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竹林之行

2025-04-03 08:09:54

却说当天下午,瑶草送走母亲回转,恰逢眼下正是秋收季节,赵家母女每日进林子拾柴禾,挖野菜,储备菜蔬柴禾过冬。

瑶草觉得新奇,便与楠枝婶子缠磨,要跟着赵家母女进林子见识见识。

楠枝想着太医嘱咐,左不过只当散步了,便带着瑶草瑶枝玉兰三人跟着赵家母女进了竹林子。

赵家母女一向分头寻找野菜,竹林虽然亮堂,却也不怕迷路,一班人马自然分流,玉兰母女跟着赵母行动,瑶草瑶枝姐妹带着青果青叶便跟随赵灵儿行动。

那赵灵儿背过赵母便异常活跃起来,似乎有意要与瑶草等显摆技能,镇住这些城市来的娇小姐,但见她嗖的一声便上了竹枝,碗口粗细的竹子,她一溜烟就到了竹梢,并且可以荡秋千一样,子这棵竹梢荡到另一棵竹梢上,赵灵儿身子小巧,犹如松鼠一般灵动,像一只精灵一般,不但从这一直竹梢跃向另一枝竹梢,似乎必要草等走路还要轻松快捷些。

瑶草瑶枝青果青叶等顿时惊艳莫名,羡慕不已。

特别瑶草,她原会爬树,只没爬过竹子,见那竹子除了下面一人多高没有竹枝,上面一节一节都有竹枝搭脚借力,不免也跃跃欲试。

乘着青果青叶张着嘴巴感叹的工夫,瑶草三趴两纵也上了竹梢头。

在瑶枝青果青叶惊叫声中,赵灵儿咯咯直乐:小姐好样的,过来我这边,来呀,很简单的。

瑶草荡悠着试了几次,倒底没有胆子空中交换竹枝。

虽说爬树爬竹枝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其实竹子与树木很有不同,树枝弹性小,上去则可以稳稳在叉丫坐下,再不费力。

爬竹子却不行,一来竹枝分叉太柔软,撑不起一人之的重量,若要停在竹枝上,必须靠手劲儿撑着,瑶草千金小姐,鲜少做事,手劲儿不足,毛力气寸劲儿还好,时间一长,手指发颤,就有些挂不住了。

加之竹枝晃晃悠悠,颤颤巍巍,颤悠的瑶草脑袋发晕要作呕,连忙溜下竹枝。

赵灵儿正夸奖瑶草,忽见瑶草打了退堂鼓,反头又来笑话瑶草:倒底是官家千金,命贵气,不似我们山野丫头,命贱,浑不怕摔打。

她这一番酸话,激起瑶草性子里的执拗,再者她这一落地,脑子又清明许多,又想起趴着竹枝的荣耀,便想要上去再尝试,却被瑶枝、青果、青叶三人死死拉住:好小姐,身子不舒服呢,改天再试探好不?瑶枝更是脸色发白,毛发直竖怒吼青果青叶:你们说什么?不说劝着你们小姐,倒来唆使?看我不告诉三婶,撵了你们去!这倒不怪瑶枝大惊小怪,只怪瑶枝之前对瑶草了解甚少,也是瑶草在柯家村时保密功夫做得好,使得瑶枝成天跟她一起,愣不知道瑶草会爬树,更不知道瑶草会凫水,因而吓得半死也难怪了。

