怎么好?简小燕瞧着表姐做给自己刚刚上身石榴红绣花衣裙上晕开了一大块黑黄斑渍,心疼的要命,能否洗掉很难说,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新衣裙,心里只是懊恼,今天合不该穿了这件新袍子来,心里恨不得捶死这个捣乱的小鬼头,面上却微微一笑:不妨事,我回去换过再来。
那笑暖如三春,倘不是瑶草见过她的真面露,定然被她收复,觉得她信赖可依了。
瑶草心神不免紧一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瑶草眼睛瞄着大堂兄二堂兄,一幅泫然欲滴的摸样,回头抽抽鼻子看着简小燕:表姨,我陪你回去吧!一直没说话的柯家才忽然言道:表姨不用麻烦了,等会我们自己回去。
简小燕目的没达到,岂可错失展现她贤良淑德的机会,急忙言道:这可不行,你母亲身子不大好,她亲手把你们交给我照管,我要对你们负责人。
柯家才咬紧嘴唇,气鼓鼓看看哥哥柯家为,打着眉眼官司:丢死人,你管不管?柯家为眼中无波,眉宇间聚集了浓浓的羞惭与怒气,他们兄弟对母亲要把表姨说给三叔做小之事有所耳闻,下人中传了好几个版本,个个难听之极,柯家为兄弟原本不愿意让简小燕跟着来,迫于母亲威严不能不从,这会儿见简小燕脏了衣裙尤不死心,却要再来,心里一时火星四射,脸上虽然平静无波,声音听起来却冷冰冰:表姨还是回去歇着吧,我都十六了,弟弟也十四了,爹爹我们这个年纪都说亲了,表姨有什么不放心?难不成他日应试之时,表姨也要跟着进场不成?简小燕在大房如鱼得水,却一向对这个大侄子又怵,看看二侄子又不言语,显然跟哥哥一个心思,嫌自己累赘,心里不免灰了,却又不甘心放跑柯三爷这个梦中夫婿,心里想着与表姐盘算,自己一旦把上柯三爷,抢先生下儿子,柯家人谁敢轻视自己,方氏商贾女也得靠边去,自己岂不是一生荣华不用愁了。
可是眼下情势自己显然不能再留下去,简小燕万般无奈只得告辞,临走也不忘对着柯三老爷盈盈一福身:打扰了!起身掩嘴一笑,方才去了。
柯三爷也起身一弯腰:无妨,慢行!书房好一阵难堪沉默,柯三爷默默翻看柯家为所做文章,在上面圈圈点点。
柯家为柯家才兄弟则垂首而立,他三人都不看瑶草一眼。
瑶草不清楚父亲当年何氏跟简小燕搭上线,前生奶娘只说父亲被大房王氏下了药,酒后乱性只是简小燕怀了胎。
今日一看,瑶草不能确定,父亲当日是自愿上钩,还是被逼无奈,鉴于他后来对简小燕言听计从,刻薄自己,瑶草以为是简小燕落花有意,父亲是流水亦有情,那么自己今儿这一来,可谓惊散了野鸳鸯,恐怕爹爹定要责备。
瑶草偷眼看父亲,但见父亲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可是父亲并未似往日一般招呼瑶草,检查功课。
瑶草知道,父亲不高兴了。
只不知道他是怪自己失礼于客人,还是撵走了简小燕。
瑶草不管他如何作想,却是怯懦懦上前拉拉父亲衣袖:爹爹勿恼,草儿不是故意的。
柯三爷不置可否,依然面静如水:休要絮叨,一旁坐下。
这就是怪自己了。
瑶草心中计较,眼珠子乱转,她决定博取堂兄同情,以为声援。
低头酝酿情绪,慢慢走到大堂兄柯家为跟前,扬起小脸,眼里已经泪水盈盈:大哥哥,都怪我笨手笨脚,弄脏了表姨衣衫。
大哥哥知道的,我生来就笨,话也说不清楚,任是祖父祖母如何教导,我也学不来大姐二姐的聪明。
大哥哥你替我跟表姨说一说,就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告诉大伯母,我会让娘亲赔表姨一条新裙子,你叫她们千万别生气,好不好?我愿意去跟他们当面赔情认错!瑶草说道伤心处,声音呜嗯有些吐词不明:大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
柯家为当然不会怀疑年仅六岁的瑶草有什么计谋,他知道三堂妹历来笨笨的,不大讲话。
虽是最近总听母亲说三妹忽然聪明异常了,他原有些疑惑。
今日看来,母亲言过其实了,三妹顶多不过一个柔弱的正常孩子罢了。
哪里有母亲所说什么诡计多端,心机满腹呢。
此刻见瑶草泪盈欲滴,他十分羞惭,忙着安慰瑶草:三妹莫哭,我会替你解释,她们绝不会责怪你。
瑶草闻言破涕而笑:真的呀?这我就放心了。
我就知道大哥哥是好人,大伯母简表姨也都是好人呢!柯家为已经十五交十六了,读了关雎,父母也在讨论给他议亲了。
他对男女之事多有神往。
对母亲表姨动机十分鄙视,对表姨这般不顾女儿家体面,上赶着来见三叔,他十分难堪,更是不耻。
可是子不言父过,他只能缄默。
瑶草哄好了柯家为,又怯怯偷看父亲柯三爷,为了配合自己的茫然无措,瑶草双手忙碌的抚摸腰间要裙边玉诀,边偷瞄父亲边慢腾腾挨近父亲,讪讪一笑:爹爹,大哥哥说表姨不会责怪呢!却说柯三老爷,许是恼怒瑶草咋呼没个闺秀样子,许是别的什么,反正心里不大痛快,可是女儿这般到处赔小心,又不好再斥责。
沉脸道:你这会儿不是该学刺绣吗?瑶草唯唯诺诺,青果适时递上食盒,瑶草忙接过来慢慢举高:我给爹爹堂兄们送我新试做的小点心呢!说着打开食盒,取出一碟点心置于案头,乃是一碟子豌豆黄,瑶草向柯三爷面前推推:爹爹尝尝看?柯三爷美食当前,吸吸鼻子,脸色柔和些:放下吧。
瑶草一笑,又取出一碟递给柯家为:大哥哥你吃吃,好吃我再做给你啊!柯家为接过去也放在案上:谢谢三妹!瑶草一笑,如法炮制,再给二堂兄一碟子香喷的点心。
柯家才倒底小些,接过就手赛一块进嘴里,几口吞下,还跟那个吧唧嘴:好吃,好吃,三妹,下次再多做些啊。
这也不怪他贪嘴,毕竟刚才十三足岁,正是贪吃长身体的时节。
再说王氏挖空心思东算计西算计,混没时间弄这些,再她也舍不得银钱,柯家为兄弟一只吃得可加大厨房饭菜。
点心小吃也是等着公中份例,王氏总教训儿子们,说要勤俭持家,将来好给他们兄弟娶个好媳妇。
这些零嘴点心,还是瑶草开始试做,他们才吃的多些。
柯家才跟那吧唧嘴吃得香甜,惹得另外两个一本正经之人嘴里有些发酸,可是话一出口,不好反悔。
柯三爷一声冷哼,借机咽下口水:家才,你文章呢?柯家才忙着递上自己习作:烦请三叔斧正。
他三个便一本正谈论文章,再不理会瑶草。
瑶草一边翘了嘴巴,这可跟往日倒了个儿了,往日柯三老爷都是先夸奖瑶草一番,字儿写得好,手艺好,大家其乐融融,柯三爷再给柯家为兄弟指点文章。
简小燕不过一笑,自己搭上糕点赔上一屋子小心,也一样跌落尘埃。
瑶草心里不免灰心,想父亲前生虽然醉酒,人还是应该认得清,分明受了简小燕诱惑,又男人孽根性发作,喜爱受人崇拜,美色奉送上门,本着又便宜不占白不占,人不风流枉少年。
瑶草摸摸眼角,生生忍下眼泪,心里猜测,父亲这会子不理睬自己,肯定是对自己撵走了简小燕,恼羞成怒了。
想到此处,瑶草异常气愤,心里盘算,怎样一不做二不休,趁人不备,溜出了书房,主仆三人一溜烟跑去了柯老夫人房里。
巧借助力柯老夫人贴身大丫头清明一见瑶草,忙笑盈盈迎了进去:老夫人,三小姐来了!柯老夫人此刻正闲适得很,依着熏笼,谷雨替她捶着腿,她自己个在妆盒中挑拣首饰,预备明儿会客好戴。
三儿子中举,三媳妇怀孕,喜事都赶在一堆,若三媳妇一举得男就更好了。
更兼三媳妇把柯家土地地契正式交还给自己保管,也不提那几千赎金,这是摆明了孝敬自己了,柯老夫人只在心里夸赞方氏是个深明大义好孩子。
柯老夫人想着这些美事儿,攒着柯家命根子土地,瞌睡也睡得踏实了。
这一阵天天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此刻听见清明通报,柯老夫人抬眼看见瑶草这个孙女儿也格外顺眼亲切了,忙着楼抱起瑶草拿手捂着瑶草冰凉的笑脸:哎哟,看这小脸儿冰凉得,祖母捂捂,别冻病了。
吔,这怎么来了?你母亲刚刚还说你成日家忙着跟你哥哥们上书房,连她也不理了,怎么这会子就散了?瑶草吭哧半天,眼里又有了水汽,红脸低头給柯老夫人认错:孙女犯错了,爹爹不理我,我就出来了。
柯老夫人笑了:怎么?又跟你哥哥们淘气乱插嘴,叫你父亲赶出来了?瑶草因为前生学过经史子集,见堂兄有时候接不上挨尅,有时候难免多嘴提示,被父亲亦真亦假尅过几次,之前每次都是柯老太爷为瑶草取保,纵得瑶草胆子慢慢大了。
所以柯老夫人以为瑶草故态复萌,挨了挂落。
瑶草扭捏道:这次不是,我去书房给爹爹堂兄们送点心,以便跟爹爹请教学问,不成想碰见简小燕表姨,是我不该笨手笨脚给她倒茶,结果把茶水洒她儒裙上了,致使简表姨生气走了,爹爹就生气了!柯老夫人闻言皱了眉头:什么?简小燕?她到你爹爹书房去做什么?听出祖母声音似乎有些不悦,瑶草眼睛亮一亮,翘翘嘴角,道:大伯母身子不是不舒坦吗,让表姨送大堂兄二堂兄去书房找爹爹问功课来着,她就去了。
却说瑶草记得前生祖母力主简小燕入门,这会儿就爱你柯老夫人沉思,她以为祖母也生气了。
心中顿时茫然,暗笑自己忒多情,还试探什么,柯老夫人原就是贱人一伙子,自己太嫩了,这一点小小伎俩,祖母爹爹如何看不破了?瑶草心头一点希翼顿时灭了。
不过为了达到自己母的,瑶草绝不会轻易气馁。
心里盘算着,大不了你们而言恶意,我虚情假意就是了。
眼珠一转,忙着补救,拉着柯老夫人衣衫小声哀求:祖母,孙女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好好招待客人,结果失手了。
孙女不敢回去,怕娘亲不高兴,又怕父亲大人,这才来找祖母。
倘祖母也生气,孙女,孙女……瑶草低着头,慢慢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看客们别怪瑶草泪水来得快,其实要瑶草落泪很简单,她只需任意想起一件前生简小燕作践自己之事,都可以流几缸眼泪。
却说柯老夫人闻听瑶草之言,知道大媳妇不听劝告,执意要参合老三家事,名着为把自己妹子塞进来享荣华,其实因为嫉妒老三家里,想要打击老三媳妇,给她添堵。
其实之前柯老夫人为了子嗣计,原准备在三儿子中举后替他纳妾,但至少要等老三家里这一胎生了再说,倘若生下男胎,那么三儿子便不得纳妾了,即便要纳妾也是买断贱妾。
想到王氏打算,柯老夫人只是冷笑,像她这般谋嫡鬼胎却是要不得。
柯老夫人虚眯起眼睛,心里只骂柯王氏,看来自己只对她禁足是惩罚的轻了,她自己不能出动,派了替身出来捣乱来了,这个狐狸精倘若纠缠得老三,老三还有心思攻读吗?老三若真跟简小燕有了首尾,自己柯家书香门第决不能不认,定要负责,这一来,三媳妇还能平安生产呢?这个恶毒的东西,她这是要败坏老三,败坏柯家,看来这个王氏活得太舒坦,得再敲打敲打了。
柯老夫人沉浸自己思绪,浑不觉瑶草哭了。
还是大丫头谷雨一边看不过,叫了声:老夫人!柯老夫人这才拉回思绪,惊觉瑶草哭了,知道自己不言不语吓着小孙女,忙着搂了瑶草替她擦泪:嗳哟,这多大的事情,祖母亲自送你回去,看她们那个敢骂我的乖孙女儿。
瑶草还以为柯老夫人哄骗自己玩儿呢,谁料她竟然真的躬身背起自己。
说起来这柯老夫人与别家老封君不同,她在方氏进门之前,一直亲力亲为操劳忙碌,身板儿结实有力,不似一般享福之人那般软绵。
背着瑶草混不费劲儿。
却说瑶草趴在祖母背上,一时心潮澎湃,泪水汹涌,这事儿之前从没有过,她不知道祖母这般爱惜是真是假。
倘是真,前生因何要为先奸后娶的贱人撑腰,力挺她进门,从而逼死自己母亲?却说方氏见柯老夫人背着瑶草,清明谷雨一左一右搀扶而来,忙着这起身相迎,不由眼窝发热。
手里忙着替柯老夫人擦拭头上水珠,嘴里拣着错:都是媳妇没好好教导草儿,让她淘气去扰婆婆清静,劳您诺大岁数弯腰驼背倒来背她,真让媳妇羞惭之至。
柯老夫人摆手笑道:我疼自己孙女,你有什么错,你把老三照顾这般好,又把三丫头叫得这样乖巧懂事,现在有怀着我的大胖孙子,依我说,你对柯家有功呢。
方氏展颜一笑,嘴里谦虚着客套着,心里却舒坦极了,自己做了这么多,总算得了一句褒奖,给自己在柯家村的生活划了圆满一笔。
这一晚,父亲没骂瑶草,母亲亲自牵手送瑶草回房,笑着落了泪:都是娘亲无能!下次有事告诉娘亲,不要以身犯险,你爹爹已经恼了,说你小小年纪太过活跃敏锐,担心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放心吧,娘亲的事情,娘亲自己会办,总不会叫贱人得逞。
你好好的,娘就安心了。
瑶草乖巧的答应了母亲,心里却不以为然,她不会放弃一切可以打击王氏简小燕的机会。
瑶草这晚失眠了,她想起了祖母今日的举动,祖母这个自己前生怨恨的仇人,真是仇人吗?却说瑶草一夜无眠,翻来覆去想着祖母,大伯母,简小燕,父亲,大堂姐瑶玉,这些前生合力必死母亲又逼死自己的亲人仇人,一起涌到瑶草眼前,加之对祖母的认识发生了偏差,让瑶草一时满脑子浆糊难以理清。
瑶草想着眼下自己人小力孤,无论他们是敌是友,且先对她们虚与委蛇,对祖母更要巴结奉承。
只希望倘若母亲这次再生女儿,祖母不要插手三房之事,硬给父亲房里塞人,给母亲添堵,最起码这人不能是那简小燕。
对于父亲,瑶草感情很复杂,恨也好,怨也好,为子女者自落地不能选择父母,瑶草只能寄希望,父亲纳妾是因为子嗣,是因为遭人算计,那么这生,只要保证母亲生下弟弟,这些事情就能迎忍而解。
虽然一夜未眠,瑶草隔天好事一早起床晨练,然后去探望母亲。
眼下保护母亲不受外界伤害,是瑶草最紧要的任务,其次就是全力以赴,破坏简小燕与父亲单独接触的机会。
可是瑶草发现,自那日起,简小燕再没出现在书房之中,而父亲又恢复了对瑶草和蔼之态。
似乎那日午后之事从没发生过。
瑶草暗暗思忖,难不成是祖母起了作用?即便如此,瑶草还是不放心,保不及那一日,大伯母就会一个旁门左道,把父亲跟简小燕送做一堆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自己这样小打小闹不能起到关键作用,毕竟自己不能整天缠着父亲,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自己?瑶草日思夜想,希望能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让父亲见不到简小燕。
而隔开他们法子只有一个-釜底抽薪,在今年年底送走简小燕,让她在父亲离家之前不在柯家出现。
祖母打算很快就是腊八,柯家老夫人召集全家老小一起吃了腊八粥。
而后留下三个媳妇以及孙女儿闲话。
柯老夫人首先拉着方氏得手好一阵摩挲,继而当着三位媳妇几位孙女儿,把方氏好好夸了一通。
细说方氏扶老携幼,敬重妯娌,和睦邻里,是方家好媳妇,让王氏苏氏都要跟方氏看齐,最后一句作了总结,言说柯家有今天方氏功不可没。
王氏苏氏听了这话心里都不舒坦,不过苏氏想着自己所占方氏实惠,很快满脸笑意儿附和柯老夫人,并说对三婶子提携,自家时时感念于心。
唯王氏瞪着眼睛,把手里丝绢子差点被绞断了。
柯老太太当然不光是口头褒奖,这次动了真格,破天荒也有物质奖励。
但见柯老夫人淡淡瞥了一眼大媳妇王氏,王氏接收到柯老夫人不悦的眼神,心中一凛柯,垂了眼皮。
老夫人这才拔下自己头上一根纯金扁身金钗,钗头是一朵含苞莲花,用红宝雕成。
钗身镂缠枝莲花纹,看起来就是成年老东西。
眼风从三个媳妇脸上扫过,一笑言道:这是我娘家陪嫁,原来是耳环手镯金项圈一套,早年日子艰难,陆续当了,因实在差钱,想多当几个救急,都是死当,如今有钱也没地界赎去了,如今只剩下这跟金钗。
一来我实在喜欢这多子多孙的缠枝莲花纹,才没舍得押出去,二来也不值什么银钱,方才落下了。
这金钗,你外婆原说让我传给女儿,可惜我只生了三个小子,我想这大约也是这莲花金钗的功劳吧。
当初娶你们三个,我也是新打的金钗。
如今三媳妇你怀着孩子,我就把这多子多孙钗儿送与你了,一来是我这婆婆感谢你这些年对柯家老小照顾,二来希望三媳妇你一举得男,多子多孙多福气。
方氏笑眼噙着泪水,上前行礼:多谢婆婆赏赐,承婆婆吉言,媳妇定不负婆婆所望。
言罢温柔一低头,让柯老夫人替自己把金钗插在头上。
苏氏忙道喜:恭喜三婶子贺喜三婶子,有婆婆这只宝钗镇在头上,三婶你什么也不担心了,只管等着百子千孙享福吧!回头对着柯老夫人笑道:有了婆婆这枝子孙钗儿,三婶一定会生下男丁承继三叔烟火,婆婆您就放心吧。
柯老夫人心中熨帖,点头微笑:嗯,说得好!王氏却是死死咬着嘴唇,眼睛里恨不得伸出爪子来抢过去,她不仅想着金子的价值,更嫉妒这金钗的寓意,婆婆生了三个儿子,难不成这个金钗也要保佑方氏贱人生下三个儿子呢?自己才是柯家长子嫡孙,婆婆有东西也应该长房长孙继承,却便宜这个商贾女,这个老糊涂,竟然这般长幼颠倒,真气煞人也。
柯老夫人把王氏贪婪嫉恨尽收眼底,心中顿生厌恶,回头一看中庸的二媳妇苏氏,想着她这些日子与方方氏走得近乎,替方氏调理安胎,柯老夫人暗中嘉许,无论真心与否,和睦相处才是柯家兴望之兆,看着方氏与苏氏眉眼相亲,相互照应,柯老夫人更是拿定了主意。
暗暗一皱眉,一声咳嗽,提醒三位媳妇注意,这才言道:这只是我今儿说的第一桩事,第二桩事,你三婶子要坐月子,不能再行操劳,我年纪也大了,又有三个媳妇,是该享享清福了,含饴弄孙了。
至于大媳妇二媳妇,你们谁人管家,我还要看一看,眼下你们先把家里事情管起来,谁做得好,我就把家里钥匙交给谁。
王氏闻言立马收起阴郁笑颜如花:媳妇定不辜负婆婆所托。
苏氏却道:婆婆厚爱本不该辞,只是媳妇委实愚钝,就让大嫂管家,我情愿端茶递水伺候公婆,以便大嫂专心理家。
王氏闻言顿时觉得苏氏忒奸猾了,忙一笑也跟着苏氏学一遍:媳妇以后定会早晚请安,一日三餐端茶递水伺候公婆。
柯老夫人看着苏氏的目光柔和许多:知道你们都孝顺,只是我眼下还能动,无需你们伺候。
你们只消做好家务就是了,王氏,你是大嫂,新年操办以你为主,你可别叫我失望!王氏闻言喜之不尽,忙弯腰福身:媳妇一定就尽心竭力。
柯老夫人瞅着王氏意味不明:嗯!这就好!至于亲戚族人间年礼往来,就按旧例,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多去问问你三婶。
方氏一听,眉头一挑:媳妇定然知无不言,婆婆婆放心。
王氏却乐呵呵接口道:婆婆您就看好吧,媳妇顶部让您失望。
她心里美得很,不过拿银子办事呢,谁不会!心里咕咚咕咚直冒泡,猛烈盘算,想着要如何去金铺给自己瑶玉谋几套头面首饰,总要比那金钗翻个十倍百倍才成。
一时又想着要去绸缎铺好生给自家给娘家多划拉几匹好料子。
却说王氏一路笑着一路算计回到家里,一张银盆大脸笑成一朵怒放的金丝菊花儿。
她表妹简小燕迎上来接过雨伞,替她脱去外面罩衣:姐姐这般高兴,有什么好事呢?王氏乐得直拍侉子:好事,当然好事!比天上掉馅饼还好呢!紧着一拉拉这简小燕钻进自己卧房,把丈夫柯大爷赶了出去:出去出去,别处挺尸去,看着烦。
柯大爷一贯惧妻如虎,心头恼怒还是一甩袖子丢下一句岂有此理离开了。
简小燕见状有些不忍:表姐,你有话好好说,何必这般言语苛刻,须知老实人发怒更吓人呢!王氏哪里听得进去,兴奋异常拉着简小燕词费滔滔:燕子,给你说,那套石榴红儒裙不要也罢,如今柯家我做主了,咱们再不用受那贱人气了,明儿我带你去铺子里挑料子,给你做个十套八套新衣服,你好好打扮起来,年前,最迟元宵节,给我把老三拿下来,别等老三去了京城,什么都晚了。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保你荣华富贵。
到时候,你跟着老三去做官太太,我在柯家坐镇当主母,这柯家还不是我们姐妹的天下,哈哈,到时候,我们想咋的就咋的,说什么是什么!简小燕迟疑道:这成吗?我看那老夫人可厉害,那日可是警告姐夫了,又把表姐禁足,连两个侄儿也不许去书房打扰,更遑论我们?我见不到柯三爷,如何也是白搭。
王氏咯咯一笑:说你老实呢,你那日让老三见一面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只要你听我的肯下本钱,放下那矜持,凭你的姿色,那个男儿不动情,哼,我活了这般大,还没见过不偷腥的猫儿呢。
只是,你可别过河拆桥,让姐姐白忙一场哟!简小燕脸上有了羞臊的红晕:看姐姐说哪里话,我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王氏搂着简小燕唧唧乐呵:如此我们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得让三弟多拉巴你这些侄男侄女们。
简小燕脸红耳赤,做娇羞无比状:嗳哟,表姐,八字还没的一撇呢!王氏一笑:哼,别急,快了!哈哈哈笑着把手一攥:想着铺子田亩都握在我手,真让人兴奋啊!,表妹,你等着跟我享福吧!柯家三房方氏卧房。
陈妈妈轻声跟方氏说着话:小姐,老夫人太可气了,她竟然前一刻还说小姐这好哪儿好,转脸就把王氏拱上当家主母位,这什么意思?今后小姐要什么东西的,还不看她的脸色?方氏笑道:哼,我看他的脸色,妈妈忘记了,我们这屋里吃的用的,连丫头也是我们自己掏腰包,我岂会在乎她一月给我那六两月钱呢?她自求多福吧!陈妈妈奇道:小姐这是?方氏笑道:你没听见老夫人说吗?按往年旧例,哈,旧例,妈妈你想想,往年我们怎么办得?哼哼,婆婆还真是老狐狸啊,看来,婆婆是要把这家交给二嫂管了,这样也好,二嫂这人虽有私心,却是良善之辈,识得大体之人,我们日后回来落脚也舒心些。
陈妈妈一笑悟了:嗳哟,这个老夫人,神神叨叨。
方氏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妈妈,我们索性帮婆婆二嫂一把,这样,你传我的话,银钱不许擅动,倘若王氏去了,可以先赊给她东西,容后结算,告诉她们,凡是王氏记账赊借,把那价钱提高三成。
陈妈妈领命方要出去,方氏又道:妈妈,我今身子不方便,去不得庵里。
您老索性与奶哥哥去趟青莲庵,把这月香油钱柴米银子送去,好好替我在佛前敬一炷香。
陈妈妈笑盈盈点头而去:这何须小姐吩咐。
却说隔天,王氏便带着简小燕瑶玉出门,开始大肆采购。
因方氏的金铺绸缎庄比照汴京方家货栈办货,在朱仙镇可谓是最新潮最大最好的铺子,朱仙镇以及周边的富家夫人多在这里采购衣料。
王氏当然识货,领着简小燕瑶玉出门,直奔这两家而来。
依照方氏旧例,一律先用东西后结算。
王氏先光临金铺,让自己陪房,柯家为奶妈吴妈妈上前先解释一番,柯家如今换了当家主母了。
这掌柜正是方氏奶哥哥陈林,一早得了自己母亲通气,心知肚明王氏把戏,忍住讥笑,上前把王氏好好恭维一番。
王氏听得舒心,昂着头颅,恰似个骄傲的斗鸡。
母女姐妹们三人上前,掌柜拿出柜上新款式,三人再顾不得装模作样假骄矜,苍蝇见血一般亢奋,开始挑三拣四挑东西。
母女两个镶嵌红蓝宝珍珠的首饰每人足足挑了十套,上等玉镯竟然挑了十对,连简小燕王氏也大方送她两套,一套金玉镶嵌,一套蓝宝镶嵌。
又给她母亲一套赤金红宝的头面。
掌柜心照不宣,些许犹豫后,便照着单子发货了。
然后就是各种过年物资,什么鸡鸭鱼肉火腿,再金贵得东西,王氏眼睛也不眨一下,反正不是花她的银子。
各种吃食布料足足拉了三大车,其中一车直接送去了王家屯王氏娘家。
回车上瑶玉只后悔:娘啊,那把象牙镶红蓝宝的梳子我极喜欢,那套珊瑚头面我也喜欢,还有那条滴珠抹额,娘给我选得那些金饰都不好看,又重有老气,娘啊,我不喜欢。
王氏一笑:你懂什么,金子才是好东西呢。
瑶玉扁嘴不悦:可是我不喜欢金的嘛,我就喜欢那玉石象牙珍珠嘛,娘啊?王氏被瑶玉磋磨的摇摇晃晃,只得服输:好好好,个傻丫头,依你就是了,明儿我们再去。
瑶玉这才笑了:娘亲真好!王氏一笑:你是我生的,对你不好对谁好去!三人轮流观看战利品,笑成一团,好不快活。
方氏闻报心里直冷笑,吩咐道:告诉各家掌柜的,依然按旧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齐来柯家结账。
方家来人却说腊月初十这日,方氏翘首盼望的娘家人终于到了。
汴京方家一行十人到了柯家。
领头的主人竟然是方家三夫人,方氏的三嫂宋氏。
这宋氏跟方氏是姑娘时候的手帕交,后来嫁入方家成了姑嫂,二人感情很好,只是方氏不久出嫁,二人便聚少离多了。
这次接到方氏寄回娘家求救信,方家顿觉事态有异,全家郑重商议,决定除了寻找能干收生婆,娘家也必须有人出面,方老夫人原要亲自上门伺候,只因寒冬腊月,老夫人也有了春秋,家人不放心,正好方家三爷要闭门攻读,方三夫人便请命前来照看手帕交小姑子。
方氏万没想到三嫂会来,一时高兴地无以言表,姑嫂拉手相看落泪不止。
一时,方氏令人请出楠枝相见,三个少女时代的闺蜜,是又哭又笑,仿佛回到姑娘时代。
陈妈妈站了一会子方才回禀:小姐舅太太,方府二管家方宝求见。
方三夫人拍拍额头:你看我,那他们忘了,快请进。
一时,方宝领进三人向方氏见礼。
她们正是宋氏此行的主要目的,宋氏指着他们一一替方氏介绍:一位城闻名的收生婆子颜嫂,一位精通产妇调理的周妈妈,一位是十分善于伺候婴儿的妈妈刘嫂。
其中收生婆颜嫂是方家花大价钱所请,其余周妈妈刘嫂则是方家家生子。
三人上前见礼都道:小妇人们参见三夫人,只要夫人不嫌弃,我等定会尽心竭力伺候三夫人。
方氏看了秋云一眼方才笑道:今后就仰仗各位嫂子了。
秋云微笑一人一个红包发下:各位嫂子路途劳顿,给嫂子们买杯茶水果子吃,权作洗尘压惊。
三人再行礼:谢三夫人赏赐,我们定然竭尽全力,伺候好夫人小公子。
方宝见介绍完三位内侍娘子,低头禀报方氏:另有两名长随富贵儿满贵押送老爷夫人给小姐小小姐小公子的礼物在外面等候,请小姐派人清点收存。
方氏一笑:劳烦陈妈妈了。
自己回身自跟小嫂去询问娘家情形,一时间房里笑声不断。
陈妈妈伸手一请:有劳二管家!方宝一一跟陈妈妈报备,秋云冬云与四香青果青叶跟哪儿帮忙借东西。
车上礼物应有尽有,除了方式所用名贵药材好几十包外。
还有给方氏的成年火腿八只,新鲜鸡蛋一篓子,总计一百二十个,都一一用红纸分包,埋于谷壳之中。
另有一铁公鸡车上专门驮着三个篾篓子,装着鸡鸭鹅活物一样十二只,脖子上都系着红绸。
送给婴儿的东西有金事儿八大件,金锁一对,金项圈一双,缠枝莲花纹赤金镯子一对,金如意一对。
另有布匹四色,大红洋红朱红粉红绸缎各十二匹。
还有给新生儿做的大红绸缎面的小被褥六条。
新生儿虎头帽虎头鞋六套。
红绸衣衫有六套。
衣帽鞋袜都是伺候婴儿的保姆妈妈刘妈妈收着,她一路拿给方氏瞧一面笑道:这些衣服都是老夫人与各位少夫人亲手所做,只是没定盘扣,等小儿落地,姑太太自己给钉上,从此牢牢拴住小少爷。
二管家乐呵呵呵告诉陈妈妈:这些活物都是老妇人亲手挑选,清一色小公仔儿。
瑶草闻讯而来,见过三舅母,见母亲们说的开心也不打扰,出门去看外婆家的礼物,这一看不打紧,只惊得目瞪口呆,这是搬家呢,还是送礼呢!因悄悄拉拉陈妈妈小声道:生我的时候,外婆有没有送这些东西来。
陈妈妈乐呵呵道:一样呢,小姐那些金银器皿都是小姐收着,将来好给小小姐做嫁妆呢!瑶草脸一红:妈妈忒不正经。
忽然瞧见披红挂彩的大鹅,白羽红黄嘴儿,扁扁长长的,弯曲有致的长脖子,甚是可爱,一时兴趣,伸手去摸,瑶草奶娘忙着阻拦:小姐快些过来,那鹅可不是善茬,会啄人呢!二管家乐呵呵过来牵出其中一对递给瑶草:这一对是养在院子里长大的,不怕人,敢在人手心里抢吃食,府里小少爷常常骑着它满院子跑呢,这是老妇人特特送给小小姐玩儿的,可以直接放养在园子里,他绝不会乱跑乱咬人呢。
瑶草高兴的不知所以:真的啊,外婆给我的?外婆记得我,喜欢我么?我怎么不记得呢?瑶草记得前生,无论外婆还是舅舅们都没来看过自己。
因而有此一问。
陈妈妈笑道:见过,不过那是小小姐还小,只三岁,还不会叫人呢,不过小姐喜欢小活物件儿,你外婆这是记下了。
三岁不会叫人啊?瑶草暗暗吐舌头,怪不得祖母不喜欢,母亲要是失望了。
二管家见瑶草不语忙又笑道:哦,老身忘记告诉小小姐,这一只嘴巴偏红的叫红小丫,那一只嘴巴偏黄些的黄小丫,无论它们跑得多远,小小姐只要一唤,它们就回来了。
瑶草兴奋的满脸通红:唤名字吗?它们这般聪明?二管家一笑,摸出一只翠竹管做的哨子:那倒不是,小姐吹这支哨子即可,小小姐你一吹哨子,它们就认你做主人了,你叫他做啥就做啥。
瑶草一笑:外婆还会组这个?二管家道:这是四少爷小时候的玩意儿,如今进了学堂,三老爷不许他玩物丧志,下面孙小姐也不喜欢这些个毛茸茸的东西,是老夫人想起小小姐稀罕这个,问他讨了来送个小小姐玩儿呢,老夫人当时还有些迟疑,说小姐这些年写信也没提过,不知小小姐还喜不喜欢这些!如今看来是送对了,小的回去告知老妇夫人,老夫人必定欢喜呢。
瑶草闻听跑的远些,一吹竹哨,两只肥鹅迈着方步嘎嘎嘎嘎而来。
瑶草摸他们脖子也不恼还温顺得拿脑袋在瑶草身上蹭蹭。
瑶草欢欢喜喜道了谢,带着两只小丫回去院子里训练,跟它们培养感情,亲手替她们梳洗羽毛,用手捧着糕点喂食它们。
然后训练它们与人见礼,这是两只鹅已经做惯的动作,瑶草只是想她们听自己指挥,叫它们跟谁蹭蹭,就蹭蹭谁。
通过三天不停训练,瑶草再一吹哨子摸摸青果,它们就蹭蹭青果,且是摸摸那里就蹭蹭那里。
只可惜瑶草身量大了,那鹅虽大,承受不了瑶草的分量,不能骑鹅了,瑶草心头只遗憾。
瑶草在训练中发觉,这两只鹅很有护短的潜质,瑶草推别人它们不管,可是青果哪怕开玩笑推一下瑶草,给它们瞧见,便会煽动翅膀扑向青果嘎嘎乱叫。
吓得青果乱喊乱叫,却又忍不住一再试探,结果屡试不爽。
青果青叶只怕胸脯:乖乖的扁毛畜生比人还精,知道护短呢!瑶草听这话,心头一动,知道万物都有灵性,因郑重吩咐青叶青果:它们已经通了人性了,再别叫它们畜牲了,以后都叫它们名字,红嘴叫红小丫,黄嘴叫黄小丫,记住了,以后我们吃点心也有他们一份,等有了时间,我再训练它们认你们为朋友。
主仆三人连夜为黄小丫红小丫做了夹背心穿在身上,看着他们穿着褙子昂着头骄傲的迈着方步,三个少女乐得不行。
腊月十四,瑶草决心带着两只新伙伴去书房请父亲批阅抄写的千字文,不料三位堂兄也在。
瑶草一惊,左右看时不见简小燕,心下稍安。
瑶草指挥两只小丫跟三位堂兄行见面礼,各人身上蹭蹭,结果,除了大堂兄稳得住,二堂兄三堂兄顿时心神不宁起来,不是偷看黄小丫与红小丫。
惹得父亲怒怒眉瞪眼,瑶草在父亲开口之前,急忙带着红小丫,黄小丫撤退,继而去了老夫人怡安堂显摆。
恰逢瑶玉瑶枝均在,瑶玉正在给柯老夫人看她镶嵌红蓝碎宝的象牙梳子,见了瑶草忙叫瑶草观看他的珊瑚头面:三妹妹看看我这耳环与抹额,比你那套珊瑚头面如何?我母亲给我新买的,母亲说啦,只要我喜欢,什么都给我买回来。
瑶草很是奇怪,大伯母这个守财奴如何这般大方了,瑶玉一直纠缠问美不美,漂亮不漂亮,瑶草不厌其烦,只得点头:漂亮漂漂亮,很漂亮。
挥手招呼两只新伙伴上前预备给众人介绍。
却不料瑶玉瑶枝都十分娇气,陡见两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瑶玉伸手就推瑶草:你干什么,无端弄两个畜生来吓我们?两只鹅立显护短的毛病,调头扇着翅膀对着瑶玉嘎嘎乱叫。
瑶玉吓得要哭,瑶草怕她耍赖,也怕她吓坏了,不过也想教训一下她,故意慢了三口气的功夫,等瑶玉怪叫几声出了哭腔,方才不紧不慢一吹哨子,黄小丫红小丫立马乖乖回归,一边一只站在瑶草身边。
瑶草给柯老夫人介绍自己新伙伴:祖母,这是外婆送给我的新玩伴,黄小丫,红小丫,老给祖母见礼。
瑶草一摸柯老夫人膝盖,黄小丫,红小丫,弯下长长脖子,在柯老夫人膝盖上一点一点的蹭蹭,仰头对着柯老夫人嘎嘎嘎叫几声打招呼。
柯老夫人一见乐呵呵的:嗳哟这是仙鹤临门呀,我老婆子有得活啰。
瑶草陪着柯老夫人人乐呵一阵子,大夫人王氏二夫人苏氏来伺候柯老夫人午餐,瑶草因为带着双鹅不好留下,便告辞离开了。
因瑶草要离开,柯老夫人也没留瑶枝瑶玉,瑶玉在过厅堂时忽然迷了眼睛,愣是责怪瑶草,说都是扁毛畜生害得。
瑶枝小声嘀咕:大堂姐,不是鹅,是风扫了燕子窝,落了灰尘,我也差点迷了眼睛呢!瑶草闻言抬头,果然瞧见祖母正房堂屋香火阁下的燕子窝,因为燕子南飞,废弛的燕子窝口有羽毛杂草随风摇摆,瑶草眼珠悠悠一转,嘴角微微上翘,一个念头慢慢浮上心头。
瑶草梦寐却说方家三夫人与小姑子叙过离后别情,郑重摸出一本册子来递给方氏:原本要差人送来,这次我来了正好带来,你交给姑爷,叫他好生琢磨,应该对这次会试大有裨益。
方氏翻开瞧一瞧,道:这是谁的文章?方三夫人宋氏笑道:此乃朝中几位有可能主考大臣喜好的文风,这位王大人喜好学子能事实论证,有的放矢;而这位庞大人则喜欢舌灿莲花,一片锦绣;这位蒋大人则是二者兼顾,只看他当时心情;还有这位包大人,则是喜怒无常,谁也琢磨不透他到底喜欢什么。
他们几人或是清贵或是权贵,但有一个共性,他们都是皇上面前红人。
往年都是他们轮流主考,今年也猜不透是谁,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公公花重金使人搜罗他们各人所好之文章,归成一本,让你三哥在家细心揣摩,也给姑爷抄摘一本,希望他看过能有所得。
方氏握着本子,又惊又喜又发愁:这倒是好东西,只怕是我们三爷要发牛脾气,说是什么文章天生成,有说什么天生我才之类的傻气话,自以为他是天降英才呢,我们现在如果叫他投某人所好,他还不得炸毛呢?方三夫人道:那就什么也别说,只当时我在汴京给他找得闲书,叫他没事儿翻翻,看他的运气了。
方氏这里带着书本又装了几样小吃,去书房寻柯三爷,方三夫人则抓紧时间找了陈妈妈问话,这陈妈妈跟宋氏也是熟人,宋氏也便不绕弯子,直奔主题,取出一个锦缎钱袋往陈妈妈面前推推:难为妈妈诺大年纪离了东京繁华地跟着小姑来着穷乡僻壤,这是我婆婆的一片心意,感谢陈妈妈这些年的照应。
陈妈妈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
宋氏便将话引到柯家各人身上,问了太夫人可好,妯娌们可好,姑爷可好等等。
陈妈妈压低声音道:这话三夫人不问我,老身也准备要说给三夫人听呢,这府里老夫人虽然精明市侩,对我们小姐也还可得,老太爷是个不管事的,姑爷待小姐也好,妯娌们之前也还将就,不过说些酸话,少夫人晓得,我们小姐大大咧咧,也不计较,多是拿银子堵她们嘴也就无事了。
岂料他们人心不足,诡计百出,老身可是战战兢兢,夜里睡觉都不敢闭着眼睛,如今三夫人来了,老身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方三夫人闻言立马奉承几句:幸亏妈妈照应,明儿回去定要说给老夫人听,重重感谢妈妈!陈妈妈见方三夫人这般,心中委实得意,谦逊几句,复又言道:唉,自从今年姑爷得中举人,柯家大房夫人王氏便更加剑拔弩张起来,起先不过争权夺利,爱占便宜,如今竟然开始干涉小姐房中之事,要把自己表妹塞给姑爷做小,被太夫人小姐收拾一顿暂时压服了,却不料她竟然屡次三番要害小姐落胎,幸亏小小姐机灵,又得了二房苏氏夫人襄助,方才平安至今。
方三夫人闻言不免咬牙:这还了得,难道小姑就这般人人欺凌,柯家太夫人也不管管?陈妈妈言道:兀那毒婆娘做得隐晦,我们明知道就是她要作恶,且也苦无证据,且柯太公,太夫人一向偏爱长房,只好任她逍遥,叫人憋屈。
方三夫人拍案道:这还了得,不能这般便宜她们。
陈妈妈忙道:也是那王氏作恶心切,她害小姐不成,竟然叫她表妹去书房勾引姑爷,被太夫人察觉,骂了大爷一顿,那姐妹两个方才安静些。
眼下太夫人似乎有所醒悟,我们小姐交换柯家账房钥匙,柯老夫人并没交给王氏,据小姐猜测是要让二夫人人掌家,小姐已经做了安排,让那王氏这回载个大跟头。
方三夫人一声冷笑:那小贱人也不能放过,哦,陈妈妈你说说,你们太夫人平日里有什么爱好,或者说,她平日里最信奉谁人?陈妈妈言道:这道没注意,柯老太爷这一支原本是柯家望族,一直但当族长之位,后来被人夺去,柯老太爷便带了气,闭门不出,一心教导儿子读书光耀门楣,也不许太夫人出门交际,这村里鲜少有人能说动太夫人。
方三夫人皱眉:这倒不好办了,这附近有没什么庵堂或是庙宇香火灵验的?陈妈妈一拍额头:瞧我,我们太夫人最爱施僧布道了,与柯家家庵师太静安最是交心,每有难事,或是家有喜事,都要去问上一问,施舍香油银钱,小姐来了也是一般,与那静安师太甚是交好。
方三夫人一拍手:如此甚好!紧着低头跟陈妈妈一阵耳语。
一时方氏回房,方三夫人便说来此不是一日两日,住在柯家不方便,要去镇上寻一住所安顿仆从。
方氏一再挽留,方三夫人一再坚辞,谁是亲兄弟明算账,不好长久住在亲戚家里,远则亲,近则仇!又说出来之时已经跟陈林打了招呼,这会子恐怕已经租赁好房舍了。
方氏只得作罢,又不放心,遂陈妈妈与他小儿子陈树陪同方三夫人一行前往朱仙镇。
却说柯老夫人正在房里等着方家三夫人前来拜会,熟料方氏派人送来娘家礼物,却说方三夫人已经去了镇上,并说安顿好了即来拜会亲家夫人。
柯老夫人一时悔不当初,不该摆架子,走了贵戚。
只是人已走,柯老夫人也没办法,心里直埋怨王氏不会来事儿,竟让贵戚走脱了。
殊不知,王氏压根不相见方家的阵势,她心里又有病,要败坏方氏,陡见方家来了这许多人等,心里正不自在,跟哪儿思谋见与不见,岂料她还没想清楚,人已经走了,她心里到松了口气。
柯老夫人日日等候方三夫人上门来,岂料是三天过去,贵客无影无踪,不免气闷。
而这三天,瑶草正一门心思训练两只小丫,不见三舅母不过问一句,方氏说三舅母安顿了就来,瑶草也就罢了。
方家三舅母来后第三天,腊月十四.这一日,瑶草带着青果青叶黄小丫红小丫,三人两鹅,早起晨练,看过母亲,用过早餐,便抱着习字簿与一本千家诗,去怡安堂向祖父请教学问。
如今瑶草的书法功夫已经出现端倪,千家诗也是一读就通,只把柯太公喜得赞不绝口:虎父无犬女也!一时下课,瑶草带了黄小丫红小丫都祖父祖母开心,因祖母说这对家鹅恰似仙鹤,瑶草有心俯就,也不纠错,并随口吟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来附和祖母。
柯老太爷见她们祖孙说的热闹,不免插嘴:来来来,三丫头,我问你,你预备跟谁一起骑鹤下扬州啊?瑶草嘻嘻一笑,一手啦祖父一手牵祖母:与祖父祖母一起,骑鹤飞遍三山五岳,然后一起去扬州享福去。
柯老太爷无限受用,点点瑶草鼻尖:哼,你就哄人罢,你爹娘呢,不带他们?瑶草脸红,却不认输,小嘴一吧嗒,笑道:爹爹不是要做官呢,娘亲要陪着,哪有时间陪我玩儿,我还是跟祖父祖母一起骑鹤下扬州玩儿吧!柯老太爷抚着胡须哈哈大笑:好好好,说得好!柯老夫人笑得眼里滴出蜜来:真是我的乖孙女也!瑶草又让黄小丫红小丫给祖父祖母瑶玉瑶枝见礼,黄小丫红小丫十分配合,瑶草指哪儿蹭蹭哪儿,把柯老夫人哄的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柯老夫人一高兴留下三位孙女儿一起用餐,午饭后沐浴着房里熏熏暖气,瑶玉瑶枝瑶草三姊妹一起依着熏笼听柯太爷柯老夫人讲古(故事)。
瑶草因为年纪小,听了一阵便哈欠连天恹恹思睡,柯老夫人便让大丫头谷雨安置瑶草在一边暖炕上午睡。
却说柯老夫人正说得起劲,忽听的瑶草大声惊叫起来,初时,清明以为瑶草醒了,忙上前查看,却见瑶草闭着眼睛,双手抱着被头,浑身发抖,嘶声大哭,泣不成声。
柯老夫人闻讯,忙着上前拍哄,只听瑶草抽抽泣泣,嘀嘀咕咕:娘啊,娘啊,救命啊,燕子窝,燕子啊,压着娘亲了,娘亲啊,弟弟啊,祖母,祖母……柯老夫人好容易哄睡了瑶草,回身坐下,刚松一口气,不过一刻,瑶草闭着眼睛又闹起来,双手乱挥乱打乱抓:赶走燕子,燕子窝,好大燕子窝,房子,房子塌了,祖母,祖母啊……这一次,柯老夫人心里恐惧顿生,她毫不犹豫给了瑶草一耳光,根据经验,柯老夫人觉得孙女儿这是撞客了,就是出门碰见鬼神,看见了不干净得东西的意思。
却说瑶草醒来,已经哭得满眼通红,却不自知,反是摸着脸颊,扁着嘴问柯老夫人:祖母,孙女儿,我我我……瑶草一句‘我犯了什么错了,祖母要打我?’没说完,眼里泪水珍珠似的滚落。
柯老夫人遣走了瑶玉瑶枝,也撵走了来探听消息的各房人等,亲自给瑶草穿好衣衫,喂了蜜糖水,慢慢哄骗瑶草:三丫头,告诉祖母,刚刚怎么啦?瑶草皱眉,摸摸脸,摇头不做声。
柯老夫人摸摸瑶草脸颊:没关系,告诉祖母,别害怕?瑶草扁扁嘴:刚刚孙女犯错,祖母打孙女是该当的,孙女知错了,以后再不敢淘气了。
柯老夫人笑道:祖母是打了我们草儿,可不是草儿犯了错,而是草儿做噩梦了,草儿不记得?瑶草懵懂摇头,看着柯老夫人的眼神却若有所思。
柯老夫人知道瑶草只是短暂忘记,只要循循善诱,一定可以记起,因锲而不舍再启发:草儿在梦中说什么燕子,又说什么房子,祖母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告诉祖母一遍?瑶草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忽然脸色十分难看,哧溜一声下地,拔脚就往厅堂而去。
谷雨清明预备阻止,被柯老夫人扬手拦了,自己忙着跟上孙女步伐,却见瑶草仰头指着梁上燕子窝,珠泪滚滚:扒掉燕子窝,扒掉燕子窝,燕子窝会压塌房子,会压着,会压着……瑶草脸色十分恐惧痛苦,双手用力互绞着劲儿,却没有说下去,返身抱住柯老夫人双腿,浑身颤抖:祖母,求求您,扒掉燕子窝罢,扒掉燕子窝,好不好嘛,好不好嘛,祖母!其实瑶草梦中之话,柯老夫人听得很清楚,是‘压着母亲,压着弟弟。
’也就是这一句,让柯老夫人心生恐惧!命带铁扫却说柯老夫人听见瑶草所说,虽是梦寐,老人们最信任稚子无心之言,柯老夫人兀自心不已。
为了消除瑶草的恐惧,也为了自己心安,柯老夫人果断让人当着瑶草扒掉了燕子窝。
瑶草随着燕子窝被拔掉的粉尘扫尽和泪而笑:好啰,好啰,燕子窝除掉了,房子保住啰,妈妈也保住啰,弟弟也保住啰!祖母也……话至此处,戛然而止,瑶草看着柯老夫人脸色讪讪:祖母……柯老夫人心弦震荡,眼皮直跳,却是强自镇定,弯腰牵起瑶草手,笑微微道:草儿现在放心了,跟祖母进屋吧。
瑶草自己抬手摸摸泪,小脸笑得阳光灿烂:嗯,祖母真好!柯老夫人一边一小块一小块喂着瑶草吃糕饼,一边细细询问瑶草:我们草儿现在告诉祖母,倒底梦见什么,好不好?瑶草见祖母问起这章,笑脸一时收住,嘴唇蠕动半晌方才言道:我梦见梁上燕子窝里,忽然来了好大好大个的燕子,整个房梁上都是,一个个好大燕子窝反吊着,后来,房子便压塌了,把母亲压着了,把草儿也压住了,祖母也……柯老夫人心里一跳:哪来得燕子?瑶草双手一划拉:不知打哪儿来的,好大好大,忽然就来了,钻进燕子窝里,吊在梁上,燕子窝越来越大,后来燕子窝就塌了,房子也塌了。
说着话似乎心有余悸,仰脸看着柯老夫人:祖母,我们以后都不要燕子进门来做窝,好不好?柯老夫人点头笑道:好!听我们草的。
当晚,柯老夫人没有放瑶草回房,而是留下瑶草跟自己做伴。
估计是因为白天提起了伤心事,这天半夜,好久没做噩梦的瑶草,再一次梦见了自己被溺水一幕。
在梦中拳打脚踢,哀哀哭泣,一会儿喊父亲救命,女儿冤枉。
一会儿喊弟弟救命,姐姐冤枉,又断断续续说什么母亲别走,又说什么鸠占鹊巢,最后有喊叫 ‘春香,秋香。
’柯老夫人当然知道‘春香,秋香’就是瑶草丫头原本的名字。
任是柯老夫人如何喊叫,瑶草梦寐只是不醒,无奈何,柯老夫人只得再次刮了孙女耳光。
瑶草这次醒来没再喊叫,只是依偎着柯老夫人,浑身颤抖,汗湿衣被,无法抑制的抽泣着。
柯老夫人心里再一次沉甸甸的闷得不行。
柯老夫人抱着瑶草哄了很久,她以为瑶草依然不放心燕子窝,一再保证燕子窝扒掉了,房子也不会塌了,瑶草方才慢慢睡熟了。
睡梦里紧紧攥着柯老夫人衣衫不撒手,柯老夫人稍微一动弹,或是想拔出衣衫,瑶草就闹将起来,柯老夫人只得整夜搂着瑶草,胳膊压得酸疼酸疼的,想着瑶草梦中呓语,柯老夫人心底更是忐忑难安,一夜无眠,熬肿了眼睛。
隔天,乘着瑶草带着青叶上书房的功夫,柯老夫人招了瑶草丫头青果问话:你们小姐这一项睡得可好?青果一愣之后答道:回老夫人话,我们小姐睡得还好,很久没做噩梦了。
柯老夫人心头一跳,急忙追问道:什么噩梦?青果言道:小婢也说不清楚,一般是哭泣,有时候喊叫救命,然后浑身发抖,常常说害怕,梦中呼喊小婢们的名字,要小婢上床睡觉做伴。
说到此处,青果忙着撇清:老夫人别误会啊,小婢遵从规矩,一次也没答应啊。
青苗也是一般,我们两个只是守着小姐靠着床铺迷瞪,小姐若害怕,我们就握着小姐手跟她说话混时间。
不过,这都是年初小姐生病刚好的事情,近来小姐睡的可好了。
柯老夫人道:是叫青果还是春香?青果讶然:老夫人如何知道小姐叫了小婢春香?柯老夫人一笑:无事,我随口猜测而已,你下去吧,不要说起今日之事,好好照顾你们小姐。
青果满心狐疑,福身退下。
柯老夫人沉默很久,随后吩咐丫头谷雨清明:清明,去告诉老王头套车。
谷雨去通知王婶子刘婶子,让她们准备准备,我下晌要去青莲庵见静安师太。
一时车马齐备,柯老夫人驾车而去。
很晚方才回家。
翌日,柯老夫人忽然召集阖家大小,言说青莲庵静安师太画了符水,全家老小每人一小盅,喝了驱灾避祸,治病防身。
柯老夫人带头喝了,柯家除了方氏,从王氏依次道二伯父家小堂弟柯家琪都跟着喝了符水。
接下来静安师太替每人批命看相,瑶草顿时心跳如鼓,头脑低垂,尽量避过静安师太眼睛。
却说静安师太依次看过众人生更八字,再对照本人面像,一路赞誉,等看到方氏瑶草母女,边说方氏儿女双全富贵命,女儿望家,儿子争气,说得方氏是富贵无边。
瑶草闻言终于放心,这个静安师太并无斩妖除魔本事。
看着静安师太一本正经的皱眉微笑,舌灿莲花。
或许?瑶草看看祖母柯老太太,后者一脸恬静向瑶草笑一笑,瑶草顿时心里一暖,也对着柯老夫人笑一笑,并将身子向柯老夫人身边偎了偎。
磕着眼皮,实则仔细聆听着静安师太所说每一句话。
静安师太最后替小堂弟柯家琪批命看相,又是与瑶草瑶玉瑶枝一般,富贵无双。
一时众人正要散去,瑶草见并无下文,不免泄气灰心。
看来祖母并未领会自己暗示,自回房去惆怅反侧不提。
却说王氏回房,不知出于何等心态,竟然急匆匆把表妹简小燕母女也带来参合一脚。
进房跟可柯老夫人道过恼,又跟静安师太套近乎,之后笑嘻嘻把简小燕推到静安师太面前:师太替我这表妹也批批命,看看如何?静安师太仔细看了简小燕面像再看看简小燕生更八字,一时面色凝重,皱眉问道:施主真是肖羊三月生?简小燕闻言心头突地一跳,却低头没言语。
却是她母亲笑道:正是肖羊三月生,她落地恰逢春回大地,燕子归来,她父触景生情,替她取名小燕。
静安师太脸色一沉:简小燕?你不是柯家人?忽然起身对着柯老夫人一稽首,说声:打扰施主了!就要告辞。