虽然瑶草连声解释,瑶枝兀自吵嚷不休,既尖声责备瑶草,又恶声谴责青果青叶,扬言要告诉方氏,狠狠惩罚青果青叶。

赵灵儿觉得瑶枝少见多怪,说了几句怪话,诸如娇气,胆小鬼之类,瑶枝平生只怕瑶玉,对赵灵儿这个小丫头片子却是不怕,便与她对起嘴来,两人吵嚷起来。

虽然瑶草极力劝和,还是没压住。

一时,玉兰母女赵母被惊动,一起过来询问究竟。

瑶枝忙着向楠枝婶子告状,说青果青叶怂恿瑶草爬竹枝云云。

玉兰母女可是知道瑶草爱爬树,闻听瑶枝说青果青叶怂恿主子涉险,抿嘴直笑,也不知道谁怂恿谁。

赵母不好说得客人,只好把赵灵儿笑骂一顿:定是你个野丫头挑唆柯小姐,是不是?下次再若如此,定然一顿好打,记住了?赵灵儿甚是乖巧,也不辩白忙认错,说下次再不敢了。

瑶草为了安抚瑶枝,免她送信回县衙告叼状,安慰瑶枝作保证:放心放心,爬竹枝那等危险,我再也不敢了,你也看见了,我今天不是吓着了,后来也下来了。

瑶枝忙着要瑶草作保:你说话可要做数呀,我们一起出来,你若出事,我如何跟三叔三婶交代呀。

瑶草口是心非,满脸虔诚:一定不会了,放心罢。

哄走瑶枝,瑶草正要洗浴,不料赵灵儿在窗口露个脑袋:嗨,太爷千金,你明儿真听你那姐姐话,不去了?瑶草忙摆手:小声些,当然要去,我哄她呢,明儿下午,不见不散。

赵灵儿顿时笑了:这还差不离儿,你这个人蛮不错哟,我喜欢,明儿见啊。

这一晚,瑶草或许因为劳累,或许因为新鲜,或许因为高兴,瑶草竟然一夜无梦,睡到天光大亮。

不光瑶草自己心情舒畅,青果青叶也分外喜悦。

清晨楠枝婶子闻之,也是连连称奇。

不过,楠枝没有瑶草主仆那么乐观,她想着自己昨夜因为鞍马劳顿也睡得很沉,今夜瑶草若再无恶梦,此行方算是走对了。

九月林子里有了露水,林子里清晨湿气较大,赵家母女每日午后方才去林子里采摘野菜,她们为主是采摘菌子与黄花菜,蕨菜,另外就是迟出土的新笋子,回家后用扁箩晒干了储藏起来,等冬日里青菜断绝,这些野菜用水发开了做菜佐饭,度过整个冬季。

瑶草自昨日一行,顿觉林子趣味无穷,便想着要天天跟着进林子耍子才好。

为了达成此愿,瑶草把这话告诉楠枝婶子,说是只当去林子散步了。

楠枝想着太医所说,瑶草噩梦有惊吓之故,也有身子虚弱之故,多活动与身子康健有益,加上瑶草兴致勃勃,她不忍心败兴,便也应了,只是交待瑶草不能作危险之事。

不过楠枝也有条件,几人上午必须很好完成针凿练习,下午方能进林子松散活动。

因而瑶草几人乡间生活形成一定之规,每日上午,楠枝带着姑娘们练习刺绣针凿,下午许她们自由活动。

随他们愿意,跟着赵母进林子认野菜,拣菌子也可,自己练习针凿也可,散步也可,午睡补眠亦可。

瑶草青果青叶当然不愿意睡着浪费好时光,可是瑶枝也学精了,只要瑶草与赵灵儿一路,她便亦步亦趋跟着瑶草监督,只许瑶草好好散步采摘野菜拣菌子,不许瑶草有任何其他举动。

鉴于瑶枝几次跟随败坏兴致,瑶草几人与赵灵儿约定见面地点,两伙子人分头行动,林中会合。

瑶枝其实不爱动,每次进林子不过为了监视瑶草,不许她爬树挑鸟窝。

后见赵灵儿不语瑶草一路,也就放心午睡,瑶草一般也会做样子午睡,而后,乘着瑶枝这个啰嗦小姐午睡之机,跟随赵灵儿进林子玩耍。

瑶草虽然新奇为主,却也知道,赵家日子艰难,又有骨气,不愿虽已接受人家施舍,瑶草便与青果青叶商议,以好玩为名,帮着赵灵儿采摘野菜菌子,或者帮忙拣柴禾。

瑶草初进林子,对认野菜不感兴趣,只对各种菌子感兴趣,与青果三人呼啦啦拣了一大篮子,结果被赵家母女丢掉大半,说这个是狗屎菌子,吃不得,那个是蛇菌,有毒要不得。

最后赵灵儿告诉瑶草们一个诀窍,凡空心杆子的菌子都有毒,吃不得。

颜色越是鲜艳的菌子,越是毒气大。

瑶草后来拣的次数多了,渐渐懂了窍门,不用看是否空心杆子也知道那些菌子可食用,那些菌子有毒了。

赵灵儿每日拣满了一篮子菌子,再行满一篮子蕨菜就可以歇息,她的歇息就是爬竹子掏鸟窝拣各种野雀子蛋回家煎饼吃。

瑶草怕赵母责备赵灵儿,每次主仆三人都会帮着赵灵儿多采一篮子野菜,再多拣些柴禾菌子。

主仆三人虽然手生,可是齐心合力也能赶上赵灵儿一人所做。

这样倒也得了赵灵儿夸赞:你这位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倒与别人不同,蛮能干,又和蔼!对着能干的赵灵儿,瑶草脸色讪讪:什么千金小姐,我父亲不过七品父母官,我又比你大,做事还不如你呢,你倒夸奖我来,还是笑话我。

赵灵儿扁嘴道:我舅舅不过继承祖上几亩土地的土财主,我表姐也不读书,不过读过三字经,认得几个大字不算睁眼瞎子,却一副小姐模子,成天打丫头摔东西,嫌东嫌西。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偶尔到我家来,总是挑三拣四,还笑话我家饭菜猪狗不吃,每天擦脂抹粉,生怕做事伤着手,不粉嫩好看了,倒比你更像千金小姐些。

瑶草听心兰说过,她舅舅要回土地是为了这位表姐出嫁作嫁妆,这对于刚被婆家扫地出门赵灵儿一家无异于雪上加霜,使她们生活更加困顿,赵灵儿有所怨怼也是难免,因笑而答,反劝说:失去一些身外物,看清一些人,未必不是好事,土地虽然没有了,灵儿这么聪明能干又漂亮,伯母善良又疼爱你,你又有哥哥依靠,将来定会有许多的好日子等着灵儿去过呢。

赵灵儿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嗯,我娘也是这般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所失,才有所得,只要一家子一起不分离,齐心合力,定然否极泰来呢。

瑶草一直不敢在空中换竹枝,主要是心中惧怕,怕一个不慎跌得粉身碎骨,她可不想死,赵灵儿说的很对,瑶草觉得自己生命来之不易,眼下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一对弟弟来之不易,拥有母爱也不容易,所以,她只要玩得高兴就好,冒险找刺激犯不着。

人就是这样,刻意追求而不得,无心插柳则柳成荫了。

瑶草对于空中换竹枝可有可无了,偶尔一天,瑶草经无意之中学会空中换竹枝了。

那一日,瑶草主仆同样避过瑶枝,与赵灵儿进了竹林子,先是帮着赵灵儿拣菌子,后来帮着采摘野菜,最后大家一起爬竹枝玩耍。

瑶草如今虽然不敢空中交换竹枝,可是也敢爬在竹枝上荡悠了,晃晃悠悠,十分惬意。

谁知瑶草这一日爬的竹枝有些细了,荡的幅度大了,冲劲儿也大了,瑶草高兴过度,手里不知怎么就松了,人被甩出去了。

瑶草脑子一炸,迅速急救,好在竹林密实,瑶草飞出去的方向正有一棵高大挺拔的竹子,瑶草双手一抱,紧紧抓住了那棵救命竹子,双腿紧紧交叠攀住。

手脚兀自发抖不住,惊恐之下忽然发觉自己换了竹枝了,顿时兴奋莫名。

青果青叶等也爬在竹枝上荡悠耍乐,混没人发觉瑶草变故。

瑶草也默不作声,慢慢滑下地面,休息片刻,再次上了竹枝,这一次,瑶草有意识先准方向荡悠,在恰当的时机换竹枝,竟然做到了,混不费力气。

瑶草等换好了竹枝,爬在竹哨叫喊青果青叶。

青果青叶先时混不在意答应一声:哎,小姐做什么?半天见瑶草不答应,便停住仔细观瞧,半天醒悟:小,小姐,你方才不是上的这棵也? ^瑶草笑眯眯,有一晃悠,眨眼间爬上另一棵竹哨,青果青叶顿时惊叫起来:哎哟,小姐快些停住。

自己飞快滑下竹枝,追着瑶草在地面跑。

瑶草却连连荡悠,追赶赵灵儿玩乐去了。

赵灵儿松鼠一样灵活,只需一荡就能成功,瑶草却需要几荡才能找准目标,不过终究会了。

心里高兴一漾一漾泛着甜。

后来竹林里经常有着这样的奇观,竹枝上几个少女荡来荡去,下面两只鹅,一只狗,‘嘎嘎嘎’‘汪汪汪’追着跑。

再后来,瑶草跟着赵灵儿学会了吹笛子,笛子是赵母用水边金竹自制简易笛子,笛膜也是自竹林自取之。

据赵灵儿说,赵母所吹笛声可以吸引鸟雀儿飞舞,只是父亲过世便不吹了,自己是四岁开始跟兄长所学。

瑶草因随口问道:这里是你外家,你祖居哪里?赵灵儿却语焉不详,一时说在湖北房县,又说是河南开封,又说河北,可是他们每年十月会去嵩山脚下拜祭老祖。

族人众多。

赵母对他们礼仪谦谦却很少与他们交谈,也不许赵栖梧与赵灵儿与他们接触。

瑶草听她话语,隐约之间透露出赵家似乎是个大家族,利益争夺很厉害,赵灵儿一家因为父亲过世,被扫地出门。

赵母因此伤透心,不愿意再提起夫家一切,也不许赵灵儿兄妹追问家族渊源,只说将来自然知晓。

瑶草敏锐察觉,赵灵儿家事十分蹊跷。

不过人家不愿意言讲,瑶草也就不再追问。

且她原本来此散心,并非探究别人隐秘,遂从此后说话远着祖籍家族这一话题,只与赵灵儿探究眼下要如何开心玩耍。

赵灵儿属于天然去雕琢的女孩,她母亲似乎对荣华富贵十分灰心,并不苛求她一定要学习什么。

赵灵儿读书很少,玩乐的本事却多。

正所谓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赵灵儿不仅会认野菜菌子,她一个女孩子,却会在竹林戒网捉竹狸子,网山鸡,兔子,也会用竹篓子在池塘小河里捉鱼捞泥鳅,还会用弹弓打山雀,虽然命中率不高,她这些本领,却让瑶草十分向往。

赵灵儿也十分羡慕瑶草会刺绣写字画画,两人互相羡慕,互相钦佩。

也是孩子心思简单,相识三天后,两人遂悄悄达成默契,互为师徒。

瑶草教导灵儿写字画画刺绣,灵儿教导瑶草做弹弓打山雀,戒网捉兔子山鸡捞鱼。

瑶草叫过赵灵儿读书之后发觉,赵灵儿认字,也会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只是写字功底很差,究其原因,一是忙于生计,二是纸笔墨砚费银钱。

特别是赵灵儿学习刺绣之时,因为手上皮肤粗糙,竟然刮花了锦缎,令她十分沮丧。

无论瑶草如何安慰与她,她放弃了刺绣,只跟瑶草学习读书写字画画儿。

俗话说的好,要赢得一个母亲的喜欢,你就夸奖她的孩子,善待她的孩子,这话在瑶草身上体验很好。

瑶草的随和与热情,使她与赵灵儿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随着时日推移,也赢得赵母的喜欢。