王氏慌忙拦住静安师太,简小燕母亲王氏忙道:可是这命有什么关碍?师太直说无妨!静安师太执意要走:贫尼乃是柯家家庵主持,受柯家供奉,除了柯家人,贫尼绝不多口。
施主还是另请他人卜算方好,告辞!简婆子见师太不肯言讲,忙着向柯老夫人祈求:亲家太太帮着说说情,好歹告诉我们,绝不怪罪。
柯老夫人为难沉吟,王氏又在一边帮着求情,柯老夫人这才言道:如此就请师太看在老身,勉为其难吧!静安师太这才回身道:既是老施主开口,贫尼批算便算不得违拗。
王氏忙道:她们是我表亲,跟柯家沾亲带故,当然不算违拗。
静安师太言道:施主这命确乎有些关碍,女命肖羊三月生,命带铁扫。
女子命中带扫可不是好话,也不是好命,简王氏一听,差点跌倒,简小燕忙着搀扶她坐稳方才问道:师太可有解法,还请教我。
静安师太一笑言道:施主勿急,自然有解,施主须得香汤沐浴,诚心斋戒诵经十部,可解此命劫难,切记切记,否则后患无穷。
柯家大夫人王氏眼珠一转,语带疑惑:师太看得准么?我这表妹文文静静,知书达理,如何命中这般?静安师太起身坦然一笑:施主大可不听。
言罢与柯老夫人稽首辞别。
简王氏却急了,忙拦着柯王氏,她只此一女,可不能轻忽,忙道:师太见谅,自是相信,只不知一部经要诵念多少遍方可消孽?静安师太道:佛门讲究九九归一,每部经书自然要念九九八十一遍,而后再拣了佛豆去十字路口施舍结缘即可,每部经书拣一升佛豆即可,切记拣佛豆前要净手净面焚香祷告。
却说王氏原本见师太对柯家各人都是赞不绝口,又称赞方氏富贵无边,便心存怨念,有了怨念便生了诡计,想着要借师太之口赞扬简小燕几句宜室宜家,她便可以退波逐浪,把简小燕送到老三床上。
却不想被人看出她命带铁扫,这要捂着直接巴上老三该多好呢,正好由这把铁笤帚把三房扫荡干净了。
王氏至此后悔莫及,大不该带了简小燕前来!简小燕心灰意冷,面如死灰,问那静安师太:不知哪里念经为好?要找一家庙宇吗?静安师太道:这倒不必,施主在家设一佛堂即可。
王氏至此任作垂死挣扎,想要留下简小燕,忙问静安师太:敢问师太,就在柯家设坛念经行吗?柯老夫人闻言顿时眼神犀利起来,眼冷飕飕的眼神瞪着王氏,恨不得把柯王氏射穿了。
王氏见状身子一颤,脑袋一缩,再不敢乱发一言。
简王氏一听这话忙着对静安师太躬身稽首:多谢师太指点,老身这就告辞了,待我闺女销除了孽障,老身亲到庵堂谢过师太。
简小燕母女匆匆离去,柯王氏忙着追出去,心里只后悔,不该带她们女前来参合,真是偷鸡不成失把米,悔之晚矣!各自算计且说众人散去,静安师太自袖内摸出一揭帖递给柯老夫人,柯老夫人接过细看,但见揭帖写着:劫煞为灾不可当,徒然奔走名利场,须防祖业尽消亡,妻子如何得久长!柯老夫人惊惶:这是说谁?何意呢?静安师太沉声道:方才我话没讲完,这说的就是方才那女子,此女命中不但带铁扫,且命犯三煞,克父、克夫、克子,命里有子也守不住,不但是个孤老命,还是个败家女,此女进门,举家不宁。
老夫人该不会是要为你孙子结亲吧,此女万万不可,岁数也不合,大了你家长孙三岁呢!柯老夫人闻言安心,忙摆手:且没这个意思,老身……静安师太奇道:难不成此行非为府上孙少爷择偶?柯老夫人略一迟等,把瑶草之梦说成自己:我昨儿做梦,遮天的燕子飞来,压塌了我这房舍,醒来心神不宁,恐怕与儿孙有碍,故而求师太解惑。
静安师太稽首道:这是施主修桥补路积了功德,虔诚之心感动了佛祖,佛祖显灵托梦示警了,施主因此避过一劫,真乃可喜可贺!柯老夫人闻言一身冷汗,原来这柯老夫人虽然嫌弃王氏嘴贱,不喜简小燕上赶着巴结,其实心里对简小燕也有几分喜欢,毕竟她摸样整齐,又识文断字儿。
正是她有心在方氏这胎不得男时收纳简小燕进门,故而瑶草噩梦她才特别惊心,这才请了静安师太过门相看,不想竟然得出这般结论,心里直呼万幸。
柯老夫人忽然心里一动,看着静安师太道:那师太叫她念经又为那般?静安师太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青莲庵一向得施主布施,总要替施主谋算,这样的孤煞星定要设法替施主请出家宅,我不当面说破也是出家人一点慈心,女子生了这样命也甚可怜。
柯老夫人起身双手合十,郑重稽首道谢:如此谢谢师太,老身将终身信佛绝无转移。
顿一顿问道:我把三孙女儿如何?师太你可要实话实说,万勿隐晦。
静安师太道:这我正要说呢,你那小孙女的命格竟然跟他老子有些犯冲。
柯老夫人讶然:你是说她克父?静安师太摇头道:这倒不至于,父亲属牛她属马,俗话说牛头不对马面,这两个命搁一起有些不和谐。
不过不会有大事,毕竟骨肉至亲,亲生父女,再犯冲又能怎样呢,只要有人居中协调,定能融洽。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她是她母亲弟弟福星。
柯老夫人眼皮一跳:你说三媳妇怀的男胎?静安师太稽首道:施主原谅则个,贫尼只看出此女命里有弟弟,是不是这胎,贫尼又看不明了。
柯老夫人闻言甚是乐呵:是太有这话老身就安心了,只要有弟弟,是不是这胎也无关紧要。
静安师太却又言道:你让我看的那个怀氏妇人是个贵命无疑,只是生命线有些古怪,中间竟有一断裂处,却又硬生生长全了,不过她手上富贵线绵长,只怪我修为有限,不能说得更明白,不过她断裂接头之后,生命线却又顺畅无阻,想来应该命中有一劫难,只要小心应对付,定会否极泰来。
柯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常言道怀氏夫人一脚踏进鬼门关,莫不是她生产凶险?反头一想又觉不对,方氏已然生过了一胎,二胎应该无事呀,忽然想起议事厅前溜溜冰,想起这诡异乃是瑶草所破,顿时释然,原来瑶草果然是母亲弟弟福星呀!心里不免念声佛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两人又说些佛语,讲些因果,师太用了斋饭这才起身告辞。
柯老夫人只把静安师太送出大门方笑道:庵里年下所需米面油柴禾,都已经备齐装车,师太好走。
静安师太再次稽首:多谢施主馈赠,我佛慈悲,定会福佑施主子孙延绵,繁荣昌盛。
却说这王氏原本要为表妹简小燕说情,求柯老夫人允许简小燕就在柯家设坛念经消孽障,想着柯老夫人昨日冰冷的眼神不由打个寒战,想着自己目前虽行使之母职责,却并无主母名分,此时不宜跟婆母翻脸,暂且忍耐一时,待自己站稳脚跟再图其他,如此一想,也就顾不得表妹了,只想着让表妹先回去,自己如今当了家,还不是几时叫她回来就回来了。
却说王氏这一番想通透,反而劝说表妹早些回去念经消孽,以便早些回来。
还叮嘱简小燕赶在三月之前返回柯家,那时自己自由安排。
简小燕见自己如此败命,表姐还对自己不离不弃,难免涕泪双流,哽咽难语:表姐厚谊,表妹永世难忘,若有一日出人头地,定当报道姐姐大恩大德。
王氏不免又对简小燕交代提点一番,姐妹又畅想一番将来在柯家双剑合璧之快意,使得简小燕少了许多离愁别恨。
王氏提议简小燕收拾停当去各房拜别一番,也是在亲戚家住一场的礼节。
这话正中简小燕下怀,如今简小燕有满腹辛酸要诉,而那柯三爷无疑就是她理想的救星。
简小燕想着能对着三爷诉一诉苦闷,让他了解自己的无奈与痴情就更好了。
却说这简小燕先到了柯老夫人怡安堂拜别,言说自己在柯家打扰日久,难为柯老夫人悉心照料,此番回家洗去孽障,回头定然十倍百倍报答。
简小燕说哀婉动情,梨花带雨,柯老夫人想她如此搏命,倒也动了恻隐,不免去安慰几句:报答不报答无关紧要,好好回去过日子最要紧,你还年轻,往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柯老夫人一时不忍,倒给了简小燕二两银钱以为饯行。
简小燕千恩万谢,言道好要去各方辞别。
柯老夫人心头一跳,生恐她的煞气煞了三儿子官运,三媳妇的胎气,忙对一旁陪同的王氏道:如今天冷异常,亲家与表小姐明早要远行,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至于表小姐美意,我会转告儿媳妇三媳妇她们,你放心去吧。
说着话拿眼睛锥子似的剜了王氏一眼,就黑脸端茶送客了。
王氏至此不敢再有违拗,一路安慰表妹,言说回头还有机会。
却说翌日一早,瑶草照例早起晨练,却见大伯父正忙活着使人套车,搬东西。
瑶草心中纳闷,难不成大伯母又要出去采购不成?又想这是大房屁事儿,于自己无关,不管也罢,却自去跑步不提。
半个时辰后,瑶草来到了母亲房里请安问好,却见陈妈妈正眉飞色舞说得高兴:简家母女回家念经去了,这回大夫人可做不成媒啰。
因为昨日瑶草陪着母女先一步离开,并不知道简小燕看相算命之事。
此刻闻听陈妈妈一番讲古,方知端的。
瑶草闻言心跳如鹿,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泪盈余于睫:自己计谋成功了,简小燕滚蛋了!且这一滚蛋便是九九八十一天!瑶草不免掐指暗算,现在已经腊月中旬,也就是说,简小燕即便再被大伯母召回,也是三月初了,父亲早已经离家赴考去了。
而母亲生产期在腊月底,最迟也是正月初,如此母亲出月则在二月初,父亲三月还须殿试,如此一来,自己只要说服母亲生产出月后,即刻随三舅母去汴京外祖家吃满月饭,便可阻止父亲三月殿试后回柯家村报喜,而后母亲与自己可以从外祖家直接跟随父亲去任上定居。
瑶草越想越兴奋。
简小燕纵是再脸厚,也不可能自己跑到表姐小叔子家里去自荐枕席,从而彻底切断父亲与简小燕见面的机会。
那么父亲与简小燕今后就是两条道上的骡马,再也滚不到一口马槽里了。
那么,自己一家就成功避开简小燕这个灾星。
想到此处,瑶草简直想要放声大笑几声,以抒情怀。
同时,瑶草后知后觉发现,原来祖母虽然有些偏心,却也疼爱自己!这个认知让瑶草心房暖哄哄的透着甜,也让她对今后要走之路充满信心。
瑶草还以为简小燕命中带铁扫,乃是柯老夫人与静安师太合谋编造呢!瑶草这会儿心事又变了,正在思考,如何挽留三舅母,等着母亲满月再去,以防止祖母不放母亲前往汴京,虽说祖母眼前对自己不错,保不齐有什么变故,瑶草现在需要的是万无一失。
说来也巧,这边柯家大爷刚刚驾车送走简小燕母女,方家三人踩着脚后跟就到了。
方三夫人此来正式拜见柯老夫人,三舅母并未因为自己来自京都汴梁就轻视柯老夫这个乡下亲家,不但对看了老夫人毕恭毕敬持晚辈礼,丝毫没有大家子的倨傲之气。
又办了一份贵重瑶草布匹尺头,如意彩头齐全的厚礼,与柯老夫人作为见面之礼。
柯老夫人见这位举人娘子如此礼仪谦谦,不免心中熨帖,想起王氏大嫂不过典吏娘子,到对自家摆冷脸,不由心中一声嗤笑,真乃仰头秕子!又想起方氏所说,亲家公已经在为儿子打点,来年定会进士及第,这一想对那王氏更不中意了,只觉得方氏百好千好了。
看着方家三夫也是越看越尊贵得体,倒比王家号称世代书香之家更优雅些。
当日柯老夫人殷殷留饭,方氏瑶草作陪,主客相谈甚欢。
柯老夫人力邀方三夫人来家居住,说这才是做亲戚的道理,又说腊月风雪天气,朱仙镇虽然离此十里路程,来往奔波甚是辛苦,别闹病了,自己罪过就大了,等等云云,一句话,柯老夫人不把方家三夫人留家里誓不罢休。
方三夫人至此,也不好再辞,只要客随主便,回头带着家下人等正式入住柯家,不过方三夫人与柯老夫人约定,饭可以一个锅里吃,自己得自理生活银钱,否则宁愿得罪亲戚,也不来了。
柯老夫人主次也不好在执着。
自此,柯老夫人与方家三夫人越处越投机,两个人是不是凑一处小酌几杯,情分越发好了。
瑶草见这位三舅母不但对母亲细心周到,对子亲切和蔼,且长像甜美,举止文雅,目光清澈,落落大方,看着就让人觉得亲。
让瑶草觉得三舅母乃是可以依靠之人。
这些天方三夫人来家居住,瑶草便贴近方三夫人进进出出,小嘴吧嗒吧嗒,比蜜还甜,成天三舅母长,三舅母短的。
又是亲自做吃食,又是嘘寒问暖,还再三要求舅母入住自己的房间。
平日里一有空闲,就跟着三舅母宋氏做小跟班,洽巧这宋氏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三年前养个女儿没站住,正有稀罕女儿之心,见瑶草可亲可爱,小棉袄似的黏糊自己,讨自己欢心,逗自己开心,不觉间就把瑶草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了。
这瑶草等跟三舅母混熟了,一日趁机就对三舅母提了自己要求。
问舅母能不能等了母亲出月一起走。
方三夫人宋氏听过陈妈妈讲瑶草机灵古怪,十分机敏,不过方三夫人一眼猜透了瑶草心思,这小丫头是想要自己坐保镖呢。
因而一摇头,想逗逗瑶草:这可不行啊,你三舅父二月会试,舅母要回去守着,否则会吃不下睡不着呢!瑶草心中难免失望,把这三舅母胳膊:三舅母何时动身呢?宋氏笑道:我来时就定了归期,开年要与你父亲一起动身离家。
瑶草扁扁嘴道:这样啊,离我母亲出月至少还有半月之久呢!宋氏见瑶草不自觉皱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却故作成人的苦闷,因摸一摸瑶草眉头,替她抚平,笑道:外甥女儿放心,舅母虽不能等你母亲一起,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你母亲一出月,即可动身前往,舅母会替你们收拾好住所,让我们草儿宾至如归,好不好?瑶草一笑,忽又担心道:三舅母,不知祖母哪里?方三夫人低头跟瑶草抵抵额头:这个无妨,我已经游说你祖母,答应了让你们母女一起去东京陪考,在一起去任上。
瑶草大喜!这乃是瑶草费尽心机想达成目标的,不想三舅母这般轻易便达成了,想这三舅母不过与祖母接触几天,便有此能耐,瑶草时打心眼佩服。
她不知道母亲方氏已经提前对柯老夫人放出了诱饵,柯老夫人因着儿子前程已经心思活络了,只是还没最后定案而已。
她倒是三舅母舌灿莲花之功,因笑脸蹭蹭三舅母胳膊:草儿今后有三舅母一半聪明就好了。
这话恭维的方三夫人心里甜蜜蜜的透着乐,对瑶草也更疼爱。
债主上门方家三夫人宋氏自从来入住柯家,除了与小姑子方氏说话解闷,便是被柯老夫人找去说话斗牌,手底又松,日日让柯老夫人进项几百个大钱,两人感情处得一日好似一日。
牌局之上,方三夫人闲磕牙时,便给柯老夫人讲解些京中男人为官之道,言说,要想官路亨通,不光要男人们有能力魄力,还须得一位好内助,替丈夫打点周旋应酬上官太太,交接同僚夫人,广结善缘,这才能使得丈夫官路顺畅。
又具体给柯老夫人讲解些京城官眷们如何借口赏春、赏秋,或是赏雪举办茶话会相互结交,其目的则是夫人们为了互通消息,为自己丈夫找准联盟,结交靠山,以襄助丈夫仕途顺利,方便丈夫谋求省力又实惠的实缺。
还说自己在京中早跟一些京兆尹侍郎府上卿府家里太太都有往里,大家处得亲戚姐妹一般。
柯老夫人越听与人惊心,也越发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自古来只知道一朝高中,便青云直上,皇帝喜欢,大臣敬仰,却原来做官有着许多门道学问,忽然想起三老太公中举,终身不得出仕,柯老夫人心中恍然,原来如此!柯老夫人是个善于变通之人,因笑着跟方三夫人套近乎:舅太太既然这般熟识京中官场,可要好生教教我们三媳妇,我这个三媳妇人是顶好的,又爽朗又孝敬,只是人有些忠厚耿直,不会曲里拐弯,以后还要麻烦舅太太多照顾些才是呢!方三夫人就等她这一句呢,咯咯直乐:这何须亲家夫人吩咐,原是该当的。
瑶草靠着祖母帮着数赢数输,闻言低头,嘴角翘了又翘,眼睛更是笑成了月牙儿。
抬头崇拜的看着三舅母,三舅母乘机跟瑶草眨下右眼,舅甥相视盈盈。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柯家老太太在怡安堂设宴款待方三夫人,以求方三夫人提携自己三儿子一家,直奔锦绣前程。
这一日午宴,怡安堂正厅四只墙角烧着一只海大的炭盆,既可温酒,又可以取暖,正堂上摆了两桌盛宴,以屏风隔开,男女分桌而坐,大家可以闻其声,隐约可见对面人影。
却说柯老夫人高坐首席,方三夫人陪坐首席,柯老夫人不时殷殷劝酒劝菜,又说乡下简陋,饭菜难待贵客。
方三夫人人当然是礼仪谦谦,恭维柯老夫人持家有道,教子有方。
柯家二夫人苏氏有意攀交方三夫人,不时敬酒敬菜,就是王氏也皮笑肉不笑刮噪了几句,主客相处甚是融洽。
怡安堂上酒饭正酣,忽然二房婆子悄悄走进柯老夫人低声言道:老夫人,大门上来了好几位掌柜的要找大少夫人结账。
柯老夫人瞅眼王氏,心下微微一笑,想着是时候了,因对那婆子言道:告诉大夫人去。
那婆子又去跟王氏一阵耳语,王氏一愣,迅速看眼柯老夫人又看看方氏,这两者却不瞧她,她只得起身告罪离席,前去门房处理。
柯老夫人使个眼色,清明便紧随而去。
这边柯老夫人也没了胃口,便微笑放碗,一时大家都随着退席,到了柯老夫人小厅里就坐。
茶过一巡,清明回返,柯老夫人推说身上烦闷,告罪入内,让清明服侍更衣。
清明忙着回禀:小婢打听清楚了。
那些掌柜都是大夫人这一月间置办年货光顾的店家,说是柯家往年都是过小年前夜结清所有债务,今年为何这般十分还不见踪影,又说他们是小本经营,大夫人拿得货物不是小数目,他们只是拿月钱的帮工,实在垫付不起,东家面前不好交代。
方才出此下策,上门讨要。
柯老夫人冷笑:这还没礼尚往来呢,难不成过年的二百银子大少夫人已经用完了?清明摇头:‘这个小婢不知。
犹犹豫豫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
柯老夫人何等眼神,立马追问:还有何事?清明维诺片刻,架不过柯老夫人一再催促,这才言道:这会儿大夫人正跟几位掌柜吵嚷呢,说是她拿自己家的东西因何还要银子,还说要开了几位掌柜,另换让人掌管。
柯老夫人讶然:自家东西?忽然一笑:你再去看看,把那个不上道的东西给我叫来。
她们声音虽小,毕竟只有一墙之隔,柯老夫人有些激动,外屋三人三舅母方氏苏氏以及瑶玉瑶枝瑶草三姐妹都隐约听见了。
待柯老夫人再次出现,方三夫人马上起身一笑:给亲家太太告罪了,我这身上也有些腻歪,要回去松散松散,改日再来陪老夫人斗牌。
她这是知情识趣,柯老夫人也不再留。
只说:如此舅太太好好宽宽去。
方氏与苏氏也起身告退,却被柯老夫人拦了:你们妯娌少待,少时我有话说。
瑶玉瑶枝瑶玉三姐妹却没获准各自回房去了。
方氏苏氏只得再次坐下,相视一笑,心里俱是开了花儿。
不一刻,王氏气冲冲而来。
进门就跟柯老夫人抱怨道:婆母大人,您可要替媳妇做主,那些狗贼子以下犯上,媳妇我要开了他们,另换能人。
柯老夫人皱眉怒道:什么狗贼子以下犯上,我来问你,我与你二百银子办过年,你因何不结账却到处赊账?赊账也就罢了,今儿大过年了人家来了就该好言好语把人家迎进门来喝一杯茶水然后与人清算,在好生将人送出去,你为何不与人结算,却这般让人堵住门房要债?你好跟人大声吵吵,生怕左右邻居不知道你干的丑事?我柯家乃是书香世家,如今你三弟刚中举人,你这般巧取豪夺,难不成想要败坏我柯家名声,毁坏你三弟前程?王氏闻言一惊:婆母这话从何说起?媳妇何曾?柯老夫人道:不曾?外面那些人怎么回事情?因何他们拦门要债,你不给却大言不惭,说是你拿自己东西,何用银子?人家铺子怎么成你的?你是土匪还是恶霸?王氏心中万般委屈:媳妇真的只是拿了自家铺子些许东西,并不曾有强夺之事,婆婆不要冤屈媳妇。
见她还要强辩,柯老夫人不由提高音量道:你公公不屑商贾,我柯家何来店铺?分明你仗势强夺,竟然还敢巧辩?王氏啊王氏,亏得我信任你,你竟然这般不尊重,真让我失望透顶,哼!王氏看着方氏言道:三婶,你说,那些铺子掌柜是不是你的奶兄?方氏言道:却是,不过我家奶兄现在已经赎身出去,自立门户了。
王氏道:你撒谎,哼哼,我知道了,你是不满婆婆让我管家,所以授意他们上门闹事,好夺回管家权,任你横行霸道,是也不是?方氏笑道:大嫂多心了,我既已交还婆婆,便不再插手了。
王氏冷笑,转而向柯老夫人道:婆婆,公公不屑商贾不错,可这些年是方氏当家,那铺子是方氏掌家时所置办,那便是柯家公产,因何她做主母可以任取任求,因何我当家就不能了?我要问婆婆个道理?方氏之事冷笑。
苏氏却知道这铺子来源,不由讶然。
柯老夫人冷笑:你倒来问我,好,铺子之事姑且不论,我倒想要问你,我与你二百两银呢?你既然一概赊账,银子呢?王氏闻言一愣,立刻眉峰一耸,道:银子我办了年礼了。
柯老夫人勃然大怒:你好大的手笔,你是宰辅之家,还是豪门大户?二百银子竟然全部办了年礼?你倒说说,都送了那些人家?王氏顿时哑然:还没,媳妇还没来及送出去。
柯老夫人道:清明,你去门房将掌柜们请进来奉茶,让她们把账单递进来,你拿了清单,会同你二夫人,谷雨,带刘嫂子王嫂子去库房清点货物,看看我们大夫人到底办了些什么金贵东西,二百银子不够,还欠了这些债务。
王氏闻听此话忙道:婆,婆,婆婆,我娘家年礼已经送出去了。
方氏依着熏笼烘手,低头不语。
柯老夫人也不理睬,心里暗暗生气,既生王氏之气,也生方氏之气,王氏固然不懂事,方氏也不该大过年的让人堵上门吵闹。
柯老夫人一时恼一时气,让王氏丢脸她没意见,只不该让亲戚邻居看了笑话。
却也不好责怪方氏,她这些年受的王氏也够了,这王氏是该狠狠敲打一下了,只望她从此老实的过日子。
不一刻,苏氏清明谷雨齐齐回转。
苏氏言道:回禀婆婆,库房物品依然点清,按照几家掌柜索要清单,还欠六十两银子货物不知去向,另外金铺掌柜的索要收拾清单,媳妇不曾瞧见。
柯老夫人伸手接过清单,只见上面写道:镶嵌红宝石头面十一套,镶嵌蓝宝的首饰十一套,上等玉镯十对,金玉镶嵌头面两套。
象牙镶红蓝宝的梳子两把,珊瑚头面两套,柯老夫人大约估算,这些东西价值几千金。
柯老夫人手指带动清单簌簌颤悠,心中怒火蹭蹭直冒,把那张单子直接扔到王氏头上:你好大手笔呀,看来我们柯家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了。
王氏闻言腿子一软,捡起张单子瞧了瞧:婆婆若舍不得这些东西,媳妇还回去就是了,再说媳妇也不是为了自己装扮,都是因为媳妇有两子一女,眼见就要结亲婚配,媳妇这才想着替她们攒些好东西,也免得到时候慌张,就是婆婆面上也有光彩不是?柯老夫人怒极冷笑:谢谢大少夫人,你这份光彩我是无福消受了。
回头一声喝令:去叫大爷来,他娶得好老婆,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这边一闹腾,大厅喝酒的男人也惊动了,忙着丢了杯盏前来。
柯大爷进房问明情由,抬手就给了王氏一个耳光,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王氏抬手捂脸,像一头母狮子般怒目相视,手指着丈夫恶狠狠道:你竟然敢打我?柯大爷怒道:我今儿不断要打你,我还要休你,你这个老不贤,搅家精,早除我们早安宁。
柯老爷子柯老大一贯逆来顺受,何曾弹过王氏一指头,就是大声气也没有过,这一发威动武行,叫王氏如何能忍受呢?立时撒起泼来:我不活啦,凭什么家里东西别人拿的,偏我拿不得?柯德兴,你个无用三代的东西,你若高官厚禄,我何须操这个穷心?我这般为了你,为了儿子挖心掏肝,你竟然帮着外人来打我,我不活啦,让我去死吧!说着在地上打滚,倒也没求死,只是滚了一身灰,自己鼻涕眼泪沾了一脸。
众人知道他不过撒泼,也不理睬。
王氏滚了一阵,不奏效,便开始叫着儿子女儿名字哭诉:我们娘儿们一起死吧,我们死绝了,他们就高兴了,我们一起死去吧!俗话说爷爷奶奶最疼长孙子,王氏这一诅咒,只把柯老夫人气得半死,手直颤抖抖指着王氏发不出话来。
这一句话也彻底惹恼了柯老爷子,暗悔自己当年怎么把这样的女人当成宝贝求回来了!老爷子怒极一声断喝:你要死自去死,河没封,井没盖,你要死快些去,别弄脏了我柯家地。
苏氏见王氏闹得越发不像了,这才上前拉劝王氏,却不料王氏这一下有人理睬更加撒泼起来。
柯老爷子再次断喝:多余劝他,来人啊,把王氏远远拉到河边去,看着她跳了在回来。
王氏这一下吓得嗷叫一声,翻身抱着柯老夫人内室房门死也不撒手了。
再不敢哭闹了。
论理方氏苏氏都要避嫌才是,无奈今儿事关方氏苏氏,方氏苏氏被柯老夫人留下了。
柯三爷随着父兄前来,了解事情始末,转而对方氏言道:既是你家铺子,你就?方氏知道她这是让自己那肉包子喂狼,只怕是玉豁难填呢,自己这些年教训已经够了,因苦笑道:这铺子虽是我家奶兄掌管,却不是我一人所有,绸缎铺,金铺乃是我与三位兄长合股开办,我们各占四分之一利润。
我这边出人出力出铺面,出面张罗销售,我三位兄长出本金,联系货源。
大嫂子所购买这二千六百两银子货物,不过能赚取一百三十两利润,剔除人工费,铺面,维修,运输,苛捐杂税,我不过落得三十两不到。
大嫂若是真的有意购买这些,这其中三十两银子我不要了,其他的,我委实……或者,我跟三嫂说一声,叫她的三十两也舍了,大嫂,你就出二千五百四十两罢,不然,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王氏自那边伸出头来发狠道:我没银子,要命一条!柯大爷赶上去又要开打,不料外面柯家为柯家才带着自己奶妈子,浩浩荡荡而来,各人怀里三五个红漆描金首饰盒,正是王氏从方氏铺子里搜刮而来的金玉首饰。
后面又有柯家车夫老王头,老刘头抬着十几色系绫罗绸缎而来。
柯家为柯家才一起跪下对着柯老爷子柯老夫人磕头道:这些都是母亲从铺子所拿物品,孙儿都拿出来还给店家,求祖父祖母父亲大人饶恕母亲一次罢。
柯老爷子叹气,才要说话,却不料王氏斜刺里冲出来抢首饰盒:你们两个败家子儿,竟然与外人一起算计你老娘来了,说准许你们这样的?都是柯家媳妇,凭什么别人穿金戴银,吃油擦粉,仆从围绕,我们娘儿们就该清贫度日,哼,说得轻巧,铺子是你娘家的?谁能证明?你管着家,管着库房钥匙,你就是把整个柯家都搬娘家去,我们也不知道呢!方氏闻言气极,原来这蠢妇是这般心思,因起身对着柯老夫人艰难一弯腰言道:婆母……却被苏氏拦了:三婶,这可使不得,你临时临月,当心窝着孩子。
柯老夫人也慌忙摆手:三媳妇,你坐着就好。
方氏点头言声谢,方才言道:大嫂之话,婆母也听见了,媳妇吃苦受累都情愿,这冤枉却受不得,请婆婆替媳妇说句公道话,我何曾把柯家一草一木拿回去方家了?柯老夫人点头:这个你不必担心,她是糊涂之人,柯家没人相信她的话。
王氏又要说话,被柯家为死命难住了:母亲,您再执拗,难不成真想被休回娘家去吗?您想一想我们兄妹好不好?王氏闻言一愣,却不防瑶玉哭哭啼啼而来,进门扑向王氏怀里:娘啊,你看哥哥把我头面首饰还有象牙梳子珍珠链子都抢走了,您让她还给我,还给我……后面又跟进怯怯小桂花看着柯家为道:大少爷,我拉不住小姐,我……柯家为挥手:扶你小姐下去,不怪你。
说着起身拉起瑶玉推到桂花身边。
瑶玉便撕心裂肺哭起来:我不要被关起来,还我的象牙梳子……柯家为捂住瑶玉嘴巴,警告道:住口,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般撒泼胡缠?王氏彻底爆发了,一下子窜上来夺过瑶玉搂在怀里,转而面目狰狞的冲着柯老夫人喊叫:婆婆,您做老人也太偏心过了吧,我是柯家长媳,柯家却不由我当家,人家吃香喝辣,我们只有干看的份,如今我不过那几件不值钱的玩意儿给孩子们玩儿,怎么就得了这个下场?不但要休我,连我的瑶玉也糟蹋起来了,这也是您做祖母该做的。
柯老夫人只气得浑身颤抖:你说,我如何糟践瑶玉了?我倒是要问你来,瑶玉好好女儿家,如今被你唆摆成这个样子,心生贪念,举止粗鲁,进门不拜长亲,任性撒泼,哪里还有一丝贞静娴雅?跟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言罢对着清明一挥手:把大小姐带到内室去,自今儿起,瑶玉由我亲自教养,你不必再管了。
柯家大爷此时跪地磕头言道:父亲母亲,儿子今天要休妻,这种不敬公婆,不合妯娌,败坏儿女之人,儿子再也不要了。
柯老爷子眼皮抬一抬终究没做声,柯二爷夫妻,柯三爷方氏都不做甚,唯有柯家为兄弟见柯大爷提笔要谢休书,忙上前一人抱了一只腿杆哭泣:父亲大人,请您看在孩儿份上,饶恕母亲一次吧!柯大爷面子李子都没有了,铁了心要休妻:我纵休了老不贤,你们依然是柯家子孙,放心吧,爹爹会好好教导你们成人成才。
柯家为见劝不醒父亲,转而跟柯老爷子柯老夫人磕头:祖父祖母,您们求求情罢,孙儿们磕头了。
柯家才抱着柯老爷子腿杆哭道:哥哥马上要下场了,倘让人知道母亲失德被休弃,哥哥好如何科考呢,祖父,您看哥哥面上,说一句话,留下母亲吧。
这一句话点了老爷子穴位,忙一扬手:老大,且住,我们柯家自古没有休妻的前例。
柯家为也伏在柯老夫人膝盖上失声痛哭。
柯老夫人不顾念王氏却也舍不的孙子前程受挫,忙一拍柯家为道:你且下去,我自有话说。
柯家为抬头:祖母?柯老夫人点头:放心吧,带弟弟下去,再不要这般膝盖软了,男子汉大丈夫,要顶门立户做丈夫,不要学你父亲。
柯家为的了承诺,拉着柯家才告退了。
柯家大爷难得发回威,哪里会这般放弃:母亲,这般胆大妄为,愚蠢妇人,孩儿委实难以忍受了。
柯老夫人怒道:若不是这些年你夫纲不振,王氏焉会变成今日跋扈愚蠢?你大笔一挥痛快了,你儿子前途呢?你女儿将来呢?柯家大爷被母亲连连追问顿时哑然,半天又道:母亲要孩儿不休也可,她得罪父亲母亲弟妹,叫她磕头认罪,得到谅解,并保证今后不再犯,我就罢了,暂且留她一口饭吃。
否则……柯老夫人点头:这是应该的,王氏,我另有补充,第一,你把搜刮东西尽数退回商家,并与人家赔情,第二,我与你的二百银子与你二婶苏氏交割清楚,纹丝不许你错,自此闭门思过,不得再行生事,你依是不依?王氏倔强的抿唇不言语,仇恨的目光从方氏烧到苏氏脸上,是的,他如今连苏氏也恨上了,谁让苏氏要接替她当家呢!柯老夫人见了他的怂样,叹气道:罢了,我虽然答应为儿,你若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失信了,你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吧,想你哥哥乃是典吏,与你寻一个吃香喝辣的地方应该不难。
柯家老大闻听此言,忙着起身去写休书,王氏恨恨的看着柯大爷,忽然扬声道:媳妇谨遵婆婆教诲。
爬行几步道柯老爷子柯老夫人面前,砰砰砰三叩首:公公婆婆,请你们原谅儿媳无状,儿媳今后再也不敢了。
柯老爷子并不瞧她,之柯老夫人一抬手:罢了,记得今儿你自己所说。
王氏又爬行至方氏面前,柯三爷抬手想扶,方氏则站起身子,退过一边。
不受王氏叩头,却也不叫她起身,等王氏磕完头,陪过情,方氏方道:大嫂的礼我不敢受,趴着了我孩儿福气,大嫂你磕头赔情只当对天表了,今后我们虽然天各一方了,可是大嫂你要记得,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呢!言罢对着上手公婆微一点头,她实在弯不得腰了:请恕媳妇无理,媳妇腰酸难耐,这就告退了。
柯老夫人忙到:怎不早说?快去歇着吧,二媳妇,你跟去看看,回头来告我。
苏氏忙搀扶着方氏出门,外民秋云冬云忙接着了,陈妈妈吩咐暖轿过来,将方氏搀扶进去。
苏氏一边跟着问道:三婶,你是怎么个情形?方氏道:倒没什么,就是腰酸得很,想是坐久了,回去躺躺就好了。
苏氏道:你可别大意,你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大正月间,最好身边不要离人,一旦有什么不适,就让人叫我去,啊!?方氏伸出手来握握苏氏得手:幸亏有你二嫂在,我心里好受多了。
苏氏笑道:这是该当得。
苏氏送了方氏回房,依照柯老夫人回去与王氏交接。
其实王氏并未摸着什么实质东西,房契田产都在柯老夫人手里攥着呢!她要交接只有柯老夫人交与她的二百两银子,还有她从方氏铺子里顺来的东西。
柯老夫人首先令苏氏点清金铺收拾,结果差了三套,价值一百六十两银子,加上之前布匹绸缎六十两,共计二百一十两银子。
此时柯老爷子柯三爷柯二爷俱已退散,只留下柯大爷夫妻清算账务。
柯老夫人追问三套收拾下落:该不会送与谁了?王氏看着苏氏恨不得生吞活剥她,嘴唇抿死不做声。
苏氏承受不了她的恨意,只得道:大嫂也别怪我算的精细,要知道我柯家田产春秋两季净收入不足四百银子,大嫂你一人就去了一多半是不成的,你叫公婆孩子们吃什么喝什么呀?柯大爷见王氏不做声,举手要打,王氏习惯性看向婆婆,指望柯老夫人骂几句柯大爷替撑腰,却见柯老夫人搭着眼皮只当没看见,警觉自己已经不受公婆待见了,这才服了输道:那三套首饰我送与表妹了,那六十两银子东西我送去给娘家做了年礼。
苏氏闻言简直瞠目结舌,无话可说了,这真是慷他人之慨呀!算一笔账柯老夫人自从知道王氏起了黑心,想害人命,便觉得这人已经坏了良心,在心里厌恶了她,摒弃了她,转而看中了老二家里忠厚老实。
柯老夫人知道王氏这人彪悍跋扈,自以为是,直接让苏氏当家恐怕她不服又要搞怪,所以想要先教训下王氏,叫她打打黑工,贴补些家计银两,肉疼肉疼,也知道方氏当家艰难。
想着让她狠狠跌一扑爬,知道些天高地厚。
而后自己再借口她不会算计不会当家,越过她去让老二家里主中馈。
柯老夫人一生好算计,只是没想到王氏比她想像得更有催伤力,短短几天竟然挥霍成这般,心中更加笃定自己所想,不由笑道:怪道你说方氏把柯家搬娘家去了,原是将心比心得来结论。
你这可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王氏却觉得自己委屈,并不接受婆婆教训:婆婆这话说得媳妇要驳一驳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父母养到十八岁嫁进柯家这些年,婆婆当家那会儿每年不过二两银子年礼,就是方氏进门,也不过升到五两银子年礼,而她每年送进方家的年礼不下数百两银子,媳妇今年当家就送娘家一车布匹年货,也没什么过分,想来我爹娘也受得起。
柯老夫人被王氏歪论气得张口结舌,气恼之下梗了半晌方才从牙缝里哼了一句:难不成你家不是嫁女儿,而公平买卖交换东西呢!王氏立即反唇相讥:谁个父母无儿女,谁个儿女无父母,媳妇不过孝经长亲,婆婆您虽然无有女儿,也犯不着这般折辱媳妇?柯老夫人顿时气个仰倒:你好,好家教,确乎出自书香门第,婆婆说一句你顶一句,不亏你父亲叫了你几句书,好文采,好教养!她原本不想人知道,当今柯家靠媳妇贴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无奈王氏这个搅家精太彪悍,碍着大孙子又不能赶她出去。
至此,为了两个大孙子前程不再受到愚妇,也为了能让自己耳根自此清净。
柯老夫人也顾不得遮羞了,抚抚额头道:老二家里,你给她说道说道家里收入与支出,好好的……柯老夫人被逼提起柯家隐痛,不由羞恼头疼,忙叫清明:扶我躺躺去,嗳哟,头晕脑涨……苏氏也不愿意跟王氏掰扯,便使人请了方氏奶娘陈妈妈来给王氏算账听,苏氏知道,这些年的账册陈妈妈一本之策,对王氏也不会客气。
不一刻,陈妈妈便到了。
接过苏氏递上香茶,听了苏氏所说,知道自己出怨气的日子到了,都憋了几年了,遂慷慨答应一声开始诉说。
她所说与苏氏掌握的情况大致一致。
原来柯家太爷不屑于商贾,家中生活仅靠田产三百亩出产,土地价值三千银子,当初土地欠收,三年间陆续抵押被人,被人压价,只给了半价一千五百银子,方氏入门用一千六百五十两银子赎回。
田产可收水旱两季,春上一季麦子,秋下一季稻子,春上租息乃是每亩六钱银子,合计一百八十两。
秋下稻谷收的多些,一亩能收三石半细粮,出去捐税,租息,剩余两石,共计可收六百石。
柯家主仆三十余人,每年需要留下一百石食用,为了预防来年饥荒,方氏会再留下一百石细粮,以备荒年荒粮。
不过,这储备粮除了第一年艰难些,后面都是年年调换,只是成粮价钱稍微低些。
出卖时少五两银子的摸样。
这样一折算,三百亩土地秋季稻米,还下剩五百石,多年市价多是一两银子两担米,可得二百五十两银钱,也就是说,柯家三百亩土地春秋两季,共计出息四百三十两。
接着陈妈妈又算了一笔柯家每年开支。
柯老夫人老爷子每月五两月例,共计一百二十两。
柯家三房老爷夫人,都是每月二两月例,共计一百四十四两。
柯家三位小姐四位少爷,每人每月一两银子月例,共计八十四两。
再有方氏奶娘陈妈妈,柯大爷柯二爷奶娘老王头夫妻,柯三爷奶娘老刘头夫妻,大房奶二房三房三位小姐奶娘,共计八人,也是一月一两月例,共计九十六两。
这些开支共计四百四十四两,再加上三位小少爷现在村塾读书,每年须得十五两银子束脩,三爷在应天书院攻书三年,每年五十两银子束脩。
另有老太太娘家两个侄儿家每年每家五两银子年礼,计十两银子。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娘家每年都是五两银子,共计一十五两。
再有柯家本家长亲三老太爷七老太爷家,平时不往来,年节是不能免得,也是一家五两银子年礼。
另外还有几户家贫困柯家本家,老太爷吩咐过年每家送一两银子年礼给予救济,这样的人家有十三家,这些年礼银子共计四十八两,拢共一年计算,柯家共需要现银五百六十七两银子开支。
平日里出了园子自己出产菜蔬,还要去菜市购买时令蔬菜,这没有一定之规,每年厨下自有记载。
王氏识数,马上叫起来:你撒谎,这不是说入不敷出了?你们奶奶每年还得贴银子啰?陈妈妈笑道:大夫人不信可以看账,另有小丫头桂花,枣花,青果青叶,清明谷雨,与方氏房里的大小丫头,都不记在公中,都是我们小姐自己支付。
王氏顿时气极败坏:你撒谎也要靠谱些,年年贴补?哼,那今年为何尚结余二百银子呢?陈妈妈笑道:大夫人难道忘记了,今年三爷中举,柯家自己田产不用缴纳苛捐杂税,另有千亩土地来投,这一拢共便有所结余了,这个大夫人不信,也可以查账。
王氏心里划算,这吃饭穿衣呢,难不成自己吃的方氏的呢?这一想,王氏顿时觉得屈辱:哼哼,这说的我们都是吃你家小姐饭食了,只怕你家小姐会生银子呢?陈妈妈也不纠缠谁吃谁的饭食,这话方氏不让说,说是说了伤感情,大家毕竟一个屋檐下住着,遂忍下不表,依然笑盈盈道:小姐不会生银子,也是见家计艰难,才跟舅爷们合伙开了两家铺子,每年可分红利一二百银子,合着柯家四百多银子,刚刚可以支撑全家丰衣足食,就是全家每年四季衣衫不下百两银子,这些都在铺子开支。
所以绸缎庄我们小姐所得红利,每年除了支撑柯家老小根本再无盈利。
王氏顿时萎靡,既如此,自己争这个家有什么意思?婆婆为何又叫自己当这家?难道就是要看自己出丑吗?王氏顿时疯癫了:你胡说,我是柯家大夫人,我的儿子是柯家长子嫡孙,柯家所有将来都是我儿子的,我吃自己喝自己,何需方氏贱人周济!苏氏顿时怒了,强忍怒火道:大嫂这话说的,你大房是儿子,我们二房三房就不是老太爷儿子了?更何况公公婆婆还在呢,轮不到你来分家产吧!陈妈妈起身一声冷笑,想起方氏交待要给老太爷老夫人留些面子,到底忍住不说出口,柯家土地价值三千银子,其中一半属于方氏呢!不说柯大爷连叫王氏闭嘴,可恨王氏不听,柯大爷不也能把她嘴巴缝上,就这样一步一步揭破柯家内幕。
柯大爷只是羞惭难当,想着柯家今后使该改变观念了。
就是柯老夫人在内室哪里睡得着,虽然故意不听外间说话,无奈陈妈妈之言声声入耳。
这些柯老夫人原本一清二楚,只是知道一回事,被人当面说起又是一回事情,见陈妈妈没提土地之事,柯老夫人深知这是方氏交待的结果,一时想着方氏,一时想着王氏,柯老夫人只觉得憋气。
侯陈妈妈离开,柯老夫人耳听得王氏只是归还柯老夫人与她的二百银子,其他都想赖账不还,一怒再次出房。
吩咐柯老大道:你回房去,砸了她的陪嫁箱子,二百四十两银子。
扣除你老丈人应得五两银子年礼,你们自家退赔二百三十五两,别说你家没有,这些年你们又吃又拿也不知这个数了。
还有,我今天郑重告知你一声,我老柯家就是只有三个铜板,也是一房一枚。
没得那个独吞的道理。
柯老大羞愧难当,抱拳去了。
王氏扑上去拉扯,被柯老大踢了窝心脚,嗷叫着打滚放踹。
柯家为兄弟进门也不劝说,只是拦门跪下磕头:娘亲,你果真要逼死我们兄弟吗?柯老夫人一惊,忙叫清明谷雨搀扶他兄弟,柯家为却固执的看着王氏:娘亲你说,是不是真要我兄弟去死,您才开心?王氏看着柯家为满眼通红,顿时吓着了:儿啊,你说的什么话,娘盼你们风风光光做人上人呢,何曾想你们去死啊,我这是被人逼得无路可走啊!柯家为磕头道:娘亲,您好好想一想,这家里没人逼您,祖母婶娘无不待我们好,是您自己爱生闲气,自己逼自己,您好好跟爹爹过日子,儿子给您保证,三年后,儿子让您风风光光做诰命夫人。
王氏愣了半晌,苏氏忙劝道:大嫂,多好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这般糟蹋她们呢?王氏终于不打滚了,搂着柯家为兄弟痛哭失声。
柯老夫人叹息道:扶你母亲回去梳洗罢!一时柯老大来了,果然凑足了二百三十五两银子来,羞惭的交与苏氏。
柯老夫人吩咐苏氏前去与各家掌柜结算,并吩咐留了晚饭再去。
柯家两老却说柯老爷子在书房哄着瑶玉写字儿,瑶玉哭哭啼啼,只说害怕,柯老爷子想着王氏一贯行事得体,当日在娘家很有贤名,自己才求了来做了长媳,如何今日这等不识大体?随即想着方氏一向跟商贾多有牵连,遂越想越不对付,离了书房来寻柯老夫人说话:老太婆,我越想越不对,这事儿三媳妇私下也就摆平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呢?她这是诚心的,我就说了商贾之人最为奸诈,你还不信,当初力主她入门呢!柯老夫人冷笑:我找的这个媳妇哪儿不好了?我们柯老太爷既然火眼金星,当初为何不反对到底?柯老太爷怒道:我当初还不是误信你夫妇人之言,要不是你充能,我如何会放手柯家由你折腾!柯老夫人闻言眼睛立时瞪圆了:我倒想做甩手夫人吃现成呢,只可惜没这个好命呢!我充能?我倒要问问柯老爷子呢,您老人家有什么能力呀?您老除了会吟诗作画之乎者也酸溜溜,还会什么呀?不是我当初一番运筹,你这会儿带着子孙跟哪儿讨饭,猫在哪个犄角旮旯晒着太阳捉虱子呢!柯老太爷顿时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嘟,死老太婆,兀自嘴毒。
柯老夫人看着柯老太爷跟哪儿吹胡子瞪眼,心情忽然大好,笑一笑,闲闲喝茶:我实话实说而已就嘴毒了?哈,那在村东头晒太阳捉虱子的柯老五,他可是宁可饿死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典范,我们柯老太爷要学他么?提醒你一句啊,老学究,老夫子,老太爷,您老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当初柯家有难,你去求你朋友故旧,怎样呢?有没有肯伸手的?唯一肯伸手的,却要一千五百银子买我们三千银子土地,这就是你清贵朋友。
张口商贾,闭口奸诈,偏只有商贾奸诈肯救你呢!人家三媳妇出了银子可什么也没说呢,还好吃好喝好孝敬,操持家务,供你这个公公游山逛水,您老知足吧!您可不要在瞧不起人家方亲家,人家儿子也是举人了改换门庭了,比你不差分毫,老爷子,醒醒啊,不要老眼光,要看清眼前情势。
柯老太爷恼了:你谁家人,倒帮着外人挤兑我?柯老夫人仰头一笑,道:我谁也不帮,我就说一个理字!柯老太爷顿时气结,半晌道:哼,就是这般我才认了,后来也不说什么了,着你都看那见了。
可是她今天办得这事儿,就太不像话,大过年的让人堵住门嚷嚷什么意思?柯老夫人道: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罢,人家店铺年年都是这个时节各家各户来结账的,只好从前人来,三媳妇人家好吃好喝与人结算,皆大欢喜,你这个老太爷当然不知道了。
今年可是你钟爱的大媳妇当家做主呢,不肯与人银子,还说要开除人家掌柜的,哼,我看的媳妇不好,这就是你看得好门户,选得好媳妇,真是比我看的媳妇好呢,她这是慰劳你,觉得你这个公共一年到头平淡了,请你看大戏呢,你生什么气!柯老太爷起身走到柯老夫人跟前,指着柯老夫人,胡子一翘一翘,恨得牙直痒痒:就这样也不能证明老三家里不奸诈,妯娌之间有什么仇恨,要这样糟践人?老大家里不过贪财些,古话还有‘君子爱财’一说呢!柯老夫人一拍桌子,啐道:呸,后面还一句‘取之有道’你怎么不说?你也不查查清楚,老大媳妇想如何取财呢,告你吧,她想把表妹塞给老三,三媳妇不肯,她就想害人落胎,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狗也不吃,何况人家老三家里挺胸大肚子,临时临月,为何要替他收拾乱摊子,哈,你过你这一句也不错,‘爱财’,的确爱财啊,二千六百两,乖乖,我们柯家满门五六年的嚼头呢,却不够人家大夫人插到头上去!柯老爷子闻言呆了一呆,忽而怒不可遏:什么?竟有此事?你你你,你个老婆子,像她这种毒妇,你为何拦着不让老大休她?我柯家世代书香,清白人家,岂容得这种妇人做媳妇,不行,得让老大赶紧的休了她!说着怒气冲冲要出门。
柯老夫人抢上一步摁住他:你个死老头子,说起风就是雨,说人好,把人捧上天,说人不好,又要把人一棒子打死,老了老了,还是这般天真,你给我坐下。
柯老太爷怒道:你好护着她做什么?这种人留家里,我睡觉也不踏实。
柯老夫人啐道:我若护她,岂会让她出此丑。
柯老太爷奇道:这却又为何来?柯老夫人道:为何?为你大孙子啊,倘若他们母亲有这样恶名,孙儿们如何科举入仕林?如何做亲?还有瑶玉将来如何寻人家?就是老三做官也有妨碍。
柯老太爷气得呼呼只扯风:唉,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只是这老三家里奸诈不贤淑少温墩,如何做得官太太?柯老夫人笑道:她奸诈,你见她害谁了?害得你悠哉游哉了,还是害得你全家丰衣足食了?哼,我若是方氏,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会做得更狠,不踩死对头,我决不罢休。
我倒以为老三太过迂腐,跟你这个老子一般,爱认死理儿,不知变通,三媳妇与他正好相辅相成,老三得辅以方氏,将来说不得能入阁拜相呢!温墩贤淑?三叔婆倒贤惠,话也不敢大声说一句,戳一针也不知道哼一声儿,简直太温墩呢,三叔公怎么样?倒一辈子窝在家里呢!柯老太爷东说东被堵,西说西不通,心里十分不服气,却再无话反驳,面子一时挂不住,顿时老羞成怒: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拂袖而去了。