赵母从之前对瑶草的客气,逐渐变得亲切相待。

当然,瑶草并不了解这一变化因何而起,她只要有人喜欢自己就好。

这是后话不提了。

却说瑶草全身心投入与赵灵儿互动中,每天激情洋溢,很久不做噩梦却不自知。

只是喜坏了周边之人。

特别楠枝婶,见之喜出望外,忙着写信寄回祥符县衙告知方氏,不仅仔细讲述了瑶草每天生活行程,更是详尽描述了瑶草这些天可喜变化。

方氏闻讯甚喜,再也坐不住了,忙着驱车来探。

母女之情却说方氏回家,母女连心,日夜牵挂女儿,第三天便忍不住了,派遣衙役班头护送秋云,来给瑶草送新鲜水果菜蔬,实则来探望瑶草能否适应乡间生活。

等秋云回衙言说瑶草一切均好,成天喜气盈盈,方氏放心之余有些失落了。

她觉得女儿离开自己,不说以泪洗面,总要不习惯才正常呢?怎的这般高兴呢?暗暗责怪瑶草玩得高兴忘记娘,真是世上只有瓜恋子呢!这也怪不得方氏如此作想,一般正常之七八岁小女儿,都会是她所猜测反应,可怜方氏,她哪里知道,她八岁的女儿瑶草,有一颗磨练十余年的顽强灵魂呢。

等秋云拿出瑶草为弟弟所修肚兜,为母亲所绣丝帕子,方氏这方才转回笑颜。

及至两天后接到楠枝来信,仔细详尽叙述瑶草生活琐事,当然,未免方氏忧心,楠枝隐瞒了瑶草爬竹子荡秋千,结网捉兔子、捞鱼、打鸟雀儿这些不符合大家闺秀行为的具体事件。

信中只着重告之方氏,瑶草适应能力很强,很能随遇而安,对于乡下饮食粗鄙,起居不便毫不为怵。

又称赞品行纯良,怜贫惜弱,没有骄奢之气,不仅没有嫌弃赵家贫穷的意思,且与赵母相处和谐,更与赵灵儿亲如姐妹云云。

方氏接信对瑶草康复万分欣慰,高兴之余,又开始患得患失,自己捧在手心里娇惯疼爱了七八年的女儿,竟然如此安贫乐道,毫无等级观念,与赵灵儿亲如姐妹,那跟赵母是不是亲如母女呢?如此一想,方氏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一时心神不宁,不知该喜该忧。

当下有些坐不住,忙着要驱车来探瑶草,结果被柯三爷知晓否决了,说刚送了东西,又去探望,不但惊扰赵家,也让瑶草不得安心。

方氏这才忍住了,此后三天,方氏坐也想着女儿,站也挂心瑶草,时不时问一句:秋云,你猜猜你小姐这会做什么呢?秋云无数次如此回答:这会儿正是清晨,小姐应该在林间散步,由青果青叶陪伴练习太医所教吐故纳新之法。

或者回说:这会儿正是上午,小姐们应该在练习针凿。

或是回答说:这回下午了,小姐应该午睡起来,去林子里散步观赏花鸟,学认野菜菌子去了。

这些问题秋云来来去去回答数十遍,第六天,秋云忍耐到了极限,终于败白认输,方氏再这般问下去,她定要疯魔了,遂进言道:夫人既然这般不放心,还是亲自去瞧瞧小姐吧!于是,七天后,方氏终于忍不住,不顾柯三爷反对,把柯家栋梁兄弟托付给奶娘全权负责,一大清早赶了十里路程,亲自来探瑶草,幸亏方氏走得心急,卯正出发,卯时三刻便到了赵家竹林。

此刻赵家一家子正在喝鸡蛋黄花打卤猫耳朵汤。

方氏一见胃口很好的女儿,果然满脸红光,眉宇间神采飞扬,浑不似前几日黯然晦涩,看来身心愉悦,身子康健了不少。

方氏察言观色,果然见赵家母女对待瑶草十分亲切周到。

且说瑶草一见方氏,惊喜交加,一头扑上来黏在方氏身上问东问西,一问方氏好不好,又再问弟弟乖不乖,再问方氏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自己离开了想不想自己等等云云。

女儿这般贴心又开朗,方氏心里顿时鲜花朵朵开。

回头再看赵家母女对瑶草一颦一笑,关切爱护,便只剩下感激了。

方氏由是心满意足,陪着瑶草楠枝说了半天话,吃过午餐,再叮咛一番放心回去了。

隔了三天,方氏思女心切,又来探望。

上次隔了七天,这次只过三天,瑶草便没了上次的惊喜与黏糊,反是思虑母亲跑得这般勤便,会不会太累了,因笑道:娘亲不用这般担心,女儿在这儿很好,楠枝婶子也很照顾我,赵妈妈待我也好,把我当成女儿一般疼爱,娘亲切勿挂心,安心在家歇息吧,切勿太劳累,家里里里外外都靠娘亲呢,娘亲切勿病了。