苏氏失算且说众人散去,静安师太自袖内摸出一揭帖递给柯老夫人,柯老夫人接过细看,但见揭帖写着:劫煞为灾不可当,徒然奔走名利场,须防祖业尽消亡,妻子如何得久长!柯老夫人惊惶:这是说谁?何意呢?静安师太沉声道:方才我话没讲完,这说的就是方才那女子,此女命中不但带铁扫,且命犯三煞,克父、克夫、克子,命里有子也守不住,不但是个孤老命,还是个败家女,此女进门,举家不宁。
老夫人该不会是要为你孙子结亲吧,此女万万不可,岁数也不合,大了你家长孙三岁呢!柯老夫人闻言安心,忙摆手:且没这个意思,老身……静安师太奇道:难不成此行非为府上孙少爷择偶?柯老夫人略一迟等,把瑶草之梦说成自己:我昨儿做梦,遮天的燕子飞来,压塌了我这房舍,醒来心神不宁,恐怕与儿孙有碍,故而求师太解惑。
静安师太稽首道:这是施主修桥补路积了功德,虔诚之心感动了佛祖,佛祖显灵托梦示警了,施主因此避过一劫,真乃可喜可贺!柯老夫人闻言一身冷汗,原来这柯老夫人虽然嫌弃王氏嘴贱,不喜简小燕上赶着巴结,其实心里对简小燕也有几分喜欢,毕竟她摸样整齐,又识文断字儿。
正是她有心在方氏这胎不得男时收纳简小燕进门,故而瑶草噩梦她才特别惊心,这才请了静安师太过门相看,不想竟然得出这般结论,心里直呼万幸。
柯老夫人忽然心里一动,看着静安师太道:那师太叫她念经又为那般?静安师太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青莲庵一向得施主布施,总要替施主谋算,这样的孤煞星定要设法替施主请出家宅,我不当面说破也是出家人一点慈心,女子生了这样命也甚可怜。
柯老夫人起身双手合十,郑重稽首道谢:如此谢谢师太,老身将终身信佛绝无转移。
顿一顿问道:我把三孙女儿如何?师太你可要实话实说,万勿隐晦。
静安师太道:这我正要说呢,你那小孙女的命格竟然跟他老子有些犯冲。
柯老夫人讶然:你是说她克父?静安师太摇头道:这倒不至于,父亲属牛她属马,俗话说牛头不对马面,这两个命搁一起有些不和谐。
不过不会有大事,毕竟骨肉至亲,亲生父女,再犯冲又能怎样呢,只要有人居中协调,定能融洽。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她是她母亲弟弟福星。
柯老夫人眼皮一跳:你说三媳妇怀的男胎?静安师太稽首道:施主原谅则个,贫尼只看出此女命里有弟弟,是不是这胎,贫尼又看不明了。
柯老夫人闻言甚是乐呵:是太有这话老身就安心了,只要有弟弟,是不是这胎也无关紧要。
静安师太却又言道:你让我看的那个怀氏妇人是个贵命无疑,只是生命线有些古怪,中间竟有一断裂处,却又硬生生长全了,不过她手上富贵线绵长,只怪我修为有限,不能说得更明白,不过她断裂接头之后,生命线却又顺畅无阻,想来应该命中有一劫难,只要小心应对付,定会否极泰来。
柯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常言道怀氏夫人一脚踏进鬼门关,莫不是她生产凶险?反头一想又觉不对,方氏已然生过了一胎,二胎应该无事呀,忽然想起议事厅前溜溜冰,想起这诡异乃是瑶草所破,顿时释然,原来瑶草果然是母亲弟弟福星呀!心里不免念声佛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两人又说些佛语,讲些因果,师太用了斋饭这才起身告辞。
柯老夫人只把静安师太送出大门方笑道:庵里年下所需米面油柴禾,都已经备齐装车,师太好走。
静安师太再次稽首:多谢施主馈赠,我佛慈悲,定会福佑施主子孙延绵,繁荣昌盛。
却说这王氏原本要为表妹简小燕说情,求柯老夫人允许简小燕就在柯家设坛念经消孽障,想着柯老夫人昨日冰冷的眼神不由打个寒战,想着自己目前虽行使之母职责,却并无主母名分,此时不宜跟婆母翻脸,暂且忍耐一时,待自己站稳脚跟再图其他,如此一想,也就顾不得表妹了,只想着让表妹先回去,自己如今当了家,还不是几时叫她回来就回来了。
却说王氏这一番想通透,反而劝说表妹早些回去念经消孽,以便早些回来。
还叮嘱简小燕赶在三月之前返回柯家,那时自己自由安排。
简小燕见自己如此败命,表姐还对自己不离不弃,难免涕泪双流,哽咽难语:表姐厚谊,表妹永世难忘,若有一日出人头地,定当报道姐姐大恩大德。
王氏不免又对简小燕交代提点一番,姐妹又畅想一番将来在柯家双剑合璧之快意,使得简小燕少了许多离愁别恨。
王氏提议简小燕收拾停当去各房拜别一番,也是在亲戚家住一场的礼节。
这话正中简小燕下怀,如今简小燕有满腹辛酸要诉,而那柯三爷无疑就是她理想的救星。
简小燕想着能对着三爷诉一诉苦闷,让他了解自己的无奈与痴情就更好了。
却说这简小燕先到了柯老夫人怡安堂拜别,言说自己在柯家打扰日久,难为柯老夫人悉心照料,此番回家洗去孽障,回头定然十倍百倍报答。
简小燕说哀婉动情,梨花带雨,柯老夫人想她如此搏命,倒也动了恻隐,不免去安慰几句:报答不报答无关紧要,好好回去过日子最要紧,你还年轻,往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柯老夫人一时不忍,倒给了简小燕二两银钱以为饯行。
简小燕千恩万谢,言道好要去各方辞别。
柯老夫人心头一跳,生恐她的煞气煞了三儿子官运,三媳妇的胎气,忙对一旁陪同的王氏道:如今天冷异常,亲家与表小姐明早要远行,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至于表小姐美意,我会转告儿媳妇三媳妇她们,你放心去吧。
说着话拿眼睛锥子似的剜了王氏一眼,就黑脸端茶送客了。
王氏至此不敢再有违拗,一路安慰表妹,言说回头还有机会。
却说翌日一早,瑶草照例早起晨练,却见大伯父正忙活着使人套车,搬东西。
瑶草心中纳闷,难不成大伯母又要出去采购不成?又想这是大房屁事儿,于自己无关,不管也罢,却自去跑步不提。
半个时辰后,瑶草来到了母亲房里请安问好,却见陈妈妈正眉飞色舞说得高兴:简家母女回家念经去了,这回大夫人可做不成媒啰。
因为昨日瑶草陪着母女先一步离开,并不知道简小燕看相算命之事。
此刻闻听陈妈妈一番讲古,方知端的。
瑶草闻言心跳如鹿,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泪盈余于睫:自己计谋成功了,简小燕滚蛋了!且这一滚蛋便是九九八十一天!瑶草不免掐指暗算,现在已经腊月中旬,也就是说,简小燕即便再被大伯母召回,也是三月初了,父亲早已经离家赴考去了。
而母亲生产期在腊月底,最迟也是正月初,如此母亲出月则在二月初,父亲三月还须殿试,如此一来,自己只要说服母亲生产出月后,即刻随三舅母去汴京外祖家吃满月饭,便可阻止父亲三月殿试后回柯家村报喜,而后母亲与自己可以从外祖家直接跟随父亲去任上定居。
瑶草越想越兴奋。
简小燕纵是再脸厚,也不可能自己跑到表姐小叔子家里去自荐枕席,从而彻底切断父亲与简小燕见面的机会。
那么父亲与简小燕今后就是两条道上的骡马,再也滚不到一口马槽里了。
那么,自己一家就成功避开简小燕这个灾星。
想到此处,瑶草简直想要放声大笑几声,以抒情怀。
同时,瑶草后知后觉发现,原来祖母虽然有些偏心,却也疼爱自己!这个认知让瑶草心房暖哄哄的透着甜,也让她对今后要走之路充满信心。
瑶草还以为简小燕命中带铁扫,乃是柯老夫人与静安师太合谋编造呢!瑶草这会儿心事又变了,正在思考,如何挽留三舅母,等着母亲满月再去,以防止祖母不放母亲前往汴京,虽说祖母眼前对自己不错,保不齐有什么变故,瑶草现在需要的是万无一失。
说来也巧,这边柯家大爷刚刚驾车送走简小燕母女,方家三人踩着脚后跟就到了。
方三夫人此来正式拜见柯老夫人,三舅母并未因为自己来自京都汴梁就轻视柯老夫这个乡下亲家,不但对看了老夫人毕恭毕敬持晚辈礼,丝毫没有大家子的倨傲之气。
又办了一份贵重瑶草布匹尺头,如意彩头齐全的厚礼,与柯老夫人作为见面之礼。
柯老夫人见这位举人娘子如此礼仪谦谦,不免心中熨帖,想起王氏大嫂不过典吏娘子,到对自家摆冷脸,不由心中一声嗤笑,真乃仰头秕子!又想起方氏所说,亲家公已经在为儿子打点,来年定会进士及第,这一想对那王氏更不中意了,只觉得方氏百好千好了。
看着方家三夫也是越看越尊贵得体,倒比王家号称世代书香之家更优雅些。
当日柯老夫人殷殷留饭,方氏瑶草作陪,主客相谈甚欢。
柯老夫人力邀方三夫人来家居住,说这才是做亲戚的道理,又说腊月风雪天气,朱仙镇虽然离此十里路程,来往奔波甚是辛苦,别闹病了,自己罪过就大了,等等云云,一句话,柯老夫人不把方家三夫人留家里誓不罢休。
方三夫人至此,也不好再辞,只要客随主便,回头带着家下人等正式入住柯家,不过方三夫人与柯老夫人约定,饭可以一个锅里吃,自己得自理生活银钱,否则宁愿得罪亲戚,也不来了。
柯老夫人主次也不好在执着。
自此,柯老夫人与方家三夫人越处越投机,两个人是不是凑一处小酌几杯,情分越发好了。
瑶草见这位三舅母不但对母亲细心周到,对子亲切和蔼,且长像甜美,举止文雅,目光清澈,落落大方,看着就让人觉得亲。
让瑶草觉得三舅母乃是可以依靠之人。
这些天方三夫人来家居住,瑶草便贴近方三夫人进进出出,小嘴吧嗒吧嗒,比蜜还甜,成天三舅母长,三舅母短的。
又是亲自做吃食,又是嘘寒问暖,还再三要求舅母入住自己的房间。
平日里一有空闲,就跟着三舅母宋氏做小跟班,洽巧这宋氏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三年前养个女儿没站住,正有稀罕女儿之心,见瑶草可亲可爱,小棉袄似的黏糊自己,讨自己欢心,逗自己开心,不觉间就把瑶草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了。
这瑶草等跟三舅母混熟了,一日趁机就对三舅母提了自己要求。
问舅母能不能等了母亲出月一起走。
方三夫人宋氏听过陈妈妈讲瑶草机灵古怪,十分机敏,不过方三夫人一眼猜透了瑶草心思,这小丫头是想要自己坐保镖呢。
因而一摇头,想逗逗瑶草:这可不行啊,你三舅父二月会试,舅母要回去守着,否则会吃不下睡不着呢!瑶草心中难免失望,把这三舅母胳膊:三舅母何时动身呢?宋氏笑道:我来时就定了归期,开年要与你父亲一起动身离家。
瑶草扁扁嘴道:这样啊,离我母亲出月至少还有半月之久呢!宋氏见瑶草不自觉皱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却故作成人的苦闷,因摸一摸瑶草眉头,替她抚平,笑道:外甥女儿放心,舅母虽不能等你母亲一起,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你母亲一出月,即可动身前往,舅母会替你们收拾好住所,让我们草儿宾至如归,好不好?瑶草一笑,忽又担心道:三舅母,不知祖母哪里?方三夫人低头跟瑶草抵抵额头:这个无妨,我已经游说你祖母,答应了让你们母女一起去东京陪考,在一起去任上。
瑶草大喜!这乃是瑶草费尽心机想达成目标的,不想三舅母这般轻易便达成了,想这三舅母不过与祖母接触几天,便有此能耐,瑶草时打心眼佩服。
她不知道母亲方氏已经提前对柯老夫人放出了诱饵,柯老夫人因着儿子前程已经心思活络了,只是还没最后定案而已。
她倒是三舅母舌灿莲花之功,因笑脸蹭蹭三舅母胳膊:草儿今后有三舅母一半聪明就好了。
这话恭维的方三夫人心里甜蜜蜜的透着乐,对瑶草也更疼爱。
3232、双丫祸事 ...瑶草闻言看着祖母瞠目结舌,瑶玉?心中顿生警惕,让她跟着自己?是不是将来也想跟着去任上?方便她将来好抢自己东西,然后跟她母亲联手,里应外合,再害死自己一回?这事儿自己除非疯了傻了才会答应!自己有爱心,宁愿施舍街上乞丐,绝不会喂养毒蛇,将来反噬自己。
瑶草眼珠子暗暗一转悠,脑子却飞快的筹谋,即刻便想到拖延之策,因淡淡一笑:难道祖母忘记了,过了腊月初八,楠枝婶再没来了,回去备办春节去了,母亲已经辞了她了,开年也不会再来了。
瑶草心中决议,哪怕自己停几个月不学刺绣了,也不能让瑶玉有机可乘。
柯老夫人一挑眉,还要再说什么,苏氏适时告辞,说想起了有些事情要做,成功岔开话题。
瑶草便乘机告辞,带着两只小丫出了门。
却是瑶草出得门来,回头看看怡安堂,再看看大房房舍,眼神慢慢变得冷冽起来,自己绝不能让瑶玉沾上自家跟去任上,一定要想法子在祖母跟母亲开口之前,打消祖母这个念头。
否则,祖母一旦开口,母亲就两难了,不应,定会惹得祖母不悦,父亲也会觉得母亲不孝,从而膈应,应了就是无穷的麻烦。
瑶草握握拳,心里默诵,王氏、简小燕,柯瑶玉,任你们是狗皮膏药,我也一一把你们撕下来,今生你们休想再掠夺我的人生!隔天腊月二十四,柯家为期期艾艾前来拜别柯老夫人,说要奉命前去简庄索回送给简小燕的珠宝首饰。
柯老夫人一听就恼了,当即叫来柯老大,拍桌子打板凳一顿猛尅:我们把孩子拉巴这么大,又叫孩子读书认字儿,是叫他出门受气讨债呢?你们自己为老不尊,倒来拉扯孩子跟着丢人,你们夫妻好脸面,好担待!我今儿把话搁这儿,为儿不许去,才儿也不许去,想去要债,你们两口子自己去,要得回来,你们不背失,要不回来,是你们该倒霉。
看看,看看,你们认得好亲戚,几百两银子东西她也敢伸出手,厚颜又无耻!柯德兴与简小燕相识颇深,忙作揖道:表妹并不知道这内里详情,都是王氏不贤,母亲别错怪人家好女儿。
柯老夫人鼻子冷哼一声,想说什么,当着柯家为面,终究没说出来。
其实在柯家为来之前,瑶玉、瑶枝、瑶草都来请早安,清明谷雨带着青果、青叶、桂花、枣花,到她那屋里去剪窗花。
瑶草三姐妹陪着祖母说话,一时柯家为前来辞别告状,柯老夫人脸色发青,勃然大怒,着人去传大伯父,几姊妹看样似要发作大伯父。
因为祖母没叫她们退下,姐妹三人连带双鹅忙着往内躲避,藏在柯老夫人内套间里玩耍,小姐妹们悄悄分吃零嘴儿。
却说红小丫、黄小丫这些时日跟柯老夫人混熟了,听见柯老夫人声音吵吵的热闹,十分兴奋,跟哪儿嘎嘎嘎嘎只叫唤凑热闹。
吓得瑶草忙着搂着二小丫,一手抓住一只嘴巴,不许它们乱叫唤。
瑶枝见对别人凶巴巴的两只鹅却任由瑶草搓揉,两眼亮晶晶只羡慕,想伸手又不敢,眼巴巴瞧着瑶草:三妹妹,我能摸摸它们嘛?你叫它们别撮我!瑶草一笑,牵着瑶枝手轻轻替红小丫顺毛,红小丫十分友善蹭蹭瑶枝手。
瑶枝顿时喜不自胜:嗳哟,三妹,你看它好聪明!他是不是认得我呢?瑶草笑道:它知道你对她好,蹭蹭你就是喜欢你呢。
瑶枝兴奋两眼笑眯了:嗳哟,太好了,三妹,我再要摸摸黄小丫好吗?瑶草正要引导瑶枝手再摸黄小丫,却不料瑶玉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哪有个书香世家闺秀样子?一个自甘堕落,竟然学人家下贱,豢养畜牲,一个心向往之,乐此不疲,哼,还聪明,不过是两只扁毛畜生,他也配。
瑶草闻言一笑:扁毛畜生怎么啦?只要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好,我觉得它们比有些人还灵通些,忠诚些呢。
瑶玉闻言脸涨得通红:你骂谁?你说谁畜生不如?瑶草原本不予理睬的,忽然心头一跳,眼睛亮一亮,随即皱眉看着瑶玉,无可奈何道:大堂姐,你那只耳朵听我骂人了?我不过白夸赞一句,双小丫聪明懂事,何曾骂人来哉?瑶枝也一边帮腔,想要息事宁人:大堂姐,你别误会,三妹没那个意思,不过随口白话一句,你别多思多想。
瑶玉见自己应声虫瑶枝也来抢白自己,气得嘴唇只颤抖,一时泪水肆意:哼,她没那个意思,你当我是傻的听不明白吗,她这分明是说我,说我母亲,说我们不如畜生,柯瑶草,你敢抵赖?瑶草见她咄咄逼人,也不再退缩,顿时也恼了:大堂姐,你不要胡缠蛮搅好不好?我说小丫聪明就是骂人,那你刚刚还说不过两只畜生,你又骂谁?难道你是骂我与二姐姐两个呢?瑶玉暴跳了:你才是胡缠蛮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得真正畜牲,你确是指桑骂槐,别有深意。
因为瑶玉暴跳起来,把手指到瑶草眼窝子里,两只小丫便骚动起来,擅动翅膀对着瑶玉示威般嘎嘎乱叫。
瑶草怕伤着瑶玉不好交代,忙用手心喂两只小丫吃点心,安抚它们,头也不抬,只顾着自己跟双鹅玩耍:这话我反正没说过,大堂姐你要硬往自己身上套我也没办法,随你吧。
不过,我劝大堂姐您把手收回去,祖母可说过了,这是泼妇行径。
再者,你再这般,让黄小丫红小丫误会,撮你一口我可不负责啊。
瑶枝可是见过双鹅发飙追赶青果青叶,闻言忙拉下瑶玉指着瑶草的手指,颤抖着声音劝导:大堂姐,小心鹅撮手,那鹅可灵性了,见不得人欺负三妹妹。
瑶玉把眼一瞪,斥责瑶枝:你少添油加醋,我何曾欺负她了?瑶枝便退开些低头嘀咕道:你随便罢,算我没说过。
翻身跟瑶草玩在一处,学着瑶草拿点心喂那两小丫,与瑶草相视一笑,不再理会瑶玉,任由她自己发飙。
瑶玉见状便却觉得异常委屈,提高音量大声嚷嚷:好好好,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吗,我们找祖母评理去,走啊走啊走啊。
说着上来推搡瑶草,这下可不得了,两只鹅顿时毛发直竖,煽起翅膀伺嘎嘎叫唤起来,瑶玉不管不顾,兀自拉扯瑶草,拼命推搡。
瑶玉这些年春风得意,虽然七八岁,个子已经修长。
瑶草原本小她两岁,又病了这些年,羞于见人,不爱动弹,身量就矮了她老大一头,只齐瑶玉耳垂。
瑶草重生,嘴巴利索了,可是身子增高不在一朝一夕间。
身子也单薄,瑶玉这一动武行,瑶草根本不是她对手。
加上瑶玉是冷不防下手,又带了气,几乎拼了全身力气,瑶草被她推搡得头晕脑涨,根本无法稳住,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虽然冬日穿得多,屁股也跌的生疼,因为本能,瑶草拿手撑地,结果手又蹭破了,一股闷疼自手上腿股上慢慢升起,且越来越疼,瑶草只吸几口冷气才缓过来。
这一下可不得了,两只护短的小丫暴跳起来,飞扑上去围着瑶玉撮啄,瑶玉有些高度,那鹅便撮在她手上,脖子上。
幸亏鹅是扁嘴,伤害力度不大,只是啄了几个红草莓。
也幸亏冬日穿的厚实,否则,瑶玉今日要满身草莓了。
瑶玉这下子吓坏了,不敢再收拾瑶草,抬脚就往外奔逃,嘴里只喊叫:祖母救命啊!柯老夫人正教训儿子,却不料被瑶玉没头没脑打断了。
心下恼火,因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大呼小叫不成体统?瑶玉便扑上去边哭便告状:祖母救我,您看瑶草让鹅把我啄的,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会被啄瞎眼睛了,吓死我了。
柯老夫人看了瑶玉手上脖子上,果然有好几处红痕,行将渗血。
柯老夫人不免心疼惊问道:这是怎么弄的?瑶玉边哭的凄凄惨惨,把瑶草如何骂她,骂她母亲是畜生等等云云都说了。
柯大爷柯家为都吃惊不小,特别柯大爷对瑶草了解甚少,觉得这个孩子太坏了。
柯家为却知道瑶玉一贯喜欢欺负瑶枝瑶草,只是见了瑶玉的伤痕却有些疑惑。
瑶草有一对戏耍的鹅她是知道的,瑶草会骂人,会让鹅啄瑶玉,柯家为却不大相信。
却说柯老夫人看看柯老大再看看瑶玉,只是头疼郁闷,一挥手打发了柯老大柯家为:为儿回去温书,没我的话哪儿也不许去,老大,你去,你押上你媳妇,让你媳妇亲自去简家把首饰要回来,她做的事情,没有别人坐蜡的道理,她若不去,东西便不要了,正如她所说,她孝经亲戚也是该当,都下去。
柯老夫人听了也不免有些狐疑:真的?瑶玉抽抽噎噎:二妹也在,祖母不信可以问二妹。
等着瑶枝扶起瑶草走出来,瑶玉已经告状完毕,跟哪儿哭得梨花带雨,天塌地陷一般。
柯老夫人方要询问瑶草,瑶枝已经开口:祖母,三妹手搓破皮了,手腕也扭到了,要快些擦药才是呢,我母亲说过,冬天受伤要特特注意,不然要成冻疮了。
柯老夫人一边惊问:如何又挫伤了?一边大声叫着清明谷雨,让找出些膏药来替瑶草瑶玉姐妹擦药包扎。
清明谷雨正带着青果青叶桂花枣花跟那屋剪窗花呢,听见柯老夫人叫嚷,忙着跑过来,一见瑶草受伤,青果青叶只恨自己不该离开小姐自去玩耍,两人忙手忙脚替瑶草清洗包扎。
膏药正是上次瑶草摔倒,瑶枝外公苏大夫所制跌打膏药,此刻用起来倒也便宜。
清明谷雨青果青叶都围着瑶草,不愿意招呼傲娇小姐瑶玉,柯老夫人脸色微变,清明方才与瑶玉擦拭一番了事。
瑶玉却哭嚷得比瑶草还厉害,惹得柯老夫人皱眉不止,又因为她受伤不忍责备。
大家好一阵忙活,终于替瑶玉瑶草姐妹上药包裹完毕。
青果气愤愤而去,瑶草要拦已经不及。
柯老夫人旧话重提,再次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二丫头,你说?瑶草疼的直吸气,瑶枝唯诺半天,迫于瑶玉一贯的威势,也有自小的感情,瑶枝歉意的看眼瑶草,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却没做声。
柯老夫人顺着瑶枝的目光在瑶玉脸上一扫,瑶玉原本住了哭声,又哭起来。
柯老夫人见瑶玉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了,自己教导一点没记住,倒把王氏蛮横跋扈倒学全了,心中不免气恼,有心要教训教训。
遂硬起心肠,暗下决心,今日却不能心软放过,非问清楚不可,因板起面孔,冷声言道:清明,请家法。
众人心中一凛,瑶玉瑶枝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只瑶草虽然手疼,腿股也疼,却是毫无惧意,反而心里偷着乐呵,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瑶玉的敏感、暴躁、自以为是,正好成全了自己私心。
今日与她撕破脸,时间刚刚好。
想来祖母再不会提议让瑶玉跟着自家一起上任了,瑶玉自己也应该没这个脸面了。
就在瑶草暗自盘算这一片刻间,清明自香堂上请来家法---三尺来长,三寸宽的竹板。
柯老夫人接过戒尺,在案几上狠狠拍了三声,道:瑶玉、瑶枝、瑶草,你们一个个挨着说,倒地怎么回事情?瑶玉便哭哭啼啼又说一遍瞎话,这回干脆连‘意思’二字也孙省了,直接就说瑶草骂她骂她母亲王氏是畜生。
柯老夫人厉声追问瑶草:你大姐所说可听见了?瑶草绷紧小脸,她原本受伤坐在绣凳上,忙起身点头言道:回祖母话,听见了,那话孙女没说过!柯老夫人眼睛眯一眯,深深看着瑶草:哦?你如何说法,从实叙来。
瑶草便把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姐妹们如何说话吃零嘴,那鹅如何吵嚷,自己如何喂鹅吃点心,瑶枝如何说话的,瑶玉如何说的,自己如何答对,原话复述一遍。
瑶草知道这么点事情,瑶枝那性子,只要柯老夫人一吓一咋,准的乖乖说出来。
所以诉说之时,一句不多,一句不少,不偏不倚,实话实说。
柯老夫人盯着瑶草眼睛,见她不躲不闪,心知她说的实话,因抬抬手:你坐下说话!瑶草道谢坐下,瑶玉便暴躁起来,喊叫说瑶草撒谎,当初明明就骂了她与母亲乃是畜牲。
柯老夫人见瑶玉不经许可胡乱插嘴,立时恼了:没问你,你插什么嘴?给我跪下!瑶玉扁扁嘴在拜垫上跪下,瞬间便呜呜嗯嗯抽泣起来。
柯老夫人便对瑶草说:你还有话没有?瑶草知道此刻祖母在上,不是与瑶玉争执的时候,便静静靠着熏笼,平静看着柯老夫人说:要知道这事儿是非曲直,还请祖母询问二姐姐吧,二姐姐若也这般说,孙女也就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瑶草闻言看着祖母瞠目结舌,瑶玉?心中顿生警惕,让她跟着自己?是不是将来也想跟着去任上?方便她将来好抢自己东西,然后跟她母亲联手,里应外合,再害死自己一回?这事儿自己除非疯了傻了才会答应!自己有爱心,宁愿施舍街上乞丐,绝不会喂养毒蛇,将来反噬自己。
瑶草眼珠子暗暗一转悠,脑子却飞快的筹谋,即刻便想到拖延之策,因淡淡一笑:难道祖母忘记了,过了腊月初八,楠枝婶再没来了,回去备办春节去了,母亲已经辞了她了,开年也不会再来了。
瑶草心中决议,哪怕自己停几个月不学刺绣了,也不能让瑶玉有机可乘。
柯老夫人一挑眉,还要再说什么,苏氏适时告辞,说想起了有些事情要做,成功岔开话题。
瑶草便乘机告辞,带着两只小丫出了门。
却是瑶草出得门来,回头看看怡安堂,再看看大房房舍,眼神慢慢变得冷冽起来,自己绝不能让瑶玉沾上自家跟去任上,一定要想法子在祖母跟母亲开口之前,打消祖母这个念头。
否则,祖母一旦开口,母亲就两难了,不应,定会惹得祖母不悦,父亲也会觉得母亲不孝,从而膈应,应了就是无穷的麻烦。
瑶草握握拳,心里默诵,王氏、简小燕,柯瑶玉,任你们是狗皮膏药,我也一一把你们撕下来,今生你们休想再掠夺我的人生!隔天腊月二十四,柯家为期期艾艾前来拜别柯老夫人,说要奉命前去简庄索回送给简小燕的珠宝首饰。
柯老夫人一听就恼了,当即叫来柯老大,拍桌子打板凳一顿猛尅:我们把孩子拉巴这么大,又叫孩子读书认字儿,是叫他出门受气讨债呢?你们自己为老不尊,倒来拉扯孩子跟着丢人,你们夫妻好脸面,好担待!我今儿把话搁这儿,为儿不许去,才儿也不许去,想去要债,你们两口子自己去,要得回来,你们不背失,要不回来,是你们该倒霉。
看看,看看,你们认得好亲戚,几百两银子东西她也敢伸出手,厚颜又无耻!柯德兴与简小燕相识颇深,忙作揖道:表妹并不知道这内里详情,都是王氏不贤,母亲别错怪人家好女儿。
柯老夫人鼻子冷哼一声,想说什么,当着柯家为面,终究没说出来。
其实在柯家为来之前,瑶玉、瑶枝、瑶草都来请早安,清明谷雨带着青果、青叶、桂花、枣花,到她那屋里去剪窗花。
瑶草三姐妹陪着祖母说话,一时柯家为前来辞别告状,柯老夫人脸色发青,勃然大怒,着人去传大伯父,几姊妹看样似要发作大伯父。
因为祖母没叫她们退下,姐妹三人连带双鹅忙着往内躲避,藏在柯老夫人内套间里玩耍,小姐妹们悄悄分吃零嘴儿。
却说红小丫、黄小丫这些时日跟柯老夫人混熟了,听见柯老夫人声音吵吵的热闹,十分兴奋,跟哪儿嘎嘎嘎嘎只叫唤凑热闹。
吓得瑶草忙着搂着二小丫,一手抓住一只嘴巴,不许它们乱叫唤。
瑶枝见对别人凶巴巴的两只鹅却任由瑶草搓揉,两眼亮晶晶只羡慕,想伸手又不敢,眼巴巴瞧着瑶草:三妹妹,我能摸摸它们嘛?你叫它们别撮我!瑶草一笑,牵着瑶枝手轻轻替红小丫顺毛,红小丫十分友善蹭蹭瑶枝手。
瑶枝顿时喜不自胜:嗳哟,三妹,你看它好聪明!他是不是认得我呢?瑶草笑道:它知道你对她好,蹭蹭你就是喜欢你呢。
瑶枝兴奋两眼笑眯了:嗳哟,太好了,三妹,我再要摸摸黄小丫好吗?瑶草正要引导瑶枝手再摸黄小丫,却不料瑶玉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哪有个书香世家闺秀样子?一个自甘堕落,竟然学人家下贱,豢养畜牲,一个心向往之,乐此不疲,哼,还聪明,不过是两只扁毛畜生,他也配。
瑶草闻言一笑:扁毛畜生怎么啦?只要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好,我觉得它们比有些人还灵通些,忠诚些呢。
瑶玉闻言脸涨得通红:你骂谁?你说谁畜生不如?瑶草原本不予理睬的,忽然心头一跳,眼睛亮一亮,随即皱眉看着瑶玉,无可奈何道:大堂姐,你那只耳朵听我骂人了?我不过白夸赞一句,双小丫聪明懂事,何曾骂人来哉?瑶枝也一边帮腔,想要息事宁人:大堂姐,你别误会,三妹没那个意思,不过随口白话一句,你别多思多想。
瑶玉见自己应声虫瑶枝也来抢白自己,气得嘴唇只颤抖,一时泪水肆意:哼,她没那个意思,你当我是傻的听不明白吗,她这分明是说我,说我母亲,说我们不如畜生,柯瑶草,你敢抵赖?瑶草见她咄咄逼人,也不再退缩,顿时也恼了:大堂姐,你不要胡缠蛮搅好不好?我说小丫聪明就是骂人,那你刚刚还说不过两只畜生,你又骂谁?难道你是骂我与二姐姐两个呢?瑶玉暴跳了:你才是胡缠蛮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得真正畜牲,你确是指桑骂槐,别有深意。
因为瑶玉暴跳起来,把手指到瑶草眼窝子里,两只小丫便骚动起来,擅动翅膀对着瑶玉示威般嘎嘎乱叫。
瑶草怕伤着瑶玉不好交代,忙用手心喂两只小丫吃点心,安抚它们,头也不抬,只顾着自己跟双鹅玩耍:这话我反正没说过,大堂姐你要硬往自己身上套我也没办法,随你吧。
不过,我劝大堂姐您把手收回去,祖母可说过了,这是泼妇行径。
再者,你再这般,让黄小丫红小丫误会,撮你一口我可不负责啊。
瑶枝可是见过双鹅发飙追赶青果青叶,闻言忙拉下瑶玉指着瑶草的手指,颤抖着声音劝导:大堂姐,小心鹅撮手,那鹅可灵性了,见不得人欺负三妹妹。
瑶玉把眼一瞪,斥责瑶枝:你少添油加醋,我何曾欺负她了?瑶枝便退开些低头嘀咕道:你随便罢,算我没说过。
翻身跟瑶草玩在一处,学着瑶草拿点心喂那两小丫,与瑶草相视一笑,不再理会瑶玉,任由她自己发飙。
瑶玉见状便却觉得异常委屈,提高音量大声嚷嚷:好好好,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吗,我们找祖母评理去,走啊走啊走啊。
说着上来推搡瑶草,这下可不得了,两只鹅顿时毛发直竖,煽起翅膀伺嘎嘎叫唤起来,瑶玉不管不顾,兀自拉扯瑶草,拼命推搡。
瑶玉这些年春风得意,虽然七八岁,个子已经修长。
瑶草原本小她两岁,又病了这些年,羞于见人,不爱动弹,身量就矮了她老大一头,只齐瑶玉耳垂。
瑶草重生,嘴巴利索了,可是身子增高不在一朝一夕间。
身子也单薄,瑶玉这一动武行,瑶草根本不是她对手。
加上瑶玉是冷不防下手,又带了气,几乎拼了全身力气,瑶草被她推搡得头晕脑涨,根本无法稳住,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虽然冬日穿得多,屁股也跌的生疼,因为本能,瑶草拿手撑地,结果手又蹭破了,一股闷疼自手上腿股上慢慢升起,且越来越疼,瑶草只吸几口冷气才缓过来。
这一下可不得了,两只护短的小丫暴跳起来,飞扑上去围着瑶玉撮啄,瑶玉有些高度,那鹅便撮在她手上,脖子上。
幸亏鹅是扁嘴,伤害力度不大,只是啄了几个红草莓。
也幸亏冬日穿的厚实,否则,瑶玉今日要满身草莓了。
瑶玉这下子吓坏了,不敢再收拾瑶草,抬脚就往外奔逃,嘴里只喊叫:祖母救命啊!柯老夫人正教训儿子,却不料被瑶玉没头没脑打断了。
心下恼火,因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大呼小叫不成体统?瑶玉便扑上去边哭便告状:祖母救我,您看瑶草让鹅把我啄的,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会被啄瞎眼睛了,吓死我了。
柯老夫人看了瑶玉手上脖子上,果然有好几处红痕,行将渗血。
柯老夫人不免心疼惊问道:这是怎么弄的?瑶玉边哭的凄凄惨惨,把瑶草如何骂她,骂她母亲是畜生等等云云都说了。
柯大爷柯家为都吃惊不小,特别柯大爷对瑶草了解甚少,觉得这个孩子太坏了。
柯家为却知道瑶玉一贯喜欢欺负瑶枝瑶草,只是见了瑶玉的伤痕却有些疑惑。
瑶草有一对戏耍的鹅她是知道的,瑶草会骂人,会让鹅啄瑶玉,柯家为却不大相信。
却说柯老夫人看看柯老大再看看瑶玉,只是头疼郁闷,一挥手打发了柯老大柯家为:为儿回去温书,没我的话哪儿也不许去,老大,你去,你押上你媳妇,让你媳妇亲自去简家把首饰要回来,她做的事情,没有别人坐蜡的道理,她若不去,东西便不要了,正如她所说,她孝经亲戚也是该当,都下去。
柯老夫人听了也不免有些狐疑:真的?瑶玉抽抽噎噎:二妹也在,祖母不信可以问二妹。
等着瑶枝扶起瑶草走出来,瑶玉已经告状完毕,跟哪儿哭得梨花带雨,天塌地陷一般。
柯老夫人方要询问瑶草,瑶枝已经开口:祖母,三妹手搓破皮了,手腕也扭到了,要快些擦药才是呢,我母亲说过,冬天受伤要特特注意,不然要成冻疮了。
柯老夫人一边惊问:如何又挫伤了?一边大声叫着清明谷雨,让找出些膏药来替瑶草瑶玉姐妹擦药包扎。
清明谷雨正带着青果青叶桂花枣花跟那屋剪窗花呢,听见柯老夫人叫嚷,忙着跑过来,一见瑶草受伤,青果青叶只恨自己不该离开小姐自去玩耍,两人忙手忙脚替瑶草清洗包扎。
膏药正是上次瑶草摔倒,瑶枝外公苏大夫所制跌打膏药,此刻用起来倒也便宜。
清明谷雨青果青叶都围着瑶草,不愿意招呼傲娇小姐瑶玉,柯老夫人脸色微变,清明方才与瑶玉擦拭一番了事。
瑶玉却哭嚷得比瑶草还厉害,惹得柯老夫人皱眉不止,又因为她受伤不忍责备。
大家好一阵忙活,终于替瑶玉瑶草姐妹上药包裹完毕。
青果气愤愤而去,瑶草要拦已经不及。
柯老夫人旧话重提,再次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二丫头,你说?瑶草疼的直吸气,瑶枝唯诺半天,迫于瑶玉一贯的威势,也有自小的感情,瑶枝歉意的看眼瑶草,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却没做声。
柯老夫人顺着瑶枝的目光在瑶玉脸上一扫,瑶玉原本住了哭声,又哭起来。
柯老夫人见瑶玉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了,自己教导一点没记住,倒把王氏蛮横跋扈倒学全了,心中不免气恼,有心要教训教训。
遂硬起心肠,暗下决心,今日却不能心软放过,非问清楚不可,因板起面孔,冷声言道:清明,请家法。
众人心中一凛,瑶玉瑶枝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只瑶草虽然手疼,腿股也疼,却是毫无惧意,反而心里偷着乐呵,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瑶玉的敏感、暴躁、自以为是,正好成全了自己私心。
今日与她撕破脸,时间刚刚好。
想来祖母再不会提议让瑶玉跟着自家一起上任了,瑶玉自己也应该没这个脸面了。
就在瑶草暗自盘算这一片刻间,清明自香堂上请来家法---三尺来长,三寸宽的竹板。
柯老夫人接过戒尺,在案几上狠狠拍了三声,道:瑶玉、瑶枝、瑶草,你们一个个挨着说,倒地怎么回事情?瑶玉便哭哭啼啼又说一遍瞎话,这回干脆连‘意思’二字也孙省了,直接就说瑶草骂她骂她母亲王氏是畜生。
柯老夫人厉声追问瑶草:你大姐所说可听见了?瑶草绷紧小脸,她原本受伤坐在绣凳上,忙起身点头言道:回祖母话,听见了,那话孙女没说过!柯老夫人眼睛眯一眯,深深看着瑶草:哦?你如何说法,从实叙来。
瑶草便把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姐妹们如何说话吃零嘴,那鹅如何吵嚷,自己如何喂鹅吃点心,瑶枝如何说话的,瑶玉如何说的,自己如何答对,原话复述一遍。
瑶草知道这么点事情,瑶枝那性子,只要柯老夫人一吓一咋,准的乖乖说出来。
所以诉说之时,一句不多,一句不少,不偏不倚,实话实说。
柯老夫人盯着瑶草眼睛,见她不躲不闪,心知她说的实话,因抬抬手:你坐下说话!瑶草道谢坐下,瑶玉便暴躁起来,喊叫说瑶草撒谎,当初明明就骂了她与母亲乃是畜牲。
柯老夫人见瑶玉不经许可胡乱插嘴,立时恼了:没问你,你插什么嘴?给我跪下!瑶玉扁扁嘴在拜垫上跪下,瞬间便呜呜嗯嗯抽泣起来。
柯老夫人便对瑶草说:你还有话没有?瑶草知道此刻祖母在上,不是与瑶玉争执的时候,便静静靠着熏笼,平静看着柯老夫人说:要知道这事儿是非曲直,还请祖母询问二姐姐吧,二姐姐若也这般说,孙女也就认了。
3333、姐妹纷争 ...鉴于瑶草如今行事颇有成算,柯老夫人闻听这话,不免要多想了。
上次瑶草与瑶玉争执,瑶草句句暗示自己偏向,今日却这般说法,难不成这是在质疑自己,不相信自己会公正处置?柯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似沉思,实则紧紧盯着瑶草看,她最近常常有一种看不透三孙女的感觉,只觉她一会儿似乎天真烂漫,无知无识。
一会儿似乎机敏睿智,老谋深算,仿佛一切事物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应付起来不疾不徐,并在不经意之间带动他人情绪。
因盯着瑶草,眼神闪一闪:哦?瑶草瞧见祖母探究眼神,知道这是起了疑心,心中一凛,忙低头把手一握,手指触及伤口,顿时疼得龇牙,泪水瞬间弥漫,稍后抬头看着祖母,绽开一丝艰难的笑意儿:我也相信祖母智慧,也相信祖母对我们一般的爱护,定会还孙女一个公道。
柯老夫人见了瑶草哭着小脸眼泪花花,分明哭兮兮的,却强装出一张笑脸对着自己,这分明就是个受了委屈说不明白的孩子。
遂黯然一笑,暗暗责怪自己多心。
心道一声惭愧,回过头去眼神严厉盯着瑶枝,等着她的回答。
瑶枝顶头承受着祖母压力,前面跪着瑶玉回头拿眼瞪着,警告她不许乱说话。
右边瑶草也热切的看着,希望她能实话实说,瑶枝感受三面压力,书也不敢得罪,顿时浑身轻颤,不知该何去何从。
柯老夫人最近喜欢上了方氏的爽快大方,方三夫人宋氏的快人快语,觉得做女人就该这般有胆有识,而不是三叔婆似的木里木气一辈子。
因而最见不得人唯唯诺诺,尤其是柯老大唯唯诺诺怕老婆惹下一连串的祸事,叫她觉得丢脸,也使她十分厌烦了。
她不要再出一个懦弱的孙女来戳眼睛,因而狠狠再一拍戒尺斥道:瑶枝,你说说到底什么情形,倘有一字半句撒谎,被我察觉,看我不把你戒尺打断为止。
瑶枝吃她一吓便嘤嘤哭起来。
柯老夫人不免抚额,瑶草只是叹息,这瑶瑶枝倒像极了前生自己,胆小怕事,心里有话不敢明说,以致失去了性命。
恰逢此时,苏氏闻讯而来,瑶草奶娘李妈妈也来了,看着瑶草的伤手就红了眼圈:妞儿疼不疼?这可怎么好,就要过年了,却带了伤,可是不吉利啊!妞儿是瑶草乳名,很久没人唤过了,瑶草心头暖暖的,忍着疼说:奶娘别告诉我娘,不是那么疼呢!上次又不是没摔过,三五天就好了,且不会带上过年,奶娘安心啦。
苏氏便拉了瑶枝慢慢开导:枝儿,娘亲平日如何教你,为人要讲诚信,要敬爱长亲,要友爱姐妹,姐妹有错要纠正,姐妹长处要学习,姐妹有难处要帮出,这才是为姐妹只好,而不是以为袒护姐妹蒙骗长亲,这是不孝,知道吗?快些回答祖母问话,要真真切切,不可半句隐瞒,否则,祖母不教训,我也要动板子了。
柯老夫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严厉了,因放缓脸色道:二丫头别怕,好好想清楚刚才你大姐三妹说了些什么,务必不偏不倚,万不能包庇纵容,那是害,不是爱,要向你母亲所说,姐妹有难要帮,姐妹有错也要纠正,这才是做姐妹的情分。
瑶枝这才呜呜嗯嗯,鼓着勇气言道:大堂姐,你是真的误会了,三妹妹真没那样说,我都听着呢!那些骂人畜牲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瑶玉见瑶枝不帮自己脱口而出:你撒谎!又对着柯老夫人哭泣:祖母您别听她,我是冤枉的,她撒谎!瑶枝这回被瑶玉当面诬陷愤怒了,不等柯老夫人发话,便哭喊起来:我怕没撒谎,就是你自己说的,我当时看三妹妹跟鹅玩儿,很羡慕,就说双鹅好聪明,大堂姐你就说‘再聪明也是扁毛畜牲。
’三妹妹就说‘扁毛畜生比有些人还灵通些,忠诚些。
’然后,大堂姐你自己就吵起来,硬说三妹妹骂你是畜生,是不是,你自己说是不是?瑶玉顿时慌了,大家一致对自己宠爱有加,瑶枝一贯对自己唯命是从,如今怎么都颠倒了,心里恨极瑶枝两面三刀,飞快抢上一步,拉着瑶枝推搡哭喊起来:她那话明明就有骂我是畜牲的意思,你为何听不出来?瑶枝,你说,你为什么要帮三妹诬害我?是不是因为三婶有钱,你就帮三妹?你说,你说啊?瑶枝比瑶玉梢矮些,也瘦弱些,一下子就被她抓住,挣扎不脱,幸亏苏氏清明站得近,一下子就分开她们。
瑶枝喘了几下方才言道:祖母,她刚刚在内室就是这般推搡三妹,三妹手就是这般搓破皮呢!也因为她推到了三妹,双鹅才追她啄她,三妹当时跌倒在地,疼的只吸冷气,根本没法子做声,大堂姐原还要纠缠三妹,却被鹅吓跑了。
却是柯家为担心瑶草胡闹,并未走远,只在外面厅堂候着,偷听室内情形,这话听到这里,他已经知道了这事儿肯定是妹妹不对,想着母亲妹妹,柯家为只觉得头疼。
因怕瑶玉话语冲撞,惹怒祖母对她不管不顾,那妹妹就真的完了,瑶玉倒底是他亲妹妹,捧在手心疼了这些年了,纵然瑶玉在刁蛮,他也疼习惯了,一时情急,也顾不得祖母不高兴,进门来摁住瑶玉一起给柯老夫人跪下:妹妹快些给祖母认错,就说你错了,马上就给三妹妹道歉。
瑶玉人虽然被哥哥柯家为拉住了,压服了,却不服气,拼命挣扎。
柯老夫人顿时脸色铁青,吼着柯家为一拍桌子:为儿,谁叫你进来的?你预备学你父亲,一辈子被内院压制,窝窝囊囊吗?难不成我的话不是话,是你耳旁风吗?柯家为忙着低头认错:祖母息怒,孙儿怎么忤逆祖母,只怕祖母上了年纪,而瑶玉年纪幼小,说话冲撞了祖母,因而一时情急,犯了糊涂,孙儿这就告辞,祖母原谅则个。
这些时日柯家暴露了太多问题,而大多跟大房有关,这使柯老夫人对着柯家为难免迁怒:你是堂堂男子,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刻苦攻读,科考及第,光宗耀祖,哪有个男儿汉成天跟着母亲妹妹打转的道理?你给我出去,到书房念书去跪着念书一个时辰,再若不经通传,私进内院,家法不容。
柯家为低头诺诺而退,心里只为母亲把妹妹教成这样而悲哀,临出门看着瑶玉出言警告道:妹妹,你听祖母话啊!不然.....不然后面没再说下去,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心里只后悔,没有在当初母亲灌输妹妹这些不当言论时予以纠正。
却说瑶玉却不会害怕兄长警告,自小有母亲撑腰,由祖父母宠爱,她自己又聪明机变,且没怕过谁。
如今倒觉得受了莫大委屈,她要诉说,要告诉祖母她这些时日所受苦楚,寻求祖母怜惜,因为转身看着瑶枝,一通哭诉,只说的痛心疾首,声泪俱下:我就知道,你如今也不爱跟我玩了,成天跟三妹进进出出,她有什么好,她是个傻子呀,傻子呀,家里谁人不知道?瑶玉口里说着傻子,还生怕人家不知道傻子是谁,那手指着瑶草,瑶草恨不得折了她手,可是却没动,一来瑶草力气不够,二来知道祖母会收拾她,因而只是本能避过瑶玉手指,惊愕叫一声:大堂姐?回头泪盈盈看着祖母:我不是傻子!柯老夫人忙呵斥瑶玉:瑶玉你住口,你有话好好说,瑶草是你三妹妹,你再敢提一个傻字儿,当心我掌你嘴!瑶玉这下更委屈了,却也知道,不能得罪祖母,遂撅嘴放过瑶草,回头再指责瑶枝: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一辈子跟我好,做好姐妹,不理她的,如今却成天跟她一起玩儿。
我就知道我娘亲说得对,你们一个个不过就是看见她娘有几个臭钱呢,就反头作践我们母女!瑶枝也急了,忙着辩白:大堂姐你别冤枉我,我并不是不跟你玩儿,只是母亲说我如今都大了,不该成天只惦记玩儿。
要我与三妹妹一起跟着楠枝婶学习刺绣。
我与三妹妹还要跟着母亲学习厨艺,研究药理,我如今要背很多药膳方子,我又不如姐姐聪明,记这些东西要花费许多时间。
所以才没时间跟姐姐一起玩儿了。
这原与三婶有钱没钱混没关系。
大堂姐,就是今儿我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祖母说得对,姐妹相处要帮难纠错,绝不是袒护包庇,我是想帮你,大姐姐千万别固执己见,害了我们亲姐妹情分,大堂姐,你就听大堂哥的,给三妹认个错嘛,三妹心肠好,拿鹅也当朋友呢,定会原谅你,以后我们依然做好姐妹,你因何不识好人心,要说此话伤人心呢!瑶玉听说要她给瑶草道歉,岂会愿意,她可记住母亲话了,她乃是柯家长房大小姐,柯家原本就是她家的,二房三房都要分出去赶出去,大房才是柯家真正主人,哪有主人给客人道歉的道理?因梗着脖子道:你要道歉你自去,我是大房大小姐,是你们大姐,只有妹妹给姐姐行礼,没有反过来的理由,我决不会向人低头。
柯老夫人顿时气个仰倒!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瑶草如今行事颇有成算,柯老夫人闻听这话,不免要多想了。
上次瑶草与瑶玉争执,瑶草句句暗示自己偏向,今日却这般说法,难不成这是在质疑自己,不相信自己会公正处置?柯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似沉思,实则紧紧盯着瑶草看,她最近常常有一种看不透三孙女的感觉,只觉她一会儿似乎天真烂漫,无知无识。
一会儿似乎机敏睿智,老谋深算,仿佛一切事物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应付起来不疾不徐,并在不经意之间带动他人情绪。
因盯着瑶草,眼神闪一闪:哦?瑶草瞧见祖母探究眼神,知道这是起了疑心,心中一凛,忙低头把手一握,手指触及伤口,顿时疼得龇牙,泪水瞬间弥漫,稍后抬头看着祖母,绽开一丝艰难的笑意儿:我也相信祖母智慧,也相信祖母对我们一般的爱护,定会还孙女一个公道。
柯老夫人见了瑶草哭着小脸眼泪花花,分明哭兮兮的,却强装出一张笑脸对着自己,这分明就是个受了委屈说不明白的孩子。
遂黯然一笑,暗暗责怪自己多心。
心道一声惭愧,回过头去眼神严厉盯着瑶枝,等着她的回答。
瑶枝顶头承受着祖母压力,前面跪着瑶玉回头拿眼瞪着,警告她不许乱说话。
右边瑶草也热切的看着,希望她能实话实说,瑶枝感受三面压力,书也不敢得罪,顿时浑身轻颤,不知该何去何从。
柯老夫人最近喜欢上了方氏的爽快大方,方三夫人宋氏的快人快语,觉得做女人就该这般有胆有识,而不是三叔婆似的木里木气一辈子。
因而最见不得人唯唯诺诺,尤其是柯老大唯唯诺诺怕老婆惹下一连串的祸事,叫她觉得丢脸,也使她十分厌烦了。
她不要再出一个懦弱的孙女来戳眼睛,因而狠狠再一拍戒尺斥道:瑶枝,你说说到底什么情形,倘有一字半句撒谎,被我察觉,看我不把你戒尺打断为止。
瑶枝吃她一吓便嘤嘤哭起来。
柯老夫人不免抚额,瑶草只是叹息,这瑶瑶枝倒像极了前生自己,胆小怕事,心里有话不敢明说,以致失去了性命。
恰逢此时,苏氏闻讯而来,瑶草奶娘李妈妈也来了,看着瑶草的伤手就红了眼圈:妞儿疼不疼?这可怎么好,就要过年了,却带了伤,可是不吉利啊!妞儿是瑶草乳名,很久没人唤过了,瑶草心头暖暖的,忍着疼说:奶娘别告诉我娘,不是那么疼呢!上次又不是没摔过,三五天就好了,且不会带上过年,奶娘安心啦。