为了让母亲信服,瑶草说话间,还故意当面拉了赵母与楠枝婶子胳膊相依。

瑶草原本这是心疼母亲,让母亲放心,不再记挂自己,来回探望受奔波。

却不料方氏心思却不同,她这次来再见瑶草,见女儿没有那般黏糊自己,倒与赵家母女相处亲密无间,状若骨肉至亲,便多了一份心思,自己养的女儿与外人这般亲密,她有些不自在了,似乎被人夺了宝贝了。

找个机会私下与楠枝商议,想要提前接回瑶草:这丫头是不是玩野了,跟外人这般贴心,简直乐不思蜀了!楠枝只笑:瞧你,女儿愁闷,你倒先哭上了,如今女儿高兴了,你又怕她飞了,安心,飞不了,走到天边,也是你的女儿。

对于方氏提前结束瑶草相见行程,楠枝没同意,言道:妹妹没拿我当外人,我就直言了,依我的意思,还是按照原来安排,十月初回县衙方好。

方氏道:这是为何?楠枝言道:我一直关注着瑶草变化,不止一次听瑶草跟灵儿姑娘叽叽咕咕什么吧‘等十月我回家,灵儿你一起去看你哥哥去,顺便在我家里住两天,让我好好招待你’,你以为孩子这话什么意思?方氏被动接口:什么意思?楠枝道:这说明孩子们心里已经默定了当初你所定十月初回家这件事情。

现在我们忽然提前结束行程,孩子即便不说,心底难保不生抵触情绪,心情难免郁闷。

加上回去之后,她必须尊遵从大家闺秀的准则,一言一行都要按规矩行事,又是家务学习,又是闺学训练,柯大人又是一幅冷冽面孔,孩子如果没有完全康复,如何面对着种种色色,若是一时郁结,旧病复发就不好了。

我看还是借着这次大好势头,多让她松弛些日子,彻底康复了再回去,你难道为了一时思念,让孩子回到老路上去呢?之前六年,你还没受够呢?方氏一听这话,神情顿时黯然,半天缄默方才点头道:是我毛躁了,孩子自病好为我操心劳力,总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来了祥符县方才好些。

虽说这次受了惊吓才犯病,其实许多病症之前就有迹象,不过这回一次发出来了。

也是我看着他眼前百好千好,到忘记她之前曾经夜夜噩梦,问了,孩子也怕我担心,总是语焉不详。

嗯,楠枝姐,你说得对,就依你,十月初我再来接孩子,只是带累你还要坚持一段时日,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楠枝忙笑道:我们这样的关系何须说这话,当初你帮我何止这样一星半点呢?我若要谢,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了!方氏楠枝婶子互相谦辞几句,方氏这才安心归家,按下不表了。

此后方氏果然没再提说提前返家之话,这样一直到了九月三十日。

回头却说瑶草,这大半月时间在赵家过的很开心,瑶草很少有这样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时候。

一时要去,不免有些依依难舍。

瑶草知道,自己回去后就会变回一个真正闺秀,接受母亲雕琢,这些瑶草并不抵触,因为瑶草知道,自己今后生活圈子要求自己必须学会这些,方才能在今后生活中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瑶草分外珍惜这最后一次林间嬉戏的机会。

她记得母亲说好十月初一来接自己,以为母亲会按原计划。

所以九月三十日下午,乘着阳光正好,瑶草赵灵儿这对小姐妹携手进竹林子耍子去了。

因为十月初一,乃是大宋朝全民飨坟的日子,柯家虽然不回柯家村,也要给祖宗牌位磕头行礼,供奉酒菜。

却不料,这一日,柯三爷落衙回家,见方氏行将出发,忽发善心,主动请缨,代替方氏来接瑶草,同时,他也想下乡看看自己治下贫民的日子。

柯三爷这般,方氏当真求之不得。

却说私塾杜夫子与赵栖梧要回家祭酒扫墓,杜夫子遂与柯三爷商议,决定柯家私塾放假一天,与十月初一下午再复学。

柯三爷这人很是尊师重教,便邀请杜夫子于自己同行。

赵栖梧与杜夫子本是同乡,又有舅甥名分,虽然不是亲的,柯三爷没有只让杜夫子搭车的道理。

因此,赵栖梧则也顺理成章,搭乘柯三爷顺风马车,回家祭祀祖宗牌位。

方氏知道瑶草有些发憷柯三爷,便叫了柯家有陪同柯三爷前往赵家来接瑶草姐妹。

又有玉兰父亲,顺道来接妻女归家。

这一来,柯三爷、杜夫子、玉兰之父,赵栖梧,柯家有几人便做了一路。

这一天,赵栖梧,赵家唯一男丁便这样忽然随车回了赵家。

瑶草在措手不及之下与赵栖梧有了一次特殊的私下会晤。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方氏回家,母女连心,日夜牵挂女儿,第三天便忍不住让衙役班头护送秋云给瑶草送来新鲜水果菜蔬,实则来探望瑶草能否适应乡间生活。

等秋云回衙言说瑶草一切均好,成天喜气盈盈,方氏放心之余有些失落了。

她觉得女儿离开自己,不说以泪洗面,总要不习惯才正常呢?怎的这般高兴呢?暗暗责怪瑶草玩得高兴忘记娘,真是世上只有瓜恋子呢!这也怪不得方氏如此作想,一般正常之七八岁小女儿,都会是她所猜测反应,可怜方氏,她哪里知道,她八岁的女儿瑶草,有一颗磨练十余年的顽强灵魂呢。

等秋云拿出瑶草为弟弟所修肚兜,为母亲所绣丝帕子,方氏这方才转回笑颜。

及至两天后接到楠枝来信,仔细详尽叙述瑶草生活琐事,当然,未免方氏忧心,楠枝隐瞒了瑶草爬竹子荡秋千,结网捉兔子、捞鱼、打鸟雀儿这些不符合大家闺秀行为的具体事件。

信中只着重告之方氏,瑶草适应能力很强,很能随遇而安,对于乡下饮食粗鄙,起居不便毫不为怵。

又称赞品行纯良,怜贫惜弱,没有骄奢之气,不仅没有嫌弃赵家贫穷的意思,且与赵母相处和谐,更与赵灵儿亲如姐妹云云。

方氏接信对瑶草康复万分欣慰,高兴之余,又开始患得患失,自己捧在手心里娇惯疼爱了七八年的女儿,竟然如此安贫乐道,毫无等级观念,与赵灵儿亲如姐妹,那跟赵母是不是亲如母女呢?如此一想,方氏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一时心神不宁,不知该喜该忧。

当下有些坐不住,忙着要驱车来探瑶草,结果被柯三爷知晓否决了,说刚送了东西,又去探望,不但惊扰赵家,也让瑶草不得安心。

方氏这才忍住了,此后三天,方氏坐也想着女儿,站也挂心瑶草,时不时问一句:秋云,你猜猜你小姐这会做什么呢?秋云无数次如此回答:这会儿正是清晨,小姐应该在林间散步,由青果青叶陪伴练习太医所教吐故纳新之法。

或者回说:这会儿正是上午,小姐们应该在练习针凿。

或是回答说:这回下午了,小姐应该午睡起来,去林子里散步观赏花鸟,学认野菜菌子去了。

这些问题秋云来来去去回答数十遍,第六天,秋云忍耐到了极限,终于败白认输,方氏再这般问下去,她定要疯魔了,遂进言道:夫人既然这般不放心,还是亲自去瞧瞧小姐吧!于是,七天后,方氏终于忍不住,不顾柯三爷反对,把柯家栋梁兄弟托付给奶娘全权负责,一大清早赶了十里路程,亲自来探瑶草,幸亏方氏走得心急,卯正出发,卯时三刻便到了赵家竹林。

此刻赵家一家子正在喝鸡蛋黄花打卤猫耳朵汤。

方氏一见胃口很好的女儿,果然满脸红光,眉宇间神采飞扬,浑不似前几日黯然晦涩,看来身心愉悦,身子康健了不少。

方氏察言观色,果然见赵家母女对待瑶草十分亲切周到。

且说瑶草一见方氏,惊喜交加,一头扑上来黏在方氏身上问东问西,一问方氏好不好,又再问弟弟乖不乖,再问方氏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自己离开了想不想自己等等云云。

女儿这般贴心又开朗,方氏心里顿时鲜花朵朵开。

回头再看赵家母女对瑶草一颦一笑,关切爱护,便只剩下感激了。

方氏由是心满意足,陪着瑶草楠枝说了半天话,吃过午餐,再叮咛一番放心回去了。

隔了三天,方氏思女心切,又来探望。

上次隔了七天,这次只过三天,瑶草便没了上次的惊喜与黏糊,反是思虑母亲跑得这般勤便,会不会太累了,因笑道:娘亲不用这般担心,女儿在这儿很好,楠枝婶子也很照顾我,赵妈妈待我也好,把我当成女儿一般疼爱,娘亲切勿挂心,安心在家歇息吧,切勿太劳累,家里里里外外都靠娘亲呢,娘亲切勿病了。

为了让母亲信服,瑶草说话间,还故意当面拉了赵母与楠枝婶子胳膊相依。

瑶草原本这是心疼母亲,让母亲放心,不再记挂自己,来回探望受奔波。

却不料方氏心思却不同,她这次来再见瑶草,见女儿没有那般黏糊自己,倒与赵家母女相处亲密无间,状若骨肉至亲,便多了一份心思,自己养的女儿与外人这般亲密,她有些不自在了,似乎被人夺了宝贝了。

找个机会私下与楠枝商议,想要提前接回瑶草:这丫头是不是玩野了,跟外人这般贴心,简直乐不思蜀了!楠枝只笑:瞧你,女儿愁闷,你倒先哭上了,如今女儿高兴了,你又怕她飞了,安心,飞不了,走到天边,也是你的女儿。