苏氏便拉了瑶枝慢慢开导:枝儿,娘亲平日如何教你,为人要讲诚信,要敬爱长亲,要友爱姐妹,姐妹有错要纠正,姐妹长处要学习,姐妹有难处要帮出,这才是为姐妹只好,而不是以为袒护姐妹蒙骗长亲,这是不孝,知道吗?快些回答祖母问话,要真真切切,不可半句隐瞒,否则,祖母不教训,我也要动板子了。
柯老夫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严厉了,因放缓脸色道:二丫头别怕,好好想清楚刚才你大姐三妹说了些什么,务必不偏不倚,万不能包庇纵容,那是害,不是爱,要向你母亲所说,姐妹有难要帮,姐妹有错也要纠正,这才是做姐妹的情分。
瑶枝这才呜呜嗯嗯,鼓着勇气言道:大堂姐,你是真的误会了,三妹妹真没那样说,我都听着呢!那些骂人畜牲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瑶玉见瑶枝不帮自己脱口而出:你撒谎!又对着柯老夫人哭泣:祖母您别听她,我是冤枉的,她撒谎!瑶枝这回被瑶玉当面诬陷愤怒了,不等柯老夫人发话,便哭喊起来:我怕没撒谎,就是你自己说的,我当时看三妹妹跟鹅玩儿,很羡慕,就说双鹅好聪明,大堂姐你就说‘再聪明也是扁毛畜牲。
’三妹妹就说‘扁毛畜生比有些人还灵通些,忠诚些。
’然后,大堂姐你自己就吵起来,硬说三妹妹骂你是畜生,是不是,你自己说是不是?瑶玉顿时慌了,大家一致对自己宠爱有加,瑶枝一贯对自己唯命是从,如今怎么都颠倒了,心里恨极瑶枝两面三刀,飞快抢上一步,拉着瑶枝推搡哭喊起来:她那话明明就有骂我是畜牲的意思,你为何听不出来?瑶枝,你说,你为什么要帮三妹诬害我?是不是因为三婶有钱,你就帮三妹?你说,你说啊?瑶枝比瑶玉梢矮些,也瘦弱些,一下子就被她抓住,挣扎不脱,幸亏苏氏清明站得近,一下子就分开她们。
瑶枝喘了几下方才言道:祖母,她刚刚在内室就是这般推搡三妹,三妹手就是这般搓破皮呢!也因为她推到了三妹,双鹅才追她啄她,三妹当时跌倒在地,疼的只吸冷气,根本没法子做声,大堂姐原还要纠缠三妹,却被鹅吓跑了。
却是柯家为担心瑶草胡闹,并未走远,只在外面厅堂候着,偷听室内情形,这话听到这里,他已经知道了这事儿肯定是妹妹不对,想着母亲妹妹,柯家为只觉得头疼。
因怕瑶玉话语冲撞,惹怒祖母对她不管不顾,那妹妹就真的完了,瑶玉倒底是他亲妹妹,捧在手心疼了这些年了,纵然瑶玉在刁蛮,他也疼习惯了,一时情急,也顾不得祖母不高兴,进门来摁住瑶玉一起给柯老夫人跪下:妹妹快些给祖母认错,就说你错了,马上就给三妹妹道歉。
瑶玉人虽然被哥哥柯家为拉住了,压服了,却不服气,拼命挣扎。
柯老夫人顿时脸色铁青,吼着柯家为一拍桌子:为儿,谁叫你进来的?你预备学你父亲,一辈子被内院压制,窝窝囊囊吗?难不成我的话不是话,是你耳旁风吗?柯家为忙着低头认错:祖母息怒,孙儿怎么忤逆祖母,只怕祖母上了年纪,而瑶玉年纪幼小,说话冲撞了祖母,因而一时情急,犯了糊涂,孙儿这就告辞,祖母原谅则个。
这些时日柯家暴露了太多问题,而大多跟大房有关,这使柯老夫人对着柯家为难免迁怒:你是堂堂男子,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刻苦攻读,科考及第,光宗耀祖,哪有个男儿汉成天跟着母亲妹妹打转的道理?你给我出去,到书房念书去跪着念书一个时辰,再若不经通传,私进内院,家法不容。
柯家为低头诺诺而退,心里只为母亲把妹妹教成这样而悲哀,临出门看着瑶玉出言警告道:妹妹,你听祖母话啊!不然.....不然后面没再说下去,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心里只后悔,没有在当初母亲灌输妹妹这些不当言论时予以纠正。
却说瑶玉却不会害怕兄长警告,自小有母亲撑腰,由祖父母宠爱,她自己又聪明机变,且没怕过谁。
如今倒觉得受了莫大委屈,她要诉说,要告诉祖母她这些时日所受苦楚,寻求祖母怜惜,因为转身看着瑶枝,一通哭诉,只说的痛心疾首,声泪俱下:我就知道,你如今也不爱跟我玩了,成天跟三妹进进出出,她有什么好,她是个傻子呀,傻子呀,家里谁人不知道?瑶玉口里说着傻子,还生怕人家不知道傻子是谁,那手指着瑶草,瑶草恨不得折了她手,可是却没动,一来瑶草力气不够,二来知道祖母会收拾她,因而只是本能避过瑶玉手指,惊愕叫一声:大堂姐?回头泪盈盈看着祖母:我不是傻子!柯老夫人忙呵斥瑶玉:瑶玉你住口,你有话好好说,瑶草是你三妹妹,你再敢提一个傻字儿,当心我掌你嘴!瑶玉这下更委屈了,却也知道,不能得罪祖母,遂撅嘴放过瑶草,回头再指责瑶枝: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一辈子跟我好,做好姐妹,不理她的,如今却成天跟她一起玩儿。
我就知道我娘亲说得对,你们一个个不过就是看见她娘有几个臭钱呢,就反头作践我们母女!瑶枝也急了,忙着辩白:大堂姐你别冤枉我,我并不是不跟你玩儿,只是母亲说我如今都大了,不该成天只惦记玩儿。
要我与三妹妹一起跟着楠枝婶学习刺绣。
我与三妹妹还要跟着母亲学习厨艺,研究药理,我如今要背很多药膳方子,我又不如姐姐聪明,记这些东西要花费许多时间。
所以才没时间跟姐姐一起玩儿了。
这原与三婶有钱没钱混没关系。
大堂姐,就是今儿我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祖母说得对,姐妹相处要帮难纠错,绝不是袒护包庇,我是想帮你,大姐姐千万别固执己见,害了我们亲姐妹情分,大堂姐,你就听大堂哥的,给三妹认个错嘛,三妹心肠好,拿鹅也当朋友呢,定会原谅你,以后我们依然做好姐妹,你因何不识好人心,要说此话伤人心呢!瑶玉听说要她给瑶草道歉,岂会愿意,她可记住母亲话了,她乃是柯家长房大小姐,柯家原本就是她家的,二房三房都要分出去赶出去,大房才是柯家真正主人,哪有主人给客人道歉的道理?因梗着脖子道:你要道歉你自去,我是大房大小姐,是你们大姐,只有妹妹给姐姐行礼,没有反过来的理由,我决不会向人低头。
柯老夫人顿时气个仰倒!3434、爱成习惯 ...却说瑶玉冥顽不灵,不听劝告,拒绝赔情低头,只把对她钟爱尤佳的柯老夫人气得头脑发晕,指着瑶玉,一时哽住:你,你你你,好……喉咙生疼,只得再把家法一拍,厉声断喝:跪下!瑶玉对柯老夫人还是不大敢违拗,却也不服气,昂头跪在拜垫之上,一幅宁折不弯之气象。
柯老夫人颤颤巍巍站起身子道,用家法指着瑶玉:你给你三妹赔情不赔情?瑶玉僵着脖子:祖母,我没错,为何您一定要赔情?她骂我,骂我娘亲,她应该被掌嘴,再与我们母女赔情才是道理!柯老夫人厉声喝道:你还犟嘴,你身为长姐,却不做表率,说是了非,推搡姐妹受伤,我平时是这般教你么?伸出手来?瑶玉见柯老夫人要动真格,忙把手藏在身后哭起来:祖母,您怎么啦,您也不喜欢瑶玉了是不是?您也不要瑶玉了是不是?娘啊?柯老夫人气得差点晕厥,再次厉声喝道:把手伸出来?你若不怕丢脸,我就把你捆起来再打,你信不信?瑶玉害怕了,抽抽噎噎伸出手来,看着柯老夫人哭兮兮:祖母啊?柯老夫人却不管这些,她是气极了,竹板高举,狠狠抽了两板子。
瑶玉这位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小姐,何曾受过这个,立时凄厉尖叫起来。
柯老夫人却高举着竹板喝道:住口,我平日如何教你?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这才是闺阁风范,哪有你这般鬼哭狼嚎的?你犯错挨打还有脸了,想让全家上下,左右邻舍都知道你挨打了?瑶玉仗着柯老夫人一贯宠爱,却不信邪,依旧哇哇大哭,不管不顾。
柯老夫人接连威胁几声,瑶玉只是哭不停。
柯老夫人高举竹板,恨不得竹板子掌她嘴,倒底没舍得。
却是忍怒再问:我再问一次,你知错不知错,赔情不赔情?瑶玉硬着头皮坚持己见:孙女冤枉,孙女没错,是她商贾铜臭之女暗害我,祖母明鉴啊。
柯老夫人这回被彻底惹怒了,指着瑶玉怒道:还不住口,什么商贾铜臭之女?她与你一般是柯家孙女,是你嫡亲三妹,你竟敢辱骂,看来是我平日对你管教太松懈了,这两板子也打得太少,你混不知道疼。
说着话,竹板子上下翻飞,‘啪啪,啪啪’在瑶玉右手上狠狠抽了五下。
这一下,瑶玉哭得惊天动地,哽咽难语:祖母,您饶了我罢!柯老夫人却死死拉着她手臂不放,盯着她问:你认错不认错?瑶玉却不回答,只是一味嚎啕。
柯老夫人咬牙再换瑶玉左手,‘啪啪啪啪’又抽了五下。
瑶玉还真是个角色,直喊饶命,却不认错。
柯老夫人看着瑶玉青紫肿起的手心,再也打不下去,可是她今天也杠上了,瑶玉不认错,她绝不会罢休,因回头看着清明:把大小姐带到后院佛堂去,你看着她,晚上不许吃饭,让她跪着思过不许偷懒,什么时候她想通了,认识到自己错了,给她三婶姐妹们赔情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瑶枝瑶草被柯老夫人气势吓着了,她铁青的脸,飞舞的板子,吓得两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扑在奶娘怀里直抖索。
生怕一个不慎,殃及自己。
要说瑶草前生受过简小燕许多磋磨,她却从未敢正大光明打过瑶草。
一是瑶草一贯懦弱,闷不吭声,简小燕想打也没借口,二是,她虽然恨瑶草,却想要博取贤名,所以,简小燕惩罚瑶草一般都是文明人所用软刀子。
比如,当着柯三爷或是外人对瑶草呵护备至,背过身去就就把瑶草当成透明。
比如,她时常找茬子关瑶草黑屋子要她反省。
或者乘着柯三爷有公干,指派瑶草做绣工缝缝补补浆洗到半夜。
或是借口瑶草生病要消食,三天只让瑶草喝水,不给饭吃,饿得瑶草偷偷吃茅草,生生把小毛病养成大毛病。
不过,简小燕从未让瑶草身上带过幌子,饿病消食也报备了柯三爷,得了他允许。
罚跪瑶草一般也选在柯三爷白日当值之时,柯三爷下朝回家,瑶草也就思过完毕。
这些假象成功迷惑了柯三爷,她以为简小燕是个温柔体贴的贤妻良母呢。
此后,基本简小燕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简小燕无论唱什么戏码,他都配合,都爱看,都照单全收。
瑶草初时跟瑶枝一般,受了委屈抖抖索索不敢说,后来仗着胆子说了几句,柯三爷也不爱听了,更不相信了。
瑶草告状的结果是更加严厉的漠视折磨。
当着柯三爷面,婢子明明给瑶草送的鸡鸭鱼肉,青碧鲜美的小菜,到了瑶草桌上,便是鱼刺骨头渣子,黄叶子清汤,喝了不拉肚子已经万幸了。
这种阳奉阴违笑里藏刀的折磨,在王氏与瑶玉投奔到来之后,达到了极致。
有了王氏这个帮凶,简小燕只须微笑再微笑,所有是非都有王氏去柯三爷挑唆,什么瑶草嫌弃新裙子不好看当时剪坏了啦,什么瑶草不听简小燕教训顶嘴啦,或是说瑶草忌妒心重,骂了弟弟,打了弟弟啦。
总之,瑶草是千不对,万不对,站也错,坐也错,浑身上下都是错。
嗳哟,这可真是孩子无娘,说起来话长,不说也罢。
此刻,看着牛气冲天的瑶玉,瑶草倒有些佩服了,他这种惊天动嚎哭的本事,说实话,也蛮吓人。
至少,成功吓住了瑶枝瑶草,她们小姐妹这一辈子绝不敢挑战柯老夫人竹板子家法了。
柯老夫人这回是下了狠心了,尽管瑶玉挨了打,依旧严令将她关起来思过,直到她愿意给瑶枝瑶草分头赔情认错为止。
回头却说柯家大夫人王氏,果然被柯大爷押着去到简小燕家要回了珠宝首饰,只是王氏并未说自己出了丑,而说是这些珠宝首饰成色不够,老板不地道,她跟老板闹翻了,不买了。
简小燕不知道王氏已经失势成了柯家笑话,想着自己今后还要仰仗王氏,也不戳穿她漏洞百出的谎言,虽然对首饰喜欢舍不得,可是比起今后的锦绣齐前程,还是忍痛还给王氏了,只是最后送别之时,简小燕祈求王氏:表姐,我今后可就靠您了,您可别忘记我。
王氏因问:你那念了多少了?大约还要许久?简小燕道:一天念一部还有些紧张,又要拣佛豆施舍,算起来要三月底方才消除孽障。
王氏心中只抽冷气,三月底?黄花菜也凉了!也不再接简小燕之话,兀自沉脸生气。
老三早走了,你来也无用了。
还是柯德兴觉得过不去,抱拳道:表妹安心,有什么难事说一声就是了。
两人互不理睬,别扭着回到了柯家村。
却说王氏回家惊问瑶玉受罚,忙着求见柯老夫人,柯老夫人拒绝不见,并吩咐:叫她回去闭门思过,这几天都别出来晃悠了,我心烦。
王氏因为贪财,跌了一跤,却也跌出些心得。
知道自己这一回太心急了,如今落得个鸡飞蛋打不是人。
如今她也清醒了,自己必须设法挽回柯老夫人,首先绝不能让瑶玉也失去柯老夫人信赖庇护。
说实话,这王氏在不见银钱的时候,还是有些聪明的,她知道,柯家无论谁当家,最终越不过柯老夫人,如今既然自己落马了,绝不能让瑶玉也被嫌弃,否则她们母子的日子可就难捱了。
因而王氏被柯老夫人拒绝后,便趁人不备,悄悄转到佛堂门前,恰好清明不在,王氏隔着门锁,悄悄呼唤瑶玉。
瑶玉正跟哪儿伤心呢,听见母亲呼唤忙着跑过拉着王氏手痛哭:娘亲,我好怕,好疼,我不想跟着祖母了,我想回去跟娘亲。
娘亲,您去求求祖母,让她放我回去吧?。
王氏忙叫瑶玉噤声:你祖母如今都不见我了,我如何求情?我求情也没用,如今只靠你自己了。
你祖母最不喜欢女儿家胡搅蛮缠,喜欢女儿家聪明恬静,你一向不是做得很好呢,如何今天犯迷糊了,跟祖母犟嘴做什么?瑶玉抽抽噎噎:母亲不是说柯家都是我们家的呢?我们才是真正主人吗?为何祖母却让我给三傻子赔情?我不肯,祖母就打我,看把我手都打肿了。
王氏摸摸瑶玉:你这个傻孩子,那话使我们娘人们私房话,你只能放在心里,如何能对人说?还对你祖母去说,真气死我了。
你听我话,一会儿跟祖母说几句软话,就说你想通了,知道自己错了,愿意跟她们认错。
瑶玉道:我不,我干嘛跟傻子认错!王氏道:你个傻孩子,认错也不吃亏,不过舌头打滚一句话,却能挽回你祖母心,今后风风光光做柯家小公主,你难道想一直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呢?瑶玉吓哭了:当然不要,可是这行吗?我刚刚跟祖母顶嘴,祖母不会理我了,还说晚上不许我吃饭。
王氏忙安慰道:当然可以,你祖母一向疼你,都疼了这些年了,一时不会改变心意。
今天只是被你当面违拗下不来台,才不得不处罚你,你只要好言好语,说几句好话,祖母定会谅解你,听话,等会儿清明来了,你就装晕倒,然后再跟祖母去认错,你祖母心一软,也就不罚你了。
瑶玉这才点头:真的啊,嗯,那我听娘亲话,娘亲你教教我!王氏便细细交代一番,正说话,忽听脚步声响,忙着躲开了,临走不忘叮嘱瑶玉:记得啊,要好好跟祖母说啊!却说清明如厕回来猛见一条人影跑过,还以为瑶玉跑了,忙开门查看,却见瑶玉倒在拜垫上晕厥过了,浑身还抽搐着。
清明大惊,忙抱起清明去了柯老夫人房间,柯老夫人也吃惊不小,忙着替瑶玉灌热汤,并把她冰冷小手捂在怀里取暖。
不一刻,瑶玉便醒了,一下子搂着柯老夫人脖子大哭:祖母,我错了,我再也不干了,再也不欺负三妹了,我只是见祖母近来越发喜欢三妹了,害怕祖母不喜欢我了,才做错了事,祖母,我愿意认错,您别关我了,我害怕。
柯老夫人见瑶玉认错了,又晕倒了,一颗心立马化了,忙着安慰道:傻孩子,你是祖母亲孙女,如何喜欢他们就不喜欢你了,祖母一直以来不是最疼你嘛!原本要饿一顿的瑶玉马上得到一碗鸡丝粥的奖赏,柯老夫人以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时,柯老夫人亲自喂瑶玉喝粥,瑶玉也用汤匙回敬祖母,一时怡安堂套间,其乐融融。
隔天,瑶枝瑶草来给柯老夫人请安,柯老夫人便让三姐妹排排坐,讲解一番姐妹同心道理,然后道:二丫头三丫头,你们大姐认识到自己错了,愿意赔情了,你们不许恼啊,以后还是好姐妹,要好好相处,互敬互爱。
瑶草暗暗抿紧嘴吧,低头深深吸口气,这是没有放弃把瑶玉塞给三方的意思了,看来自己还得继续奋斗啊。
瑶玉倒了茶,不过说一句:二妹,我错了,不该跟你嚷嚷。
瑶枝马上表示既往不咎。
瑶草却没准备这般轻易放过去。
瑶草知道,若此时谅解瑶玉,说不得祖母依旧会把瑶玉塞进自己家里。
看着瑶玉眼中不甘,瑶草知道,自己大有可为,当瑶玉赔情递茶之时,瑶草满面含笑,却在接茶杯之时,故作惊慌恭敬,站起身子微微扭转,避过柯老夫人视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一把瑶玉手掌,并在瑶玉一哆嗦的瞬间顺势一错手,瑶玉手里茶杯便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一时,茶水溅起,染湿了瑶玉崭新绣花鞋。
瑶玉错愕之间,伪装的温柔立时不见,原形毕露,抬手就推瑶草:你个坏东西,你陪我新鞋子,祖母刚赏给我过年的,让你打湿了,你陪我。
瑶草一趔趄,被青果扶住,然后怯怯看着瑶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手疼错了手。
柯老夫人整个哪儿夸奖瑶枝大度,却不料这边又出了事,忙问:又怎的了?瑶玉忙上张牙舞爪告状:祖母,您看,她使坏,把我新鞋子打湿了。
瑶草一握手掌,黑眸有泪欲滴:大堂姐你不愿意给我赔情就算了,何必冤枉我?您是大姐,教训我也是该当,只求大姐姐以后别再因为讨厌瑶草,推搡瑶草也就是了。
苏外公说了,瑶草自小身子弱,骨头什么也脆弱,弄不好会折手折脚成残疾了,叫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并且加强体质锻炼,这也是我这一年夏顶毒日,冬迎风雪,日日练习的原因。
堂姐若实在不喜欢看见我,大不了,我今后躲着堂姐不见面也就是了,请堂姐再坚持一二月,开年我就跟舅母进京到外祖家里去做客,再不会碍大姐姐眼了。
言罢对着柯老夫人匆匆一福,摆脱瑶枝搀扶劝慰,掩面哭泣,飞奔出了怡安堂,一路往三舅母下榻而去了。
柯老夫人看看瑶草背影,再看看瑶玉,微微叹息,再也不听瑶玉啰嗦解释,摆手道:去你自己房里抄写女戒二十遍!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紫天 谢谢hanxi127 厚爱,鞠躬,幸福美满哟却说瑶玉冥顽不灵,不听劝告,拒绝赔情低头,只把对她钟爱尤佳的柯老夫人气得头脑发晕,指着瑶玉,一时哽住:你,你你你,好……喉咙生疼,只得再把家法一拍,厉声断喝:跪下!瑶玉对柯老夫人还是不大敢违拗,却也不服气,昂头跪在拜垫之上,一幅宁折不弯之气象。
柯老夫人颤颤巍巍站起身子道,用家法指着瑶玉:你给你三妹赔情不赔情?瑶玉僵着脖子:祖母,我没错,为何您一定要赔情?她骂我,骂我娘亲,她应该被掌嘴,再与我们母女赔情才是道理!柯老夫人厉声喝道:你还犟嘴,你身为长姐,却不做表率,说是了非,推搡姐妹受伤,我平时是这般教你么?伸出手来?瑶玉见柯老夫人要动真格,忙把手藏在身后哭起来:祖母,您怎么啦,您也不喜欢瑶玉了是不是?您也不要瑶玉了是不是?娘啊?柯老夫人气得差点晕厥,再次厉声喝道:把手伸出来?你若不怕丢脸,我就把你捆起来再打,你信不信?瑶玉害怕了,抽抽噎噎伸出手来,看着柯老夫人哭兮兮:祖母啊?柯老夫人却不管这些,她是气极了,竹板高举,狠狠抽了两板子。
瑶玉这位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小姐,何曾受过这个,立时凄厉尖叫起来。
柯老夫人却高举着竹板喝道:住口,我平日如何教你?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这才是闺阁风范,哪有你这般鬼哭狼嚎的?你犯错挨打还有脸了,想让全家上下,左右邻舍都知道你挨打了?瑶玉仗着柯老夫人一贯宠爱,却不信邪,依旧哇哇大哭,不管不顾。
柯老夫人接连威胁几声,瑶玉只是哭不停。
柯老夫人高举竹板,恨不得竹板子掌她嘴,倒底没舍得。
却是忍怒再问:我再问一次,你知错不知错,赔情不赔情?瑶玉硬着头皮坚持己见:孙女冤枉,孙女没错,是她商贾铜臭之女暗害我,祖母明鉴啊。
柯老夫人这回被彻底惹怒了,指着瑶玉怒道:还不住口,什么商贾铜臭母女?她与你一般是柯家孙女,是你嫡亲三妹,你竟敢辱骂,看来是我平日对你管教太松懈了,这两板子也打得太少,你混不知道疼。
说着话,竹板子上下翻飞,‘啪啪,啪啪’在瑶玉右手上狠狠抽了五下。
这一下,瑶玉哭得惊天动地,哽咽难语:祖母,您饶了我罢!柯老夫人却死死拉着她手臂不放,盯着她问:你认错不认错?瑶玉却不回答,只是一味嚎啕。
柯老夫人咬牙再换瑶玉左手,‘啪啪啪啪’又抽了五下。
瑶玉还真是个角色,直喊饶命,却不认错。
柯老夫人看着瑶玉青紫肿起的手心,再也打不下去,可是她今天也杠上了,瑶玉不认错,她绝不会罢休,因回头看着清明:把大小姐带到后院佛堂去,你看着她,晚上不许吃饭,让她跪着思过不许偷懒,什么时候她想通了,认识到自己错了,给她三婶姐妹们赔情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瑶枝瑶草被柯老夫人气势吓着了,她铁青的脸,飞舞的板子,吓得两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扑在奶娘怀里直抖索。
生怕一个不慎,殃及自己。
要说瑶草前生受过简小燕许多磋磨,她却从未敢正大光明打过瑶草。
一是瑶草一贯懦弱,闷不吭声,简小燕想打也没借口,二是,她虽然恨瑶草,却想要博取贤名,所以,简小燕惩罚瑶草一般都是文明人所用软刀子。
比如,当着柯三爷或是外人对瑶草呵护备至,背过身去就就把瑶草当成透明。
比如,她时常找茬子关瑶草黑屋子要她反省。
或者乘着柯三爷有公干,指派瑶草做绣工缝缝补补浆洗到半夜。
或是借口瑶草生病要消食,三天只让瑶草喝水,不给饭吃,饿得瑶草偷偷吃茅草,生生把小毛病养成大毛病。
不过,简小燕从未让瑶草身上带过幌子,饿病消食也报备了柯三爷,得了他允许。
罚跪瑶草一般也选在柯三爷白日当值之时,柯三爷下朝回家,瑶草也就思过完毕。
这些假象成功迷惑了柯三爷,她以为简小燕是个温柔体贴的贤妻良母呢。
此后,基本简小燕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简小燕无论唱什么戏码,他都配合,都爱看,都照单全收。
瑶草初时跟瑶枝一般,受了委屈抖抖索索不敢说,后来仗着胆子说了几句,柯三爷也不爱听了,更不相信了。
瑶草告状的结果是更加严厉的漠视折磨。
当着柯三爷面,婢子明明给瑶草送的鸡鸭鱼肉,青碧鲜美的小菜,到了瑶草桌上,便是鱼刺骨头渣子,黄叶子清汤,喝了不拉肚子已经万幸了。
这种阳奉阴违笑里藏刀的折磨,在王氏与瑶玉投奔到来之后,达到了极致。
有了王氏这个帮凶,简小燕只须微笑再微笑,所有是非都有王氏去柯三爷挑唆,什么瑶草嫌弃新裙子不好看当时剪坏了啦,什么瑶草不听简小燕教训顶嘴啦,或是说瑶草忌妒心重,骂了弟弟,打了弟弟啦。
总之,瑶草是千不对,万不对,站也错,坐也错,浑身上下都是错。
嗳哟,这可真是孩子无娘,说起来话长,不说也罢。
此刻,看着牛气冲天的瑶玉,瑶草倒有些佩服了,他这种惊天动嚎哭的本事,说实话,也蛮吓人。
至少,成功吓住了瑶枝瑶草,她们小姐妹这一辈子绝不敢挑战柯老夫人竹板子家法了。
柯老夫人这回是下了狠心了,尽管瑶玉挨了打,依旧严令将她关起来思过,直到她愿意给瑶枝瑶草分头赔情认错为止。
回头却说柯家大夫人王氏,果然被柯大爷押着去到简小燕家要回了珠宝首饰,只是王氏并未说自己出了丑,而说是这些珠宝首饰成色不够,老板不地道,她跟老板闹翻了,不买了。
简小燕不知道王氏已经失势成了柯家笑话,想着自己今后还要仰仗王氏,也不戳穿她漏洞百出的谎言,虽然对首饰喜欢舍不得,可是比起今后的锦绣齐前程,还是忍痛还给王氏了,只是最后送别之时,简小燕祈求王氏:表姐,我今后可就靠您了,您可别忘记我。
王氏因问:你那念了多少了?大约还要许久?简小燕道:一天念一部还有些紧张,又要拣佛豆施舍,算起来要三月底方才消除孽障。
王氏心中只抽冷气,三月底?黄花菜也凉了!也不再接简小燕之话,兀自沉脸生气。
老三早走了,你来也无用了。
还是柯德兴觉得过不去,抱拳道:表妹安心,有什么难事说一声就是了。
两人互不理睬,别扭着回到了柯家村。
却说王氏回家惊问瑶玉受罚,忙着求见柯老夫人,柯老夫人拒绝不见,并吩咐:叫她回去闭门思过,这几天都别出来晃悠了,我心烦。
王氏因为贪财,跌了一跤,却也跌出些心得。
知道自己这一回太心急了,如今落得个鸡飞蛋打不是人。
如今她也清醒了,自己必须设法挽回柯老夫人,首先绝不能让瑶玉也失去柯老夫人信赖庇护。
说实话,这王氏在不见银钱的时候,还是有些聪明的,她知道,柯家无论谁当家,最终越不过柯老夫人,如今既然自己落马了,绝不能让瑶玉也被嫌弃,否则她们母子的日子可就难捱了。
因而王氏被柯老夫人拒绝后,便趁人不备,悄悄转到佛堂门前,恰好清明不在,王氏隔着门锁,悄悄呼唤瑶玉。
瑶玉正跟哪儿伤心呢,听见母亲呼唤忙着跑过拉着王氏手痛哭:娘亲,我好怕,好疼,我不想跟着祖母了,我想回去跟娘亲。
娘亲,您去求求祖母,让她放我回去吧?。
王氏忙叫瑶玉噤声:你祖母如今都不见我了,我如何求情?我求情也没用,如今只靠你自己了。
你祖母最不喜欢女儿家胡搅蛮缠,喜欢女儿家聪明恬静,你一向不是做得很好呢,如何今天犯迷糊了,跟祖母犟嘴做什么?瑶玉抽抽噎噎:母亲不是说柯家都是我们家的呢?我们才是真正主人吗?为何祖母却让我给三傻子赔情?我不肯,祖母就打我,看把我手都打肿了。
王氏摸摸瑶玉:你这个傻孩子,那话使我们娘人们私房话,你只能放在心里,如何能对人说?还对你祖母去说,真气死我了。
你听我话,一会儿跟祖母说几句软话,就说你想通了,知道自己错了,愿意跟她们认错。
瑶玉道:我不,我干嘛跟傻子认错!王氏道:你个傻孩子,认错也不吃亏,不过舌头打滚一句话,却能挽回你祖母心,今后风风光光做柯家小公主,你难道想一直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呢?瑶玉吓哭了:当然不要,可是这行吗?我刚刚跟祖母顶嘴,祖母不会理我了,还说晚上不许我吃饭。
王氏忙安慰道:当然可以,你祖母一向疼你,都疼了这些年了,一时不会改变心意。
今天只是被你当面违拗下不来台,才不得不处罚你,你只要好言好语,说几句好话,祖母定会谅解你,听话,等会儿清明来了,你就装晕倒,然后再跟祖母去认错,你祖母心一软,也就不罚你了。
瑶玉这才点头:真的啊,嗯,那我听娘亲话,娘亲你教教我!王氏便细细交代一番,正说话,忽听脚步声响,忙着躲开了,临走不忘叮嘱瑶玉:记得啊,要好好跟祖母说啊!却说清明如厕回来猛见一条人影跑过,还以为瑶玉跑了,忙开门查看,却见瑶玉倒在拜垫上晕厥过了,浑身还抽搐着。
清明大惊,忙抱起清明去了柯老夫人房间,柯老夫人也吃惊不小,忙着替瑶玉灌热汤,并把她冰冷小手捂在怀里取暖。
不一刻,瑶玉便醒了,一下子搂着柯老夫人脖子大哭:祖母,我错了,我再也不干了,再也不欺负三妹了,我只是见祖母近来越发喜欢三妹了,害怕祖母不喜欢我了,才做错了事,祖母,我愿意认错,您别关我了,我害怕。
柯老夫人见瑶玉认错了,又晕倒了,一颗心立马化了,忙着安慰道:傻孩子,你是祖母亲孙女,如何喜欢他们就不喜欢你了,祖母一直以来不是最疼你嘛!原本要饿一顿的瑶玉马上得到一碗鸡丝粥的奖赏,柯老夫人以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时,柯老夫人亲自喂瑶玉喝粥,瑶玉也用汤匙回敬祖母,一时怡安堂套间,其乐融融。
隔天,瑶枝瑶草来给柯老夫人请安,柯老夫人便让三姐妹排排坐,讲解一番姐妹同心道理,然后道:二丫头三丫头,你们大姐认识到自己错了,愿意赔情了,你们不许恼啊,以后还是好姐妹,要好好相处,互敬互爱。
瑶草暗暗抿紧嘴吧,低头深深吸口气,这是没有放弃把瑶玉塞给三方的意思了,看来自己还得继续奋斗啊。
瑶玉倒了茶,不过说一句:二妹,我错了,不该跟你嚷嚷。
瑶枝马上表示既往不咎。
瑶草却没准备这般轻易放过去。
瑶草知道,若此时谅解瑶玉,说不得祖母依旧会把瑶玉塞进自己家里。
看着瑶玉眼中不甘,瑶草知道,自己大有可为,当瑶玉赔情递茶之时,瑶草满面含笑,却在接茶杯之时,故作惊慌恭敬,站起身子微微扭转,避过柯老夫人视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一把瑶玉手掌,并在瑶玉一哆嗦的瞬间顺势一错手,瑶玉手里茶杯便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一时,茶水溅起,染湿了瑶玉崭新绣花鞋。
瑶玉错愕之间,伪装的温柔立时不见,原形毕露,抬手就推瑶草:你个坏东西,你陪我新鞋子,祖母刚赏给我过年的,让你打湿了,你陪我。
瑶草一趔趄,被青果扶住,然后怯怯看着瑶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手疼错了手。
柯老夫人整个哪儿夸奖瑶枝大度,却不料这边又出了事,忙问:又怎的了?瑶玉忙上张牙舞爪告状:祖母,您看,她使坏,把我新鞋子打湿了。
瑶草一握手掌,黑眸有泪欲滴:大堂姐你不愿意给我赔情就算了,何必冤枉我?您是大姐,教训我也是该当,只求大姐姐以后别再因为讨厌瑶草,推搡瑶草也就是了。
苏外公说了,瑶草自小身子弱,骨头什么也脆弱,弄不好会折手折脚成残疾了,叫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并且加强体质锻炼,这也是我这一年夏顶毒日,冬迎风雪,日日练习的原因。
堂姐若实在不喜欢看见我,大不了,我今后躲着堂姐不见面也就是了,请堂姐再坚持一二月,开年我就跟舅母进京到外祖家里去做客,再不会碍大姐姐眼了。
言罢对着柯老夫人匆匆一福,摆脱瑶枝搀扶劝慰,掩面哭泣,飞奔出了怡安堂,一路往三舅母下榻而去了。
柯老夫人看看瑶草背影,再看看瑶玉,微微叹息,再也不听瑶玉啰嗦解释,摆手道:去你自己房里抄写女戒二十遍!3535、弄璋志喜 ...瑶草这一跑成功的激起了柯老夫人心底的愤懑,她对瑶玉那根已经到了极限的忍耐神经咯嘣断裂了。
只觉得瑶玉太过刁蛮任性,实在枉费了自己对她的栽培与期待.一时灰心,再不想多看她一刻了,勒令瑶玉去抄书,柯老夫人自己气得胃疼。
清明慌忙扶她躺下,又喂柯老夫人一杯热水,依然无效,幸亏苏氏闻讯赶来,指导清明替柯老夫人揉搓内关,谷雨替柯老夫人轻按腹部,苏氏自己替柯老夫人重力点按足三里,一时三管齐下,大约一刻钟,柯老夫人胃疼渐渐缓解了。
苏氏边擦头上汗水,便劝慰柯老夫人:婆婆这些日子最好别再激动生气,也不易劳累,免得病情加重。
清明见柯老夫人好了,这才放心一笑:嗳哟,二夫人,幸亏您医术了得,否则我们不知该如何办了。
苏氏一笑:你这丫头就是嘴甜,这有什么,我不过粗通毛皮,哪里就当得起’了得‘二字呢。
柯老夫人微笑点头:这些年多亏你照应,我老婆子少受了许多罪了。
却说苏氏带着瑶枝告辞出门,细细追问柯老夫人得病始末,暗自庆幸自己远见卓识,与方氏达成了协议,这瑶玉实在是个害群之马,若不把瑶枝与她隔开,不知道要学习些什么坏毛病。
不免又叮嘱瑶枝几句,少跟瑶玉接触。
瑶枝一边答应,心里不免犯嘀咕,祖母让跟瑶玉亲姐妹一般相处,母亲又说不许见面,倒是听谁的呀?瑶枝怎么也想不通,因而想道,还是明天问问三妹罢。
回头却说瑶草一路飞奔而至方三夫人下榻处,泪水已干,泪痕尚在,方三夫人忙着替瑶草收拾,一边惊问:这是怎么啦?又遭谁欺负了?又是你那大堂姐?她可是真不消停啊!瑶草不知柯老夫人作何反应,有些闷闷的:不是她还是谁?祖母还想让她跟我们上京都呢,那我......瑶草说一半留一半,看看三舅母,委屈的低了头。
方三夫人摸摸瑶草,安慰道:没事,有三舅母呢。
此后几天,瑶草不再去怡安堂请安,只说身子不舒服,方三夫人倒是见天去跟柯老夫人聊天斗牌。
青果忙着将探听消息告诉瑶草:那日瑶草走后,瑶玉被关了禁闭,柯老夫人还把柯大爷叫去责骂一顿,让他管好媳妇管好家,不要再让妻小四处丢丑。
据说,柯老大回去跟王氏大闹一顿,搬去书房居住了。
王氏则回头吐沫横飞,把柯家为柯家才两兄弟责骂个够本,摔了许多个茶盏。
勒令柯家为柯家才明年四月一起下场参加童子试,给自己找回面子来,也做回诰命夫人。
这原本也是他兄弟心愿,遂诺诺认了,王氏这才消停了。
因瑶草没露面,二十八日这天,柯老夫人亲自来瞧瑶草,也给瑶草亲手做了一双喜鹊登梅绣花鞋,柯老爷子却给瑶草一张书圣王羲之碑文拓本,让瑶草揣摩临帖。
柯老夫人来时,瑶草正逗趣黄小丫红小丫,她见瑶草并无大碍,遂随放心一笑:好好养伤,争取过年拆掉手上纱布。
瑶草倒有些不好意思:劳累祖母了,我好多了,明日就去陪祖母说话,给祖母请安。
第二天便恢复了早晚请安,瑶玉没再出现,那话柯老夫人也没再提。
这一日那月三十除夕,柯家在苏氏带领下自清晨忙起,做好了十八品祭祀酒菜,一家子在柯老爷子带领下去祠堂给祖宗磕头献锦祭酒敬菜,恭请祖宗到大房过年出团圆饭。
却说这日午正,柯家做好团圆饭,并邀请柯家长亲三太公七太公列席。
三太公添为族长,首先致祝酒词,不知怎么的,原本夸奖可柯老三好好的,忽然转了口风,问起柯老三会试殿试的事情,竟然打破沙罐问到底,问起柯老三让若得中家眷如何安置。
柯老三便说,尚未定论,正在思虑,不过一切听凭父母长亲铺排。
三太公便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父母在不远游,你出去是为国为民,我们不好阻拦,可你媳妇女儿是不是该留下替你在父母面前尽一份孝心呢!这是一个讲究礼仪孝悌的年代,柯老三岂敢违拗,只得连连点头:三叔公言之有理。
柯老爷也当年本当接替自己父亲做族长,只因自己科举落地,被这个二房中了举人的三叔夺去了,多年来心中恼恨,此刻闻听此话,便不客气了,想着你管好族中事情就是了,竟然管到我家中之事,我自己家儿子难道自己不会管呢?倒要你管,我几时请了你来?这一来心里便不高兴了,心道,我请你来是为了敬重你,却不是要你来指手画脚干涉我家内务。
再说这柯老爷子两老口已经达成一致,这一回让媳妇上京都请亲家公打点周旋,势必让老三一举成名。
岂容得别人破坏?心里又起个无端猜测,莫不是你们见不得我大方东山再起呢?这一想,更气愤了,盘算着却不能这样认了,与其让孩子担罪名,不如自己搅混水,反正当年也不是灭闹过。
端起酒杯自另外一桌就过来了:三叔这话侄儿有所异议,免不得要驳一驳了!三太公讶然:哦?我教导孩子孝敬父母长亲也有错了?柯老爷子道:者父母在不远游是一说,忠孝不能两全也是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是一说,再者我们家三个儿子,也不差他一个媳妇服侍,侄儿以为,他们两口儿相辅相成,老三做个清官,他媳妇再给我生几个孙子也就是最大的孝敬了,不知道三叔以为如何?三太公说了一个理由,柯老爷子则说了三四个反驳的理由,且条条在理,三太公心里不高兴却又作声不得,面上讪讪的露出尴尬神情,一时有些下不得台了。
幸亏七太公为人机敏,忙着端起酒杯笑道:来来来,喝酒喝酒,大喜的日子说什么远游近游,大过年的扯什么忠孝无后,忒煞风景。
俗话说灭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今儿这席长既是我的,酒席之上无大小,只论我的酒规啊。
三哥,今儿这事儿是你起的头跑题,要罚酒三杯,否则我这个席长可不依。
这一说,三叔公柯老爷子都有面子,柯三爷的事情轻轻放下了,大家只喝酒再不论其他。
那边方氏早得了消息,因怕三太公再有其他拉扯,酒席未散便知会陈妈妈,给三太公的待嫁孙女,七太公的夫人每人送一对米珠流苏振翅金凤钗,作为年礼。
陈妈妈不悦:这可只好百十两银子呢?方氏浅笑:无妨,我不差这几十两银子用,花钱买自在。
此后果然三叔公没再提这事儿,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三十这晚,为了讨个吉利,柯三夫人方氏挣扎到了怡安堂陪着柯老夫人守岁唠嗑,柯老夫人与三舅母苏氏方氏三人斗牌,王氏立在边上服侍茶水,眼里只冒绿火。
场上使人只当没看见,依旧谈笑风生赢钱输钱。
方氏赢了一把,正在数钱,忽然腹中犹如利剑划过,疼得她西口冷气,‘哎呀’一声叫出声来。
苏氏忙提她把脉:别是要生吧。
方氏摇头猛吸几口气,那疼痛方慢慢散了。
大冷的天,额上有了涔涔汗水。
苏氏拿了一阵脉搏笑道:脉搏十分强健活跃,应该很快了,快些回去躺下。
一时间柯家阖府惊动,除了方家男子继续在怡安堂守岁,所有女眷,除了王氏都到了方氏卧房外套间候着。
方氏一会儿跟中人谈笑风生,一会儿嗳哟叫唤,恁的是热闹。
柯老夫人方三夫人苏氏见怪不怪,还拉着方氏要她继续摸牌,说是这样混时间快些。
天擦黑,方氏开始折腾,好一阵,嚷一阵,方家送来的产婆奶妈子保姆妈妈有条不紊的指挥各人,做好最后一道工序准备,烧制大量热水。
在方式床头搭上了一横木,方便方氏生产是借力用。
半夜过后,方氏疼痛没了间隙,苏氏稳婆都说不能再晃悠了,让方氏卧床,怕孩子生地上了。
等方氏进了产房,瑶草被勒令在外间等候,她没见过阵势,被母亲叫唤吓得浑身颤抖,眼泪哗哗的。
柯老夫人安慰道:别怕,你娘当初生你难产折腾了三天三夜呢,快学祖母,对,双手合十,在心里祈求观音娘娘,让她把儿子早些给你娘送来。
瑶草果然依言合十祷告,心里惊慌倒真的慢慢平复了。
卯正时分,方氏顺产一子,稳婆继续伺候方式,说胎盘未出,方三夫人抱出孩子了递给柯老夫人笑道:这小子急着出来跟祖母拜年呢!柯老夫人就着方氏手撩开包被,用手一拨孩子挺拔小鸟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嗳哟,瞧着把儿长得正哟,嗳哟,红皮核桃似的。
随后忙忙接过去亲亲孩子粉红的小脸儿:我的大孙哟,祖母想你很久了。
柯老夫人正在高兴吩咐:清明,快去告诉你老太爷三爷,他们又孙子儿子啰!屋内传来稳婆欢笑声:嗳哟,快些再找包被,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柯老夫人一愣之下哈哈大笑,顺手脱□上万字不到边的夹花褙子递进去:不用找了,就用这个,暖和着,考也不用考了。
紧着一阵婴儿响亮啼哭起来,稳婆乐呵呵报喜:恭喜老妇人少夫人,又是一个官少爷哟。
柯老夫人笑得更欢快了:嗳哟,谢谢,谢谢,这汴京来的稳婆就是本事,一接就俩小子,有赏有赏啊,赏金尺头五谷统统双份。
稳婆笑嘻嘻一声谢,继续忙活去了。
柯老夫人与方三夫人一人抱个小子互相恭喜,一个说:恭喜老妇人,您做祖母啦!一个说:恭喜舅太太,你又做舅母啦!瑶草先是吓得哭了,这会儿高兴的哭了,拉着柯老夫人手臂道:祖母,给我看看抱抱!柯老夫人方三夫人同时把孩子凑到瑶草面前,瑶草不知先报那个好了,遂伸出手去,同时抚摸它们小脸,只觉得柔嫩恍若无物,偏是两个小子机敏,发觉脸边异物,伸出舌头来添,粉红的舌头舔得瑶草手指暖暖的痒痒的,咯咯笑起来:我有弟弟罗,叫姐姐,叫姐姐,我是大姐姐呢!一时孩子放回方氏身边,苏氏煮了四个定心蛋,竟然个个都是双黄的,一时端进门来报喜:婆婆三婶大喜啊,个个都是双黄,这两个小子是状元啊!柯老夫人抚掌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忽然乐呵呵道:瞧我糊涂了,该让老头子起名字了。
乐呵呵去了。
瑶草心中一动,忙着拉着柯老夫人手:祖母,我们一起去给弟弟求名字。
柯老夫人乐得很,一把抱起已经很肉托的瑶草:好,一起去。
出门碰见柯三爷跟那错手顿脚,柯三爷嘿嘿傻笑:谢谢母亲,都是母亲之功。
柯老夫人一笑:看这傻儿子,说的什么,进去看儿子吧,你做爹了,还一次两声爹,你就傻乐吧。
瑶草见柯老三是真高兴,心里也高兴,依据柯家祖训,四十无子方纳妾,这回某人弄不成小三了。
喜滋滋一曲膝道:恭喜爹爹弄璋志喜!3636、柯家栋梁 ...却说瑶草与柯老夫人一路行来到了怡安堂,柯老爷子正跟柯大爷柯二爷侯着,孙子辈只有柯家为尚在,其余柯家才柯家有柯家棋都熬不住睡去了。
柯老爷子见了柯老夫人神采飞扬的胡须翘翘:老婆子,大孙子呢?柯老夫人乐了:刚出壳的奶娃如何能见风,老糊涂了不是?快些给大孙子想个好名字吧!柯老爷子一拍脑壳子嘿嘿一乐:瞧我,把这茬忘了,真是老了,我这就去。
柯家为道:书房这会儿冷得很,孙儿去给祖母准备文房四宝,爷爷就跟这儿写吧。
瑶草也颠颠跟着,清明谷雨前后提着羊皮灯笼,一时兄妹们取来笔墨纸张,柯家为磨墨,瑶草压纸。
大家都瞧着柯老爷子。
柯家孙子辈是家字辈,柯老爷子只需想出后面一字即可,斟酌半天,柯老爷子提笔写下了一个大大‘福’字搁了笔。
瑶草顿时惊呆了:柯家福?这是简小燕的儿子呀?柯老夫人却笑道:福儿,不错,不过还有一个呢!三媳妇生了双棒,你一个名字可不够!所有人讶然,随即柯大爷柯二爷再次恭喜柯老爷子柯老夫人:爹娘大喜!柯老夫人哈哈大笑:狗东西老三,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不愧我的儿子,有种!柯老夫人嗔怪道:个老头子,瞎说啥呢,三丫儿在呢!柯老夫人这一说,所有人都看向瑶草,柯老爷子见瑶草盯着名字发愣,不免奇怪:三丫头?怎的了?瑶草被祖父点名,马上抬头微笑做征询状:祖父?同时心思飞转,如何让祖父改变心思不用这名字,祖父用这个名字的意思,应该是取意福禄寿全,那么要祖父改变心思则必须这个意思更好更高一层。
柯老夫人以为瑶草没听清楚,再问一遍:草儿觉得祖父这名字取得不好?这话瑶草可不敢说,得罪老爷子不划算,老爷子对瑶草可不错,比对瑶玉还好些。
不过祖母开口,瑶草是必要做出解答,急中生智,瑶草已经想好了两个弟弟名字,因笑道:当然没有,我只是在猜想祖父起这个名字的意义,是不是一个叫福一个叫佑,合起来福佑家国的意思。
柯老爷子闻言稍愣,他其实的意思瑶草猜着了,就是福禄寿全的意思,可是瑶草所说似乎比他的意思更好,并且也没跑掉一个福字,可谓给柯老夫人一个很好的阶梯。
因哈哈大笑:不错,祖父正是这个意思,三丫头喜欢不喜欢?瑶草当然不喜欢,可是却不能这般直说,因笑道:祖父这福佑家国无非就是希望弟弟们做国家栋梁的意思,以孙女想啊,不如就叫栋梁,福佑家国,顶天立地做栋梁,岂不是更直接呢?柯老夫人想起静安师太瑶草是福星之话,首先抚掌称道:三丫头说得真好,老爷子这意思也想的周全,依我看就这样定了,老大叫做柯家栋,老二叫做柯家梁。
柯老爷子一时弯腰捏捏瑶草鼻子,把瑶草抱起搁在雕花座椅上:好草儿,来,你写 ‘家栋’,‘家梁’。
瑶草依言写完搁笔。
柯家为拿去炭火上烘干递给柯老爷子。
柯老爷子接手喜道:顶天立地做栋梁,福佑家国,好!,意思好,字儿也好,快赶上你兄长们了。
哈哈哈,不亏是我柯敬轩门弟师呀柯家为也是柯老爷子开笔写字,闻言把脸一红,长身作揖:孙儿惭愧。
柯家为这个哥哥对瑶草不错,一般瑶玉瑶草对决,多半会责备瑶玉,事后还会对瑶草有所补赏,诸如送鸟儿兔儿,或是好看的石头,木雕的动物小玩意儿。
因把手替柯老爷子顺顺胡须:祖父夸奖了,孙女比之大堂兄乃是露珠儿比运河,不可比拟呢!柯老爷把胡须在瑶草脸上扫扫:可是祖父稀罕露珠儿呢!柯大爷柯二爷柯家为都笑:这是孙子多了不稀罕了!柯老夫人笑着接过瑶草道:草儿真可人疼啰,走,去给你弟弟们送名字去。
柯老爷子柯大爷等不好去得三房内院,柯家为是晚辈却去得,伸手接过瑶草道;三叔喜得双生子,孙儿也一去道喜。
瑶草忙摆手羞惭道:我现在肉乎乎了,不必先前,还是我自己个走吧。
柯家为笑道:没关系,小牛犊子为兄也抱得起,何况三妹妹顶多算棵小肥猪仔。
瑶草顿时赫然:大哥哥坏,哪有当面说小姐胖的,胖就是丑。
其实瑶草也知道胖了不好看,只是方氏三舅母都说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缺不得营养,将来身子长开了,自己就瘦了苗条了,瑶草也想曾强体质,值得接受母亲营养喂养,虽然加强运动,却也长了一身肥嘟嘟的肉肉,不过还算匀称就是。
柯家为却笑道:小丫头知道什么美丑,健康就好,比起之前三妹子清瘦寡言,我倒喜欢你眼前的摸样,这样子自自然然最好了,别学你大姐姐,每吨只吃半碗饭,成天零嘴不离口,不是好习惯。
瑶草见他损瑶玉,心情大好,很快忘记人家说她是猪仔儿,笑盈盈一抱粉拳道:是,瑶草谨遵兄长教训。
一时到了三房院,柯老夫人把双胞胎名字递给方氏观瞧,并分头逗弄俩孙子:快瞧瞧我们栋梁孙子,哎哟,长得可真俊啊,越看越像状元郎。
方三夫人笑道:这可怎么好啊,两个小家伙一个摸样,连斤数也一样,一个五斤八两一个五斤半,亲家太太,你说他们不是捣蛋吗?柯老夫人笑呵呵:这我可认得,这抱被絮的是老大,包褙子的是老二。
方三夫人掩嘴直笑。
柯老夫人讶然:舅太太这般,莫不是我认错了方三夫人道:正是呢!柯老夫人道:老二抱得褙子是我亲手所绣呀?方三夫人笑道:妹妹说了,襁褓是姥姥的爱心,老大不得独占,褙子是祖母爱心,老二也不得独占,叫我们换着包,好同时沐浴姥姥祖母爱意,百病消除呢!柯老夫人顿时乐了:这话说的是,只是以后而可就麻烦了,谁也认不清了!方氏笑道:认得的,老大头上右镟子,老二头上左镟子。
柯老夫人仔细一瞧,果然如此,不仅一乐,却又道:只是这长大了,谁还仔细去看他头上镟子不成呢?方氏又笑:这也不难啊,婆母您看,老大一个螺在右手拇指上,老二一个螺在左手拇指上。
柯老夫人再看顿时大了:哎哟,还真是呢,俗话有云,一螺单,做高官,这可真是一对状元郎啊!苏氏笑道:这一对状元,三弟今年进士及第,这将来可不是父子三进士,好一段佳话呢!方三夫人忙着给柯老夫人道喜:恭喜亲家太太老封君,您将来说不得可得这父子三道旌表呢!苏氏笑容一滞,恰被瑶草看见忙道:祖母岂止三道旌表,还有几位堂兄呢,我算算啊,大堂兄二堂兄三堂兄四堂兄,还有四道啊,一起七道呢!方三夫人立马警醒,笑道:岂止呢,还有孙子再生重孙子,那岂不十道百道不止哟。
瑶草对着三舅母一眨右眼皮笑道:不得了了,祖母,您可要专门做个香台,供奉圣旨旌表了,明儿就让祖父选木料下墨线,否则怕晚了赶不及!众人大乐,尤其柯老夫人苏氏更是开怀大笑。