对于方氏提前结束瑶草相见行程,楠枝没同意,言道:妹妹没拿我当外人,我就直言了,依我的意思,还是按照原来安排,十月初回县衙方好。

方氏道:这是为何?楠枝言道:我一直关注着瑶草变化,不止一次听瑶草跟灵儿姑娘叽叽咕咕什么吧‘等十月我回家,灵儿你一起去看你哥哥去,顺便在我家里住两天,让我好好招待你’,你以为孩子这话什么意思?方氏被动接口:什么意思?楠枝道:这说明孩子们心里已经默定了当初你所定十月初回家这件事情。

现在我们忽然提前结束行程,孩子即便不说,心底难保不生抵触情绪,心情难免郁闷。

加上回去之后,她必须尊遵从大家闺秀的准则,一言一行都要按规矩行事,又是家务学习,又是闺学训练,柯大人又是一幅冷冽面孔,孩子如果没有完全康复,如何面对着种种色色,若是一时郁结,旧病复发就不好了。

我看还是借着这次大好势头,多让她松弛些日子,彻底康复了再回去,你难道为了一时思念,让孩子回到老路上去呢?之前六年,你还没受够呢?方氏一听这话,神情顿时黯然,半天缄默方才点头道:是我毛躁了,孩子自病好为我操心劳力,总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来了祥符县方才好些。

虽说这次受了惊吓才犯病,其实许多病症之前就有迹象,不过这回一次发出来了。

也是我看着他眼前百好千好,到忘记她之前曾经夜夜噩梦,问了,孩子也怕我担心,总是语焉不详。

嗯,楠枝姐,你说得对,就依你,十月初我再来接孩子,只是带累你还要坚持一段时日,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楠枝忙笑道:我们这样的关系何须说这话,当初你帮我何止这样一星半点呢?我若要谢,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了!方氏楠枝婶子互相谦辞几句,方氏这才安心归家,按下不表了。

此后方氏果然没再提说提前返家之话,这样一直到了九月三十日。

回头却说瑶草,这大半月时间在赵家过的很开心,瑶草很少有这样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时候。

一时要去,不免有些依依难舍。

瑶草知道,自己回去后就会变回一个真正闺秀,接受母亲雕琢,这些瑶草并不抵触,因为瑶草知道,自己今后生活圈子要求自己必须学会这些,方才能在今后生活中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瑶草分外珍惜这最后一次林间嬉戏的机会。

她记得母亲说好十月初一来接自己,以为母亲会按原计划。

所以九月三十日下午,乘着阳光正好,瑶草赵灵儿这对小姐妹携手进竹林子耍子去了。

因为十月初一,乃是大宋朝全民飨坟的日子,柯家虽然不回柯家村,也要给祖宗牌位磕头行礼,供奉酒菜。

却不料,这一日,柯三爷落衙回家,见方氏行将出发,忽发善心,主动请缨,代替方氏来接瑶草,同时,他也想下乡看看自己治下贫民的日子。

柯三爷这般,方氏当真求之不得。

却说私塾杜夫子与赵栖梧要回家祭酒扫墓,杜夫子遂与柯三爷商议,决定柯家私塾放假一天,与十月初一下午再复学。

柯三爷这人很是尊师重教,便邀请杜夫子于自己同行。

赵栖梧与杜夫子本是同乡,又有舅甥名分,虽然不是亲的,柯三爷没有只让杜夫子搭车的道理。

因此,赵栖梧则也顺理成章,搭乘柯三爷顺风马车,回家祭祀祖宗牌位。

方氏知道瑶草有些发憷柯三爷,便叫了柯家有陪同柯三爷前往赵家来接瑶草姐妹。

又有玉兰父亲,顺道来接妻女归家。

这一来,柯三爷、杜夫子、玉兰之父,赵栖梧,柯家有几人便做了一路。

这一天,赵栖梧,赵家唯一男丁便这样忽然随车回了赵家。

瑶草在措手不及之下与赵栖梧有了一次特殊的私下会晤。

亲密接触却说这日下午,赵母破例没进林子,一来瑶草明日家去,赵母要做一桌饯别宴,二来,赵母要洒扫房舍,再多备办一份祭祀酒菜,预备明日祭祖。

楠枝玉兰母女与瑶枝则已经在打点行装了。

瑶草赵灵儿带着青果青叶与往常一般,携手进到林子,灵儿已经知晓瑶草明早就要回家,做事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瑶草撅嘴叹息,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懒心无肠的样子。

瑶草虽然也伤感,却比赵灵儿理性,忙和着张罗青果青叶帮着赵灵儿摘菜捡柴禾,又推一把蹭挨着自己的赵灵儿:快些完成伯母分派的任务,我们好去玩耍说话,你这样挨挨蹭蹭,天黑完不成任务,耽搁我们耍乐不说,还要挨骂了。

赵灵儿嫣然一笑:说的是,等会儿我们好好比比,看谁爬树快,换枝快。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天真无邪,转眼就高兴起来,四个小丫头便撒开去开始忙和,不一刻,篮子箩筐都塞满了野菜野果,外代几捆柴禾,码在林间柴堆上。