这一折腾,天已经微明,苏氏为大家准备了宵夜饺子,瑶草悄悄用了银针一个个试探,找到一个实心饺子,悄悄拨柯家为四个饺子,并把那个是心饺子拨他汤匙里,皱眉道:堂兄帮我吃几个,我已经很胖了,下次我也帮堂兄默书啊。
瑶草经常帮助柯家友柯家才串供,哄骗塾师作弊。
因而这般说法。
柯家为乐得帮忙:这等丑事儿也敢到处宣扬呢,无需你帮。
说着把那饺子为进嘴里,一咬嘎嘣响,一枚黄澄澄的孔方兄哟!大家见了大小笑,尤其柯老夫人笑得开心:这可真是好兆头,明天四月你不顶要过童生成相公了,哎哟,这好事真一桩连一桩,二媳妇,今年祭祀物品再加倍,一会儿去祠堂拜祖宗添族谱酬谢列祖列宗,我大房的福运又回来啰。
一时天大亮,柯大爷亲自带了礼品去二房恭请三老太公前来主持添族谱为柯三爷脚下添人,在瑶草前面子一块栏填上了柯家栋、柯家梁。
柯家大房又添新丁,柯老爷子对三叔公态度奇好,拱手乐呵呵道:有老三叔,正月十五我为两个孙子办粥米,顺便替老三饯行,还请三叔七叔道场指教呢!这三太公七太公纵不对柯老爷子面子也要对方氏那对金凤钗。
那对振翅金凤钗可是给三太公长了脸,男家媒婆直赞叹,说那金子不稀奇,稀奇的是那粉色流速米珠,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精巧贵重东西了。
那对钗已经成了他孙女儿镇箱的首饰了。
当即抱拳与大侄子拱手:到时候一定叨扰!很快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日正是柯三爷的饯行宴,也是柯家栋梁的粥米宴。
柯家大房从正月十四日晚柯家搭了彩棚开始唱戏坐做流水席。
来的客人可不少,除了柯家本族直系亲戚,左右邻居相好的,七里八乡沾亲的,带故得,都来捧场。
另外来了几家磁石姻亲。
有柯老夫人娘家杨家两位侄儿各自带着媳妇儿女走亲戚来了,又有二房苏氏兄嫂带着儿女们也来走亲戚。
大房舅爷王典吏也带着妻女来了,随着柯大爷一起跟柯三爷套近乎,满嘴恭维之话滔滔不绝。
十五这日,除了柯老爷子请的戏班子,方家也来了人,因柯家报喜者言说方氏生了双棒,方三舅爷除补足另一份粥米红蛋还带了一班子杂耍过来庆贺,彩龙金狮子舞的满场跑,热闹又喜庆。
另有莲花彩船儿戏耍子,凭你胡乱点戏,他随口就唱,贴景贴致贴现实,尤其是对着柯老爷子柯老夫人唱赞歌,歌颂柯家乃是书香耕读典范,百年传承世家,只把柯老爷子柯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去。
柯老夫人偷眼瞧着柯老爷子乐得眉毛飞张胡子翘翘,暗地一拐他道:怎么,方家送的杂耍好看呢?柯老爷子呵呵乐道:那是,不愧京都来的。
柯老夫人砸吧下嘴唇:就没问出铜臭味来?柯老爷子顿时把眼一瞪:你个促狭婆子,就爱挑衅,就看不得我高兴,我走行吧!柯老夫人忙一拉他:坐下,客人看着呢,怎么只许你念叨我七八年,我白说一句你就恼了,还爷们呢!却说今日大喜之日,王氏也被放了出来见客,与她嫂子侄女儿坐在一起,抱着熏笼观花灯。
王氏则悄悄抱怨她嫂子:瞧那贱人张狂的,都怪嫂子不好,说的法子一点不灵验。
那媳妇子一瞅着左右女眷,见人家注意力都在场上,遂咬牙:闭嘴,这里是说这些地方?你自己无用倒来怪人。
又稍大些声说道:妹妹,我要蹬东,带下路。
王氏被骂满脸通红,正要犟嘴,却被她嫂子一蹬眼闭了嘴,姑嫂相携而去。
到了王氏大房内院,她嫂子卢氏便怒了:我好心教你,你竟然人众潇潇说出来,天下有比你还笨的人?王氏讪讪道:可是那东西我送了十多天呢,却不见效,贱人如今竟然得了双棒,公婆也是,已经有了四个孙子,还这样大张旗,真气死人了!卢氏怒道:怪谁呢,谁让你丈夫一滩泥?你上次不说有主意了,要让方氏贱人一败涂地,又说你已经掌控了柯家,你侄女儿跟你只有享福,如今如何成了这样?既如此,你可别怪我不认人,你大侄女儿亲事我可要许别家了!王氏顿时慌了拉着她嫂子祈求:好嫂子,她们作践我,连嫂子你也不帮我,我还有什么盼头呢?再说你大外甥明年就要下场,说不得就一飞跃龙门了呢!卢氏闻言脸色稍霁:真的?有把握呢?王氏忙道:我哄嫂做什么?他三叔亲口所说,就是你二侄子也很有希望呢!只要嫂子你把侄女儿给我,我们姑侄婆媳联手,还怕斗不夸苏氏那个笨东西?卢氏哂笑道:她笨?他真笨能有今天指手画脚的局面?哼,你几时才能真的聪明些?那东西可是百灵百验,你瞧瞧你哥哥弄的那些骚狐狸,哪一个下了半个蛋了?你那二弟妹如何得了方氏好了?说不得就是他捣鬼儿,拆穿了你!王氏顿时怒了:这个狗东西!看着他笨笨的我没作数她,竟然没想到她这般坏!忽然后知后觉慌了:这可怎么好?婆婆肯定不会饶我!倘若要休我可就完了!卢氏再次哂笑:说你笨你不认,要发作早发作了,如今这般隐忍不发,应该是不愿意张扬了,你安心吧,再说,我那房子最是普通不过,就是闹开了,你顶多算个无心之过。
她两姑嫂说得热闹,不妨头门外一人愤然离去,青衣小帽者,不是柯家为是谁!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亲亲紫天扔了一颗地雷木影寒扔了一颗地雷imseby扔了一颗地雷imseby扔了一颗地雷月隐子夜扔了一颗地却说瑶草与柯老夫人一路行来到了怡安堂,柯老爷子正跟柯大爷柯二爷侯着,孙子辈只有柯家为尚在,其余柯家才柯家有柯家棋都熬不住睡去了。
柯老爷子见了柯老夫人神采飞扬的胡须翘翘:老婆子,大孙子呢?柯老夫人乐了:刚出壳的奶娃如何能见风,老糊涂了不是?快些给大孙子想个好名字吧!柯老爷子一拍脑壳子嘿嘿一乐:瞧我,把这茬忘了,真是老了,我这就去。
柯家为道:书房这会儿冷得很,孙儿去给祖母准备文房四宝,爷爷就跟这儿写吧。
瑶草也颠颠跟着,清明谷雨前后提着羊皮灯笼,一时兄妹们取来笔墨纸张,柯家为磨墨,瑶草压纸。
大家都瞧着柯老爷子。
柯家孙子辈是家字辈,柯老爷子只需想出后面一字即可,斟酌半天,柯老爷子提笔写下了一个大大‘福’字搁了笔。
瑶草顿时惊呆了:柯家福?这是简小燕的儿子呀?柯老夫人却笑道:福儿,不错,不过还有一个呢!三媳妇生了双棒,你一个名字可不够!所有人讶然,随即柯大爷柯二爷再次恭喜柯老爷子柯老夫人:爹娘大喜!柯老夫人哈哈大笑:狗东西老三,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不愧我的儿子,有种!柯老夫人嗔怪道:个老头子,瞎说啥呢,三丫儿在呢!柯老夫人这一说,所有人都看向瑶草,柯老爷子见瑶草盯着名字发愣,不免奇怪:三丫头?怎的了?瑶草被祖父点名,马上抬头微笑做征询状:祖父?同时心思飞转,如何让祖父改变心思不用这名字,祖父用这个名字的意思,应该是取意福禄寿全,那么要祖父改变心思则必须这个意思更好更高一层。
柯老夫人以为瑶草没听清楚,再问一遍:草儿觉得祖父这名字取得不好?这话瑶草可不敢说,得罪老爷子不划算,老爷子对瑶草可不错,比对瑶玉还好些。
不过祖母开口,瑶草是必要做出解答,急中生智,瑶草已经想好了两个弟弟名字,因笑道:当然没有,我只是在猜想祖父起这个名字的意义,是不是一个叫福一个叫佑,合起来福佑家国的意思。
柯老爷子闻言稍愣,他其实的意思瑶草猜着了,就是福禄寿全的意思,可是瑶草所说似乎比他的意思更好,并且也没跑掉一个福字,可谓给柯老夫人一个很好的阶梯。
因哈哈大笑:不错,祖父正是这个意思,三丫头喜欢不喜欢?瑶草当然不喜欢,可是却不能这般直说,因笑道:祖父这福佑家国无非就是希望弟弟们做国家栋梁的意思,以孙女想啊,不如就叫栋梁,福佑家国,顶天立地做栋梁,岂不是更直接呢?柯老夫人想起静安师太瑶草是福星之话,首先抚掌称道:三丫头说得真好,老爷子这意思也想的周全,依我看就这样定了,老大叫做柯家栋,老二叫做柯家梁。
柯老爷子一时弯腰捏捏瑶草鼻子,把瑶草抱起搁在雕花座椅上:好草儿,来,你写 ‘家栋’,‘家梁’。
瑶草依言写完搁笔。
柯家为拿去炭火上烘干递给柯老爷子。
柯老爷子接手喜道:顶天立地做栋梁,福佑家国,好!,意思好,字儿也好,快赶上你兄长们了。
哈哈哈,不亏是我柯敬轩门弟师呀柯家为也是柯老爷子开笔写字,闻言把脸一红,长身作揖:孙儿惭愧。
柯家为这个哥哥对瑶草不错,一般瑶玉瑶草对决,多半会责备瑶玉,事后还会对瑶草有所补赏,诸如送鸟儿兔儿,或是好看的石头,木雕的动物小玩意儿。
因把手替柯老爷子顺顺胡须:祖父夸奖了,孙女比之大堂兄乃是露珠儿比运河,不可比拟呢!柯老爷把胡须在瑶草脸上扫扫:可是祖父稀罕露珠儿呢!柯大爷柯二爷柯家为都笑:这是孙子多了不稀罕了!柯老夫人笑着接过瑶草道:草儿真可人疼啰,走,去给你弟弟们送名字去。
柯老爷子柯大爷等不好去得三房内院,柯家为是晚辈却去得,伸手接过瑶草道;三叔喜得双生子,孙儿也一去道喜。
瑶草忙摆手羞惭道:我现在肉乎乎了,不必先前,还是我自己个走吧。
柯家为笑道:没关系,小牛犊子为兄也抱得起,何况三妹妹顶多算棵小肥猪仔。
瑶草顿时赫然:大哥哥坏,哪有当面说小姐胖的,胖就是丑。
其实瑶草也知道胖了不好看,只是方氏三舅母都说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缺不得营养,将来身子长开了,自己就瘦了苗条了,瑶草也想曾强体质,值得接受母亲营养喂养,虽然加强运动,却也长了一身肥嘟嘟的肉肉,不过还算匀称就是。
柯家为却笑道:小丫头知道什么美丑,健康就好,比起之前三妹子清瘦寡言,我倒喜欢你眼前的摸样,这样子自自然然最好了,别学你大姐姐,每吨只吃半碗饭,成天零嘴不离口,不是好习惯。
瑶草见他损瑶玉,心情大好,很快忘记人家说她是猪仔儿,笑盈盈一抱粉拳道:是,瑶草谨遵兄长教训。
一时到了三房院,柯老夫人把双胞胎名字递给方氏观瞧,并分头逗弄俩孙子:快瞧瞧我们栋梁孙子,哎哟,长得可真俊啊,越看越像状元郎。
方三夫人笑道:这可怎么好啊,两个小家伙一个摸样,连斤数也一样,一个五斤八两一个五斤半,亲家太太,你说他们不是捣蛋吗?柯老夫人笑呵呵:这我可认得,这抱被絮的是老大,包褙子的是老二。
方三夫人掩嘴直笑。
柯老夫人讶然:舅太太这般,莫不是我认错了方三夫人道:正是呢!柯老夫人道:老二抱得褙子是我亲手所绣呀?方三夫人笑道:妹妹说了,襁褓是姥姥的爱心,老大不得独占,褙子是祖母爱心,老二也不得独占,叫我们换着包,好同时沐浴姥姥祖母爱意,百病消除呢!柯老夫人顿时乐了:这话说的是,只是以后而可就麻烦了,谁也认不清了!方氏笑道:认得的,老大头上右镟子,老二头上左镟子。
柯老夫人仔细一瞧,果然如此,不仅一乐,却又道:只是这长大了,谁还仔细去看他头上镟子不成呢?方氏又笑:这也不难啊,婆母您看,老大一个螺在右手拇指上,老二一个螺在左手拇指上。
柯老夫人再看顿时大了:哎哟,还真是呢,俗话有云,一螺单,做高官,这可真是一对状元郎啊!苏氏笑道:这一对状元,三弟今年进士及第,这将来可不是父子三进士,好一段佳话呢!方三夫人忙着给柯老夫人道喜:恭喜亲家太太老封君,您将来说不得可得这父子三道旌表呢!苏氏笑容一滞,恰被瑶草看见忙道:祖母岂止三道旌表,还有几位堂兄呢,我算算啊,大堂兄二堂兄三堂兄四堂兄,还有四道啊,一起七道呢!方三夫人立马警醒,笑道:岂止呢,还有孙子再生重孙子,那岂不十道百道不止哟。
瑶草对着三舅母一眨右眼皮笑道:不得了了,祖母,您可要专门做个香台,供奉圣旨旌表了,明儿就让祖父选木料下墨线,否则怕晚了赶不及!众人大乐,尤其柯老夫人苏氏更是开怀大笑。
这一折腾,天已经微明,苏氏为大家准备了宵夜饺子,瑶草悄悄用了银针一个个试探,找到一个实心饺子,悄悄拨柯家为四个饺子,并把那个是心饺子拨他汤匙里,皱眉道:堂兄帮我吃几个,我已经很胖了,下次我也帮堂兄默书啊。
瑶草经常帮助柯家友柯家才串供,哄骗塾师作弊。
因而这般说法。
柯家为乐得帮忙:这等丑事儿也敢到处宣扬呢,无需你帮。
说着把那饺子为进嘴里,一咬嘎嘣响,一枚黄澄澄的孔方兄哟!大家见了大小笑,尤其柯老夫人笑得开心:这可真是好兆头,明天四月你不顶要过童生成相公了,哎哟,这好事真一桩连一桩,二媳妇,今年祭祀物品再加倍,一会儿去祠堂拜祖宗添族谱酬谢列祖列宗,我大房的福运又回来啰。
一时天大亮,柯大爷亲自带了礼品去二房恭请三老太公前来主持添族谱为柯三爷脚下添人,在瑶草前面子一块栏填上了柯家栋、柯家梁。
柯家大房又添新丁,柯老爷子对三叔公态度奇好,拱手乐呵呵道:有老三叔,正月十五我为两个孙子办粥米,顺便替老三饯行,还请三叔七叔道场指教呢!这三太公七太公纵不对柯老爷子面子也要对方氏那对金凤钗。
那对振翅金凤钗可是给三太公长了脸,男家媒婆直赞叹,说那金子不稀奇,稀奇的是那粉色流速米珠,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精巧贵重东西了。
那对钗已经成了他孙女儿镇箱的首饰了。
当即抱拳与大侄子拱手:到时候一定叨扰!很快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日正是柯三爷的饯行宴,也是柯家栋梁的粥米宴。
柯家大房从正月十四日晚柯家搭了彩棚开始唱戏坐做流水席。
来的客人可不少,除了柯家本族直系亲戚,左右邻居相好的,七里八乡沾亲的,带故得,都来捧场。
另外来了几家磁石姻亲。
有柯老夫人娘家杨家两位侄儿各自带着媳妇儿女走亲戚来了,又有二房苏氏兄嫂带着儿女们也来走亲戚。
大房舅爷王典吏也带着妻女来了,随着柯大爷一起跟柯三爷套近乎,满嘴恭维之话滔滔不绝。
十五这日,除了柯老爷子请的戏班子,方家也来了人,因柯家报喜者言说方氏生了双棒,方三舅爷除补足另一份粥米红蛋还带了一班子杂耍过来庆贺,彩龙金狮子舞的满场跑,热闹又喜庆。
另有莲花彩船儿戏耍子,凭你胡乱点戏,他随口就唱,贴景贴致贴现实,尤其是对着柯老爷子柯老夫人唱赞歌,歌颂柯家乃是书香耕读典范,百年传承世家,只把柯老爷子柯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去。
柯老夫人偷眼瞧着柯老爷子乐得眉毛飞张胡子翘翘,暗地一拐他道:怎么,方家送的杂耍好看呢?柯老爷子呵呵乐道:那是,不愧京都来的。
柯老夫人砸吧下嘴唇:就没问出铜臭味来?柯老爷子顿时把眼一瞪:你个促狭婆子,就爱挑衅,就看不得我高兴,我走行吧!柯老夫人忙一拉他:坐下,客人看着呢,怎么只许你念叨我七八年,我白说一句你就恼了,还爷们呢!却说今日大喜之日,王氏也被放了出来见客,与她嫂子侄女儿坐在一起,抱着熏笼观花灯。
王氏则悄悄抱怨她嫂子:瞧那贱人张狂的,都怪嫂子不好,说的法子一点不灵验。
那媳妇子一瞅着左右女眷,见人家注意力都在场上,遂咬牙:闭嘴,这里是说这些地方?你自己无用倒来怪人。
又稍大些声说道:妹妹,我要蹬东,带下路。
王氏被骂满脸通红,正要犟嘴,却被她嫂子一蹬眼闭了嘴,姑嫂相携而去。
到了王氏大房内院,她嫂子卢氏便怒了:我好心教你,你竟然人众潇潇说出来,天下有比你还笨的人?王氏讪讪道:可是那东西我送了十多天呢,却不见效,贱人如今竟然得了双棒,公婆也是,已经有了四个孙子,还这样大张旗,真气死人了!卢氏怒道:怪谁呢,谁让你丈夫一滩泥?你上次不说有主意了,要让方氏贱人一败涂地,又说你已经掌控了柯家,你侄女儿跟你只有享福,如今如何成了这样?既如此,你可别怪我不认人,你大侄女儿亲事我可要许别家了!王氏顿时慌了拉着她嫂子祈求:好嫂子,她们作践我,连嫂子你也不帮我,我还有什么盼头呢?再说你大外甥明年就要下场,说不得就一飞跃龙门了呢!卢氏闻言脸色稍霁:真的?有把握呢?王氏忙道:我哄嫂做什么?他三叔亲口所说,就是你二侄子也很有希望呢!只要嫂子你把侄女儿给我,我们姑侄婆媳联手,还怕斗不夸苏氏那个笨东西?卢氏哂笑道:她笨?他真笨能有今天指手画脚的局面?哼,你几时才能真的聪明些?那东西可是百灵百验,你瞧瞧你哥哥弄的那些骚狐狸,哪一个下了半个蛋了?你那二弟妹如何得了方氏好了?说不得就是他捣鬼儿,拆穿了你!王氏顿时怒了:这个狗东西!看着他笨笨的我没作数她,竟然没想到她这般坏!忽然后知后觉慌了:这可怎么好?婆婆肯定不会饶我!倘若要休我可就完了!卢氏再次哂笑:说你笨你不认,要发作早发作了,如今这般隐忍不发,应该是不愿意张扬了,你安心吧,再说,我那房子最是普通不过,就是闹开了,你顶多算个无心之过。
她俩妯娌说得热闹,不妨头门外一人愤然离去,青衣小帽者,不是柯家为是谁!3737、元宵粥米 ...却说柯家为回归座上,脸色兀自变幻,又是震惊又是羞惭,回头再看表妹紫英,原本娇媚的容貌便显出一份狰狞来,柯家为眼神空洞,只觉得寒心。
那样狠心的舅母能教养出贤惠的女儿来?他这里正在忧一时,惭一时,忽见他奶娘来寻,说是舅太太要见大少爷。
柯家为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要让舅母舅父相看自己了。
抬头看看王家表妹方向,再看看端方的杨家表妹,遂定了心思,对他奶娘硬挤出一丝笑意儿:祖母方才让人传话,让我稍后过去有话要说,还请奶娘代为禀告舅母一声,我稍后就来请安。
奶娘还要再说,柯家为言罢却不容她出言反对,起身去了柯老夫人座前。
柯老夫人见了大孙子,知道他约莫有了决断,悄声问道:见过你秀雅表妹了?柯家为嘴角一翘,庄重面色躬身一礼:回祖母,见过了,杨家表妹甚好!柯老夫人微笑一点头儿,手搭在柯家为胳膊上起身,招呼自家大侄媳妇道:辉哥媳妇,这里太吵了些,我们屋里歇歇去,少时也该坐席了。
回头对着大侄子杨耀辉也一招手:辉哥儿,你也来。
因为柯老夫人有话在先,这会儿杨样耀辉与媳妇见柯老夫人牵着柯家为之手,也便知道了意思,这两口子又见柯家为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心里也很喜欢。
两口子遥遥一对眼,杨耀辉媳妇江氏见丈夫面带喜色,遂牵了女儿秀雅手起身告罪离坐,跟随柯老夫人而去。
瑶玉紫英坐一处,忽见主位席上柯老夫人退场,杨家表舅一家跟随,心里不是滋味,之前来客,祖母总会叫上自己见客陪客,如今却理也不理了。
想要诉苦,偏母亲又不在,兀自生气。
紫英却另有一番心思,姑母与父亲曾经议亲,这次自己跟来也有相看,倘母亲满意便是最后定夺的意思。
柯家虽说不富裕,好歹是书香世家,表哥自身修为也不差,相貌英俊,自小认识,又有马上要做官的叔父,想来前途不差,婆母又是亲姑母,不会如别家一般受磋磨,紫英也有几分窃喜,心里也已经肯了。
忽见柯家为与杨秀雅一起离席,心里顿时觉得受了欺辱,一时咬紧嘴唇:柯家这是选妃呢,竟然把自己与人比照挑拣!最可恶自己竟然是那个挑剩下的陪忖,眼里顿时有了雾气。
瑶玉回头精简表姐泫然欲泣,忙问道:二表姐可是哪里不舒服?紫英岂会让一个八岁的表妹知道自己失败,咬牙吞下委屈,手帕子一按眼角笑道:没事儿,有些发困,打个哈欠,到叫表妹瞧见,真不好意思了。
瑶玉虽然刁钻,到底不过八岁,不会想到婚姻之事,闻听表姐说困,忙着起身照应紫英下去了。
王紫英尚与各位点头致意方去了,瑶玉身为主人竟然搭着眼皮,跟座上苏氏、方三夫人,还有苏家舅母赵氏,杨家二表舅母朱氏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去了。
柯家二夫人苏氏与方家三舅母宋氏已经见怪不怪了,唯有苏家表舅母赵氏,杨家二表舅母朱氏与瑶玉不熟识,不免皱了皱眉头,因见苏氏对瑶玉失礼不言不语,便也客随主便,没说什么。
只是心里对瑶玉的喜爱少了一份。
却说今日既是上元佳节,又是父亲饯别宴,弟弟粥米酒,因亲戚间来了几位表姐妹,瑶草瑶枝,乃至禁足的瑶玉也被柯老夫人放了出来,柯家三姐妹理所当然作为小主人出席陪同。
三姐妹原本与王家紫英,杨家秀雅,还有苏家表姐灵芝一起坐着说话。
瑶玉自然挨着她姑舅表姐紫英坐着,瑶枝则陪同姑舅表姐灵芝说话。
剩下瑶草陪着杨家表姐秀雅说话。
柯老夫人意思,一对一坐着,免得客人尴尬。
后来秀雅离座,瑶草方才与瑶枝挨着就座,方便小姐妹拉呱说话。
先时秀雅离座,一一与人道恼方去,此刻见瑶玉扬长而去,瑶枝暗中拐拐瑶草:三妹你看,大堂姐又这样,自己有了表姐就不理我们,反头有怪我们不理她,偏祖母又信她,真是气人呢!其实今日亲友家闺秀齐聚,也可谓是柯家媳妇大团圆了。
瑶草记得大堂兄柯家为前生娶了王紫英,二堂兄柯家才则娶了柯老夫人娘家大侄子私塾先生杨耀辉之女杨秀雅,三堂兄柯家有则娶了他舅舅女儿苏灵芝。
说起来,转来转去都是亲上做亲的亲戚了瑶草见王紫英面色不悦,估摸她是看见柯家为与秀雅一起恼了,瑶草不由暗笑,看来,这位王紫英对自己大堂兄是芳心暗许了。
不过这话且不可说破告诉瑶枝,自己毕竟方才六岁,会被瑶枝笑话不正经,因与瑶枝耳语道:我们二月就走了,理她作甚呢,自找气受。
瑶枝闻言顿时笑了,少一时脸上露出半是向往,半是忐忑的摸样来:三妹,听说上京可热闹呢,我母亲还说那儿住着世上最尊贵的主家,地上铺着金砖亮澄澄都是金子做的,清风里也透着香味儿甜味儿,是不是呢?我们去了会不会被人嫌弃呢?瑶草一笑皱眉:二姐想知道啊?瑶枝连连点头:嗯?瑶草贴近这个憨态可掬的可爱二姐耳边笑道:我也想知道呢,就不知道该问谁去!瑶枝初时见瑶草一本正经,着意听着,结果忽然闻听这句,顿时撅嘴不乐意了:也,每次都这样,不理你了!瑶草忙拉瑶枝,暗暗指指三舅母:别这样啊,晚上我们一起去问三舅母啊!瑶枝这才笑了:这还差不离儿!瑶枝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跟瑶草一起,还是说不完的废话儿,把她脑袋挨着瑶草脑袋嘀嘀咕咕,瑶草不好拒绝这个名曰姐姐实则妹妹的二堂姐,只得耐心听她嘀咕。
不料不久便得了苏氏警告:瑶枝、瑶草?不招呼灵芝表姐,只顾自己嘀咕什么?瑶枝瑶草忙对着苏氏一笑,一边一个移到灵芝身边说笑去了。
这灵芝正是二婶的媳妇,瑶草三堂嫂。
不过瑶草与她鲜少接触,不过见了几面,话也说不了几句,顶多瑶草屈膝叫声三嫂,她回礼喊一声三妹妹。
仅此而已。
对她脾气秉性,瑶草一概不了解,两人也不熟悉。
瑶枝与灵芝虽然是嫡亲表亲,大人们都忙,却也见面很少,也不很热络,不过为了母亲之令说些诸如:灵芝表姐你手绢子花色好看啦!‘灵芝表姐,你绣花鞋好花哟,你自己绣的呀?’之类无营养的话题。
这些话不咸不淡无新意,灵芝闲闲应着,有些打不起精神。
瑶草想着小孩儿通病是爱小动物,图新鲜,便悄悄笑问灵芝:表姐喜不喜欢小动物呀,我有一对鹅,可有意思了,还有一只巧嘴鹦鹉,是我三堂兄送的,已经会说几句简单的口语了,还有一只翠鸟会跳很优美的舞蹈,鸣叫声也十分婉转悠扬,表姐要不要去看看?灵芝这下来了兴致:真的呀?我也有一只秃头的八哥,还会学狗叫猫叫,又会学我爷爷咳嗽呢!瑶枝闻言也来兴致:你为何不带来我们瞧瞧?灵芝言道:如今天寒地冻,只怕一出门就冻僵了,等夏秋我带来给你们瞧。
瑶枝不免失望:夏秋我们就不在这里了,要跟我三叔三婶去了。
灵芝闻听眼里露出羡慕来:去汴京啊!听我爷爷说,那里可是好地方。
瑶草不免扑哧一笑:是不是地上有黄金做得地砖,空气透着芬芳啊?灵芝顿时瞪大眼睛:你们怎么知道啊?三个爱丫头碰头唧唧笑。
见她三人一下说到一起,只把苏氏方氏羡慕得很,两人笑道:年轻真好,什么时候都乐呵呵,无忧无虑的。
一时言归正传,瑶草便回禀了苏氏三舅母说要带着灵芝表姐去院子看黄小丫红小丫去。
苏氏知道女孩子不爱看无事舞龙灯,高甲戏梆子戏也不感兴趣,做了这半天也够难得了,遂允准了。
三人心中大喜,喜滋滋与各位长亲辞别而去。
只是瑶枝还惦记灵芝家里哪只会学狗叫的八哥,很是遗憾灵芝没带来一开眼界。
灵芝与瑶玉同岁,今年八岁,比瑶枝大月份,见状拿出长姐风范,安慰瑶枝说:表妹别懊恼啦,下次再来做客,我一定带了来你看。
瑶枝撅嘴道:呀,这次天冷不能带,下次见面又是新春呢,依旧冷得很呢。
瑶草也很新奇,只没有瑶枝那般急切,灵芝暗暗懊恼,不该提起八哥来,惹得大家不高兴。
一时三人都觉得惋惜,闷头走着不言语。
一时到了瑶草小院子,见了满屋子挂着鸟笼子,还有嘎嘎嘎迎客的黄小丫红小丫,几人又高兴起来。
姐妹们逗趣两只小丫,灵芝乐得直拍手儿。
瑶草听说灵芝八哥儿是她自己训练说话,便请教因何自己这只鹦鹉嘴这般笨法。
灵芝熟练取下鹦鹉来观瞧,却说是鹦鹉过了学说话的年纪了,教导鹦鹉说话须得选择那些幼鸟才成。
瑶草顿时失望之极,忙又请教自己八哥为何不会说话,灵芝一番检查后言道:这八哥舌头太厚了太尖了,须得要先把舌头修圆了或是用竹板把他舌头刮薄了,刮圆了,谓之捻舌。
灵芝说捻舌花费时日,自己也住不得许久,等粥米酒过了,便替八哥修舌,并告诉瑶草,教导八哥说话要现则清幽安静的场所,否则会分散八哥注意力,且会学脏口 。
瑶草瑶枝对灵芝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想到小小鸟儿身上有这大学问。
一时两人缠着灵芝哦问东问西,等清明来通知他们入席之时,三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了。
却说瑶草等回到怡安堂坐席,惊见秀雅表姐满脸红晕,虽然没有正式宣布,可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柯家有了第三桩喜事,柯家孙少爷柯家为将聘杨家小姐杨秀雅为妻。
虽然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这样的大喜事,也有例外一说,苏氏宋氏赵氏等都纷纷举杯,向柯老夫人以及杨家大夫人江氏祝酒。
杨秀雅则低了头,连脖子耳朵也红透了。
因为内室坐得都是至亲,柯老夫人则半推半就说了原委。
原来就在方才,柯家为亲自向杨家大爷敬献一坛女儿红,以示求婚。
杨家大爷则当面收下了女儿红,亲手扶起柯家为,意为允准求亲。
柯家为也吃了杨秀雅亲手所斟茶水。
这算是男女两下里满意了。
柯老夫人当即拔下头上珠钗插在杨秀雅头上。
双方约定,就在正月十八请保山上门说亲。
却说王氏与她嫂子并要与王紫英也在屏风内坐席,闻听这消息,无疑晴天霹雳。
王紫英饭碗差点落在地上。
她嫂子则转眼瞪视王氏,那眼珠子差点就掉出来了。
王氏惊醒,当即就要吵吵起来,被苏氏紧紧摁住她:婆婆说了,你若敢闹,当即休你。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相信我,我有足够把柄可以让大伯休你回家。
我现在就放开你,是老实坐着当婆婆,与大表嫂论亲家,接受秀雅这个好媳妇,还是被休弃回家做个弃妇,你自选择吧!王氏闻言顿时颓废,瞠目结舌等着苏氏,她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个看似敦厚老实之人手里。
虽然王氏不敢肯定苏氏是否一定握有自己把柄,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娘家哥嫂她自己清楚,年礼送少了也要受下贱,遑论回家依附呢!王氏木偶似的在苏氏提示下与杨家大夫人改口称呼了亲家,并在柯老夫人眼里的目光示意下,拔下自己头上金钗插在杨秀雅头上,以示接纳。
王家舅母与女儿王紫英则在王氏插下凤钗的同时起身而去,不告而别。
王氏匆匆追了出去,拉着哥哥嫂子挽留:不是我愿意的,婆婆做主,我也不能反对,哥嫂愿意,紫英可以许给才儿呀?她嫂子劈手夺回自己胳膊,怒道:给才儿?你以为这是菜场买菜呢,白菜不行改萝卜?你把我王家女儿当什么?从今儿起,你我恩断义绝,你别叫我嫂子,我也不认你做妹子!王氏被她嫂子推搡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随即拉着哥哥手求情,一时声泪俱下:大哥,我真不是故意,我是身不由己,你知道我喜欢换紫英,从小喜欢到如今,哥哥你要体谅我!她哥哥王典吏身在官场混几多年,不想与柯家决裂,往事又是他亲妹子,也不好太过绝情,因道:亲事就别提了,王家依然是你娘家,而后二外甥若真有出息,你母子凤冠霞披上门求亲吧,反正你侄女儿今年方才十四,再等两年未尚不可,两年后,妹妹若不上门,紫英另许别门,妹妹你也别怪!这王典吏可是王氏在柯家立足说嘴的根本,倘若哥嫂不认,王氏不知道自己能活成个什么样子,一时灰心绝望,拉着王典吏手臂恸哭嚎啕:哥哥呀,你真不管妹子了吗?可惜他兄长更疼惜自己花朵似的女儿,也不多话,劈手夺回胳膊,抬脚上了马车,一家三口带着仆从决绝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啊,草草在岸边呼喊,亲们出来玩啊,草草这里有豆子啊!哼哼,再不出来冒泡泡,草可往水里撒胡椒面子了。
3838、姥姥家去 ...王家人走了,王氏哭倒在地,除了柯家为把母亲送回去吩咐瑶玉与娘娘好生伺候,再无别人肯多看她一眼。
王氏先前为了掌家,贯善于装病行博同情,这回一气一怄不用装,是真病了。
正好苏家舅爷灵芝之父也是门第师学医出身,提他请脉一回言说是急怒攻心,郁结不发。
柯老夫人倒想她就此不起就跟床上躺着还好些,只是孙子面上过不去,请了苏舅爷开一副汤药吃着也就完事了。
各人还干各人正事儿去也。
十六日,一早饮过离别酒,柯三爷便上路了,临行之前别过妻儿,抱着儿子言之凿凿:我一准高中回来接你们,你们好好的,壮壮实实等着爹啊。
方氏挣扎起身送到二门,叮咛嘱咐些诸如保重身子,功名重要不及身子重要之类。
柯三爷闻之动容,拉了方氏手:我柯德贤何幸,今生娶你为妻!瑶草跟着别开眼睛,前世今生交替着缠绕,只觉得这话听着尴尬又别扭。
柯三爷转而拍着瑶草头顶:好好的听娘话,听祖母话,好好练字,照看弟弟,等着爹爹。
瑶草此刻只希望自己一时没了前生记忆该多好,就可以被柯三爷感动,做一个乖乖女,敬仰父亲,爱戴父亲,只可惜不行,忘不掉。
柯三爷别了妻小,再与高堂父母叩别,后于兄弟躬身行礼,言说偏劳兄长代为伺候爹娘。
再后一一摸过来送行之侄子们脸颊,这才登车与妻舅离去。
瑶草对柯三爷混没什么依恋,到对三舅母依恋不舍,恨不得三舅母留下才好,也知道这不现实,三舅要参加会试呢!三舅母对瑶草也十分不舍,只抱着瑶草不撒手,三舅父笑道:这么喜欢,不如接回家去做闺女。
三舅母道:我真后悔呢,几个儿子早与人口头定了,不然我就问二妹要了草儿了。
说着按按眼角,是真的舍不得瑶草这件跟进跟出小棉袄了。
这话瑶草当然听得懂,却故作懵懂,黑眸晶晶看着三舅母笑:不如我以后就叫舅母娘吧!三舅母笑着摸摸瑶草脸:这孩子小嘴甜的,真可人疼的,倒是如何不打我肚子里出来呢。
又抱着疼一会,最终三舅父一催在催,方才撒开手去了。
看着车架走远瑶草吸吸鼻子,只觉得眼发酸。
柯老夫人以为瑶草牵挂柯三爷,摸着瑶草脸蛋笑:这小小孩子倒懂情意。
瑶草也不好解释说,我舍不得三舅母,并非舍不得中山狼之父。
只得打哈哈唬弄过去,假装自己果真父女情深。
知道母亲走了夫君走了哥嫂,大约比自己更伤心,瑶草便辞别了祖母去安慰母亲,母亲果然对着双棒落泪呢。
瑶草知道母亲伤怀,走近逗趣双胞胎:大石头,小石头,我是姐姐呀,叫姐姐?方氏正伤怀,闻言噗哧一笑:眼睛也没睁开呢,知道你是谁啊!瑶草笑道:女儿知道呢,不过瑶枝也天天来逗乐弟弟们,今天乘她不在,我叫他们多听听我的声音,免得将来认错姐姐就不好了。
方氏便笑:这也争,必定你是亲的岂有认错呢!瑶草就是要岔开母亲离愁别绪,因而继续瞎掰:这不一定呢,灵芝姐说了,但凡这些小东西,睁开眼睛看见谁就跟谁亲呢!方氏摸摸瑶草脸儿笑:又胡说呢,你灵芝接约莫说的小猪小狗,你弟弟又不是猫狗呢,当心他们记仇真不认你了。
正说呢,瑶枝林芝进来了,瑶枝因为跟瑶草熟,方氏又慈爱,别处拘谨些,在三房里却是敢横着趟,进门听见瑶草话,拍手直乐:这我可拿住把柄了,将来定要告诉大小石头,三妹妹说他们是猫狗小猪,看他们将来亲谁呢!瑶草知道她说笑,因为灵芝没见过大小石头,便拉了灵芝显摆:灵芝姐,快看大石头小石头,他们闭着眼睛傻吃傻喝,睡着了会笑呢,还会做怪样子,好聪明,好可爱呢!灵芝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知道小孩子都这样,却不好扫了瑶草兴致,跟着一起夸奖双胞胎聪明。
瑶枝的弟弟时候虽是尚小,不记得婴儿应该的样子,也跟着夸奖:也是啊,堂弟们真是聪明哈,也没人教他,如何就知道吃喝了呢?唯有方氏看出来,这个林芝小小年纪,只跟瑶玉一边大,却知道顾念别人感受,十分大方得体。
因自己没儿子,此后便在苏氏面前着实夸奖了灵芝几句,说她蕙质兰心,将来不知被谁有福气得了去。
这是后话,不提了。
却说王氏病倒,并未影响柯杨两家联姻,十八日,柯家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媒婆杏花娘上杜家提亲。
这原是说好的亲事,请媒人不过挂招牌,一说就准了,两家很快就三书六礼订了亲,只因为柯家为四月要参加童生考试,不能分心,双方约定带考完童生,无论中与不中,都议定了八月初八婚期,因为杨秀雅七月及笄,八月出嫁正相宜。
时光如水,很快二月底,三舅母到底不放心,方家又派了方大爷丢下生意来了朱仙镇,亲自来接方氏母子回娘家归宁。
方大爷带来消息,言说方老太爷已经打听清楚,今次主考正是王相爷,方家已经找了许多王相爷喜好的文章典范让柯三爷方三爷过目揣摩,不过要的中还得看两人造化,眼下郎舅二人已经在闭门攻读了。
柯家两老闻言大喜,恨不得把柯大爷供起来才好。
二月初,方氏出月。
柯老夫人再次办了满月酒,依然是亲朋故旧,本族亲戚,依旧吃酒看戏,坐了三天流水席,礼金倒也再次,为主是柯家两老高兴,愿意热闹,柯家可是低调许多年了。
难得如今要钱有钱了,要权有权了,可以扬眉吐气了,还不可劲儿折腾够本。
苏氏操办的高兴,乐意铺排,她看得开,左不过柯家兴旺靠的三房,自己一房要发达也靠三房拉巴,为三房就是为自己,她何乐而不为。
唯有王氏恨得直咬牙。
可是架不过柯大爷柯家为乐意陪着热闹,只剩下瑶玉与他一心一意,却又没分量,她也就黔驴技穷了,只有生闷气诅咒的分了。
柯老夫人本意是要方氏等天气再暖和了动身,无奈方氏已经在瑶草蛊惑下今非昔比,不再贪恋柯家,一心只想一家团聚要紧,免得再生是非。
便第一次违拗了柯老夫人:知道婆婆心疼媳妇,虽说方才二月,眼下已是大地回春,不算太冷了,虽说有父兄打点,媳妇还是担心相公之事,亲自看着操办方才踏实。
柯大爷也说准备了保暖车驾,一准不会冻着小外甥。
再则,柯家二老如今也明白了,柯三爷要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可不比唱戏文,一旦考中就万事大吉,不疏通打点可不行。
好在朱仙镇离汴京不过百十里,两三天也就到了。
也就不再坚持,允准了方氏二月进京。
柯家老爷子特特翻了皇历,定下了二月初六日出行。
以瑶草心意,恨不得母亲初一满月,初二就走。
只可惜瑶草不能自主,不过初六也不太晚,能走就好了。
很快就是初六,一切行装都已经打点妥当,因为有柯家有瑶枝要一路跟随,柯老夫人便决定让柯二爷随车护送瑶草一行至京都,等柯三爷一切落定再回,总不好柯家之事全部依靠亲戚家,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一日,柯家寅正便开始闹腾,卯正三刻,方氏所需要轻便东西已经打点装车完毕,那些大宗的衣柜家具没法子搬动,衣料药材方氏分别给柯老夫人苏氏每人分了一箱子。
现有的用过的床上用品如被褥棉絮也都留下了,反正以后回家也要用。
只收拾些金银细软,绸缎布料与药材,就这些也把方氏陪嫁来得箱笼大大小小六十口装的满满满当当了。
一来上任之后需要东西人情往来,二来这些箱子都是上好黄花梨木酸枝木,再做家具不说费用,也不及这些用了多年的家具顺手。
瑶草得东西就只收拾了随身穿戴衣物,另有瑶草最喜欢的黄小丫红小丫,其余八哥鹦鹉都留下了,实在带不下。
就连红小丫黄小丫也是瑶枝瑶草自己抱着随车方才跟上车,否则也得留下。
瑶枝瑶草之舍不得那只已经会说话了的八哥,若要带只能请求柯家有抱着,只可惜,柯老爷子不许带,说是怕柯家有玩物丧志。
对于汴京这块伤心地,瑶草既害怕又向往,前生自己在哪里失去了一切,如今要找回一切了。
同时,瑶草也想知道,那个差点就做了自己丈夫之人到底是怎样人等,如何媳妇换人竟然丝毫不觉?还与冒牌妻子十分恩爱高高兴兴回门去。
只不知道他后来有无得知自己被骗,或者他原本就甘之如饴?瑶草虽然厌恶瑶玉,也不得不承认,瑶玉除了人刁蛮自私,脾性刻薄暴虐。
当然柯老夫人与简小燕却说她是爽朗活泼,果敢有性格,适合当家作主做主母。
瑶草曾经一度也很羡慕瑶玉,喜欢瑶玉,后来吃的亏多了,慢慢方才认清他的本性。
除开这些,瑶玉人生的实在很美丽,柳眉杏眼清悠悠如同两泓泉水。
肤色白皙透着晶莹,体态风韵却不肥胖,身材苗条又不干巴,正是不胖不瘦刚刚好。
她具有淑女一切要素,琴棋书画门门拿得起,虽然只是皮毛,不过糊弄个把人迷上她是绰绰有余了。
相信男人只要不与她长久相处,一定会迷上她。
瑶玉的确有让人一见倾心的本钱。
没等瑶草把这些事情理出头绪,瑶草一行已经到了汴京城了。
城内城外可谓两重天,一进城门,似乎人一下子从地面拱出来一样,呼啦啦一下子便挤满了街道。
大约方大爷长期办货进进出出吧,守城官儿跟他忒熟悉,一阵声张二哥,柯大爷叫唤,瑶草一行人没收到任何刁难便进了城门了。
方家住在汴京城里富贵区,因为方大爷提前派了小厮送信,方家已经派人接出来了。
其中就有瑶草最喜欢的三舅母宋氏。
瑶草正要与之亲热,却已经被另一位慈眉善目老夫人抢过去搂住了,不由分说在瑶草脸上亲了几口:哎哟,我的乖乖,三四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方氏随后过来,盈盈就拜:不孝女儿拜见娘亲,叫娘亲担心了操劳了。
瑶草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感激,外祖母已经跟瑶草母亲搂住哭上了,瑶草不由纳闷,这么慈祥的外祖母舅母,母亲前生因何不会来投奔,却要……一时,周边许多夫人上前劝慰,三舅母抱着双胞胎给婆婆看:婆婆呀,您不是见天念叨大外甥呢,如何来了您也不看,只顾着哭了!您再不看,我可抱走了!方老夫人嗔怪看眼宋氏:就你怪多,我几年没见你妹妹了,还不许人亲热呢!说着话就来接手孩子,宋氏却抬脚走了:哎哟,婆婆,这里风大,还是进屋里再看,不然吹着了外甥,您又该该媳妇我不提醒您了。
说着话脚不稍停,往里面去了。
瑶草知道这一去定然是外祖母的居所了,果然,一行人穿过一道中门,再过一道垂花门,眼前一道花鸟石雕屏障,转过去便是三间带了二房的正房,门楣上书三个大字‘安萱堂’。
三舅母脚步快,已经安置了双胞胎跟奶娘,回身来搀扶方老妇人上台阶进房。
却不在正堂就做,所有人转入中堂后面,确实别有洞天,比前面门脸房温馨多了,地上铺着喜庆的大红织花鸟图案地毯,雕花交椅两边排列,上首却是一张宽大的坐塌,铺着厚厚褥子,靠背上搭着灰褐色毛皮。
舅母们就近坐着雕花交椅,方氏瑶草瑶枝则随着方老夫人坐在上首,方老夫人又要看女儿又要看外甥女儿,有些难以兼顾。
三舅母便起身替婆婆解围,牵了瑶草瑶枝手,笑道:来,我替你们介绍大舅母二舅母。
方老夫人笑道:看我,只顾高兴,到忘记了这茬了,使该拜见拜见,以后还要长期住着,认识了,行动也方便些。
拜见另外来两位舅母。
头一位便是大舅母万氏,瑶草瑶枝屈膝行礼,口称:大舅母好,给大舅母请安。
两人各得了一只碧玉镯。
再见二舅母柳氏,一人得一只金镯子。
然后三舅母自己一笑:我是三舅母,不用介绍,见面礼拿上啊!瑶枝瑶草每人一块玉佩,瑶枝的是一块碧玉佛,不用说晶莹剔透,瑶枝道谢欢喜收起。
瑶草的却是一快莹白晶莹玉牌中间起翠,金贵就在那翠色活似一株兰草,最最奇特之处却不是这翠色兰草,而是那兰草枝叶上竟有两点金色闪闪烁烁,恰似初开的蓓蕾,正合了瑶草的名字。
瑶草纵不懂玉,也知道这玉不是凡品,想说太金贵了,又实在喜欢:三舅母,这个…..又怕拒绝人家真收回去了,忙把玉佩塞进脖子里,遂把太贵重改成了‘我好喜欢,谢谢三舅母娘!’三舅母宋氏呵呵直乐:哎,叫得真好听。
方氏不又好笑:你瞧这个财迷,既送给你了,还会收回不成,这般急切藏起来了。
宋氏又替瑶枝瑶草介绍了大舅母的长媳,大表嫂蒋氏,她一岁的女儿大姐儿,也被奶妈子抱着,肉乎乎脸蛋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圆溜溜的东瞧西瞧。
瑶草瑶枝得了大表嫂一只珠凤流苏钗,瑶草看了看可爱的小侄女儿,想了想,把脖子里一只白玉葫芦取下给了大姐儿。
不料想却惹得方舅母们呵呵大乐。
尤其方老夫人笑得只抹泪:你看她六岁的孩子倒也知道自己做了长辈了。
瑶草这才知道,自己可以不回礼,也跟着傻笑。
随后,瑶草认识了十六的大表姐楠君,十五岁二表姐梨君,十三岁三表姐薇君,十岁的四表姐莲君。
方家一大家子习惯一起用餐,虽在一间餐厅,不过男女分桌,几位表兄都在书院读书没见着,二舅父出外公干也不在。
饭前空隙,瑶草见到了自己外公。
外公于二舅舅与大舅父一般都是大个子,身材精干不臃肿,这大约跟他们每年四处转悠做生意有很大关系。
男人比不得姑娘婆婆话多,一句安心住着也就完了。
瑶草前生没到过外祖家,或许到过不记得了。
方家虽然只是门帘不起眼三开间,内力大有乾坤,各房各院虽然圈在一个园子里,却是院中有院,自成一体,说是一整个建筑,不若说是一个小型花园村落。
院子与那院子之间是花草树木,虽然有矮墙月门却是常年不闭,各人可以自由往来。
方家四位小姐则不跟父母一起住,各自有院落,大表姐,二表姐已经订婚,正在备嫁,所以他们各人单住一个院子。
三表姐四表姐尚小,则合住一个院子。
因为瑶草瑶枝在京城住不很久,不好去跟各位姐姐们挤得。
便随着方老夫人住在耳房里,两姐妹合用一间卧室,笔墨纸张一应俱全,帐幔等用品俱是崭新物品,棉絮则是轻便的蚕丝被,盖在身上既暖和又轻飘。
青果青叶秋云冬云等丫头,除了夜晚值夜者随主子居住,其余都分配到府上原本丫头房里安歇,左不过一月的时间,秋云冬云等又是府上出去的,大家原本就认识,正好一处住着好诉离后别情。
方氏便住在柯三爷住在后花园里一座湖边居所里,虽然这时候没有荷花观看,却住着清幽,方便柯三爷攻读。
因为柯三爷方三爷已经进场会试,方氏便也跟着方老夫人住着另一边耳房里。
一来就近照顾瑶草瑶枝,二来也好跟方老夫人日日说话方便些。
接下来的时间,方氏便进行焦躁的等待,瑶草其实不急,当初也是外祖家帮着打点,柯三爷中了,也做了官了,如今不过就是演变,可是方氏却不知道,日夜忧心,任是瑶草方老夫人如何劝说,她依然紧张。
因为三月间京都会有很多赏春宴、赏花会、茶话会,马球赛。
柯老夫人吩咐几位舅母表姐届时带着瑶草两姐妹出去见识见识。
这一来,瑶草瑶枝就必须县加强礼仪训练,以图届时不出丑。
瑶草瑶枝便理所当然跟着薇君莲君搭伴上闺学,府上请了一位女先生教导小姐们读书习字,一位妈妈专门教导礼仪规矩。
瑶草瑶枝这期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跟着这位妈妈学习礼仪。
这位妈妈教法与柯老夫人教法又不同,柯老夫人一味要求端庄,不苟言笑。
而这位教师会教导你在如何在端庄的同时,展现你的优雅风姿,着优雅,包括优雅的走路,优雅站立,优雅微笑,优雅说话。
总之一句话,无论你站、坐、行,谈吐,都要高贵大方,姿态优美。
这可是个只可意会不能言表的技术活计。
可是瑶草知道,要想生活得很好,就得融入汴京上层社会,只有自己在这上层社会中成功立足,自己才能生活的很好,也才能帮助母亲,帮助弟弟们更好的生活,所以咬牙坚持训练。
3939、那世那人 ...不过瑶草瑶枝没少挨手板子。
瑶草被打板子训斥太呆板,表情太严肃。
瑶枝责备打板子呵斥太怯弱,上不的台面。
其实瑶草寻日里可以活泼自然优雅的,可是却没有被人盯着优雅自然的本事。
人一盯着看,她就不自然,就慌了。
瑶草十七岁灵魂,就极力想要控制这种慌乱情绪,自然就紧张死板了,不好看了。
瑶枝也是一般,当着瑶草、方氏、宋氏这些熟人,很活泼也很可爱,可是一对着教导妈妈就玩完了。
手脚简直无处放了,她每做一件事情,都会偷看教养妈妈脸色,总是兢兢战战怕出错,哪会优雅的起来呢。
柯家两位小姐书香门第小姐被方家商贾小姐比下去了,柯老爷子子知道了大概会气死了。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教导妈妈呵斥的时候渐渐少了,瑶草瑶枝慢慢适应,也跟教导妈妈混熟了,发觉她其实人很好,只要不上课时也很和蔼。
就在瑶草瑶枝与教养妈妈慢慢磨合后,已经九天过去,柯三爷出龙门了。
方家大舅父亲自驾车接回了两位举人老爷,两人却是在车上就睡熟了,无奈,方大爷只好把柯三爷方三爷一起搁在外书房里,搭上被子,派专人守候,醒了及时通知。
却说这两人一睡三天方才醒来,方老爷直乐:这郎舅两个倒是算着时辰,知道明儿该发榜了。
这一晚,方家好生热闹,方三爷柯三爷一通洗浴修饰,两人一色穿着明蓝的儒衫,同色方巾。
衣襟袍边处都绣着喜鹊豋枝。
明快的蓝底色忖着鲜艳红梅、袖珍花喜鹊,让这二人怎么看怎么清爽飘逸。
这边厢女眷听着那边厢男人们推杯换盏,欢声快语,都露出会心一笑,想来考得还不错。
当夜,方氏搬回湖边居。
隔天卯正,柯三爷方三爷便带着各自书童长随,由方家大管家方元护送去了贡院。
少时,这大管家便又气喘吁吁回来了;老爷夫人,大开中门,我们三爷姑爷都中了。
一时阖府大喜,方老太爷忙着指挥:快快快,看开中门,把库房炮仗统统搬出来,还有备酒备赏钱。
方老夫人却在问方元:你们三爷姑爷呢,怎不一起回来?方元道:我骑马快跑回家通知,就怕报子先到,府里没准备,三爷姑爷与一些同年道恭喜,随后就到。
正说话,门外已经呜里哇啦吹起来了,报子到了:开封府方之山方大老爷进士及第第十名。
方三爷子马车上飞奔过来,磕头旨。
一时鞭炮齐鸣,方元用红漆托着赏银奉上。
少一时,又是一阵呜里哇啦吹吹打打,报子又到了:报,开封府朱仙镇柯家村柯德贤可大老爷进士及第第十二名。
柯三爷颠颠磕头接旨。
再次鞭炮齐鸣,瑶草二伯父柯德全再次奉上赏银。
一时间左右邻舍蜂拥而至,送礼得道喜的挤了满屋子。
方府早有准备,一时间厨下刀斧齐响,一色红衫绿裤的丫头与各位乡亲奉上绿茶果点,大家热热闹闹吃喝谈笑起来。
方老夫人方氏宋氏娘儿们眼泪花花的,互相恭喜。
方老夫人一手拉闺女,一手拉媳妇:这是你们的功德福分。
方氏宋氏则道:都是托了娘亲(婆婆)的福气!一时间,妯娌们侄女们都上前道喜不迭。
方老夫人便说让人去书院接回孙子们一起热闹热闹,看看叔叔姑父喜报。
被方老太爷辖制了:以后他们自己中了,那好似看不得几多,没见识老婆子。
方老夫人年轻时候跟着方老太爷一起应酬生意,虽然不直接谈生意,却要负责跟女眷们应酬联络,为丈夫结缘铺路,那嘴也是老快,闻言一笑,把方老爷子梭镖返转回去了:是呀是呀,我有见识也不嫁给你了。
宋氏见老两口子又有掐架的意向,忙簇拥着方老夫人往后堂去了:婆婆就坐,媳妇要磕头谢谢慈恩了。
方老夫人这才高兴,到后堂娘儿们乐呵去了。
柯老爷子也不恼,自去跟生意伙伴左右邻舍拱手谈笑。
接下来的日子,方三爷柯三爷忙碌了几天,不时有同年相邀唱和诗篇,三五天后,便都绝迹,大家都猫着用功去了,还有异常皇帝老儿主持的殿试呢。
瑶草瑶枝则继续跟着教养妈妈学习礼仪规矩,努力学习如何如何高贵优雅的吃喝笑谈。
三月三柯三爷方三爷下场殿试,三月四日便会有结果出来。
柯三爷方三爷在金銮殿博弈,宋氏则在家举办了赏春宴,宴请熟识官家眷属。
三舅母确乎没有虚夸,她果认识大官夫人。
开封府尹夫人是她远房的表姨。
而这位表姨则介绍许多达官贵夫人到方家金楼定做首饰,负责接洽者就是方三夫人宋氏。
三月三日这一日,来了这位府尹葛夫人,另外还有一位吏部侍郎余夫人,其余还有宋氏本家远房堂兄宋同知夫人。
其实,瑶草一听就知道,今日主客,乃是这位礼部侍郎余夫人。
此次赏花会目的有二,一为招待礼部侍郎夫人,二来介绍瑶草母亲方氏结识管家夫人,以便将来得到照应。
方家大小姐二小姐因为已经许了人家,不方便出来应酬,只有三小姐薇君四小姐莲君可以应酬。
偏来了四位夫人都带了小姐出来散心,瑶草瑶枝这两位没毕业的学生被临时拉来凑数陪客。
三月阳光明媚,微风扑面不寒,正是赏春好季节。
柯家后花园莲池不大却清清碧碧,莲下红鲤穿梭,池边垂柳依依,依柳临水观池鱼,甚有情趣。
赏春宴便布置在荷池边莲花亭内,莲花亭其实是方家夏日歇凉商议家事的地方,所以地方修建老大,亭子临池而建,夏日来此消夏,凉风习习,荷香幽幽,最是舒服。
不过此刻也不错,莲花虽未开放,莲池岸边却有一株白玉兰,一株红玉兰,一株黄玉兰比邻而生,三棵玉兰树冠皆有丈许,很有些年代了。
一朵朵玉兰开在树梢,清香阵阵,沁人心脾,直教人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且那玉兰,一朵朵花瓣舒展,恰似一朵朵仙姿绰约的荷花开在树梢。
所说,坐在莲花亭内赏玉兰,实在是一件大大雅事儿。
每年都会有文人骚客慕名而来,却是不得三爷缘法不得进门。
方家这三株玉兰也是方三爷在文人中最骄傲的资本。
方三夫人每年都会在此举行几次赏花会,分别宴请官眷与商业通好之家眷。
瑶草瑶枝跟着薇君莲君出来,宋氏带着她几人拜见客人,薇君莲君是见惯场面了,大方得体笑颜盈盈,与其客人互相问好,引导客人观赏精致,招呼客人饮茶吃点心,一颦一笑十分得体,熟练老道。
瑶草瑶枝就有些拘谨怯生,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客人,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话客人才会喜欢。
莲花亭间地方够大,夫人小姐们的桌子都摆在亭子间。
薇君莲君显然跟几位小姐相熟,想是时常来往的朋友。
见面稍坐片刻便带着小姐们去树下花间谈笑,因为薇君莲君没有邀请瑶草跟随,显然不愿意与瑶草瑶枝分享朋友。
瑶草现在全家寄居在外祖家,外祖明显偏疼瑶草,薇君莲君心里不舒服,不愿意瑶草过多介入她们的生活也能理解。
瑶草虽然想快些与他们结识打成一片,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强求,且她们谈论的话题瑶草瑶枝插不上嘴,与其死乞白赖跟着惹人讨厌,弄巧成拙,不如不认识,至少没有坏影响。
遂拉住预备跟随的瑶枝,姐妹遵照教养妈妈教导,别人热情自己热情,别人冷待,自己要贞静,不疾不徐,不嗔不恼,宠辱不惊。
姐妹们乖乖坐在桌上不妄动,只在夫人们看过来时陪张笑脸回去,以不变应万变。
三舅母知道瑶草两姐妹不惯应酬,热心过来引导姐妹两个过去与夫人一桌谈笑。
瑶草被安排一位宋夫人身边就坐。
见瑶草瑶枝有些紧张,三舅母悄悄对瑶草笑道:别怕,这宋夫人是我远房堂嫂,很喜欢女儿,可惜与我一般只生了三个儿子,你只管上去,无事。
瑶草瑶枝上前见礼就坐,那宋夫人果然十分亲切,拉着瑶草瑶枝细细询问,只夸说姐妹们生得好。
瑶草遵照教养妈妈教导,稍稍低头微笑福身:谢谢夫人夸奖。
宋夫人闻言又夸上了:瞧这丫头乖巧的,我就见不得我家三个小子,只会淘,叫人头疼。
方氏难免谦辞一番。
正在说着,有两位俊俏的丫头带着两个小胖男孩过来了,三舅母便让瑶草姐妹陪同两个小胖子玩耍,先对宋家兄弟介绍瑶草姐妹:这是柯家二小姐瑶枝,八岁,这是三小姐瑶草七岁。
回头又跟瑶草介绍宋家兄弟:这是宋家两位少爷,哥哥宋必文,八岁,这是弟弟宋必武,六岁,你们对数相当,这是正好一起玩耍。
瑶草正在微笑攻略,闻言瞪大眼睛,这个看似蠢笨黝黑,两眼眯眯的大胖子就是宋必文?哈!瑶草顿时扶额,怪不得识人不明,原来这般黑笨狗熊!瑶草掩饰得很好,方三夫人并未发觉瑶草异状,倒是瑶枝挨着瑶草,感觉到瑶草身子轻颤,忙问:三妹怎么了?瑶草一笑:没事儿!却是小黑胖子宋必武过来就牵瑶草手:这个姐姐我喜欢,姐姐,我跟你玩啊!瑶草点头:哦!谁知瑶草这一低头,小黑胖子伸手就摘了瑶草头上珊瑚簪花:这个给我玩儿。
幸亏簪花只是装饰,瑶草头发都用红绳扎紧了,否则非出丑不可。
瑶草不动神色抓住小黑胖子手,在他手心一绕,乘他护痒手一张拿回自己簪花,戴回头上小丫髻上,那小胖子正要抗议,瑶草忙把荷包里蜜饯拿一颗赛他嘴里。
那黑小子忙着咀嚼咽下,两眼发亮:姐姐我还要,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蜜枣?瑶草面上笑着继续给他蜜枣,笑道:我三堂兄爱吃蜜枣呢!心里直撇嘴,长成这般黑球,不吃糖才怪呢!那小黑胖子立时感了兴趣:你三堂哥?在哪儿呢?为何不一起来玩?方三夫人听见了,忙笑道:这是我忘了,这就带他过来跟你们玩。
一时柯三少爷柯家有来了,与大黑胖子玩在一起,两人说蛐蛐,说鸟儿去了。
瑶枝便加入瑶草这边,与小黑胖子周旋。
可惜,瑶草蜜饯很快就被小黑胖子消灭干净,马上又生事了,又想抢瑶草头饰去研究,瑶草比他高,便站起身子走出了亭子,使他不能得逞,他便快手抢了瑶枝头上小珠钗。
瑶枝讨要,他也不还,瑶枝眼巴巴看着夫人那一桌,只可惜夫人们谈兴正浓,无暇理睬这边。
瑶枝只好撅嘴跟上瑶草出了亭子间。
不想小胖子得了凤钗,有舍不得瑶草这个肯跟他说话的玩伴,撅着屁股颠颠跟上瑶草姐妹。
瑶草一眼瞧见地上新生蚂蚁草,有了计较,随手拔了一根草茎,跟哪儿翻花试晴雨。
小黑胖很快被吸引,腆着脸就上来了:姐姐玩的啥?教我,教我!瑶草眼皮也不抬:不教!小黑胖子急了:干嘛不教我?瑶草笑:谁让你喜欢乱枪人家东西呢?不喜欢跟淘小子玩!小黑胖子忙把珠钗还给瑶枝:我还她还不行吗?瑶草替瑶枝插好凤钗点头:行!瑶草便叫小黑胖子宋必武翻花草,晒晴雨天。
可惜小黑胖子手太肥,那蚂蚁草茎又太细,他老是翻不好,一翻一个下雨天,二翻又是下雨天,气得他把瑶草瑶枝晒的太阳草都踩坏了。
瑶草恨不得踹他一脚,却又不能跟他翻脸,只得耐着性子又教他用猫儿草做胡琴。
总算又叫着这个暴躁小黑胖子安静了。
一时大黑胖子宋必文与柯家有过来,柯家有热心跟瑶草道:三妹妹,你不喜欢会说话的鹦鹉八哥吗?必文兄家里有几只,他说可以送你一直会请安的鹦鹉!瑶草不想多看一眼大黑胖子,只对着柯家有笑道:祖父可说了,不许你玩物丧志,三哥哥转脸就忘了呢?柯家有吐吐舌头,靠近瑶草:怎么办呢,我已经对他说了你有一对聪明可爱黄小丫红小丫,他说想借去玩两天,你不要鹦鹉也可以,把鹅借他玩几天呢?瑶草本要说不借,忽然又改了主意,道:你告诉他没,那鹅可会咬人呢?柯家有黑眸晶晶笑:说啦,他说不怕。
就借给他逗趣几天吧瑶草忽然盯着三堂兄:三哥哥,你老实说,是不是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卖力帮他来讨鹅儿?柯家有忙撇清:没有,哪有的事儿!瑶草讥讽一笑:我就怕三哥哥欠了人家,或是吹了大话有办不成,不好下台,既然没有就好。
那鹅可是我的朋友,哪有把朋友借人玩的?不借。
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瑶草瑶枝没少挨手板子。
瑶草被打板子训斥太呆板,表情太严肃。
瑶枝责备打板子呵斥太怯弱,上不的台面。
其实瑶草寻日里可以活泼自然优雅的,可是却没有被人盯着优雅自然的本事。
人一盯着看,她就不自然,就慌了。
瑶草十七岁灵魂,就极力想要控制这种慌乱情绪,自然就紧张死板了,不好看了。
瑶枝也是一般,当着瑶草、方氏、宋氏这些熟人,很活泼也很可爱,可是一对着教导妈妈就玩完了。
手脚简直无处放了,她每做一件事情,都会偷看教养妈妈脸色,总是兢兢战战怕出错,哪会优雅的起来呢。
柯家两位小姐书香门第小姐被方家商贾小姐比下去了,柯老爷子子知道了大概会气死了。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教导妈妈呵斥的时候渐渐少了,瑶草瑶枝慢慢适应,也跟教导妈妈混熟了,发觉她其实人很好,只要不上课时也很和蔼。
就在瑶草瑶枝与教养妈妈慢慢磨合后,已经九天过去,柯三爷出龙门了。
方家大舅父亲自驾车接回了两位举人老爷,两人却是在车上就睡熟了,无奈,方大爷只好把柯三爷方三爷一起搁在外书房里,搭上被子,派专人守候,醒了及时通知。
却说这两人一睡三天方才醒来,方老爷直乐:这郎舅两个倒是算着时辰,知道明儿该发榜了。
这一晚,方家好生热闹,方三爷柯三爷一通洗浴修饰,两人一色穿着明蓝的儒衫,同色方巾。
衣襟袍边处都绣着喜鹊豋枝。
明快的蓝底色忖着鲜艳红梅、袖珍花喜鹊,让这二人怎么看怎么清爽飘逸。
这边厢女眷听着那边厢男人们推杯换盏,欢声快语,都露出会心一笑,想来考得还不错。
当夜,方氏搬回湖边居。
隔天卯正,柯三爷方三爷便带着各自书童长随,由方家大管家方元护送去了贡院。
少时,这大管家便又气喘吁吁回来了;老爷夫人,大开中门,我们三爷姑爷都中了。
一时阖府大喜,方老太爷忙着指挥:快快快,看开中门,把库房炮仗统统搬出来,还有备酒备赏钱。
方老夫人却在问方元:你们三爷姑爷呢,怎不一起回来?方元道:我骑马快跑回家通知,就怕报子先到,府里没准备,三爷姑爷与一些同年道恭喜,随后就到。
正说话,门外已经呜里哇啦吹起来了,报子到了:开封府方之山方大老爷进士及第第十名。
方三爷子马车上飞奔过来,磕头旨。
一时鞭炮齐鸣,方元用红漆托着赏银奉上。
少一时,又是一阵呜里哇啦吹吹打打,报子又到了:报,开封府朱仙镇柯家村柯德贤可大老爷进士及第第十二名。
柯三爷颠颠磕头接旨。
再次鞭炮齐鸣,瑶草二伯父柯德全再次奉上赏银。
一时间左右邻舍蜂拥而至,送礼得道喜的挤了满屋子。
方府早有准备,一时间厨下刀斧齐响,一色红衫绿裤的丫头与各位乡亲奉上绿茶果点,大家热热闹闹吃喝谈笑起来。
方老夫人方氏宋氏娘儿们眼泪花花的,互相恭喜。
方老夫人一手拉闺女,一手拉媳妇:这是你们的功德福分。
方氏宋氏则道:都是托了娘亲(婆婆)的福气!一时间,妯娌们侄女们都上前道喜不迭。
方老夫人便说让人去书院接回孙子们一起热闹热闹,看看叔叔姑父喜报。
被方老太爷辖制了:以后他们自己中了,那好似看不得几多,没见识老婆子。
方老夫人年轻时候跟着方老太爷一起应酬生意,虽然不直接谈生意,却要负责跟女眷们应酬联络,为丈夫结缘铺路,那嘴也是老快,闻言一笑,把方老爷子梭镖返转回去了:是呀是呀,我有见识也不嫁给你了。
宋氏见老两口子又有掐架的意向,忙簇拥着方老夫人往后堂去了:婆婆就坐,媳妇要磕头谢谢慈恩了。
方老夫人这才高兴,到后堂娘儿们乐呵去了。
柯老爷子也不恼,自去跟生意伙伴左右邻舍拱手谈笑。
接下来的日子,方三爷柯三爷忙碌了几天,不时有同年相邀唱和诗篇,三五天后,便都绝迹,大家都猫着用功去了,还有异常皇帝老儿主持的殿试呢。
瑶草瑶枝则继续跟着教养妈妈学习礼仪规矩,努力学习如何如何高贵优雅的吃喝笑谈。
三月三柯三爷方三爷下场殿试,三月四日便会有结果出来。
柯三爷方三爷在金銮殿博弈,宋氏则在家举办了赏春宴,宴请熟识官家眷属。
三舅母确乎没有虚夸,她果认识大官夫人。
开封府尹夫人是她远房的表姨。
而这位表姨则介绍许多达官贵夫人到方家金楼定做首饰,负责接洽者就是方三夫人宋氏。
三月三日这一日,来了这位府尹葛夫人,另外还有一位吏部侍郎余夫人,其余还有宋氏本家远房堂兄宋同知夫人。
其实,瑶草一听就知道,今日主客,乃是这位礼部侍郎余夫人。
此次赏花会目的有二,一为招待礼部侍郎夫人,二来介绍瑶草母亲方氏结识管家夫人,以便将来得到照应。
方家大小姐二小姐因为已经许了人家,不方便出来应酬,只有三小姐薇君四小姐莲君可以应酬。
偏来了四位夫人都带了小姐出来散心,瑶草瑶枝这两位没毕业的学生被临时拉来凑数陪客。
三月阳光明媚,微风扑面不寒,正是赏春好季节。
柯家后花园莲池不大却清清碧碧,莲下红鲤穿梭,池边垂柳依依,依柳临水观池鱼,甚有情趣。
赏春宴便布置在荷池边莲花亭内,莲花亭其实是方家夏日歇凉商议家事的地方,所以地方修建老大,亭子临池而建,夏日来此消夏,凉风习习,荷香幽幽,最是舒服。
不过此刻也不错,莲花虽未开放,莲池岸边却有一株白玉兰,一株红玉兰,一株黄玉兰比邻而生,三棵玉兰树冠皆有丈许,很有些年代了。
一朵朵玉兰开在树梢,清香阵阵,沁人心脾,直教人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且那玉兰,一朵朵花瓣舒展,恰似一朵朵仙姿绰约的荷花开在树梢。
所说,坐在莲花亭内赏玉兰,实在是一件大大雅事儿。
每年都会有文人骚客慕名而来,却是不得三爷缘法不得进门。
方家这三株玉兰也是方三爷在文人中最骄傲的资本。
方三夫人每年都会在此举行几次赏花会,分别宴请官眷与商业通好之家眷。
瑶草瑶枝跟着薇君莲君出来,宋氏带着她几人拜见客人,薇君莲君是见惯场面了,大方得体笑颜盈盈,与其客人互相问好,引导客人观赏精致,招呼客人饮茶吃点心,一颦一笑十分得体,熟练老道。
瑶草瑶枝就有些拘谨怯生,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客人,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话客人才会喜欢。
莲花亭间地方够大,夫人小姐们的桌子都摆在亭子间。
薇君莲君显然跟几位小姐相熟,想是时常来往的朋友。
见面稍坐片刻便带着小姐们去树下花间谈笑,因为薇君莲君没有邀请瑶草跟随,显然不愿意与瑶草瑶枝分享朋友。
瑶草现在全家寄居在外祖家,外祖明显偏疼瑶草,薇君莲君心里不舒服,不愿意瑶草过多介入她们的生活也能理解。
瑶草虽然想快些与他们结识打成一片,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强求,且她们谈论的话题瑶草瑶枝插不上嘴,与其死乞白赖跟着惹人讨厌,弄巧成拙,不如不认识,至少没有坏影响。
遂拉住预备跟随的瑶枝,姐妹遵照教养妈妈教导,别人热情自己热情,别人冷待,自己要贞静,不疾不徐,不嗔不恼,宠辱不惊。
姐妹们乖乖坐在桌上不妄动,只在夫人们看过来时陪张笑脸回去,以不变应万变。
三舅母知道瑶草两姐妹不惯应酬,热心过来引导姐妹两个过去与夫人一桌谈笑。
瑶草被安排一位宋夫人身边就坐。
见瑶草瑶枝有些紧张,三舅母悄悄对瑶草笑道:别怕,这宋夫人是我远房堂嫂,很喜欢女儿,可惜与我一般只生了三个儿子,你只管上去,无事。
瑶草瑶枝上前见礼就坐,那宋夫人果然十分亲切,拉着瑶草瑶枝细细询问,只夸说姐妹们生得好。
瑶草遵照教养妈妈教导,稍稍低头微笑福身:谢谢夫人夸奖。
宋夫人闻言又夸上了:瞧这丫头乖巧的,我就见不得我家三个小子,只会淘,叫人头疼。
方氏难免谦辞一番。
正在说着,有两位俊俏的丫头带着两个小胖男孩过来了,三舅母便让瑶草姐妹陪同两个小胖子玩耍,先对宋家兄弟介绍瑶草姐妹:这是柯家二小姐瑶枝,八岁,这是三小姐瑶草七岁。
回头又跟瑶草介绍宋家兄弟:这是宋家两位少爷,哥哥宋必文,八岁,这是弟弟宋必武,六岁,你们对数相当,这是正好一起玩耍。
瑶草正在微笑攻略,闻言瞪大眼睛,这个看似蠢笨黝黑,两眼眯眯的大胖子就是宋必文?哈!瑶草顿时扶额,怪不得识人不明,原来这般黑笨狗熊!瑶草掩饰得很好,方三夫人并未发觉瑶草异状,倒是瑶枝挨着瑶草,感觉到瑶草身子轻颤,忙问:三妹怎么了?瑶草一笑:没事儿!却是小黑胖子宋必武过来就牵瑶草手:这个姐姐我喜欢,姐姐,我跟你玩啊!瑶草点头:哦!谁知瑶草这一低头,小黑胖子伸手就摘了瑶草头上珊瑚簪花:这个给我玩儿。
幸亏簪花只是装饰,瑶草头发都用红绳扎紧了,否则非出丑不可。
瑶草不动神色抓住小黑胖子手,在他手心一绕,乘他护痒手一张拿回自己簪花,戴回头上小丫髻上,那小胖子正要抗议,瑶草忙把荷包里蜜饯拿一颗赛他嘴里。
那黑小子忙着咀嚼咽下,两眼发亮:姐姐我还要,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蜜枣?瑶草面上笑着继续给他蜜枣,笑道:我三堂兄爱吃蜜枣呢!心里直撇嘴,长成这般黑球,不吃糖才怪呢!那小黑胖子立时感了兴趣:你三堂哥?在哪儿呢?为何不一起来玩?方三夫人听见了,忙笑道:这是我忘了,这就带他过来跟你们玩。
一时柯三少爷柯家有来了,与大黑胖子玩在一起,两人说蛐蛐,说鸟儿去了。
瑶枝便加入瑶草这边,与小黑胖子周旋。
可惜,瑶草蜜饯很快就被小黑胖子消灭干净,马上又生事了,又想抢瑶草头饰去研究,瑶草比他高,便站起身子走出了亭子,使他不能得逞,他便快手抢了瑶枝头上小珠钗。
瑶枝讨要,他也不还,瑶枝眼巴巴看着夫人那一桌,只可惜夫人们谈兴正浓,无暇理睬这边。
瑶枝只好撅嘴跟上瑶草出了亭子间。
不想小胖子得了凤钗,有舍不得瑶草这个肯跟他说话的玩伴,撅着屁股颠颠跟上瑶草姐妹。
瑶草一眼瞧见地上新生蚂蚁草,有了计较,随手拔了一根草茎,跟哪儿翻花试晴雨。
小黑胖很快被吸引,腆着脸就上来了:姐姐玩的啥?教我,教我!瑶草眼皮也不抬:不教!小黑胖子急了:干嘛不教我?瑶草笑:谁让你喜欢乱枪人家东西呢?不喜欢跟淘小子玩!小黑胖子忙把珠钗还给瑶枝:我还她还不行吗?瑶草替瑶枝插好凤钗点头:行!瑶草便叫小黑胖子宋必武翻花草,晒晴雨天。
可惜小黑胖子手太肥,那蚂蚁草茎又太细,他老是翻不好,一翻一个下雨天,二翻又是下雨天,气得他把瑶草瑶枝晒的太阳草都踩坏了。
瑶草恨不得踹他一脚,却又不能跟他翻脸,只得耐着性子又教他用猫儿草做胡琴。
总算又叫着这个暴躁小黑胖子安静了。
一时大黑胖子宋必文与柯家有过来,柯家有热心跟瑶草道:三妹妹,你不喜欢会说话的鹦鹉八哥吗?必文兄家里有几只,他说可以送你一直会请安的鹦鹉!瑶草不想多看一眼大黑胖子,只对着柯家有笑道:祖父可说了,不许你玩物丧志,三哥哥转脸就忘了呢?柯家有吐吐舌头,靠近瑶草:怎么办呢,我已经对他说了你有一对聪明可爱黄小丫红小丫,他说想借去玩两天,你不要鹦鹉也可以,把鹅借他玩几天呢?瑶草本要说不借,忽然又改了主意,道:你告诉他没,那鹅可会咬人呢?柯家有黑眸晶晶笑:说啦,他说不怕。
就借给他逗趣几天吧瑶草忽然盯着三堂兄:三哥哥,你老实说,是不是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卖力帮他来讨鹅儿?柯家有忙撇清:没有,哪有的事儿!瑶草讥讽一笑:我就怕三哥哥欠了人家,或是吹了大话有办不成,不好下台,既然没有就好。
那鹅可是我的朋友,哪有把朋友借人玩的?不借。
4040、历史偏差 ...柯家有之所以敢大包大揽,是因为瑶草之前都没拒绝过柯家有,这会儿见瑶草拒绝得这般斩钉截铁,不免一愣,半晌才皱眉苦脸祈求道:三妹妹,不过小事儿,我也经常送东西给你,带着小丫们玩儿呢,就借给他玩几天,又不是不还你。
瑶草探究看着柯家有微笑,之不做声。
柯家有脸色慢慢变红:三妹妹,你什么意思?说说呢?瑶枝却插嘴道:三哥,你想被祖母打死呀?秀雅表姐与大哥订了亲,祖母也不许她们单独相处,你却要三妹妹接受男人东西,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小心我告诉父亲,打你板子,再把你带回乡下去。
柯家有慌了,外面多好玩,宋必文答应教他去打马球,他可不想回去再做山野麻雀无知识。
忙咬牙威胁瑶枝:你敢送我回去,我一定挑唆母亲也接你回去,不信,你试试看!瑶枝气结。
瑶草微笑一拉瑶枝:二姐,我们去亭子边上看金鲤。
柯家有忙作揖:三妹妹,三妹妹,别价,好,我说,我都告诉你还不行嘛,必文兄答应带我去学打马球,条件是看看你的黄小丫们是否那么聪明伶俐,再借他玩几天。
瑶草一想,柯家有结识些朋友未必不好,总比两眼一抹黑好些,只是有些奇怪:他家住得近吗?父亲已经中了进士,不管去哪里,肯定要放外任,这一来,我们在京里可住不得许久,他如何教你打马球?别是诓骗你吧?柯家有忙道:不会,不会,他说了,三月中旬他家就有赏春会,因为他哥哥就读白鹿书院,这次会试,白鹿书院有十人得中进士,其中三人还在前十,其中一人还是会首,据说白鹿书院很可能囊括三鼎甲,三月中旬会夸官游街,届时白鹿书院要放三天假,让学子们来观看学兄风采。
他哥哥会邀请书院同学到家里进行马球赛,据说都是书院马球精英,哦,还有外公府上几位方家表兄,届时也会回家来哟!白鹿书院历来马球队十分了得,听说还进宫表演过,到时候肯定盛况空前,若去瞧瞧,那可是个乐子哟!瑶草看看黑胖宋必文,怎么也想不到这种黑胖子兄弟能是文曲星?遂压低声音嗤笑:他哥哥?我三舅、父亲,可都是一表人才,那才是文曲星的样子,就他样子,他哥哥能入白鹿书院?柯家有看看宋必文,心里也嘀咕,就他所听的故事与瑶草差不离,但凡才子都是相貌英俊白皮肤,就这宋必文的摸样,他哥哥定然不俊俏,能是才子吗?不免忐忑道:这?哎哟三妹,你管他呢,只要我们能去观赏马球赛就是了,宋必文可说了,他自己也有一只小马球班子,打得似模似样,他说了,可以让我加入,三妹妹,你就帮帮哥哥,我一辈子听你差遣,你说可好?这样啊?瑶草看着三堂兄柯家有,心中思忖,柯家有这人脑子活络,光看他眨眼工夫就跟宋必文熟识就知道了,那交际能力应该比瑶枝自己强些,弟弟们又小,尚在襁褓,说不得自己将来真要不仰仗这位兄长为自己出头露面。
再说他这一向对自己真不赖,好吃的、好玩的,总没忘过自己,发觉自己偷偷玩水也没向祖母母亲打小报告,堪称仗义之辈。
遇事也肯维护自己,在家时没少跟柯家为告状,排揎瑶玉。
这位三堂兄除了贪玩些,眼下没什么坏习性。
瑶草猜想,这也是母亲肯接纳她们兄妹出来的原因吧。
瑶草略一思忖,看着柯家有道:三哥哥可记住了,你这一辈子都欠我哟,别到时候又不认。
柯家有忙把胸脯子拍得山响:那是一定,你就等着瞧吧!瑶草笑道:那好吧,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先头,我借给他,他自己带不走可不怪我,你入马球队不能黄,三哥哥你去问问,他同意就成交,不同意,拉到。
柯家有忙颠颠过去一阵嘀咕,回来道:他同意了!瑶草拿手一指,笑道:黄小丫红小丫就那边,青果青叶带着他们散步找虫吃,你可要交代他啊,倘被鹅撮了,可别赖人!柯家有笑道:不会,据他自己吹吹,他家养了许多虫儿鸟儿,就狗也养了不少,自认是个中了手呢!瑶草不再多话,柯家有便带着大黑胖子去了,更可喜得是黑小胖也捎带走了。
瑶草顿时耳根清净,忙于瑶枝回到亭子间去歇息。
方三夫人见瑶草回了亭子,忙问道:文哥儿兄弟呢?瑶草起身禀道:他们不耐烦看花草,跟堂兄一起去那边,说什么要叫三哥打马球。
宋夫人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老实安分,还是女儿好。
方三夫人笑道:可别打瑶草主意,我与三爷已经收了干女儿了,算起来,你也是干舅母了,瑶草,过来认下干舅母。
瑶草看向母亲,方氏微微一点头儿,瑶草这才上前行礼。
宋夫人顿时乐了:这可好,只是今儿没带见面礼来。
想一想,拔下头上一只竹节碧玉簪,要给瑶草插头上。
瑶草神情一滞,回想起王氏插钗认媳妇之事,忙一福身笑道:长者赐,原不该赐,只是这碧玉钗实在太过贵重了,舅母若爱惜,就赐外甥女儿一朵堆纱指花吧。
眼下京都贵夫人小姐,流行待堆花戒指花,燕尾扣在袖口上,绢花如戒指一般戴着中指或无名指上,以免轻纱滑下露出内衫或是臂膀失礼。
瑶草知道,贵夫人也拿着个送人,因此这一说。
众位夫人指着宋夫人笑:哈哈哈,你以为人家爱小孩子,就想拿钗胡乱把人家定了,谁料被人识破了罢,你这爱觊觎人家女儿习性可得改改了。
宋夫人闻言一笑:去去,我那时那意思,就会话白我。
笑着招手,一俊俏丫头走来,宋夫人便挑了一朵粉色堆纱指花配瑶草粉色衫子。
瑶草谢领了。
宋夫人又替瑶枝也条一朵翠色指花配上了。
等瑶草坐定才发现,花心用了粉珠,周边还有一圈米珠陪忖,两朵指花也不便宜,不过总算少了一层意思了,以母亲的财力,不难回她一份超值的礼品。
瑶草定定心,不管宋夫人有意无意,瑶草横竖不愿意让她有旁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这宋必文当初因何跟自己定下因缘,或许是三舅母暗中牵线,总之是被瑶玉占了,这一辈子,随他娶谁,反正于自己没有牵连就好了。
无论如何,瑶草不想走回老路去。
用过午餐,各位夫人告辞而去,一只只精美的首饰盒分派给各位夫人贴身丫头。
瑶草虽然不知道母亲舅母送了些什么礼品,猜想左不过是贵重首饰之类。
夫人们笑逐颜开,满载而归。
也有不高兴的,谁呢?宋家兄弟呗!宋必文兄弟跟双鹅玩耍培养半天感情,替他们喂食,甚至捉虫子喂养。
临别得意洋洋带着双鹅出门,瑶草跟在送行队伍里,轻轻一吹竹哨,黄小丫红小丫便嘎嘎嘎嘎迈着八字步回到瑶草身边。
任是宋必文兄弟上前来如何招呼,双鹅也不理会了,宋必文想要用强,双鹅毫不客气扇起了翅膀,一幅撮人架势。
宋必文兄弟还要纠缠瑶草叫出竹哨,瑶草低头一笑:只说借鹅,没说借哨。
他母亲正与方三太太与方氏告别,辞别之话说了好些了,却见儿子们迟迟不上车来,遂一催再催,勒令他们上车回家。
宋必武撅嘴不乐。
宋必文则反头看着柯家有,柯家有很无辜:当初是没说哨子之事,我提醒过你,这鹅忒伶俐,你不是自信满满嘛!宋必文怒指瑶草:你敢耍奸,你好,你给我记得!瑶草却不看他,只对柯家有一撇嘴:我都说了京都中人大都奸猾,兄长不信,这回看见了罢,人家明显想耍赖。
柯家有看着宋必文:必文兄弟?宋必文嗤笑道:愿赌服输,谁耍赖是小狗,我又不是丫头片子,说话不算,放心吧,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到时候一定来车接你。
柯家有忙抱拳:谢谢咧,文兄好走。
一时大家回房,三舅母跟方氏一路笑着:如今安心了吧,余家夫人跟我表姨是亲家,有我表姨作保,他家定会鼎力襄助,京官清苦,这些年我们可没少供奉他们呢!瑶枝柯家有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瑶草可知道,原来父亲做官靠了外家助力,返转头却那般对待母亲,真是让人齿寒呢!瑶草正在思忖,柯家有却拐一拐瑶草:三妹妹,你看那宋必文真会来接我吗?瑶草笑道:爱接不接,我又不去。
柯家有顿时郁闷了;可我想去呀,我真想学打马球,知道吧,听说,马球打好了,还可以去、进宫去表演给皇上娘娘公主们看呢!瑶枝是个窝里狠,又只跟柯家有相差二岁,很不把他当兄长看,马上翻白眼:你进皇宫?干什么?想做驸马啊?哈,听说驸马可是要替公主穿衣服穿鞋子的,还要学狗叫,学猫叫,学马爬逗宫主开心,你愿意?你自己衣服鞋子还要丫头穿呢!柯家有顿时恼了:去去去,你听谁胡说,我是想去看看主家所住宫殿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金子铺地呢,谁耐烦做驸马服侍丫头片子,不理你们了。
言罢生气了,蹬蹬蹬兀自走开了。
当晚柯三爷方三爷没回家,只让书童回家报信,说他们在连升茶楼等候消息,说是届时会有皇宫太监买消息,状元花落谁家,个人名次,就在今夜便有分晓。
并让方家派几个精装家丁参与抢状元。
方老爷子自然百依百顺,立马点起十个精装小伙子,要亲自带队去抢状元。
还是方老夫人一通笑骂:你老胳膊老腿的,别折了腿脚,到时候喝不上儿子庆功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哟!还是让明哥儿去吧。
方老太爷骂了声‘乌鸦嘴,’再看看挺拔帅气的大孙子,这才不得不服老,同意换了方家大孙少爷方英明带队前去抢状元。
方老太爷则开始铺排明日庆功宴名单,但等最后消息一道到,方老爷子预备摆酒三天,遍请亲朋好友故旧,左右邻舍,宣布方家从此跨上了新的台阶。
是夜,方家阖府处于兴奋中,女眷们都集中在方老夫人房里,瑶草作为直接关系人,也忝陪末座。
方老夫人不时询问时辰,恨不得把那月亮摁下去,把太阳早些挂起来。
天交五更,瑶草瑶枝姐妹脑袋挨着脑袋迷瞪眼,兀自听见鞭炮大作,一时间便听见前面朝廷吵嚷起来:出来了,出来了,姑爷依旧十二名,三爷进了十名内,估计入翰林没问题了。
方老夫人忙带着阖府女眷去祠堂拜祖宗,瑶草迷迷糊糊跟着磕头再磕头三磕头。
磕完头,瑶草彻底清醒了,爹爹中了,要做官了。
只是有一点起了变化,三舅舅前生没入翰林,而是选了洛阳登封县令。
而今三舅舅入了翰林,就出身就比父亲要高些了,自来阁臣出翰林,且三舅父家中富裕,天子近臣,人又生得风流倜傥,想必将来升迁不在话下。
父亲要谋求上进,少不得要求母亲斡旋,方家有了压制父亲之人,母亲又有儿子长志,有娘家撑腰。
瑶草越合计越得意,父亲这一辈子想来翻不出母亲五指山了。
只要大房王氏瑶玉不来捣乱,瑶草只觉得自己前途甚是光明平坦。
作者有话要说: 柯家有之所以干大包大揽,是因为瑶草之前都没拒绝过柯家有,这会儿见瑶草拒绝得这般斩钉截铁,不免一愣,半晌才皱眉苦脸祈求道:三妹妹,不过小事儿,我也经常送东西给你,带着小丫们玩儿呢,就借给他玩几天,又不是不还你。
瑶草探究看着柯家有微笑,之不做声。
柯家有脸色慢慢变红:三妹妹,你什么意思?说说呢?瑶枝却插嘴道:三哥,你想被祖母打死呀?秀雅表姐与大哥订了亲,祖母也不许她们单独相处,你却要三妹妹接受男人东西,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小心我告诉父亲,打你板子,再把你带回乡下去。
柯家有慌了,外面多好玩,宋必文答应教他去打马球,他可不想回去再做山野麻雀无知识。
忙咬牙威胁瑶枝:你敢送我回去,我一定挑唆母亲也接你回去,不信,你试试看!瑶枝气结。
瑶草微笑一拉瑶枝:二姐,我们去亭子边上看金鲤。
柯家有忙作揖:三妹妹,三妹妹,别价,好,我说,我都告诉你还不行嘛,必文兄答应带我去学打马球,条件是看看你的黄小丫们是否那么聪明伶俐,再借他玩几天。
瑶草一想,柯家有结识些朋友未必不好,总比两眼一抹黑好些,只是有些奇怪:他家住得近吗?父亲已经中了进士,不管去哪里,肯定要放外任,这一来,我们在京里可住不得许久,他如何教你打马球?别是诓骗你吧?柯家有忙道:不会,不会,他说了,三月中旬他家就有赏春会,因为他哥哥就读白鹿书院,这次会试,白鹿书院有十人得中进士,其中三人还在前十,其中一人还是会首,据说白鹿书院很可能囊括三鼎甲,三月中旬会夸官游街,届时白鹿书院要放三天假,让学子们来观看学兄风采。
他哥哥会邀请书院同学到家里进行马球赛,据说都是书院马球精英,哦,还有外公府上几位方家表兄,届时也会回家来哟!白鹿书院历来马球队十分了得,听说还进宫表演过,到时候肯定盛况空前,若去瞧瞧,那可是个乐子哟!瑶草看看黑胖宋必文,怎么也想不到这种黑胖子兄弟能是文曲星?遂压低声音嗤笑:他哥哥?我三舅、父亲,可都是一表人才,那才是文曲星的样子,就他样子,他哥哥能入白鹿书院?柯家有看看宋必文,心里也嘀咕,就他所听的故事与瑶草差不离,但凡才子都是相貌英俊白皮肤,就这宋必文的摸样,他哥哥定然不俊俏,能是才子吗?不免忐忑道:这?哎哟三妹,你管他呢,只要我们能去观赏马球赛就是了,宋必文可说了,他自己也有一只小马球班子,打得似模似样,他说了,可以让我加入,三妹妹,你就帮帮哥哥,我一辈子听你差遣,你说可好?这样啊?瑶草看着三堂兄柯家有,心中思忖,柯家有这人脑子活络,光看他眨眼工夫就跟宋必文熟识就知道了,那交际能力应该比瑶枝自己强些,弟弟们又小,尚在襁褓,说不得自己将来真要不仰仗这位兄长为自己出头露面。
再说他这一向对自己真不赖,好吃的、好玩的,总没忘过自己,发觉自己偷偷玩水也没向祖母母亲打小报告,属于比仗义之辈,遇事也肯维护自己,没少跟柯家为告状,排揎瑶玉。
除了贪玩些,眼下没什么坏习性。
瑶草猜想,这也是母亲肯接纳她们兄妹出来的原因吧。
瑶草略一思忖,看着柯家有道:三哥哥可记住了,你这一辈子都欠我哟,别到时候又不认。
柯家有忙把胸脯子拍得山响:那是一定,你就等着瞧吧!瑶草笑道:那好吧,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先头,我借给他,他自己带不走可不怪我,你入马球队不能黄,三哥哥你去问问,他同意就成交,不同意,拉到。
柯家有忙颠颠过去一阵嘀咕,回来道:他同意了!瑶草拿手一指,笑道:黄小丫红小丫就那边,青果青叶带着他们散步找虫吃,你可要交代他啊,倘被鹅撮了,可别赖人!柯家有笑道:不会,据他自己吹吹,他家养了许多虫儿鸟儿,就狗也养了不少,自认是个中了手呢!瑶草不再多话,柯家有便带着大黑胖子去了,更可喜得是黑小胖也捎带走了。
瑶草顿时耳根清净,忙于瑶枝回到亭子间去歇息。
方三夫人见瑶草回了亭子,忙问道:文哥儿兄弟呢?瑶草起身禀道:他们不耐烦看花草,跟堂兄一起去那边,说什么要叫三哥打马球。
宋夫人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老实安分,还是女儿好。
方三夫人笑道:可别打瑶草主意,我三爷已经收了干女儿了,算起来,你也是干舅母了,瑶草,过来认下干舅母。
瑶草看向母亲,方氏微微一点头儿,瑶草这才上前行礼。
宋夫人顿时乐了:这可好,只是今儿没带见面礼来。
想一想,拔下头上一只竹节碧玉簪,要给瑶草插头上。
瑶草神情一滞,回想起王氏插钗认媳妇之事,忙笑道:长者赐,原不该赐,只是这碧玉钗实在太过贵重了,舅母若爱惜,就赐外甥女儿一朵指花吧。
现在夫人流行待堆花戒指花,燕尾扣在袖口上,绢花如戒指一般戴着中指或无名指上,以免轻纱滑下露出内衫或是臂膀失礼。
瑶草知道,贵夫人也拿着个送人,因此这一说。
众位夫人指着宋夫人笑:哈哈哈,你以为人家爱小孩子,就想拿钗胡乱把人家定了,谁料被人识破了罢,你这爱觊觎人家女儿习性可得改改了。
宋夫人闻言一笑:去去,我那时那意思,就会话白我。
笑着招手,一俊俏丫头走来,宋夫人便挑了一朵粉色堆纱指花配瑶草粉色衫子。
瑶草谢领了。
宋夫人又替瑶枝也条一朵翠色指花配上了。
等瑶草坐定才发现,花心用了粉珠,周边还有一圈米珠陪忖,两朵指花也不便宜,不过总算少了一层意思了,以母亲的财力,不难回她一份超值的礼品。
瑶草定定心,不管宋夫人有意无意,瑶草横竖不愿意让她有旁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这宋必文当初因何跟自己定下因缘,或许是三舅母暗中牵线,总之是被瑶玉占了,这一辈子,随他娶谁,反正于自己没有牵连就好了。
无论如何,瑶草不想走回老路去。
用过午餐,各位夫人告辞而去,一只只精美的首饰盒分派给各位夫人贴身丫头。
瑶草虽然不知道母亲舅母送了些什么礼品,猜想左不过是贵重首饰之类。
夫人们笑逐颜开,满载而归。
也有不高兴的,谁呢?宋家兄弟呗!宋必文兄弟跟双鹅玩耍培养半天感情,替他们喂食,甚至捉虫子喂养。
临别得意洋洋带着双鹅出门,瑶草跟在送行队伍里,轻轻一吹竹哨,黄小丫红小丫便嘎嘎嘎嘎迈着八字步回到瑶草身边。
任是宋必文兄弟上前来如何招呼,双鹅也不理会了,宋必文想要用强,双鹅毫不客气扇起了翅膀,一幅撮人架势。
宋必文兄弟还要纠缠瑶草叫出竹哨,瑶草低头一笑:只说借鹅,没说借哨。
他母亲正与方三太太与方氏告别,辞别之话说了好些了,却见儿子们迟迟不上车来,遂一催再催,勒令他们上车回家。
宋必武撅嘴不乐。
宋必文则反头看着柯家有,柯家有很无辜:当初是没说哨子之事,我提醒过你,这鹅忒伶俐,你不是自信满满嘛!宋必文怒指瑶草:你敢耍奸,你好,你给我记得!瑶草却不看他,只对柯家有一撇嘴:我都说了京都中人大都奸猾,兄长不信,这回看见了罢,人家明显想耍赖。
柯家有看着宋必文:必文兄弟?宋必文嗤笑道:愿赌服输,谁耍赖是小狗,我又不是丫头片子,说话不算,放心吧,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到时候一定来车接你。
柯家有忙抱拳:谢谢咧,文兄好走。
一时大家回房,三舅母跟方氏一路笑着:如今安心了吧,余家夫人跟我表姨是亲家,有我表姨作保,他家定会鼎力襄助,京官清苦,这些年我们可没少供奉他们呢!瑶枝柯家有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瑶草可知道,原来父亲做官靠了外家助力,返转头却那般对待母亲,真是让人齿寒呢!瑶草正在思忖,柯家有却拐一拐瑶草:三妹妹,你看那宋必文真会来接我吗?瑶草笑道:爱接不接,我又不去。
柯家有顿时郁闷了;可我想去呀,我真想学打马球,知道吧,听说,马球打好了,还可以去、进宫去表演给皇上娘娘公主们看呢!瑶枝是个窝里狠,又只跟柯家有相差二岁,很不把他当兄长看,马上翻白眼:你进皇宫?干什么?想做驸马啊?哈,听说驸马可是要替公主穿衣服穿鞋子的,还要学狗叫,学猫叫,学马爬逗宫主开心,你愿意?你自己衣服鞋子还要丫头穿呢!柯家有顿时恼了:去去去,你听谁胡说,我是想去看看主家所住宫殿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金子铺地呢,谁耐烦做驸马服侍丫头片子,不理你们了。
言罢生气了,蹬蹬蹬兀自走开了。
当晚柯三爷方三爷没回家,只让书童回家报信,说他们在连升茶楼等候消息,说是届时会有皇宫太监买消息,状元花落谁家,个人名次,就在今夜便有分晓。
并让方家派几个精装家丁参与抢状元。
方老爷子自然百依百顺,立马点起十个精装小伙子,要亲自带队去抢状元。
还是方老夫人一通笑骂:你老胳膊老腿的,别折了腿脚,到时候喝不上儿子庆功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哟!还是让明哥儿去吧。
方老太爷骂了声‘乌鸦嘴,’再看看挺拔帅气的大孙子,这才不得不服老,同意换了方家大孙少爷方英明带队前去抢状元。
方老太爷则开始铺排明日庆功宴名单,但等最后消息一道到,方老爷子预备摆酒三天,遍请亲朋好友故旧,左右邻舍,宣布方家从此跨上了新的台阶。
是夜,方家阖府处于兴奋中,女眷们都集中在方老夫人房里,瑶草作为直接关系人,也忝陪末座。
方老夫人不时询问时辰,恨不得把那月亮摁下去,把太阳早些挂起来。
天交五更,瑶草瑶枝姐妹脑袋挨着脑袋迷瞪眼,兀自听见鞭炮大作,一时间便听见前面朝廷吵嚷起来:出来了,出来了,姑爷依旧十二名,三爷进了十名内,估计入翰林没问题了。
方老夫人忙带着阖府女眷去祠堂拜祖宗,瑶草迷迷糊糊跟着磕头再磕头三磕头。
磕完头,瑶草彻底清醒了,爹爹中了,要做官了。
只是有一点起了变化,三舅舅前生没入翰林,而是选了洛阳登封县令。
而今三舅舅入了翰林,就出身就比父亲要高些了,自来阁臣出翰林,且三舅父家中富裕,天子近臣,人又生得风流倜傥,想必将来升迁不在话下。
父亲要谋求上进,少不得要求母亲斡旋,方家有了压制父亲之人,母亲又有儿子长志,有娘家撑腰。
瑶草越合计越得意,父亲这一辈子想来翻不出母亲五指山了。
只要大房王氏瑶玉不来捣乱,瑶草只觉得自己前途甚是光明平坦。
4141、亲戚缠绕(搬文,看过勿点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方家陷入欢乐之中。
柯三爷方三爷都是饮了官家所设琼林宴,方三爷进翰林已经板上钉钉子,现在只等柯三爷放官落定了。
对于柯三爷来说,现在官袍加身,只等圣上授予黄金印了,真可谓意气风发。
每日里跟着方三爷一起出门应酬吃酒,得意洋洋。
唯方氏知道,现在正是紧要之时,她跟着宋氏已经拜访过几次吏部侍郎余夫人,虽然余家夫人满口答应了,只可惜侍郎上头有尚书,而这尚书方家接不上头,只能把宝全部押在侍郎身上。
方老爷子让宋氏告诉他表姨府尹大人,只要给柯三爷放了实缺正堂,方家不吝银钱,只说给侍郎夫人喝茶的银钱便是千两纹银,要知道食千户侯爷一年俸禄只有三百几十两呢。
三月初十,三鼎甲夸官游御街,而柯三爷也得到了内部消息,跟瑶草所料一般,官放祥符县令。
柯二爷至此放心返乡而去,柯三爷则开始跟已经放官就任或返乡省亲的同年吃请请吃饯别。
三月初九晚,就读于白鹿书院二表哥三表哥,就读白雀书院就读的四表哥,五表哥一一归来。
他们无一不是被书院山长放回家观看三鼎甲丰采。
其中大表哥是大舅父之子,二表哥三表哥是二舅父之子,四表哥则都是三舅父长子,十三岁,二子方英功十二岁,三子方英勋,只比瑶草大二岁,今年九岁,也就是黄小丫红小丫的小主人,如今则在他舅舅家附读私塾,今次父亲及第,也跟着贺喜的舅舅回家来了。
同来的还有宋家舅父幼女,八岁的宋心兰。
同时也是方英勋的小媳妇。
几位表兄,只有二十岁的大表哥方英明已经成亲,二表哥方英俊十七岁,已经议了亲,预备夏秋迎亲,方便明春好嫁大表姐楠君。
余下十五岁方英杰,三房几位表兄就连最小方英勋,据说都有口头婚约,不是亲戚就是生意伴当,只等孩子到了年岁就议亲,可谓名草有主。
这使得二世为人的瑶草与表兄们见面毫无压力,与表兄们相处起来落落大方。
更高兴的是,瑶草被外祖父告知,届时瑶草表姐妹们可以跟随几位表兄去观看三鼎甲夸官游街。
这让瑶草十分雀跃,这年代是每个女孩子都希望瞻仰一番状元丰姿。
几位表兄鉴于瑶草年幼,又没有薇君莲君那种过早成熟之骄矜,倒是乐于待见瑶草。
同时,三月初九这一日,宋家果真派人送了请柬,让方家三舅母以及瑶草母亲带着几位表姐妹过府赏春。
初十这日,三舅母与方氏一早过宋府进行夫人外交,瑶草瑶枝与几位表姐则被准许观看夸官之后再去宋府做客。
反正二表哥放英俊三表哥方英杰则是白鹿书院正式马球队员,他们不到,马球赛不能正式开始,既能观赏状元丰姿又能观看马球赛,几姐妹高兴得不亦乐乎。
当然外公要求瑶草姐妹们,一律帷帽遮面,不许人家看清容貌。
柯三爷反对瑶草姐妹出行,说什么女孩子抛头露面有失体统,被方老爷子笑话了他迂腐,便没再坚持。
瑶草获得外公力保,假装没看懂父亲脸色。
而说好了一起去看夸官的瑶枝,则自愿跟随方氏去了宋家。
薇君一笑:她不去正好,我们六个刚好一辆马车尽够了。
这让瑶草有被出卖的感觉。
不过很快的,瑶草就忘了这小小失落感。
白鹿书院的会首虽然并未得状元,只是中了探花,那确乎是个白面如玉的美少年。
状元则被瑶草老爹的校友,应天书院欧庆阳摘取。
二表哥三表哥对探花郎十分敬仰,与白鹿书院同学一起大呼探花郎的名字:楚景春!探花郎显然认得两位表哥,向这边招手示意,几位表姐,以及附近女子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都觉得探花郎肯定看见了自己。
有的女郎甚至一边跳跃一边掀起了帷帽面纱,以期美貌的探花郎看一眼自己。
薇君莲君也是一般,边跳跃边跟着哥哥大叫‘楚景春’,同时掀起帷帽罩纱来。
瑶草因为身子小,又有三舅母特特交代,被三表哥特特放在肩头上坐着,好整以暇的观看场上一切,只觉得这些女郎太疯张,不知自己父亲柯三爷瞧见是什么脸色。
就瑶草两世为人的来看,倒觉得那状元五官方正,双目有神,身材挺拔,肤色虽然黑些,正显得有男儿气息,而那探花则眉眼如画,太过阴柔,不似男儿了。
去宋府路上,薇君莲君心兰都在热烈讨论,三鼎甲谁最美,楠君梨君则是但笑不语。
瑶草被逼表态,便说了自己看法,结果被几位表姐一致攻击:状元就是最好的?明明探花最俊俏。
状元公黑得像煤球,你睁眼说瞎话,以成败论英雄,太功利了!瑶草只是觉得那探花郎太过孩儿气,不及状元公老成可靠,被表姐们攻击,一时不忿,也论起黑白来,索性说道:本来嘛,男人那么白干什么?俗话不是说,白皮只好看,黑皮是好汉呢!几姐妹声音大了些,被表哥们听见,一致赞同瑶草,就连一边那个黑脸单眼皮的书生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还是柯家表妹有见识!三表哥方英杰顿时乐了:必正兄,你这黑子终于有人夸你好了!薇君看着梨君挑眉笑:二姐这回也高兴了!梨君顿时红了脸。
瑶草成了丈二和尚。
薇君见状一撩帘子,指着一骑马小伙子:诺,那个黑面的就是刚刚说话的宋必正,今日我们就是去他家做客呢。
见瑶草不明所以,黑眸曈曈瞧着她,遂咬牙一笑:被你打败了,真笨啊,二姐夫!瑶草顿时恍然,怪不得刚刚那黑小子在边上挤来挤去呢,原来偷看未婚妻呢,只是方家女儿一色打扮,都是八副罗裙粉红衫子绣牡丹,那家伙认得谁是谁啊?不由得呵呵笑起来。
薇君性子急,以为瑶草笑她,顿脚道:你笑什么?我好笑么?瑶草忙道:不是,不是,只是我方在坐在三哥哥肩上,就见三姐说的那人挤来挤去,无头苍蝇似地,却被大表哥二表哥制住了,不得近身。
原来是想偷瞄二表姐,结果又不认得谁是谁,所以才瞎晃悠,转圈圈。
心里却想着,宋家果真出黑子。
不过黑小胖的哥哥虽然单眼皮,黑皮肤,倒还长得顺溜精神,比黑小胖顺眼多了。
大表姐楠君笑了:你倒看的仔细。
薇君伸手抓起二表姐右手举高了,哂笑道:你懂什么呀,以为人家都跟你一般傻啦吧唧呢,诺,二表姐这指花可是蓝宝石的花蕊,老远闪着蓝光呢,人家不认得呢!梨君脸色顿时红成了熟虾,顿脚吩咐车夫:调头回府。
莲君顿时撅嘴:二姐,你怎么这样,三姐促狭,我们又没得罪你!回头又埋怨莲君:三姐,都是你瞎叨叨,害我们去不成看球赛。
薇君莲君争论起来,大表姐楠君喝住他们,呼唤自己丫头:杏儿,你告诉二少爷,就说二小姐要回去,让他替租辆车去。
一时大表哥方英明脸孔出现在车前,颜色面孔斥责道:二妹别任性了,先时你闹着要出来,这会子又闹着回去,你当玩儿呢?如何跟人主家解释?你纵要走,也去打个照面,免得亲戚面上不好看,听话!瑶草顿时讪讪的,觉得自己真不该多口。
却不料薇君已经发作起来:都是瑶草表妹多嘴,二姐也是,太矫情了,平日又不是没见过宋家表哥,偏这会儿这样。
楠君忙低声道:闭嘴,你还怪别人,瑶草表妹愿不知道,说的状元公,都是你挑起来打趣姐姐,这会子又推脱责任给妹妹,又东扯西拉信口哓哓打趣姐姐,说些有的没得,当心我回去告诉祖母,再关你几天黑屋子,你就知道了。
莲君也道:四姐总是这样,以前出错就推我,现在又推瑶草妹妹顶缸,你可别忘了,祖母可说了,要我们好好照顾瑶草妹妹呢,别总是欺负人!薇君顿时恼了:大姐,你是我嫡亲姐姐,你总说我,她们都好,只可惜也不是你亲姐妹呢!好好好,你们是一伙子,你们都对,就我不好,既然都嫌我,我不去就是了!说着要跳车。
楠君一把抓住,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谁是你们我们?谁亲谁不亲?你今天敢胡闹,我决不饶你,不信,你试试!或许声音大了,一时大表哥方英明皱眉问道:怎的了?梨君薇君都不想了,楠君也黑脸不做声,莲君忙到:大哥没事儿,不信你问瑶草妹妹!方英明看着瑶草一笑:真的?瑶草忙点头:真的,没事儿!方英明皱眉:我怎么听着你们叽叽咕咕争论不休?瑶草一想,这可不能说实话,平白得罪薇君表姐,还要住些日子呢,没得自找不痛快,就是要告状也等大表姐自己去,自己犯不着做恶人,忙道:我们在说,不是,在猜今天马球赛谁会赢呢,三姐说白鹿书院准赢,四姐却说不一定,说府尹衙门捕快队也不错,正争论呢,表哥就来了。
方英明略一迟疑,见楠君也不做声跟哪儿笑着,便信了:这就好,知道你们出来玩高兴,不过声音小些,别叫人笑话。
薇君莲君瑶草心兰等齐齐点头:恩呢!瑶草舒口气,薇君一拍瑶草:行啊,没傻完呢!楠君忙呵斥薇君,叫她不许信口胡言,薇君一再受到呵斥,十分沮丧低了头。
瑶草则微笑以示自己不怪,心里却在清理着亲戚关系,梨君将来是宋大奶奶,哈,宋家老二又聘我,结果娶了瑶玉,宋家女儿心兰又是方家媳妇,天,这是什么跟什么呀?转来转去都是亲戚,怎么自己身边这么多人跟宋家有关系!宋家与方家可谓钱权结合,当初与柯家结亲,不知是父亲要官官相互呢,还是方家怜惜自己替自己找的避风港呢?不过,有一点,瑶草想清楚了,同知这个副知府,果然很有魅力!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方家陷入欢乐之中。
柯三爷方三爷都是饮了官家所设琼林宴,方三爷进翰林已经板上钉钉子,现在只等柯三爷放官落定了。
对于柯三爷来说,现在官袍加身,只等圣上授予黄金印了,真可谓意气风发。
每日里跟着方三爷一起出门应酬吃酒,得意洋洋。
唯方氏知道,现在正是紧要之时,她跟着宋氏已经拜访过几次吏部侍郎余夫人,虽然余家夫人满口答应了,只可惜侍郎上头有尚书,而这尚书方家接不上头,只能把宝全部押在侍郎身上。
方老爷子让宋氏告诉他表姨府尹大人,只要给柯三爷放了实缺正堂,方家不吝银钱,只说给侍郎夫人喝茶的银钱便是千两纹银,要知道食千户侯爷一年俸禄只有三百几十两呢。
三月初十,三鼎甲夸官游御街,而柯三爷也得到了内部消息,跟瑶草所料一般,官放祥符县令。
柯二爷至此放心返乡而去,柯三爷则开始跟已经放官就任或返乡省亲的同年吃请请吃饯别。
三月初九晚,就读于白鹿书院二表哥三表哥,就读白雀书院就读的四表哥,五表哥一一归来。
他们无一不是被书院山长放回家观看三鼎甲丰采。
其中大表哥是大舅父之子,二表哥三表哥是二舅父之子,四表哥则都是三舅父长子,十三岁,二子方英功十二岁,三子方英勋,只比瑶草大二岁,今年九岁,也就是黄小丫红小丫的小主人,如今则在他舅舅家附读私塾,今次父亲及第,也跟着贺喜的舅舅回家来了。
同来的还有宋家舅父幼女,八岁的宋心兰。
同时也是方英勋的小媳妇。
几位表兄,只有二十岁的大表哥方英明已经成亲,二表哥方英俊十七岁,已经议了亲,预备夏秋迎亲,方便明春好嫁大表姐楠君。
余下十五岁方英杰,三房几位表兄就连最小方英勋,据说都有口头婚约,不是亲戚就是生意伴当,只等孩子到了年岁就议亲,可谓名草有主。
这使得二世为人的瑶草与表兄们见面毫无压力,与表兄们相处起来落落大方。
更高兴的是,瑶草被外祖父告知,届时瑶草表姐妹们可以跟随几位表兄去观看三鼎甲夸官游街。
这让瑶草十分雀跃,这年代是每个女孩子都希望瞻仰一番状元丰姿。
几位表兄鉴于瑶草年幼,又没有薇君莲君那种过早成熟之骄矜,倒是乐于待见瑶草。
同时,三月初九这一日,宋家果真派人送了请柬,让方家三舅母以及瑶草母亲带着几位表姐妹过府赏春。
初十这日,三舅母与方氏一早过宋府进行夫人外交,瑶草瑶枝与几位表姐则被准许观看夸官之后再去宋府做客。
反正二表哥放英俊三表哥方英杰则是白鹿书院正式马球队员,他们不到,马球赛不能正式开始,既能观赏状元丰姿又能观看马球赛,几姐妹高兴得不亦乐乎。
当然外公要求瑶草姐妹们,一律帷帽遮面,不许人家看清容貌。
柯三爷反对瑶草姐妹出行,说什么女孩子抛头露面有失体统,被方老爷子笑话了他迂腐,便没再坚持。
瑶草获得外公力保,假装没看懂父亲脸色。
而说好了一起去看夸官的瑶枝,则自愿跟随方氏去了宋家。
薇君一笑:她不去正好,我们六个刚好一辆马车尽够了。
这让瑶草有被出卖的感觉。
不过很快的,瑶草就忘了这小小失落感。
白鹿书院的会首虽然并未得状元,只是中了探花,那确乎是个白面如玉的美少年。
状元则被瑶草老爹的校友,应天书院欧庆阳摘取。
二表哥三表哥对探花郎十分敬仰,与白鹿书院同学一起大呼探花郎的名字:楚景春!探花郎显然认得两位表哥,向这边招手示意,几位表姐,以及附近女子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都觉得探花郎肯定看见了自己。
有的女郎甚至一边跳跃一边掀起了帷帽面纱,以期美貌的探花郎看一眼自己。
薇君莲君也是一般,边跳跃边跟着哥哥大叫‘楚景春’,同时掀起帷帽罩纱来。
瑶草因为身子小,又有三舅母特特交代,被三表哥特特放在肩头上坐着,好整以暇的观看场上一切,只觉得这些女郎太疯张,不知自己父亲柯三爷瞧见是什么脸色。
就瑶草两世为人的来看,倒觉得那状元五官方正,双目有神,身材挺拔,肤色虽然黑些,正显得有男儿气息,而那探花则眉眼如画,太过阴柔,不似男儿了。
去宋府路上,薇君莲君心兰都在热烈讨论,三鼎甲谁最美,楠君梨君则是但笑不语。
瑶草被逼表态,便说了自己看法,结果被几位表姐一致攻击:状元就是最好的?明明探花最俊俏。
状元公黑得像煤球,你睁眼说瞎话,以成败论英雄,太功利了!瑶草只是觉得那探花郎太过孩儿气,不及状元公老成可靠,被表姐们攻击,一时不忿,也论起黑白来,索性说道:本来嘛,男人那么白干什么?俗话不是说,白皮只好看,黑皮是好汉呢!几姐妹声音大了些,被表哥们听见,一致赞同瑶草,就连一边那个黑脸单眼皮的书生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还是柯家表妹有见识!三表哥方英杰顿时乐了:必正兄,你这黑子终于有人夸你好了!薇君看着梨君挑眉笑:二姐这回也高兴了!梨君顿时红了脸。
瑶草成了丈二和尚。
薇君见状一撩帘子,指着一骑马小伙子:诺,那个黑面的就是刚刚说话的宋必正,今日我们就是去他家做客呢。
见瑶草不明所以,黑眸曈曈瞧着她,遂咬牙一笑:被你打败了,真笨啊,二姐夫!瑶草顿时恍然,怪不得刚刚那黑小子在边上挤来挤去呢,原来偷看未婚妻呢,只是方家女儿一色打扮,都是八副罗裙粉红衫子绣牡丹,那家伙认得谁是谁啊?不由得呵呵笑起来。
薇君性子急,以为瑶草笑她,顿脚道:你笑什么?我好笑么?瑶草忙道:不是,不是,只是我方在坐在三哥哥肩上,就见三姐说的那人挤来挤去,无头苍蝇似地,却被大表哥二表哥制住了,不得近身。
原来是想偷瞄二表姐,结果又不认得谁是谁,所以才瞎晃悠,转圈圈。
心里却想着,宋家果真出黑子。
不过黑小胖的哥哥虽然单眼皮,黑皮肤,倒还长得顺溜精神,比黑小胖顺眼多了。
大表姐楠君笑了:你倒看的仔细。
薇君伸手抓起二表姐右手举高了,哂笑道:你懂什么呀,以为人家都跟你一般傻啦吧唧呢,诺,二表姐这指花可是蓝宝石的花蕊,老远闪着蓝光呢,人家不认得呢!梨君脸色顿时红成了熟虾,顿脚吩咐车夫:调头回府。
莲君顿时撅嘴:二姐,你怎么这样,三姐促狭,我们又没得罪你!回头又埋怨莲君:三姐,都是你瞎叨叨,害我们去不成看球赛。
薇君莲君争论起来,大表姐楠君喝住他们,呼唤自己丫头:杏儿,你告诉二少爷,就说二小姐要回去,让他替租辆车去。
一时大表哥方英明脸孔出现在车前,颜色面孔斥责道:二妹别任性了,先时你闹着要出来,这会子又闹着回去,你当玩儿呢?如何跟人主家解释?你纵要走,也去打个照面,免得亲戚面上不好看,听话!瑶草顿时讪讪的,觉得自己真不该多口。
却不料薇君已经发作起来:都是瑶草表妹多嘴,二姐也是,太矫情了,平日又不是没见过宋家表哥,偏这会儿这样。
楠君忙低声道:闭嘴,你还怪别人,瑶草表妹愿不知道,说的状元公,都是你挑起来打趣姐姐,这会子又推脱责任给妹妹,又东扯西拉信口哓哓打趣姐姐,说些有的没得,当心我回去告诉祖母,再关你几天黑屋子,你就知道了。
莲君也道:四姐总是这样,以前出错就推我,现在又推瑶草妹妹顶缸,你可别忘了,祖母可说了,要我们好好照顾瑶草妹妹呢,别总是欺负人!薇君顿时恼了:大姐,你是我嫡亲姐姐,你总说我,她们都好,只可惜也不是你亲姐妹呢!好好好,你们是一伙子,你们都对,就我不好,既然都嫌我,我不去就是了!说着要跳车。
楠君一把抓住,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谁是你们我们?谁亲谁不亲?你今天敢胡闹,我决不饶你,不信,你试试!或许声音大了,一时大表哥方英明皱眉问道:怎的了?梨君薇君都不想了,楠君也黑脸不做声,莲君忙到:大哥没事儿,不信你问瑶草妹妹!方英明看着瑶草一笑:真的?瑶草忙点头:真的,没事儿!方英明皱眉:我怎么听着你们叽叽咕咕争论不休?瑶草一想,这可不能说实话,平白得罪薇君表姐,还要住些日子呢,没得自找不痛快,就是要告状也等大表姐自己去,自己犯不着做恶人,忙道:我们在说,不是,在猜今天马球赛谁会赢呢,三姐说白鹿书院准赢,四姐却说不一定,说府尹衙门捕快队也不错,正争论呢,表哥就来了。
方英明略一迟疑,见楠君也不做声跟哪儿笑着,便信了:这就好,知道你们出来玩高兴,不过声音小些,别叫人笑话。
薇君莲君瑶草心兰等齐齐点头:恩呢!瑶草舒口气,薇君一拍瑶草:行啊,没傻完呢!楠君忙呵斥薇君,叫她不许信口胡言,薇君一再受到呵斥,十分沮丧低了头。
瑶草则微笑以示自己不怪,心里却在清理着亲戚关系,梨君将来是宋大奶奶,哈,宋家老二又聘我,结果娶了瑶玉,宋家女儿心兰又是方家媳妇,天,这是什么跟什么呀?转来转去都是亲戚,怎么自己身边这么多人跟宋家有关系!宋家与方家可谓钱权结合,当初与柯家结亲,不知是父亲要官官相互呢,还是方家怜惜自己替自己找的避风港呢?不过,有一点,瑶草想清楚了,同知这个副知府,果然很有魅力!4242、宋府见闻 ...车架在瑶草神游之时停在了城西一座院落前停住了,并非要下车步行,而是要等待之前车辆往内转移,瑶草拨开门帘瞧一下,多数车马自边门而进,也有走正门的,像瑶草大表哥们就把马儿交给仆从,大摇大摆进了大门。
显然瑶草们这辆车要走边门。
不过,因为宋家老大宋必正的关系,瑶草们这辆车被特特指引着,越过一起先到的马车,优先进入院内,到了内院,车进了二门,楠君梨君薇君等互相检查仪表,莲君还替瑶草拢拢头发,瑶草也替莲君正正珠钗,心里无来由噗通噗通跳起来,这是瑶草两辈子来头一次出门应酬。
一时车架停住,丫头掀帘子,瑶草几姐妹在二门内下车,连通主屋的路面铺着一色大青砖,两边种着花草树木。
瑶草姐妹们无需走路,自有仆从抬了敞篷的轿椅来抬着瑶草等进了二门,宋家的正方于方家不同,是无间正方,非常气势。
瑶枝协同丫头已经在等候瑶草们了。
瑶枝见了瑶草有些忐忑:三妹妹,对不起啊,我是怕我们都去看夸官,三叔会生气,所以......经过夸官的热闹,瑶草已经不生气了,笑一笑:你不去是你的损失,干什么说对不起,没事儿!瑶枝得了这话,顿时高兴了;三婶与三舅母在后面亭子间与夫人们喝茶赏茶花,三妹你不知道,后园里有一株红茶花,三四丈高树冠,红艳艳的花朵只怕有千朵万朵呢,我们数了半天横竖没数清,与我们家里野茶花可没得比呢。
薇君一贯瞧不起瑶草寄生虫,对瑶枝就更瞧不上,见她这般咋咋呼呼少见识,嘴唇瞥了有撇,一丝哂笑噙在嘴角。
要不是她今天已经挨了楠君数次警告,早就讥笑出声了。
瑶草察觉道薇君哂笑,忙一拉瑶枝:见过表姐妹们。
瑶枝吐吐舌头红了脸,上前厮见,楠君娴静摸摸瑶枝,梨君面色瑰丽,对着瑶枝笑得亲切。
薇君依哂笑,莲君一手拉了瑶枝,一手拉了瑶草:婆婆妈妈真啰嗦也,我们快些进去,三婶姑母要等急了,还要去站好位子呢。
姐妹们进去先临水阁拜见宋夫人,再见过方氏与三舅母。
三舅母替瑶草们引荐各位夫人,方家小姐们便跟着三舅母教导一一与各位夫人见礼,瑶草低头一路行礼叫着某某夫人,上次余夫人府尹夫人都在,另有许多不认识的富态夫人,一个个脸上挂着疏离客气笑容,夸奖几句,说方家女儿生得好。
大家寒暄一阵,几位夫人继续斗牌,三舅是主角,瑶草母亲是配角,与三舅母余夫人两边看牌。
余夫人面前已经堆了几大串制钱了,闪亮亮的,穿着红绳子。
瑶草姐妹们则被丫头带去茶花树下桌上就坐。
几姐妹去的晚些,茶树下已经坐了满满两桌小姐在吃茶观花了。
楠君不疾不徐,带着姐妹们与各位小姐打过招呼方才落座,有熟识的也交谈几句,不大熟识点头致意报以微笑。
梨君薇君莲君都有各自熟识的密友,大家说说笑笑好一阵子。
今次楠君表姐郑重的对大家介绍了瑶草:这还是我姑母女儿柯瑶草,我姑父是今次进士,正在等候放外任,表妹眼下在我家做客,不久即将离京。
瑶草使了很大力气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却跟蚊子一般嗡嗡,顿时有些慌张,一时有些手脚无措,只觉得邻桌小姐们在笑话自己,慌乱间,有些沮丧回到座上。
却见楠君表姐对着自己提甜甜一笑,顿时心头一暖安了心,学着楠君表姐的样子,挺了腰背,并腿收复低头,左手端起茶盏,右手轻轻拈起盖碗儿,慢慢刮着描金的茶碗,小口品茶。
薇君却是十分毛躁,捧着茶碗,眼睛四处张望:哥哥们呢?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楠君扫她一眼淡淡一笑,提醒她旧案未消,稍安勿躁。
薇君忙着低头喝茶,结果哧溜出声,旁边桌上有美人侧目,有细小刻薄之声传来:嗤,商贾女就是商贾女,无论如何......莲君忙拉拉薇君,示意她轻声。
这话瑶草听了许多遍了,瑶玉在家简直当歌唱,因抬头,只怕瑶玉也来了?却看见一粉红衫子小姐正低声呵斥一鹅黄衫子:玉芳,吃茶!与她们同桌一绿衫子女子与瑶草对视一眼,嫣然一笑,瑶草心头一暖,只觉得这位姐姐长得好。
回头却见楠君皱眉,梨君脸红耳赤。
薇君已经嚷嚷起来:商贾之女?别忘了,某人爹爹虽是举人,爷爷可也是卖米卖面卖吃卖穿,卖油盐酱醋茶呢!那黄衫子勃然而起:你说谁?似乎要冲过来理论,却被身边粉红衫子拉住了。
楠君皱眉看向薇君,警告她老实些,薇君这个刺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僵着说出了声:哼,你爹爹中了举人了不起啊,我叔叔如今点了翰林呢,谁更铜臭啊!梨君挨着薇君,忙捂了她嘴,那边厢黄衫子很快被粉红衫子压服了。
这边厢楠君也很快压服了薇君:再闹就送你回去,没得丢我们大家脸。
一时间,那边桌上其余小姐三三两两起身观花草去了,有一两个甚至走到夫人们跟前去看斗牌。
桌上只剩下气鼓鼓的黄衫子粉红衫子两位。
薇君虽然不服气,还是住了口。
莲君这次却没挂落薇君,反而好言相劝:三姐理她作甚么,她以为青葱开了花就是水仙了?哈,看见吧,她倒瞧不起我们,谁想别人也不理她们了。
莲君这话虽然说得解恨,楠君却板起了脸:你也想被送回去?莲君薇君都气鼓鼓的,梨君笑道:左不过是亲戚,情留一线好见面。
莲君薇君还要争执,楠君顿时变脸。
瑶草眼见,看见方英勋柯家有小黑胖子三人联袂而来,忙道:大表姐,五表哥!楠君抬头笑道:马球赛要开场了。
各位姑娘们开始相互整理仪容,果然,两位俊俏丫头走到夫人们跟前禀道:夫人,大少爷叫婢子来请夫人小姐们过去,马球赛即将开始了。
宋夫人便请各位夫人移步,他上手一位夫人笑道:我们老胳膊老腿不爱那些热闹,你不押着我的牌就是了。
同桌几位夫人都附和道:正是这话,你那牌打得太精,略松一松吧。
宋夫人笑着吩咐丫头:绿萝,你带小姐们过去,好好照应着。
绿萝丫头笑道:不劳夫人挂心,大少爷一早吩咐了,桌椅板凳,茶果点心都备齐了,婢子才来的。
宋夫人点头笑:这就好,让表姐们好好照应客人。
那丫头答应着款款往瑶草这边来了。
那黑小胖去乘着绿萝说话的功夫往瑶草们席上来了,瑶草生怕他又动手动脚,忙挺直了身子,不料这回他缠上了梨君:梨君姐,大哥替你准备了贵宾的位子哟,我来带你们去!薇君莲君似乎得了莫大荣宠,一左一右搀着梨君:姐姐,我们陪着你!绿萝原本在旁边桌上跟粉红衫子姐妹说话:表小姐,夫人让婢子传话,说夫人有事走不开,让表小姐妹好好照应客人。
黄衫子却招手叫过黑小胖去:武哥儿,我问你,我与姐姐位子在什么地方?黑小胖嘻嘻一笑:见过与玉芬姐玉芳姐,位子啊,大哥没说啊,去了就知道了。
黄衫子一指瑶草们:那她们怎么知道?黑小胖笑道:大哥告诉我的,我就知道了,你们的位子大哥没说,我如何知道呢!黄衫子伸手就拧住了黑小胖的耳朵:我叫你油滑,说?黑小胖吃疼,忙忙哀求:好二表姐,松手,松手,你们在平席上,反正有位子,你不服问大哥去,这次球赛都是大哥铺排,跟我没关系,我跑腿报信的。
玉芬一边呵斥一边帮忙,叫玉芳的总算松开了小黑胖的耳朵,小黑胖一得了就翻脸道:野蛮人!一跺脚回到瑶草们席上,抢着上来就牵瑶草手:嗨,瑶草姐,你跟我一起,贵宾席上看得清楚,又不吃草吃灰。
瑶草冷不防被他牵住,生怕楠君指责,也不敢抬头,只把手夺了回来:我与姐姐们一起,不劳公子挂心。
说着回身与瑶枝牵手而行,那小黑胖又贴上来讨好道:那你可没有贵宾席哟,你跟我一起就可以坐在亭子间,既遮风挡雨有看的清楚些。
瑶草怕碰见大黑胖,也不愿意离开表姐们单独行动,遂拉着瑶枝退到楠君身边:无功不受禄,我们不去,小公子费心了。
小黑胖皱眉生了气:你这人至于吗了,不就是一对好玩的鹅嘛,我这般讨好你也不肯,真没劲儿。
言罢气呼呼径自走了。
瑶草终于安心,忽然间见表姐们瞧着自己,忙着撇清:我跟他不熟,他是为了要我的黄小丫红小丫贿赂我,我才不上当。
楠君点头道:知道,下次拒绝要委婉些,别这样直不笼统,我们固然是客人,得罪主人可不好,他是小孩子不计较,大人们知道了就不好。
瑶草嘴里答应:哦,知道了大表姐!心里却把大黑胖小黑胖死来死去骂了半天,方才解气。
马球赛在园子一大块空地上,周边用蓝色帏布拉起了圈子,帏布周围一色摆放着桌椅板凳,茶水果品。
周边一角,有一个高出地面的四五尺大亭子掩映在花草之间,里面摆了几张桌椅板凳,早有红衫绿裤小丫头侍立,内里已经坐了几位小姐。
瑶草跟这楠君表姐在球场边就坐,反正戴着帷帽,谁也不认识谁。
瑶草很快找着了白鹿书院两位表哥,她们身着红球衫,头扎红头巾,他们对手身穿蓝色衣裤,头扎蓝色头巾,两边人员都英姿勃勃,相应来说,白鹿书院学子文雅些,捕快队威武些。
当姑娘们发觉状元探花也在场上,顿时欢呼起来。
一时球赛开始,姑娘似乎不是看马球,而是转为来看探花郎。
‘楚景春’的喊声此起彼伏。
瑶草似乎觉得身在蓝队的状元公脸色也蓝了。
薇君莲君不但自己喊叫白鹿书院必胜,楚景春必胜,还拉着瑶草瑶枝,要她们一起喊叫:瑶草瑶枝,快点替白鹿书院助威呀!瑶草实在喊不出口,瑶枝也是一般,瑶枝贴着瑶草耳朵直嘀咕:三妹妹,汴京城里姑娘也太疯张了!瑶草轻声笑道:不要大惊小怪,城里不比乡下,我听四表姐说,这汴京城里到处都有女老板呢,他们骑马驾车,喝酒骂人做生意,什么都会,听说还有女捕快,女仵作,女讼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瑶枝只喊天:真的啊,这样女人还是女人嘛?瑶草忙拐一拐瑶枝:嗨,小声些。
怎么不是啊,卓文君还当垆买酒呢,人家不是女人?她可是大才女呢!瑶枝笑道:也是啊,反正我是不敢,会被祖母打死的,三叔也不会放过。
这话瑶草当然相信,亲生女儿也不放过,瑶枝当然不会放过了。
瑶草心头久违的痛楚感一下子又回来了,闷疼的让人窒息。
瑶草摇摇头,长长呼出几口浊气,又猛喝几口茶水,终于稍稍纾解心中郁闷。
为了忘却不快,瑶草想着跟着莲君大声喊叫,却不好意喊叫楚景春,因而改喊:方英俊,必胜,方英杰,必胜,白鹿书院,必胜!瑶草不和谐声音打乱了薇君莲君同意声音,薇君恼了,板栗敲在瑶草额上:叫楚景春,谁让你叫方英俊?瑶草摸摸额头,往楠君身边靠靠这才道:表哥赢了,探花郎自然就赢了嘛?薇君霸道的说:你要么就喊楚景春,要么闭嘴不许喊,打乱我们阵法。
楠君伸手替瑶草揉摸额头,斥责薇君:你喊你的,她喊她的,你干什么打人?再要闹,你也不许喊楚景春,都含放英俊,方英杰。
薇君一撇嘴:我才不喊,会被人笑死。
跟瑶草赌气似地,憋足了嗓子喊叫‘楚景春’。
楠君遂对瑶草笑笑:好疼不疼啊?别跟她一般见识,父母把她宠坏了,回头我告诉祖母责罚她。
瑶草确实有些疼,不过楠君的笑容很温暖,因摇头:不疼,大表姐揉了就不疼了。
楠君搂搂瑶草:薇君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你回头跟我园子去玩儿,我那院子里好些花儿都开了,听说你喜欢八哥鹦鹉,我那儿有两只,反正将来又不能带走,就送与你了。
真的啊?瑶草顿时兴奋起来,并不是因为东西,而是因为贞静贤淑的大表姐肯邀请自己去做客,瑶草一直以为除了三舅母外祖母,大家并不喜欢自己,虽然很想跟表姐们接近,却也不敢乱走,楠君表姐是表姐交朋友的风向标,她喜欢自己,梨君薇君莲君至少不会再疏离自己。
瑶草知道,社会圈子对一个女孩子将来生活很重要,它决定你生得如鱼得水,还是一团死水。
在老家,瑶草因为瑶枝玉兰几位堂兄支持,不止一次挫败了瑶玉的挑衅,逐渐让她失宠于柯老夫人。
如今能得到大表姐邀请,瑶草知道,只要大表姐把自己当成妹妹疼爱,自己和谐的打进亲戚圈子,就成功了一半了。
楠君笑着点头,摸摸瑶草兴奋小脸蛋:嗯,我这一向太忙了,也不顾的招呼你,明儿姐妹们都到我院子里聚一聚,我有很多小玩意儿,你们喜欢的可以挑些,我院子里也是花木葱茏,我们也学学文人雅士,品茶饮酒吟诗作赋一番,岂不是雅致。
瑶草拍掌说声好,忽然又想起自己方才学完千家诗,父亲正在叫自己学习女戒,看列女传,还没正经教导自己作诗作赋填词,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教导自己学这些。
遂又讪讪一笑:吟诗作赋啊,我不会呢!楠君笑道:姑娘家家,谁又会多少,毕竟几百年才出一个谢道韫,一个薛涛呢!我们弄这些不过附会风雅学先贤呗!瑶草点头微笑,忽然放开心胸,大声叫喊:楚景春,必胜!把自己也吓一跳,慌忙看着楠君讪讪笑,楠君掩嘴笑起来。
忽听耳边有人嗤笑:嗤,楚景春那么好呢,不过小白脸,还被郡主抢了女婿招赘了,你们喊也白喊!作者有话要说: 车架在瑶草神游之时停在了城西一座院落前停住了,并非要下车步行,而是要等待之前车辆往内转移,瑶草拨开门帘瞧一下,多数车马自边门而进,也有走正门的,像瑶草大表哥们就把马儿交给仆从,大摇大摆进了大门。
显然瑶草们这辆车要走边门。
不过,因为宋家老大宋必正的关系,瑶草们这辆车被特特指引着,越过一起先到的马车,优先进入院内,到了内院,车进了二门,楠君梨君薇君等互相检查仪表,莲君还替瑶草拢拢头发,瑶草也替莲君正正珠钗,心里无来由噗通噗通跳起来, 这是瑶草两辈子头一次出门应酬。
一时车架停住,丫头掀帘子,瑶草几姐妹在二门内下车,连同主屋的路面铺着大青砖,两边种着花草树木。
瑶草姐妹们无需走路,自有仆从抬了敞篷的轿椅来抬着瑶草等进了二门,宋家的正方于方家不同,是无间正方,非常气势。
瑶枝协同丫头已经在等候瑶草们了。
瑶枝见了瑶草有些忐忑:三妹妹,对不起啊,我是怕我们都去看夸官,三叔会生气,所以......经过夸官的热闹,瑶草已经不生气了,笑一笑:你不去是你的损失,干什么说对不起,没事儿!瑶枝得了这话,顿时高兴了;三婶与三舅母在后面亭子间与夫人们喝茶赏茶花,三妹你不知道,后园里有一株红茶花,三四丈高树冠,红艳艳的花朵只怕有千朵万朵呢,我们数了半天横竖没数清,与我们家里野茶花可没得比呢。
薇君一贯瞧不起瑶草寄生虫,对瑶枝就更瞧不上,见她这般咋咋呼呼少见识,嘴唇瞥了有撇,一丝哂笑噙在嘴角。
要不是她今天已经挨了楠君数次警告,早就讥笑出声了。
瑶草察觉道薇君哂笑,忙一拉瑶枝:见过表姐妹们。
瑶枝吐吐舌头红了脸,上前厮见,楠君娴静摸摸瑶枝,梨君面色瑰丽,对着瑶枝笑得亲切。
薇君依哂笑,莲君一手拉了瑶枝,一手拉了瑶草:婆婆妈妈真啰嗦也,我们快些进去,三婶姑母要等急了,还要去站好位子呢。
姐妹们进去先临水阁拜见宋夫人,再见过方氏与三舅母。
三舅母替瑶草们引荐各位夫人,方家小姐们便跟着三舅母教导一一与各位夫人见礼,瑶草低头一路行礼叫着某某夫人,上次余夫人府尹夫人都在,另有许多不认识的富态夫人,一个个脸上挂着疏离客气笑容,夸奖几句,说方家女儿生得好。
大家寒暄一阵,几位夫人继续斗牌,三舅是主角,瑶草母亲是配角,与三舅母余夫人两边看牌。
余夫人面前已经堆了几大串制钱了,闪亮亮的,穿着红绳子。
瑶草姐妹们则被丫头带去茶花树下桌上就坐。
几姐妹去的晚些,茶树下已经坐了满满两桌小姐在吃茶观花了。
楠君不疾不徐,带着姐妹们与各位小姐打过招呼方才落座,有熟识的也交谈几句,不大熟识点头致意报以微笑。
梨君薇君莲君都有各自熟识的密友,大家说说笑笑好一阵子。
今次楠君表姐郑重的对大家介绍了瑶草:这还是我姑母女儿柯瑶草,我姑父是今次进士,正在等候放外任,表妹眼下在我家做客,不久即将离京。
瑶草使了很大力气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却跟蚊子一般嗡嗡,顿时有些慌张,一时有些手脚无措,只觉得邻桌小姐们在笑话自己,慌乱间,有些沮丧回到座上。
却见楠君表姐对着自己提甜甜一笑,顿时心头一暖安了心,学着楠君表姐的样子,挺了腰背,并腿收复低头,左手端起茶盏,右手轻轻拈起盖碗儿,慢慢刮着描金的茶碗,小口品茶。
薇君却是十分毛躁,捧着茶碗,眼睛四处张望:哥哥们呢?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楠君扫她一眼淡淡一笑,提醒她旧案未消,稍安勿躁。
薇君忙着低头喝茶,结果哧溜出声,旁边桌上有美人侧目,有细小刻薄之声传来:嗤,商贾女就是商贾女,无论如何......莲君忙拉拉薇君,示意她轻声。
这话瑶草听了许多遍了,瑶玉在家简直当歌唱,因抬头,只怕瑶玉也来了?却看见一粉红衫子小姐正低声呵斥一鹅黄衫子:玉芳,吃茶!与她们同桌一绿衫子女子与瑶草对视一眼,嫣然一笑,瑶草心头一暖,只觉得这位姐姐长得好。
回头却见楠君皱眉,梨君脸红耳赤。
薇君已经嚷嚷起来:商贾之女?别忘了,某人爹爹虽是举人,爷爷可也是卖米卖面卖吃卖穿,卖油盐酱醋茶呢!那黄衫子勃然而起:你说谁?似乎要冲过来理论,却被身边粉红衫子拉住了。
楠君皱眉看向薇君,警告她老实些,薇君这个刺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僵着说出了声:哼,你爹爹中了举人了不起啊,我叔叔如今点了翰林呢,谁更铜臭啊!梨君挨着薇君,忙捂了她嘴,那边厢黄衫子很快被粉红衫子压服了。
这边厢楠君也很快压服了薇君:再闹就送你回去,没得丢我们大家脸。
一时间,那边桌上其余小姐三三两两起身观花草去了,有一两个甚至走到夫人们跟前去看斗牌。
桌上只剩下气鼓鼓的黄衫子粉红衫子两位。
薇君虽然不服气,还是住了口。
莲君这次却没挂落薇君,反而好言相劝:三姐理她作甚么,她以为青葱开了花就是水仙了?哈,看见吧,她倒瞧不起我们,谁想别人也不理她们了。
莲君这话虽然说得解恨,楠君却板起了脸:你也想被送回去?莲君薇君都气鼓鼓的,梨君笑道:左不过是亲戚,情留一线好见面。
莲君薇君还要争执,楠君顿时变脸。
瑶草眼见,看见方英勋柯家有小黑胖子三人联袂而来,忙道:大表姐,五表哥!楠君抬头笑道:马球赛要开场了。
各位姑娘们开始相互整理仪容,果然,两位俊俏丫头走到夫人们跟前禀道:夫人,大少爷叫婢子来请夫人小姐们过去,马球赛即将开始了。
宋夫人便请各位夫人移步,他上手一位夫人笑道:我们老胳膊老腿不爱那些热闹,你不押着我的牌就是了。
同桌几位夫人都附和道:正是这话,你那牌打得太精,略松一松吧。
宋夫人笑着吩咐丫头:绿萝,你带小姐们过去,好好照应着。
绿萝丫头笑道:不劳夫人挂心,大少爷一早吩咐了,桌椅板凳,茶果点心都备齐了,婢子才来的。
宋夫人点头笑:这就好,让表姐们好好照应客人。
那丫头答应着款款往瑶草这边来了。
那黑小胖去乘着绿萝说话的功夫往瑶草们席上来了,瑶草生怕他又动手动脚,忙挺直了身子,不料这回他缠上了梨君:梨君姐,大哥替你准备了贵宾的位子哟,我来带你们去!薇君莲君似乎得了莫大荣宠,一左一右搀着梨君:姐姐,我们陪着你!绿萝原本在旁边桌上跟粉红衫子姐妹说话:表小姐,夫人让婢子传话,说夫人有事走不开,让表小姐妹好好照应客人。
黄衫子却招手叫过黑小胖去:武哥儿,我问你,我与姐姐位子在什么地方?黑小胖嘻嘻一笑:见过与玉芬姐玉芳姐,位子啊,大哥没说啊,去了就知道了。
黄衫子一指瑶草们:那她们怎么知道?黑小胖笑道:大哥告诉我的,我就知道了,你们的位子大哥没说,我如何知道呢!黄衫子伸手就拧住了黑小胖的耳朵:我叫你油滑,说?黑小胖吃疼,忙忙哀求:好二表姐,松手,松手,你们在平席上,反正有位子,你不服问大哥去,这次球赛都是大哥铺排,跟我没关系,我跑腿报信的。
玉芬一边呵斥一边帮忙,叫玉芳的总算松开了小黑胖的耳朵,小黑胖一得了就翻脸道:野蛮人!一跺脚回到瑶草们席上,抢着上来就牵瑶草手:嗨,瑶草姐,你跟我一起,贵宾席上看得清楚,又不吃草吃灰。
瑶草冷不防被他牵住,生怕楠君指责,也不敢抬头,只把手夺了回来:我与姐姐们一起,不劳公子挂心。
说着回身与瑶枝牵手而行,那小黑胖又贴上来讨好道:那你可没有贵宾席哟,你跟我一起就可以坐在亭子间,既遮风挡雨有看的清楚些。
瑶草怕碰见大黑胖,也不愿意离开表姐们单独行动,遂拉着瑶枝退到楠君身边:无功不受禄,我们不去,小公子费心了。
小黑胖皱眉生了气:你这人至于吗了,不就是一对好玩的鹅嘛,我这般讨好你也不肯,真没劲儿。
言罢气呼呼径自走了。
瑶草终于安心,忽然间见表姐们瞧着自己,忙着撇清:我跟他不熟,他是为了要我的黄小丫红小丫贿赂我,我才不上当。
楠君点头道:知道,下次拒绝要委婉些,别这样直不笼统,我们固然是客人,得罪主人可不好,他是小孩子不计较,大人们知道了就不好。
瑶草嘴里答应:哦,知道了大表姐!心里却把大黑胖小黑胖死来死去骂了半天,方才解气。
马球赛在园子一大块空地上,周边用蓝色帏布拉起了圈子,帏布周围一色摆放着桌椅板凳,茶水果品。
周边一角,有一个高出地面的四五尺大亭子掩映在花草之间,里面摆了几张桌椅板凳,早有红衫绿裤小丫头侍立,内里已经坐了几位小姐。
瑶草跟这楠君表姐在球场边就坐,反正戴着帷帽,谁也不认识谁。
瑶草很快找着了白鹿书院两位表哥,她们身着红球衫,头扎红头巾,他们对手身穿蓝色衣裤,头扎蓝色头巾,两边人员都英姿勃勃,相应来说,白鹿书院学子文雅些,捕快队威武些。
当姑娘们发觉状元探花也在场上,顿时欢呼起来。
一时球赛开始,姑娘似乎不是看马球,而是转为来看探花郎。
‘楚景春’的喊声此起彼伏。
瑶草似乎觉得身在蓝队的状元公脸色也蓝了。
薇君莲君不但自己喊叫白鹿书院必胜,楚景春必胜,还拉着瑶草瑶枝,要她们一起喊叫:瑶草瑶枝,快点替白鹿书院助威呀!瑶草实在喊不出口,瑶枝也是一般,瑶枝贴着瑶草耳朵直嘀咕:三妹妹,汴京城里姑娘也太疯张了!瑶草轻声笑道:不要大惊小怪,城里不比乡下,我听四表姐说,这汴京城里到处都有女老板呢,他们骑马驾车,喝酒骂人做生意,什么都会,听说还有女捕快,女仵作,女讼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瑶枝只喊天:真的啊,这样女人还是女人嘛?瑶草忙拐一拐瑶枝:嗨,小声些。
怎么不是啊,卓文君还当垆买酒呢,人家不是女人?她可是大才女呢!瑶枝笑道:也是啊,反正我是不敢,会被祖母打死的,三叔也不会放过。
这话瑶草当然相信,亲生女儿也不放过,瑶枝当然不会放过了。
瑶草心头久违的痛楚感一下子又回来了,闷疼的让人窒息。
瑶草摇摇头,长长呼出几口浊气,又猛喝几口茶水,终于稍稍纾解心中郁闷。
为了忘却不快,瑶草想着跟着莲君大声喊叫,却不好意喊叫楚景春,因而改喊:方英俊,必胜,方英杰,必胜,白鹿书院,必胜!瑶草不和谐声音打乱了薇君莲君同意声音,薇君恼了,板栗敲在瑶草额上:叫楚景春,谁让你叫方英俊?瑶草摸摸额头,往楠君身边靠靠这才道:表哥赢了,探花郎自然就赢了嘛?薇君霸道的说:你要么就喊楚景春,要么闭嘴不许喊,打乱我们阵法。
楠君伸手替瑶草揉摸额头,斥责薇君:你喊你的,她喊她的,你干什么打人?再要闹,你也不许喊楚景春,都含放英俊,方英杰。
薇君一撇嘴:我才不喊,会被人笑死。
跟瑶草赌气似地,憋足了嗓子喊叫‘楚景春’。
楠君遂对瑶草笑笑:好疼不疼啊?别跟她一般见识,父母把她宠坏了,回头我告诉祖母责罚她。
瑶草确实有些疼,不过楠君的笑容很温暖,因摇头:不疼,大表姐揉了就不疼了。
楠君搂搂瑶草:薇君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你回头跟我园子去玩儿,我那院子里好些花儿都开了,听说你喜欢八哥鹦鹉,我那儿有两只,反正将来又不能带走,就送与你了。
真的啊?瑶草顿时兴奋起来,并不是因为东西,而是因为贞静贤淑的大表姐肯邀请自己去做客,瑶草一直以为除了三舅母外祖母,大家并不喜欢自己,虽然很想跟表姐们接近,却也不敢乱走,楠君表姐是表姐交朋友的风向标,她喜欢自己,梨君薇君莲君至少不会再疏离自己。
瑶草知道,社会圈子对一个女孩子将来生活很重要,它决定你生得如鱼得水,还是一团死水。
在老家,瑶草因为瑶枝玉兰几位堂兄支持,不止一次挫败了瑶玉的挑衅,逐渐让她失宠于柯老夫人。
如今能得到大表姐邀请,瑶草知道,只要大表姐把自己当成妹妹疼爱,自己和谐的打进亲戚圈子,就成功了一半了。
楠君笑着点头,摸摸瑶草兴奋小脸蛋:嗯,我这一向太忙了,也不顾的招呼你,明儿姐妹们都到我院子里聚一聚,我有很多小玩意儿,你们喜欢的可以挑些,我院子里也是花木葱茏,我们也学学文人雅士,品茶饮酒吟诗作赋一番,岂不是雅致。
瑶草拍掌说声好,忽然又想起自己方才学完千家诗,父亲正在叫自己学习女戒,看列女传,还没正经教导自己作诗作赋填词,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教导自己学这些。
遂又讪讪一笑:吟诗作赋啊,我不会呢!楠君笑道:姑娘家家,谁又会多少,毕竟几百年才出一个谢道韫,一个薛涛呢!我们弄这些不过附会风雅学先贤呗!瑶草点头微笑,忽然放开心胸,大声叫喊:楚景春,必胜!把自己也吓一跳,看着楠君讪讪笑,楠君顿时掩嘴笑起来。
忽听耳边有人嗤笑:嗤,楚景春那么好呢,不过小白脸,还被郡主抢了女婿招赘了,你们喊也白喊!4343、勾心斗角 ...瑶草抬头,却是黑大胖宋必文,心里道声晦气,忙转头专心去看球赛头。
薇君却不能容别人轻蔑探花郎,随即嗤笑回去:谁管他招驸马还是招郡马,我们只看他球打得好,玉树临风就好!薇君说话间斜着眼睛瞟着大黑胖滚圆的身子,那意思忒明白了,你个臭黑胖嫉妒也是白嫉妒,我们就不喜欢黑胖子,怎的!莲君也瞪黑大胖一眼,回头故意与薇君一起大声助威呐喊,再不理人。
大黑胖顿时气愤愤的要发作。
楠君像是见惯了他们斗法,微笑岔开话题:嗯,文表弟这衣衫穿起来挺精神,看着似乎是白鹿书院球衫,哪位姐姐手艺,都可以乱真了?大黑胖心眼虽多,到底孩子爱显摆,且温柔娴静的美少女向来无敌,大黑胖一下子被南郡微笑收复了,得意了:楠姐姐看出来了,原本就是我大哥球衫改小来着,等我将来自己入了白鹿书院,就有自己球衫了。
楠君点头:嗯,就知道文弟有志向,好生努力,将来你上场比赛,姐姐定然来给你助威,再送你一双千层底儿做贺礼,你可喜欢?大黑胖子龇牙一笑:谢谢楠姐姐,到了那一日,姐姐可别忘了!楠君一再保证忘不了,大黑胖笑眯眯直道谢。
瑶草以为这下子胖子要打发了,悄悄舒口气,与瑶枝会心笑一笑。
谁知巧不巧的却被黑大胖也看见瑶草折服神情。
这个任性的官少爷顿时不忿了,恼怒了,心想,我又没得罪过你,你何必这般针对我,讨厌我呢!忽然想起上次被这个小丫耍乐,方才怨气瞬间又冒了出来,他也明白了,瑶草这个丫头压根就对自己有成见,也鬼的很,不好唬弄。
要她屈服得另辟蹊径。
这小家伙长得笨,脑子却不笨,但见他笑眯眯眼睛一转悠,忽然对着楠君躬身一拜,正儿八经唱个诺:楠姐姐在上,小生这里有礼了,我有一件事为难事,还请楠姐姐援手则个。
大黑胖原本就圆滚滚的,这一勾腰驼背就更加滚圆似个黑炭球了。
楠君给圆滚滚的大黑胖逗乐了,掩嘴一笑:二公子请起,不必多礼,有话讲来就是!大黑胖抱拳言道:是这样,我新买了一只八哥幼鸟养着,想教他说话,不料这只笨鸟如何教也不开金口,正在失望,却不料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天听家有兄弟说起,八哥幼鸟需要捻舌或是修舌方能说话,她两位妹子都会调教八哥,我就起了意,想请楠君表姐给小可一个面子,发下话来,让瑶草妹妹帮帮我。
这大黑胖子乃是吸取早上小黑胖的教训,明知道瑶草不待见他兄弟,转而走上层路线,直接求到楠君这个监护人头上。
楠君笑着沉吟,眼睛却在征询瑶草意思,明了瑶草的意思,她方好回绝或是应承。
瑶草却不信黑大胖这话,柯家有明明说了,这黑胖子很会调教小猫小狗,也养了不少八哥鹦鹉,因戳穿他的谎言:我听三堂兄说了,你家里有很多鸟儿猫儿,还有二公子所养的八哥十分会说话,还会跟人请安问好,如何今日又说八哥不会说话呢?楠君闻言疑惑的看向大黑胖:是这样吗?小孩子说谎可不好?大黑胖显然没有想到柯家有把这些话也告诉了瑶草,咬咬嘴巴愣住了。
瑶草看见大黑胖吃瘪,心头愉悦,低头抿嘴一笑。
与瑶枝捏捏手,以示庆贺。
大黑胖既然跟瑶草杠上了,岂能轻易放过瑶草,纨绔也有三板斧,很快有了后招,对着楠君一拱手:姐姐有所不知,那只会说话的八哥是在市场所买人家调教好了鸟儿,足足花了我五两银子呢,却那鸟儿所说虽多,却不是小弟所需要。
这八哥幼鸟却是用了一百个大钱买来,想自己调教好了,夏秋作为寿礼送给母亲解闷儿,只可惜我教了他一月有余,它连一个字儿也不会,只会瞎叫唤,白瞎了一张好嗓子。
小弟本来已经失望了,今日听了瑶草妹妹有着绝招,方才腆着脸来请求姐姐,望楠君姐成全。
楠君这个姐姐很可心,并不强迫人,虽然黑大胖说得诚恳,楠君还是看着瑶草,示意她自己决定。
瑶草且不会这般轻易屈服,黑眸一转悠又道:捻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呢,我们在京都又住不得许久,你不如去夜市找买鸟之人拜师岂不是更省事儿,或者你干脆去买一只会说生日敬语的鸟儿呢,其实那鹦鹉最会学舌,又不用捻舌修舌这么麻烦。
大黑胖岂容瑶草推脱,见招拆招,马上言道:不需要妹妹亲自动手,俗话说的好,授人鱼,不如授人渔,妹妹只需今日与我做个示范,教我一招半式,我学会了以后也好自己训练鸟儿。
且我的零花钱也不多,五两银子要攒三个月才成,且那鹦鹉比八哥还贵些,买只合心意的,约莫要十两八两不止呢,实在不合算。
说起来,母亲也不缺我这鸟儿,我给母亲寿礼重在一份心意,就是我买得起,也不及自己训练出来的鸟儿有情义了不是。
再说,我还想学会了,调教好鸟去夜市交易,换回我自己所需物品呢!大黑胖这话说得让人动容,又是替母亲献寿礼是表孝心,又说了还想学会一门手艺去交易自己所需物品,既合情合理,又有情有义,还知道节省银钱,在这样纨绔当道的年月,连柯家有这样只有几亩土地的土少爷,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事生产,宋必文这样知道自给自足的官家少爷,就委实难得了。
且那大黑胖说完这话,一张胖乎乎的肉脸儿满是巴结的笑意儿,一双咪咪眼眨巴眨巴瞧着楠君,大有你不应许我再缠,我就哭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大黑胖又打拱又唱诺,礼仪谦谦。
楠君既对他心生好感,且不会让他哭泣,因而一笑:如此,瑶草妹妹你就去一下。
瑶草立志不跟这个前生冤孽有所牵连,因为无他话反驳,只得搬书本教条,权做抵挡: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二少爷饱读诗书,竟不知道这个理儿?瑶枝忙点头插嘴附和:就是,就是,您请吧!大黑胖顿时张口结舌,黑脸黢黑:这个?他不只能撒赖说我不知道,这显得没学问。
他若说知道也是错了,这是明知故犯,强人所难。
楠君见黑大胖被小表妹拿住,顿时嫣然一笑。
薇君却烦了:哎哟,瑶草妹妹,你就去一下嘛,留他在这里啰里啰嗦真烦人。
什么男女授受不受的,你多大呢?再说我们两家本是通家之好,既是姻亲又是表亲,他母亲又是你干舅母,你礼物也受了,如何不认表兄了?快去,快去,散场后与我们会合就是了。
莲君也帮腔:就是嘛,年纪轻轻老学究似地干什么,快去快去。
楠君也微笑道:你们既有兄妹名份,教教他也无妨,去吧,完事也不用回来这里,直接去寻姑母就是了。
出来之时,母亲确实吩咐过瑶草,要她一切听从大表姐大表哥安排,此刻楠君发话,代表家长,瑶草再不得推脱,只得认命起身。
瑶枝恋恋不舍马球赛,却又怕瑶草说她不仗义,因试探道:要不,我陪三妹妹去吧?瑶草尚未表态,大黑胖已经代她拒绝:这个,一事不烦二主,有瑶草妹妹襄助也就是了,不敢劳动瑶枝妹妹。
瑶枝正不想跟他们兄弟掺和,黑小胖完全不按规矩办事,见黑大胖如何说法正合心意。
瑶草只得带着青果青叶与众表姐告辞。
且说瑶草板脸随着大黑胖往回走,预备穿过垂花月门,却不料一个小丫头匆匆自月门内跑出来,一头撞在大黑胖怀里。
幸亏大黑胖够分量,哎哟一声后退几步,却没跌倒。
不过也疼得直皱眉。
瑶草见状只觉得撞得好,正在称愿,耳听大黑胖问道:噫,你不是大表姐丫头香儿吗,如何在这里?那丫头低头不答话,预备要跑,却被大黑胖的小厮小山抓住了:你胆子不小,少爷问你话竟敢不答!那香儿支支吾吾道:我出去方便,急着回去,一时忙乱没看见二少爷,还请二少爷饶恕则个。
大黑胖闻言挥挥手:去吧,下次眼睛放亮些,再这般没头没脑,小心我让娘卖了你。
瑶草心里只翻白眼,就知道这个纨绔一离了人前就露本色了。
也不等那大黑旁,抬脚往月门去,又见一丫头跟哪儿东张西望。
瑶草原没在意,却听见青果‘噫’了一声,瑶草随着她的眼神一看,问道:怎的了?青果低声言道:那丫头我认得,是梨君小姐跟前丫头柳儿,只她不跟着丽君小姐却在这里偷懒呢!瑶草见那丫头频频向远处张望,神色甚是惊慌,还以为她有什么难处,毕竟是方府丫头,遂走近些,问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
谁知那丫头见了瑶草撒丫头要跑,一幅做贼心虚的摸样挂在脸上。
瑶草顿时警觉,忙喝令青果青叶将她制住。
瑶草上前问道:你如何在这里,二表姐呢?柳儿忙摆手道:就我一个出来散散,二小姐不在这里。
瑶草顺着她方才张望的方向一瞄,隐约见那鱼池亭上有一翠衫女子背对着这边,身边那红衫男子,瑶草却看清了,那黑黑皮色实在少见得很。
瑶草陡然想起那些书上所写才子佳人。
因抬头仔细观瞧,远远瞧见竹林掩映池亭中内凭栏喂鱼者正是梨君与宋大公子。
亭子绿竹掩映亭下碧水悠悠,明丽翠衫女儿,红衫挺拔儿郎,双双凭栏观鱼,瑶草觉得画面真美。
青果也看清了,惊慌道:小姐,是二表姑娘!柳儿闻言,顿时惊慌失措,正要惊叫,瑶草怕她惊动旁人,忙狠狠喝道:闭嘴!梨君私会情郎,这事儿可大可小,若瑶草这样亲眷不去宣扬,便也无事,倘若被有心人宣扬开来,今日这样闺秀群聚的日子,梨君名誉就完了,还会连累整个方家兄弟姐妹,连寄居瑶草瑶枝也不能幸免。
瑶草原要悄悄避开,忽然想起方才那丫头十分可疑,约莫正是与薇君口角玉芳的丫头,心头一跳,莫非?正在犹豫,大黑胖已经追上来了,睨着瑶草:你跟那儿做什么?怎么,想耍赖啊?瑶草怕他看见梨君与宋大公子瞎嚷嚷,忙迎上去,预备支开他。
谁知大黑胖已经看见了:那不是我大哥吗,怪道一眨眼就不见了,原来跑这儿来了。
瑶草心头暗叫不妙,忙给青果使眼色,让她去叫大表姐楠君来。
自己微笑应付大黑胖:你是千里眼呀,这大老远的就认得清了,快走呀,不是说很着急嘛!谁料话音刚落,青果匆匆而回,与瑶草附耳道:小姐不好了,乔家两位表小姐带着好几位小姐过来了。
瑶草顿时一惊,看来梨君表姐被人暗算了。
青果声音不算大,大黑胖却也听见了,顿时一乐,一幅看戏的神情。
瑶草心下着急,万不能让梨君暴露在众人面前丢丑,忙一拉大黑胖:你不许乱说,跟我一起过去,过了这茬,我帮你训练八哥!保管她跟鹦鹉一般能说会道。
谁料黑大胖咧嘴一乐道:我要黄小丫!瑶草怒道:你,那人也是你哥哥!大黑胖道:男人不怕这些事儿!女孩子嘛,就……瑶草想到自己前生惨痛,忙道:成交!回头吩咐青果:你避过她们去找大表姐。
自己领头就往竹林里鱼池亭子跑去,青果青叶柳儿也跟着飞跑,大黑胖紧随其后,嘴里犹自嘀咕:说话算话啊!瑶草再次回头恶狠狠道:闭嘴!渐渐近了,瑶草故意加重脚步迅速走近池鱼亭。
宋大公子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假山石后。
这很好,避免了瑶草等人尴尬。
梨君见了瑶草,顿时脸红耳赤,正要解释什么,瑶草忙走进梨君悄声道:二表姐,李家姐妹带着许多闺秀过来了。
梨君顿时慌乱不堪:这如何是好?瑶草压制惊慌,接手与梨君共同端着鱼饵,示意梨君继续撒饵喂鱼。
姐妹低头,双双平伏喘息。
大黑胖随后赶到,与他的小厮变戏法似的变出几只鸟笼来挂亭子边竹枝上,递给瑶草一把竹刀,捉出一只八哥捏住嘴巴,让瑶草替她捻舌。
梨君腿子发软,见状也不喂鱼了,围过来坐下,观看瑶草替八哥捻舌。
这一只八哥被刮舌,疼得直扑棱,树上另一只八哥吓住了,跳上跳下叫道:救命,住手!鹦鹉却扇扇翅膀叫道:小山倒茶,客人来了,笨东西!笨东西!倒茶呀!这口气恰似大黑胖,瑶草等人闻言一乐,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
梨君借着这一笑,也自然起来。
大黑胖脸色黑红,回头一瞪眼:笨鸟,闭嘴,小心我扒光你毛煨汤喝!鹦鹉顿时哀婉出声:少爷饶命呀,再不敢啦!众人哄堂大笑。
正当此时,一大群闺秀转过月门往鱼池亭而来,领头的正是方才与瑶草们发生不愉快的玉芳玉芬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2s2s22009lzz760415两位亲亲厚爱,鞠躬!!!瑶草抬头,却是黑大胖宋必文,心里道声晦气,忙转头专心去看球赛头。
薇君却不能容别人轻蔑探花郎,随即嗤笑回去:谁管他招驸马还是招郡马,我们只看他球打得好,玉树临风就好!薇君说话间斜着眼睛瞟着大黑胖滚圆的身子,那意思忒明白了,你个臭黑胖嫉妒也是白嫉妒,我们就不喜欢黑胖子,怎的!莲君也瞪黑大胖一眼,回头故意与薇君一起大声助威呐喊,再不理人。
大黑胖顿时气愤愤的要发作。
楠君像是见惯了他们斗法,微笑岔开话题:嗯,文表弟这衣衫穿起来挺精神,看着似乎是白鹿书院球衫,哪位姐姐手艺,都可以乱真了?大黑胖心眼虽多,到底孩子爱显摆,且温柔娴静的美少女向来无敌,大黑胖一下子被南郡微笑收复了,得意了:楠姐姐看出来了,原本就是我大哥球衫改小来着,等我将来自己入了白鹿书院,就有自己球衫了。
楠君点头:嗯,就知道文弟有志向,好生努力,将来你上场比赛,姐姐定然来给你助威,再送你一双千层底儿做贺礼,你可喜欢?大黑胖子龇牙一笑:谢谢楠姐姐,到了那一日,姐姐可别忘了!楠君一再保证忘不了,大黑胖笑眯眯直道谢。
瑶草以为这下子胖子要打发了,悄悄舒口气,与瑶枝会心笑一笑。
谁知巧不巧的却被黑大胖也看见瑶草折服神情。
这个任性的官少爷顿时不忿了,恼怒了,心想,我又没得罪过你,你何必这般针对我,讨厌我呢!忽然想起上次被这个小丫耍乐,方才怨气瞬间又冒了出来,他也明白了,瑶草这个丫头压根就对自己有成见,也鬼的很,不好唬弄。
要她屈服的另辟蹊径。
这小家伙长得笨,脑子却不笨,但见他笑眯眯眼睛一转悠,忽然对着楠君躬身一拜,正儿八经唱个诺:楠姐姐在上,小生这里有礼了,有一件事儿难事儿,要请楠姐姐援手则个。
大黑胖原本就圆滚滚的,这一勾腰驼背就更加滚圆似个黑炭球了。
楠君给圆滚滚的大黑胖逗乐了,掩嘴一笑:二公子请起,不必多礼,有话讲来就是!大黑胖抱拳言道:是这样,我新买了一只八哥幼鸟养着,想教他说话,不料这只笨鸟如何教也不开金口,正在失望,却不料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天听家有兄弟说起,八哥幼鸟需要捻舌或是修舌方能说话,她两位妹子都会调教八哥,我就起了意,想请楠君表姐给小可一个面子,发下话来,让瑶草妹妹帮帮我。
这大黑胖子乃是吸取早上小黑胖的教训,明知道瑶草不待见他兄弟,转而走上层路线。
楠君笑着沉吟,眼睛却在征询瑶草意思,明了瑶草的意思,她方好回绝或是应承。
瑶草却不信黑大胖这话,柯家有明明说了,这黑胖子很会调教小猫小狗,也养了不少八哥鹦鹉,因戳穿他的谎言:我听三堂兄说了,你家里有很多鸟儿猫儿,还有二公子所养的八哥十分会说话,还会跟人请安问好,如何今日又说八哥不会说话呢?楠君闻言疑惑的看向大黑胖:是这样吗?小孩子说谎可不好?大黑胖显然没有想到柯家有把这些话也告诉了瑶草,咬咬嘴巴愣住了。
瑶草看见大黑胖吃瘪,心头愉悦,低头抿嘴一笑。
与瑶枝捏捏手,以示庆贺。
大黑胖既然跟瑶草杠上了,岂能轻易放过瑶草,纨绔也有三板斧,很快有了后招,对着楠君一拱手:姐姐有所不知,那只会说话的八哥是在市场所买人家调教好了鸟儿,足足花了我五两银子呢,却那鸟儿所说虽多,却不是小弟所需要。
这八哥幼鸟却是用了一百个大钱买来,想自己调教好了,夏秋作为寿礼送给母亲解闷儿,只可惜我教了他一月有余,它连一个字儿也不会,只会瞎叫唤,白瞎了一张好嗓子。
小弟本来已经失望了,今日听了瑶草妹妹有着绝招,方才腆着脸来请求姐姐,望楠君姐成全。
楠君这个姐姐很可心,并不强迫人,虽然黑大胖说得诚恳,楠君还是看着瑶草,示意她自己决定。
瑶草且不会这般轻易屈服,黑眸一转悠又道:捻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呢,我们在京都又住不得许久,你不如去夜市找买鸟之人拜师岂不是更省事儿,或者你干脆去买一只会说生日敬语的鸟儿呢,其实那鹦鹉最会学舌,又不用捻舌修舌这么麻烦。
大黑胖岂容瑶草推脱,见招拆招,马上言道:不需要妹妹亲自动手,俗话说的好,授人鱼,不如授人渔,妹妹只需今日与我做个示范,教我一招半式,我学会了以后也好自己训练鸟儿。
且我的零花钱也不多,五两银子要攒三个月才成,且那鹦鹉比八哥还贵些,买只合心意的,约莫要十两八两不止呢,实在不合算。
说起来,母亲也不缺我这鸟儿,我给母亲寿礼重在一份心意,就是我买得起,也不及自己训练出来的鸟儿有情义了不是。
再说,我还想学会了,调教好鸟去夜市交易,换回我自己所需物品呢!大黑胖这话说得让人动容,又是替母亲献寿礼是表孝心,又说了还想学会一门手艺去交易自己所需物品,既合情合理,又有情有义,还知道节省银钱,在这样纨绔当道的年月,连柯家有这样只有几亩土地的土少爷,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事生产,宋必文这样知道自给自足的官家少爷,就委实难得了。
且那大黑胖说完这话,一张胖乎乎的肉脸儿满是巴结的笑意儿,一双咪咪眼眨巴眨巴瞧着楠君,大有你不应许我再缠,我就哭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大黑胖又打拱又唱诺,礼仪谦谦。
楠君既对他心生好感,且不会让他哭泣,因而一笑:如此,瑶草妹妹你就去一下。
瑶草立志不跟这个前生冤孽有所牵连,因为无他话反驳,只得搬书本教条,权做抵挡: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二少爷饱读诗书,竟不知道这个理儿?瑶枝忙点头插嘴附和:就是,就是,您请吧!大黑胖顿时张口结舌,黑脸黢黑:这个?他不只能撒赖说我不知道,这显得没学问。
他若说知道也是错了,这是明知故犯,强人所难。
楠君见黑大胖被小表妹拿住,顿时嫣然一笑。
薇君却烦了:哎哟,瑶草妹妹,你就去一下嘛,留他在这里啰里啰嗦真烦人。
什么男女授受不受的,你多大呢?再说我们两家本是通家之好,既是姻亲又是表亲,他母亲又是你干舅母,你礼物也受了,如何不认表兄了?快去,快去,散场后与我们会合就是了。
莲君也帮腔:就是嘛,年纪轻轻老学究似地干什么,快去快去。
楠君也微笑道:你们既有兄妹名份,教教他也无妨,去吧,完事也不用回来这里,直接去寻姑母就是了。
出来之时,母亲确实吩咐过瑶草,要她一切听从大表姐大表哥安排,此刻楠君发话,代表家长,瑶草再不得推脱,只得认命起身。
瑶枝恋恋不舍马球赛,却又怕瑶草说她不仗义,因试探道:要不,我陪三妹妹去吧?瑶草尚未表态,大黑胖已经代她拒绝:这个,一事不烦二主,有瑶草妹妹襄助也就是了,不敢劳动瑶枝妹妹。
瑶枝正不想跟他们兄弟掺和,黑小胖完全不按规矩办事,见黑大胖如何说法正合心意。
瑶草只得带着青果青叶与众表姐告辞。
且说瑶草板脸随着大黑胖往回走,预备穿过垂花月门,却不料一个小丫头匆匆自月门内跑出来,一头撞在大黑胖怀里。
幸亏大黑胖够分量,哎哟一声后退几步,却没跌倒。
不过也疼得直皱眉。
瑶草见状只觉得撞得好,正在称愿,耳听大黑胖问道:噫,你不是大表姐丫头香儿吗,如何在这里?那丫头低头不答话,预备要跑,却被大黑胖的小厮小山抓住了:你胆子不小,少爷问你话竟敢不答!那香儿支支吾吾道:我出去方便,急着回去,一时忙乱没看见二少爷,还请二少爷饶恕则个。
大黑胖闻言挥挥手:去吧,下次眼睛放亮些,再这般没头没脑,小心我让娘卖了你。
瑶草心里只翻白眼,就知道这个纨绔一离了人前就露本色了。
也不等那大黑旁,抬脚往月门去,又见一丫头跟哪儿东张西望。
瑶草原没在意,却听见青果‘噫’了一声,瑶草随着她的眼神一看,问道:怎的了?青果低声言道:那丫头我认得,是梨君小姐跟前丫头柳儿,只她不跟着丽君小姐却在这里偷懒呢!瑶草见那丫头频频向远处张望,神色甚是惊慌,还以为她有什么难处,毕竟是方府丫头,遂走近些,问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
谁知那丫头见了瑶草撒丫头要跑,一幅做贼心虚的摸样挂在脸上。
瑶草顿时警觉,忙喝令青果青叶将她制住。
瑶草上前问道:你如何在这里,二表姐呢?柳儿忙摆手道:就我一个出来散散,二小姐不在这里。
瑶草顺着她方才张望的方向一瞄,隐约见那鱼池亭上有一翠衫女子背对着这边,身边那红衫男子,瑶草却看清了,那黑黑皮色实在少见得很。
瑶草陡然想起那些书上所写才子佳人。
因抬头仔细观瞧,远远瞧见竹林掩映池亭中内凭栏喂鱼者正是梨君与宋大公子。
亭子绿竹掩映亭下碧水悠悠,明丽翠衫女儿,红衫挺拔儿郎,双双凭栏观鱼,瑶草觉得画面真美。
青果也看清了,惊慌道:小姐,是二表姑娘!柳儿闻言,顿时惊慌失措,正要惊叫,瑶草怕她惊动旁人,忙狠狠喝道:闭嘴!梨君私会情郎,这事儿可大可小,若瑶草这样亲眷不去宣扬,便也无事,倘若被有心人宣扬开来,今日这样闺秀群聚的日子,梨君名誉就完了,还会连累整个方家兄弟姐妹,连寄居瑶草瑶枝也不能幸免。
瑶草原要悄悄避开,忽然想起方才那丫头十分可疑,约莫正是与薇君口角玉芳的丫头,心头一跳,莫非?正在犹豫,大黑胖已经追上来了,睨着瑶草:你跟那儿做什么?怎么,想耍赖啊?瑶草怕他看见梨君与宋大公子瞎嚷嚷,忙迎上去,预备支开他。
谁知大黑胖已经看见了:那不是我大哥吗,怪道一眨眼就不见了,原来跑这儿来了。
瑶草心头暗叫不妙,忙给青果使眼色,让她去叫大表姐楠君来。
自己微笑应付大黑胖:你是千里眼呀,这大老远的就认得清了,快走呀,不是说很着急嘛!谁料话音刚落,青果匆匆而回,与瑶草附耳道:小姐不好了,乔家两位表小姐带着好几位小姐过来了。
瑶草顿时一惊,看来梨君表姐被人暗算了。
青果声音不算大,大黑胖却也听见了,顿时一乐,一幅看戏的神情。
瑶草心下着急,万不能让梨君暴露在众人面前丢丑,忙一拉大黑胖:你不许乱说,跟我一起过去,过了这茬,我帮你训练八哥!保管她跟鹦鹉一般能说会道。
谁料黑大胖咧嘴一乐道:我要黄小丫!瑶草怒道:你,那人也是你哥哥!大黑胖道:男人不怕这些事儿!女孩子就……瑶草想到自己前生惨痛,忙道:成交!回头吩咐青果:你避过她们去找大表姐。
自己领头就往竹林里鱼池亭子跑去,青果青叶柳儿也跟着飞跑,大黑胖紧随其后,嘴里犹自嘀咕:说话算话啊!瑶草再次回头恶狠狠道:闭嘴!渐渐近了,瑶草故意加重脚步迅速走近池鱼亭。
宋大公子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假山石后。
这很好,避免了瑶草等人尴尬。
梨君见了瑶草,顿时脸红耳赤,正要解释什么,瑶草忙走进梨君悄声道:二表姐,李家姐妹带着许多闺秀过来了。
梨君顿时慌乱不堪:这如何是好?瑶草压制惊慌,接手与梨君共同端着鱼饵,示意梨君继续撒饵喂鱼。
姐妹低头,双双平伏喘息。
大黑胖随后赶到,与他的小厮变戏法似的变出几只鸟笼来挂亭子边竹枝上,递给瑶草一把竹刀,捉出一只八哥捏住嘴巴,让瑶草替她捻舌。
梨君腿子发软,见状也不喂鱼了,围过来坐下,观看瑶草替八哥捻舌。
这一只八哥被刮舌,疼得直扑棱,树上另一只八哥吓住了,跳上跳下叫道:救命,住手!鹦鹉却扇扇翅膀叫道:小山倒茶,客人来了,笨东西!笨东西!倒茶呀!这口气恰似大黑胖,瑶草等人闻言一乐,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
梨君借着这一笑,也自然起来。
大黑胖脸色黑红,回头一瞪眼:笨鸟,闭嘴,小心我扒光你毛煨汤喝!鹦鹉顿时哀婉出声:少爷饶命呀,再不敢啦!众人哄堂大笑。
正当此时,一大群闺秀转过月门往鱼池亭而来,领头的正是方才与瑶草们发生不愉快的玉芳玉芬姐妹。
4444、贱皮处处 ...这边梨君刚刚平复下来,乔家姐妹一行人已经临近鱼池亭边,梨君瑶草微笑起身与个人见礼不迭。
瑶草本打算与她们寒暄几句,借机告辞便万事大吉了。
熟料那玉芳进了亭子直奔大黑胖宋必文,等瞧清楚不是她所期待宋必正,立时瞪大眼睛:文表弟?你为何在此?大黑胖一贯不耐烦这两位喧宾夺主,又爱教训人的表姐,立时瞪起小咪咪眼: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未必你来得,我就来不得?玉芳待要强辩,乔大小姐玉芬却已经意识到机会已逝,忙使眼色,玉芳这才瞪了梨君一眼讪讪住口。
却说瑶草自把她们迎进亭子,眼角余光便注意着她们举动,但见乔家两位小姐先是眼神放飘,一幅猫戏老鼠的神情,忽见红衫子换人,顿有一种鱼儿脱钩懊恼,两姐妹脸色变幻颇为丰富。
不由暗道一声好悬!玉芬倒底大些,见宋必文着恼,忙着抚慰:表弟别气,玉芳不过随口一说。
大黑胖被乔家姐妹耽搁时间来串戏,满心不悦,瞪着眼睛看玉芳:二表姐不去看比赛,带人来此作甚?玉芳被大黑胖的态度惹毛了:正如你所说,你们来得,未必我们来不得?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么?这话让大黑胖顿时无语,恰那鹦鹉多嘴:表姑娘来了,倒茶,倒茶!大黑胖顿时找到了发泄对象,一拍鹦鹉吊环:讨厌笨鸟,多管闲事。
这话一听就是发泄玉芳,众闺秀自不会以小孩子话为意,调开脸去各自谈笑,有夸赞亭子雅致,有说修竹葱翠者,唯玉芳觉得受了莫大侮辱,羞得面红耳赤,碍着黑大胖这个刺头不好惹,不敢发作。
天纵机会白白流失,那玉芳原本满眼不甘,甚至有些恼恨,如今又被黑大胖排揎,不由羞愧交加,一双美目行将喷出火来,紧紧盯着梨君,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来。
梨君此刻已经心安理得,并不睬她,与几位熟识的小姐寒暄,一位小姐见了梨君便问起方府玉兰花谢了没,又说方家三株玉兰美得不似凡间之物,逗引得各位小姐神往不已。
梨君忙邀请各位闺秀登门观赏,谈话气氛十分融洽。
梨君说笑间,余光照应乔家姐妹,嘴角噙起一抹讥笑。
梨君的漠视彻底激怒了玉芳,忍不住出言挑衅:这倒巧了啊,刚听人说大表哥在这边喂鱼饵,却不料是你们几个?大表哥呢,先走了吗?梨君顿时变脸: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各位闺秀也顿觉受了愚弄,齐齐变了脸色。
特别与余家小姐、葛家小姐,一家与方家时有往来,一家乃是方家表亲,立时后悔不该听信乔家姐妹谎言,来此观鱼。
瑶草此时更加确定,这乔家姐妹压根就是专门在盯梢梨君或是宋大公子,否则也不会来得这般快。
瑶草也很佩服二表姐梨君定力。
若自己,肯定撑不住,也不敢这般大声斥责。
看着各位闺秀吃惊懊恼的面容,瑶草知道,此刻自己必须站出来为梨君辟谣,因微微笑道:乔姐姐想是看错了,我们一直都在亭子里喂鱼,训练八哥,并不曾见到旁人?不知乔姐姐所说大表哥是谁呢?玉芳盯着瑶草一声冷笑:你少装佯了,你是她表妹,当然如此说法,大表哥刚刚就在这里与人撒饵喂鱼,有人亲眼看见了,大表哥的红衫子子可是特别得很呢,你们赖不掉的!反正宋必正已经走脱,瑶草不慌不忙笑道:如此说来,姐姐果然误会了,宋二公子不是红衫子嘛,刚刚我们都跟哪儿喂鱼来着,想来那传话之人眼睛生得不好,她该走近些就不会劳动姐姐罚步了,让姐姐空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啊,姐姐要找宋大公子,该去马球赛场才是,或者,我替姐姐跑一趟,就说姐姐有要事商谈?梨君冷笑道:表妹多事跟她啰嗦,疯言疯语,贻笑大方。
玉芳顿时暴跳起来:方梨君,你说谁疯子?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梨君见玉芳暴虐了,笑得更加淡定,随手撒着鱼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回头招呼众位闺秀:你们看着鱼儿比缸里养着可爱多了!闺秀们哪里还有心情观赏池鱼,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群小姐以府尹府葛小姐,吏部侍郎千金余小姐马首是瞻,葛小姐是方三夫人表妹,余小姐与楠君是闺密,如今梨君有难,她们不能走,走了会让梨君尴尬,心里暗恨乔家姐妹不地道。
其他小姐见这二人不动也都跟哪儿碍着,却又不愿意卷入这场是非。
一个个只得面色讪讪靠着栏杆四处张望,谈天气,谈马球,假作双耳不闻。
内里也有乐得看笑话者,脸上时时露出淡漠的讥笑来。
瑶草见自己表姐与大黑胖表姐针尖对麦芒杠上了,忙偷空死盯大黑胖几眼,提醒他履行承诺。
大黑胖皱眉道:玉芳姐,我记得娘亲是叫你照顾客人来着,你这倒是招呼客人还是得罪客人呢?娘亲的话是耳旁风吗?见他不直接证明自己就是先前红衫子,瑶草恨得直咬牙。
同样咬牙的还有玉芬姐妹,玉芳不顾玉芬拉扯,指着大黑胖怒道:你,你好,帮着外人欺负我们,我告诉姑妈去!大黑胖好整以暇抱着膀子:去吧,去吧,你得罪客人,我帮着补救,你告我什么呀?你上次偷跑出来,惹下大祸,是大哥替你们在舅舅面前求情,你们反说他是非,不知大哥知道如何作想呢!玉芬玉芳顿时失色。
她们娘亲死得早,在晚娘手下讨生活,平日全靠姑妈表哥怜惜一二,情况才不致糟糕,这也是她们想抹黑梨君,嫁入宋家之缘故。
此刻闻听这话,一想到被大表哥厌弃,玉芳犹可,玉芬则浑身颤抖。
她不想嫁给那三十多岁武官为填房,那武官不仅岁数与她父亲不差几岁,还有一双儿女,只比玉芬小几岁。
正因如此,玉芬姐妹才打上了宋必正主意,想叫梨君名誉扫地,再唆使宋家退婚,让玉芬入嫁。
这两姊妹打得好算盘,却不料被瑶草误打误撞泄了气。
女孩子最为敏感,梨君当然知道玉芬姐妹为什么针对自己,心中对她们姐妹厌恨更甚。
余小姐见越扯越复杂,自己等人在场,传到大人耳里免不得要询问,因而两边劝慰想息事宁人:想是误会了,说开了也就是了。
只可惜双方对红了眼,混不理会,余小姐便也恼了,不管了。
瑶草自始至终都在拉劝,梨君只是不听,定要见个高低。
这在梨君也是骑虎难下,玉芳张牙舞爪,梨君就不能示弱,缄默就是心虚,就坐实失德。
瑶草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只可惜梨君已经吵红了眼,焉能听劝。
正在焦急,遥见楠君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摇摇摆摆来了。
瑶草忙拉下梨君:大表姐来了!梨君这才住了嘴。
楠君因为常常跟着方三夫人应酬达官小姐与夫人们,很有人缘,众人俱是笑脸相迎。
楠君见了众人更是笑得热切热络:哎哟,我说来看看表妹如何调教八哥儿,不想却落后了,难不成大家都是好奇来看八哥捻舌呢?楠君这一出声,就证实了瑶草梨君姐妹原本就在这里调教八哥,从而也坐实了乔家姐妹撒谎了。
玉芳还要再辩,被她姐姐死死拉住了:姐姐求你,不是光彩事,别献丑了!见了楠君,瑶草心定了,抢先迎了上去,差点喜极而泣。
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着翠衫的余小姐更是笑盈盈挽住楠君,两人亲热的说着话。
这余小姐一早对自己示好,方才又两边排解,瑶草对她心生好感,便对着她微微一笑。
楠君见状马上招手让瑶草过去:这是余家姐姐,方才与你说过了,还记得么?瑶草当然记得,自己父亲的前程就是余小姐父亲帮着周旋得来屈膝一福:当然记得,余姐姐好,姐姐坐在哪里看球赛?我都没看见姐姐呢?余小姐一笑:我们几个都在亭子间看台上,正无聊得紧,乔姑娘姐妹说这边竹林池鱼甚是有趣,我们几个就过来瞧瞧新鲜。
与方才楠君之话一般,余小姐这话则是玩笑中点名了今日一场闹剧皆是乔家姐妹捣鬼,又撇清了自己。
梨君闻言,看向乔家姐妹眼神顿时冷冽的犹如刀子一般。
随即笑微微把鱼饵递给余小姐言道:余姐姐不早说,看鱼得撒鱼饵,那鱼儿才得游上来,姐姐试试!余小姐依言洒下鱼饵,水中锦鲤果然浮起抢食,余小姐高兴得了不得,与几位闺秀笑言:池中鱼儿就是长得快呢,我院里莲花缸里也养了几尾金鲤,三年了也不见长大一寸,小巧是小巧,没得这池里鱼儿看着精神呢!一时,众闺秀都来观看鱼儿,指指点点,亭子间气氛分外和谐。
片刻后,余小姐打头起身道:前客让后客,我们来了一会儿了,正该回去了。
待她们一走,楠君一手拉着瑶草也道:我们也该回去了,一起吧。
乔家玉芬却上来拉着楠君絮叨:姐姐刚来,急什么,球场中场歇息呢,这里僻静,我们原本亲眷,姐妹们正该亲近亲近。
梨君眼神一冷,却被楠君一掐手掌,忙着收起怒容。
楠君这才笑道:先是场上太吵,我出来散散,顺便瞧瞧妹妹如何训练八哥,三妹妹四妹妹还在那边,怕她们焦急呢!瑶草此刻转而佩服乔家姐妹,这种当面笑背后磨刀的功夫,实在令人敬仰。
要是瑶草,会觉得很尴尬,无地自容。
黑小胖见众人要走,忙着上来与众人辞别,还特特盯了瑶草一眼:我的八哥、黄......瑶草忙点头:知道了,你把鸟笼让我三堂兄带回去,我教给堂兄,让他教你。
黑小胖却道:这不必了,我找时间过府去看姑妈!梨君感念黑小胖相助之功,忙道:你明儿来了,我好好招待你!黑小胖难得一笑:有劳梨君姐!楠君瑶草梨君三姐妹出了月门,回到赛场,梨君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龌龊东西!楠君声音虽低,却异常严厉:你好有脸,亏得瑶草妹妹机灵!一时姐妹们回座,下半场球赛开打,楠君一看宋必正上了场马上起身道:我们该回去了。
梨君跟着起身,瑶草一拉瑶枝也站起身子,薇君莲君嘟噜道:大姐,下半场刚开始呢?楠君脸色一沉:你们留下,我们走了。
薇君莲君忙着起身,再不敢多嘴。
几人绕回宋家花园,找到方氏三舅母,正好夫人们也乏了,牌也散了。
宋夫人见方氏三舅母等告辞,殷殷留饭,一时丫头将席面送到园中,瑶草低头吃的无滋无味,只觉得这些如花似玉的美貌小姐太刁钻,不及相符县衙后花园小鸟蝴蝶可爱。
姐妹一路沉闷回家,瑶草心中哀悼自己黄小丫行将不保。
带着黄小丫红小丫去园子里遛弯,不时摸摸黄小丫,依依难舍。
忽听有人嘻嘻一笑,瑶草回头见是六表哥方英勋,想起他正是黄小丫小主人,忙一摸黄小丫红小丫:去见过我表兄。
方英勋伸手撮住嘴巴打个响哨,竟然跟竹哨声音一般无二,黄小丫红小丫嘎嘎嘎就过去了。
方英勋坐在地上,抱着黄小丫直打滚,红小丫嘎嘎嘎赶着蹭蹭他,与他亲热。
方英勋见瑶草情绪不高,乐呵呵道:草妹妹真小气啊,我又不要回他们来,不过跟他们们玩玩。
瑶草摇头:并非为了这个,只是那宋家二胖子看上我的黄小丫,用了诡计,我不得不答应了,哎哟,也不知道他身什么时候就来要,我若不给,有失了信用,若给他,黄小丫可是我的朋友,。
实在舍不得。
方英勋啐道:那个死胖子最会耍赖,忒无脸皮,人比我大,每次来看上我的东西就死乞白赖,我娘总是叫我让他,弄得我都快郁闷死了,这回且不能让他得逞。
瑶草一听这话,忙拉着方英勋笑嘻嘻拍马屁:三舅母就跟我说,说六表兄最聪明,最会玩儿,你教我个法子,我们叫他个吃个闷亏。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说的就是瑶草方英勋,表兄妹马上同仇敌忾结成联盟。
方英勋马上笑着大包大揽:这有何难,外城戚老伯家就是养鹅的,我跟他家常来常往,我们去他家挑一只跟黄小丫长得十分像的,糊弄过去就是了。
瑶草忙扶手笑道:这个法子好!忽然又道:可是那黑小胖知道黄小丫会做游戏、会亲人、会护短,认得主人,买得那鹅还不露馅了?方英勋唧唧笑:也是呀,我这鹅自小养大的,跟我一个屋睡一个屋里吃,还知道自己去后院里如厕,戚老爹那鹅是野放得,不光不会认人做游戏,还随地如厕,那黑胖子精得很,不出一刻,保管露馅。
瑶草顿时满腔热情化作冰,恹菜了:唉,可恨的死胖子,阴魂不散!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梨君刚刚平复下来,乔家姐妹一行人已经临近鱼池听亭,梨君瑶草微笑起身与个人见礼不迭。
瑶草本打算与她们寒暄几句,借机告辞便万事大吉了。
熟料那玉芳进了亭子直奔大黑胖,等瞧清楚,立时瞪大眼睛:文表弟?你为何在此?大黑胖一贯不耐烦这两位喧宾夺主,又爱教训人的表姐,瞪起小咪咪眼: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未必你来得,我就来不得?玉芳待要强辩,乔大小姐玉芬却已经意识到机会已逝,忙使眼色,玉芳这才瞪了梨君一眼讪讪住口。
却说瑶草自把她们迎进亭子,眼角余光便注意着她们举动,但见乔家两位小姐先是眼神放飘,一幅猫戏老鼠的神情,忽见红衫子换人,顿有一种鱼儿脱钩懊恼,两姐妹脸色变幻颇为丰富。
不由暗道一声好悬!玉芬倒底大些,忙着抚慰大黑胖:表弟别气,玉芳不过随口一说。
大黑胖被乔家姐妹耽搁时间来串戏,满心不悦,瞪着眼睛看玉芳:二表姐不去看比赛,带人来此作甚?玉芳被大黑胖的态度惹毛了:正如你所说,你们来得,未必我们来不得?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么?这话让大黑胖顿时无语,恰那鹦鹉多嘴:表姑娘来了,倒茶,倒茶!大黑胖顿时找到了发泄对象,一拍鹦鹉吊环:讨厌笨鸟,多管闲事。
这话一听就是发泄玉芳,众闺秀自不会以小孩子话为意,调开脸各自谈笑,有夸赞亭子雅致,有说修竹葱翠者,唯玉芳觉得受了莫大侮辱,羞得面红耳赤,碍着黑大胖这个刺头不好惹,不敢发作。
天纵机会白白流失,那玉芳原本满眼不甘,甚至有些恼恨,如今又被黑大胖排揎,不由羞愧交加,一双美目行将喷出火来,紧紧盯着梨君,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来。
梨君此刻已经心安理得,并不理她,与几位熟识的小姐寒暄,一位小姐见了梨君便问起方府玉兰花谢了没,又说方家三株玉兰美得不似凡间之物,逗引得各位小姐神往不已。
梨君忙邀请各位闺秀登门观赏,谈话气氛十分融洽。
梨君说笑间,余光照应乔家姐妹,嘴角噙起一抹讥笑。
梨君的漠视彻底激怒了玉芳,忍不住出言挑衅:这倒巧了啊,刚听人说大表哥在这边喂鱼饵,却不料是你们几个?大表哥呢,先走了吗?梨君顿时变脸: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各位闺秀也顿觉受了愚弄,齐齐变了脸色。
特别与余家小姐、葛家小姐,一家与方家时有往来,一家乃是方家表亲,立时后悔不该听信乔家姐妹谎言,来此观鱼。
瑶草此时更加确定,这乔家姐妹压根就是专门在盯梢梨君或是宋大公子,否则也不会来得这般快。
瑶草也很佩服二表姐梨君定力。
若自己,肯定撑不住,也不敢这般大声斥责。
看着各位闺秀吃惊懊恼的面容,瑶草知道,此刻自己必须站出来为梨君辟谣,因微微笑道:乔姐姐想是看错了,我们一直都在亭子里喂鱼,训练八哥,并不曾见到旁人?不知乔姐姐所说大表哥是谁呢?玉芳盯着瑶草一声冷笑:你少装佯了,你是她表妹,当然如此说法,大表哥刚刚就在这里与人撒饵喂鱼,有人亲眼看见了,大表哥的红衫子子可是特别得很呢,你们赖不掉的!反正宋必正已经走脱,瑶草不慌不忙笑道:如此说来,姐姐果然误会了,宋二公子不是红衫子嘛,刚刚我们都跟哪儿喂鱼来着,想来那传话之人眼睛生得不好,她该走近些就不会劳动姐姐罚步了,让姐姐空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啊,姐姐要找宋大公子,该去马球赛场才是,或者,我替姐姐跑一趟,就说姐姐有要事商谈?梨君冷笑道:表妹多事跟她啰嗦,疯言疯语,贻笑大方。
玉芳顿时暴跳起来:方梨君,你说谁疯子?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梨君见玉芳暴虐了,笑得更加淡定,随手撒着鱼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回头招呼众位闺秀:你们看着鱼儿比缸里养着可爱多了!闺秀们哪里还有心情观赏池鱼,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群小姐以府尹府葛小姐,吏部侍郎千金余小姐马首是瞻,葛小姐是方三夫人表妹,余小姐与楠君是闺密,如今梨君有难,她们不能走,走了会让梨君尴尬,心里暗恨乔家姐妹不地道。
其他小姐见这二人不动也都跟哪儿碍着,却又不愿意卷入这场是非。
一个个只得面色讪讪靠着栏杆四处张望,谈天气,谈马球,假作双耳不闻。
内里也有乐得看笑话者,脸上时时露出淡漠的讥笑来。
瑶草见自己表姐与大黑胖表姐针尖对麦芒杠上了,忙偷空死盯大黑胖几眼,提醒他履行承诺。
大黑胖皱眉道:玉芳姐,我记得娘亲是叫你照顾客人来着,你这倒是招呼客人还是得罪客人呢?娘亲的话是耳旁风吗?见他不直接证明自己就是先前红衫子,瑶草恨得直咬牙。
同样咬牙的还有玉芬姐妹,玉芳不顾玉芬拉扯,指着大黑胖怒道:你,你好,帮着外人欺负我们,我告诉姑妈去!大黑胖好整以暇抱着膀子:去吧,去吧,你得罪客人,我帮着补救,你告我什么呀?你上次偷跑出来,惹下大祸,是大哥替你们在舅舅面前求情,你们反说他是非,不知大哥知道如何作想呢!玉芬玉芳顿时失色。
她们娘亲死得早,在晚娘手下讨生活,平日全靠姑妈表哥怜惜一二,情况才不致糟糕,这也是她们想抹黑梨君,嫁入宋家之缘故。
此刻闻听这话,一想到被大表哥厌弃,玉芳犹可,玉芬则浑身颤抖。
她不想嫁给那三十多岁武官为填房,那武官不仅岁数与她父亲不差几岁,还有一双儿女,只比玉芬小几岁。
正因如此,玉芬姐妹才打上了宋必正主意,想叫梨君名义扫地,唆使宋家退婚,让玉芬入嫁。
这两姊妹打得好算盘,却不料被瑶草识破了。
女孩子最为敏感,梨君当然知道玉芬姐妹为什么针对自己,心中对她们姐妹厌恨之极。
余小姐见越扯越复杂,自己等人在场,传到大人耳里免不得要询问,因而两边劝慰想息事宁人:想是误会了,说开了也就是了。
只可惜双方对红了眼,混不理会,余小姐便也恼了,不管了。
瑶草自始至终都在拉劝,梨君只是不听,定要见个高低。
这在梨君也是骑虎难下,玉芳张牙舞爪,梨君就不能示弱,缄默就是心虚,就坐实失德。
瑶草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只可惜梨君已经吵红了眼,焉能听劝。
正在焦急,遥见楠君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摇摇摆摆来了。
瑶草忙拉下梨君:大表姐来了!梨君这才住了嘴。
楠君因为常常跟着方三夫人应酬达官小姐与夫人们很,有人缘,众人俱是笑脸相迎。
楠君见了众人更是笑得热切热络:哎哟,我说来看看表妹如何调教八哥儿,不想却落后了,难不成大家都是来观看八哥捻舌呢?楠君这一出声,就证实了瑶草梨君姐妹原本就在这里调教八哥,从而也坐实了乔家姐妹撒谎了。
玉芳还要再辩,被她姐姐死死拉住了:姐姐求你,不是光彩事,别献丑了!见了楠君,瑶草心定了,抢先迎了上去,差点喜极而泣。
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着翠衫的余小姐更是笑盈盈挽住楠君,两人亲热的说着话。
这余小姐一早对自己示好,方才又两边排解,瑶草对她心生好感,便对着她微微一笑。
楠君见状马上招手让瑶草过去:这是余家姐姐,方才与你说过了,还记得么?瑶草当然记得,自己父亲的前程就是余小姐父亲帮着周旋得来屈膝一福:当然记得,余姐姐好,姐姐坐在哪里看球赛?我都没看见姐姐呢?余小姐一笑:我们几个都在亭子间,正无聊得紧,乔姑娘姐妹说这边竹林池鱼甚是有趣,我们几个就过来瞧瞧新鲜。
与方才楠君之话一般,余小姐这话则是玩笑中点名了今日一场闹剧皆是乔家姐妹捣鬼,又撇清了自己。
梨君闻言,看向乔家姐妹眼神顿时冷冽的犹如刀子一般。
随即笑微微把鱼饵递给余小姐言道:余姐姐不早说,看鱼得撒鱼饵,那鱼儿才得游上来,姐姐试试!余小姐依言洒下鱼饵,水中锦鲤果然浮起抢食,余小姐高兴得了不得,与几位闺秀笑言:池中鱼儿就是长得快呢,我院里莲花缸里也养了几尾金鲤,三年了也不见长大一寸,小巧是小巧,没得这池里鱼儿看着精神呢!一时,众闺秀都来观看鱼儿,指指点点,亭子间气氛分外和谐。
片刻后,余小姐打头起身道:前客让后客,我们来了一会儿了,正该回去了。
待她们一走,楠君一手拉着瑶草也道:我们也该回去了,一起吧。
乔家玉芬却上来拉着楠君絮叨:姐姐刚来,急什么,球场中场歇息呢,这里僻静,我们原本亲眷,姐妹们正该亲近亲近。
梨君眼神一冷,却被楠君一掐手掌,忙着收起怒容。
楠君这才笑道:先是场上太吵,我出来散散,顺便悄悄她们如何训练八哥,三妹妹四妹妹还在那边,怕她们焦急呢!瑶草此刻转而佩服乔家姐妹,这种当面笑背后磨刀的功夫,实在令人敬仰。
要是瑶草,会觉得很尴尬,无地自容。
黑小胖见众人要走,忙着上来与众人辞别,还特特盯了瑶草一眼:我的八哥、黄......瑶草忙点头:知道了,你把鸟笼让我三堂兄带回去,我教给堂兄,让他教你。
黑小胖却道:这不必了,我找时间过府去看姑妈!梨君感念黑小胖相助之功,忙道:你明儿来了,我好好招待你!黑小胖难得一笑:有劳梨君姐!楠君瑶草梨君三姐妹出了月门,回到赛场,梨君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龌龊东西!楠君声音虽低,却异常严厉:你好有脸,亏得瑶草妹妹机灵!一时姐妹们回座,下半场球赛开打,楠君一看宋必正上了场马上起身道:我们该回去了。
梨君跟着起身,瑶草一拉瑶枝也站起身子,薇君莲君嘟噜道:大姐,下半场刚开始呢?楠君脸色一沉:你们留下,我们走了。
薇君莲君忙着起身,再不敢多嘴。
几人绕回宋家花园,找到方氏三舅母,正好夫人们也乏了,牌也散了。
宋夫人见方氏三舅母等告辞,殷殷留饭,一时丫头将席面送到园中,瑶草低头吃的无滋无味,只觉得这些如花似玉的美貌小姐太刁钻,不及相符县衙后花园小鸟蝴蝶可爱。
姐妹一路沉闷回家,瑶草心中哀悼自己黄小丫行将不保。
带着黄小丫红小丫去园子里遛弯,不时摸摸黄小丫,依依难舍。
忽听有人嘻嘻一笑,瑶草回头见是六表哥方英勋,想起他正是黄小丫小主人,忙一摸黄小丫红小丫:去见过我表兄。
方英勋伸手撮住嘴巴打个响哨,竟然跟竹哨声音一般无二,黄小丫红小丫嘎嘎嘎就过去了。
方英勋坐在地上,抱着黄小丫直打滚,红小丫嘎嘎嘎赶着蹭蹭他,与他亲热。
方英勋见瑶草情绪不高,乐呵呵道:草妹妹真小气啊,我又不要回他们来,不过跟他们们玩玩。
瑶草摇头:并非为了这个,只是那宋家二胖子看上我的黄小丫,用了诡计,我不得不答应了,哎哟,也不知道他身什么时候就来要,我若不给,有事了信用,若给他,黄小丫可是我的朋友,。
实在舍不得。
方英勋啐道:那个死胖子最会耍赖,忒无脸皮,人比我大,每次来看上我的东西就死乞白赖,我娘总是叫我让他,弄得我都郁闷至极,这回且不能让他得逞。
瑶草一听这话,忙拉着方英勋笑嘻嘻拍马屁:三舅母就跟我说,说六表兄最聪明,最会玩儿,你教我个法子,我们叫他个吃个闷亏。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说的就是瑶草方英勋,表兄妹马上同仇敌忾结成联盟。
方英勋马上笑着大包大揽:这有何难,外城戚老伯家就是养鹅的,我跟他家常来常往,我们去他家挑一只跟黄小丫长得十分像的,糊弄过去就是了。
瑶草忙扶手笑道:这个法子好!忽然又道:可是那黑小胖知道黄小丫会做游戏、会亲人、会护短,认得主人,买得那鹅还不露馅了?方英勋唧唧笑:也是呀,我这鹅自小养大的,跟我一个屋睡一个屋里吃,还知道自己去后院里如厕,戚老爹那鹅是野放得,不光不会认人做游戏,还随地如厕,那黑胖子精得很,不出一刻,保管露馅。
瑶草顿时满腔热情化作冰,恹菜了:唉,可恨的死胖子,阴魂不散!45章摆脱阴影瑶草十分厌恶大黑胖,难免话语里带出了情绪。
方英勋闻言讶然:吔,你跟他刚见面,他怎么惹到妹妹了?你这么讨厌他?瑶草顿时警觉自己话里怨念忒重了,连方英勋都看出来了,暗地提醒自己,今后且得注意了,忙掩饰一笑道:哪里呀,我就是不爱看小眼眯眯,还爱耍酷,他黑不隆冬,又爱使坏,真乃脸黑心也黑,想起就厌烦。
方英勋高兴与瑶草一拍手:吔,知音呢,我也烦他这点,可我娘却当他是个宝贝,忒烦闷了。
表兄妹两个一拍即合,顿成莫逆,正在口诛笔伐黑小胖,却不料宋心兰忽然钻出来嚷嚷:好啊,方英勋,你又在说我堂兄坏话啊,看我不告诉姑妈去。
方英勋却不怕,笑嘻嘻道:告诉去告诉去,看我下次还带你玩儿,你下次想吃莲子新藕莫找我啊,找你堂兄去!宋心兰可是原装小妹妹,今年正八岁,撅着嘴:我不说就是了,求人一求也不会呢,每次都这样威胁人。
方英勋马上笑道:哎,不告诉就对了,还有啊,我现在跟瑶草妹妹出去办事儿,你去绊住门房婆子,助我们出去,不许告诉娘亲,也不许告诉舅舅,否则翻脸啊!宋心兰拉住方英勋衣衫摇晃道:你们干什么?我也要去!瑶草忙着退缩:表哥要带我出去啊?这京都我没来过,就怕我爹娘晓得不得了。
方英勋嗤笑道:怕什么,这京都里虽有宋二胖子不地道,大都数是好人。
言罢眼珠一转,拉着宋心兰一边去悄悄道:你不能去,你要留在家里给我们做眼线,否则,我们被发现就完蛋了。
我爹又该打我板子了。
你不想我挨打就乖乖的替我们打掩护,我也不亏你,你不是喜欢白玉兰吗,明儿走时我给你折几支。
宋心兰忙摇头摆手:别别,姑父可说了,谁也不许祸害玉兰树,姑父可精了,人摘一朵,他也能发觉,去年二表哥可挨了手板子,差点没把折花得手打费了!方英勋笑道:那是哥哥笨嘛,我去年给你折了,父亲就没发觉,你去罢,山人自有妙计,包你有花玩赏!方英勋又吓又哄,软硬兼施,宋心兰便笑得花儿一朵了:好嘛好嘛,三哥哥你早些回啊,时间长了,我怕瞒不住啊!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呀!宋心兰便去缠着二门两个婆子东扯西拉,乘着两婆子恭维宋心兰的工夫,方英勋拉了瑶草疯跑出了二门,再大摇大摆出了边门。
方英勋叫了一辆骡马车,与瑶草两人爬上去,大爷似的把脚一跺:护城河戚老爹家。
等车子跑起来, 瑶草此刻方才惊觉忘了最主要的东西,忙道:糟糕,快停车,我没银子!方英勋摇摇袖口,道:急什么,我有呢!瑶草忙问:多少啊?够吗?方英勋道:三钱碎银子!瑶草知道小户人家三钱银子可不少,三百个大钱呢,能卖一大箩筐芝麻饼,可是瑶草不知道那鹅多少银子,不过看方英勋自信满满,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
忍了一路,又想起车费来,生怕一个不慎回不来,又迟疑问道:买鹅够了,车费呢?方英勋咧嘴笑: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千金小姐呢,车费不贵,一去一来,五十个大钱尽够了,一只鹅也不过三十五大钱,我不给,戚老爹也不作兴跟我要。
瑶草笑道:因何不跟你要?哦,我知道了,你经常去祸害人家吧!方英勋笑道:看你把人都想得宋二胖似的,好吧,告诉你,小时候跟戚老爹儿子干仗,被他家鹅撮了,我就迷上养鹅养鸭子玩儿,后来见他们人好实在,我让家里酒楼订购他家鸡鸭鹅,一来二去就跟他们混熟了。
他们送我许多小鹅小鸭子,大都养死了,最后有经验了。
训练出了黄小丫红小丫,我也长大了,爹爹不许我再养宠物,差点杀了我的黄小丫们,最后外婆想起你来,这才留下了,送给姑母鸡鸭鹅也都是他家采买的。
瑶草忽然一笑:我听管家伯伯说,你可骑过鹅,真的呢?方英勋唧唧笑:哪儿啊,我不过糊弄他们,我骑着那鹅,它跑我也跑,别人以我骑着鹅跑呢!瑶草扑哧一笑:这样啊,害我羡慕要命呢,只后悔自己长得忒胖了,这下子总算平复了。
兄妹说笑,时间过得老快,大约两刻功夫,车夫便说到了,方英勋却不付车费,只摔几个铜板与车夫道:你去喝口茶,吃个饼,拉我们回原处,我再给你车费银子!车夫只要有银子十分爽快:方少爷只管去,我等着!方英勋跟戚老爹老熟了,戚老爹知道瑶草目的,吆喝着把鹅群赶干上岸来。
方英勋很快抓了鹅来给瑶草瞧:像不像?不像,放掉再抓一只,最后终于找着一只扁嘴偏黄的鹅出来,忒像黄小丫。
方英勋得到瑶草首肯,丢下一块碎银子就走了:改天来看老爹啊!戚老爹追着喊:多了多了,我找给你!方英勋摆手:请老爹喝茶!抱鹅回府,瑶草一路想着黑小胖如何上当吃瘪,异常兴奋,不料却被门婆子看见了。
方英勋眨眼一个扯白:表妹黄小丫跑丢了,差点哭鼻子呢,我给她找回来了。
婆子见他们回来又不是出去,也就不计较了。
只是疑惑,这小少爷表小姐啥时候出去呢?瑶草十七岁让人说哭鼻子了,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你说谁哭鼻子,你才哭鼻子呢!英勋摸摸鼻子笑:嗳,别生气吗,这不是为了黄小丫,为了收拾宋二胖嘛,来,想想宋二胖倒霉的样子消消气试试!瑶草想象着宋二胖书斋被鹅随地排泄,然后被鹅满屋子追着撮,扑哧就笑了。
方英勋点头:哎,高兴了吧,走!两人摸摸戳戳把鹅藏好,瑶草再行问计:如何瞒得过呢?方英勋道:这样,那家伙明儿来,你给他真的黄小丫让他玩一会儿,然后你给他说,黄小丫先留给你玩两天,等你走时再让他来领回去,再然后,你把出发的日子推后一天,把那鹅用红段子给他拴起来,头一天饿一天不给东西吃,让它拉空肚子,免得露陷,瞒过一天应该没问题,等他发觉,你已经去了祥符县了,他要上书房念书,且不敢乱跑,他就敢追过去,有我帮你一起收拾他!瑶草闻言笑道:好来,就这么办,哎,表哥也去祥符县?方英勋道:我母舅是祥符县的耕读之家,不过不在城内,在城郊庄上,离县衙不远。
这可把瑶草高兴坏了:太好了,到时候我去看你与心兰!方英勋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得回去了,免得我爹又要啰嗦。
瑶草拉一把方英勋:你跟我来,三舅保管骂不得你!方英勋挑眉,瑶草也不做声,拉着方英勋进了方老夫人房里,方老夫人这个跟方氏三舅母交换今天所得,见了这两人一路,三舅母甚是奇怪:你们怎么一起了,心兰呢?方老夫人方氏一脸笑,方英勋顿时脸有些红:我哪儿知道,她又不归我管!方老夫人拉着方英勋摩挲:你在舅舅家可还过得惯?不习惯回家来请个西席也是一样,现在你爹也不怕吵了。
方英勋已经尝到了离家的好处,忙道:不必了,我在舅舅私塾可山水怡情,启发灵感,好过在家闭门造车,且私塾里有同学做伴用功,也有个参照,让孙儿可以很好的了解自己实力,好过在家无人比照,夜郎自大。
方氏笑道:不得了,这孩子比三个嘴巴利索多了,将来说不得比三个还要了得。
三舅母笑盈盈的搂着瑶草摩挲,嘴上谦逊:看你把它夸的,就是自己侄儿也不该这般偏心,让我说,他再好,不及瑶草懂事可心。
方老夫人笑盈盈道:你们都是好的,将来帮扶老三姑爷好好相处,同气连枝顶重要,二丫头跟你三嫂好生学学。
方三夫人方氏都笑应了:这还消母亲说的呢。
祖孙三代相谈甚欢,一时方三爷前来请安,碰上方英勋,甚是满意:嗯,你舅舅教学的法,这倒是晓得人情世故了。
方英勋一贯挨骂受罚,此刻难免受宠若惊,悄悄对着瑶草一眨眼,瑶草抿嘴,兄妹心照不宣。
瑶草寻得赝品黄小丫,心情舒爽,一夜好睡。
隔天,楠君派了桃儿来接瑶草,瑶草征询了母亲意思,高兴地带着自制薛涛纸去楠君面前献宝。
楠君对瑶草礼物很喜欢。
她要送给瑶草小玩意儿却原来是各色首饰与玉饰玩器。
楠君说都是自己儿时父母、祖父母、叔叔婶婶们赠送礼品,让瑶草瑶枝薇君莲君尽情挑拣。
瑶草发觉楠君的首饰大多是珍珠玛瑙翡翠镶红蓝宝石,五颜六色,琳琅满目,让人移不开眼睛,纯金银的东西却很少。
瑶草对几件珍珠玛瑙的发带很感兴趣,金银花藤蔓似的,米珠做绳,镶嵌朵朵宝石雕琢的花瓣,既漂亮,又活泼,不似金银珠钗戴起来既沉重又世俗。
楠君微笑点头:就知道表妹眼里不错,这些也是我所喜欢的款式。
瑶草忙放下手里东西:这样啊,那我不夺人所爱了。
楠君一笑摇头:收起来吧,我很快就用不上了。
瑶草稍愣孩子后忙上明了,楠君今秋明春要出嫁,做了夫人又是另一番装扮了。
瑶草很好奇楠君这样能干漂亮的小姐,要什么样的夫婿才能配得上。
却又不敢多生口舌,这可是做闺女之大忌。
在七出之列。
楠君已经说明了因由,瑶草也不客气,挑了一件紫晶的发带,一条蓝宝雕花的发带。
楠君笑着又给瑶草添上了一条珍珠流苏抹额,红玛瑙发带一条,红宝石雕花发带到一条,并笑言:小姑娘多带红色,喜庆又好看。
再送了瑶草一顶珍珠镶嵌红宝石花冠,可拢起整头乌发。
楠君当即替瑶草挽起头发,冠带起来。
瑶草一时不敢认镜中的自己,不相信那个头戴花冠,眉眼含笑,唇红齿白,黑眸晶晶的幸福女孩就是自己。
眨眨眼睛,瑶草很吃惊,自己何时起笑得这般甜美恬静了!心里的幸福满满当当,差点溢出来了,不对,已经溢出来了。
瑶草黑眸曈曈蕴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