按照每次的行程,先做活计,然后抹嘴。

所谓抹嘴,就是做完事情,或是烤了山芋吃,或是在水塘边茅草点火烧鸟蛋吃;有时候也采摘刺玫果实来吃。

在赵灵儿眼中,这林中处处有宝贝。

这一次,刺玫果落尽了,鸟蛋也吃腻了。

赵灵儿也不再掏鸟蛋,说要留些种蛋,明年才有跟多的鸟蛋吃。

反头领着瑶草等到了泉水边上一面向阳坡前,神神秘秘说,邀请瑶草等吃地奶|子。

所谓地奶|子,闻其名,知其意。

是长在伏地藤蔓上的一种红色果实,闻起来香甜,吃起来香糯。

赵灵儿很有经验,来至半坡绿地之前,鼻子猛嗅一阵,而后抬脚直奔一处而去。

瑶草来此好几次了,一早就在微风中闻到了一股甜津津的清香味。

之前还道是林中植物混合气味,不料却是一种野果香气。

赵灵儿一边自己采摘,一边指导瑶草等采摘地奶|子诀窍:看着粉红光亮,闻着喷香扑鼻的果实,方才能食用,那种青紫色果子,尚未成熟,吃不得。

那种黑红色果实,却是熟过了,已经被蚂蚁尝了鲜了,吃不得了。

瑶草青果等不信,偏采了青紫色的,结果硬硬的的不说,滋味苦涩难咽。

又采了黑红的掰开,结果是一包亮晶晶的蚂蚁蛋子,还余少许蚂蚁爬来爬去,瑶草倒不怕,只觉得心头毛乎乎的,慌忙丢弃了。

灵儿所言不虚,唯有粉红油量的地奶|子,闻着沁香,入口甜糯,咽进肚里,齿颊留香。

赵灵儿见了瑶草等窘相,咯咯直乐:不听师傅,吃亏眼前。

瑶草红脸作揖:徒儿受教,不该疑惑。

几人合力,七手八脚摘了一兜地奶|子,就着山泉洗了吃,一个个赞不绝口,心满意足。

青果青叶与赵灵儿混熟了,最后一刻才尝了如此美味,不免埋怨赵灵儿:你太坏了,这般好东西今天才告诉我们,都吃不成了。

赵灵儿一笑:不会,我之前已经采摘一些,让我妈妈用滚水烫了,用盐腌渍了一陶罐,你们带着回去吃吧,可惜我家里没蜂蜜,不然用蜂蜜腌渍半月一月光景冲茶喝,滋味更美呢。

青果不有遗憾:你怎不早说,我们家就有,让小姐送你一些就是了。

赵灵儿尴尬翘翘嘴角。

青叶一拐青果,青果顿觉失言,恨不得割了自己舌头。

瑶草忙着招呼各人:吃好了,是不是该比赛了,灵儿,我今天一定要赢你。

赵灵儿歪头一乐:那就比比呗!四人走回寻日里耍乐的竹林,瑶草们习惯在此爬竹枝玩耍,无他,一来这里离家近,二来,这片竹枝爬的多了,竹枝摸起来光滑许多,也熟悉许多,人总是念旧的。

树木也是一般,爬的次数多,也就有感情了。

回头再说柯三爷一行,他们不比方氏一路紧赶,而是消消停停,沿路查看庄稼收成,间或与农民拉呱几句,不过两三刻的路程倒走了半个多时辰方到。

却不料只见到瑶枝,瑶草主仆一个不在,柯三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问那瑶枝:你三妹呢?瑶枝原怕柯三爷,这会子又明知瑶草正在林中耍子,说也不敢,不说又怕,一时吱吱呜呜,语言模糊。

却说楠枝母女陡见柯三爷车架,吃惊不小。

特别楠枝婶子,她可知道柯三爷狗怂脾气,倘若知道瑶草野孩子一般上树掏鸟窝,那后果绝对很严重,不免心里埋怨方氏,如何让这个煞神来接瑶草呢?为什么要提前一天呢?好在楠枝婶夫君柯德智在座,忙与他眼神传讯,让他圆话。

还是玉兰机敏,瑶枝这样吱唔,定然不行,遂笑着替柯三爷父亲上茶:三妹妹这些天每日下午都要进林子散步一阵,再按太医交代调息,三妹妹这一段日试下来,效果奇好呢!柯三爷闻言,脸色方才缓和些,点头道:哦,瑶枝,你去唤她回来,准备回衙。

玉兰知道瑶枝不知道瑶草们在哪里,肯定瞎晃悠当个功夫。

忙道:还是侄女一起去吧!熟料柯三爷忽然道:唔,也好,我也一起瞧瞧去。

楠枝母女顿时汗滴,这怎么能叫柯三爷瞧见呢,忙给夫君打眼色,他夫君柯德智一贯信服妻子,忙着阻拦:这林子也大了,就怕迷了路,反而不好。

柯三爷倒笑了:她们小姑娘能进去,我怕什么,你也一起吧,林子空气好,闻着也舒服舒服。

柯德智刚妻子一个自求多福眼神。

楠枝无奈,递个眼色与女儿让她尽量拖延。

自己去林子报信,只可惜,楠枝也不甚梳洗瑶草她们门路。

却说柯三爷离开堂屋,楠枝急忙拉起柯家有:你也去,我们分头去寻,务必在你三叔之前寻到瑶草,不然麻烦大了。

柯家有正要行动,一直没做声的赵栖梧忽然出声:夫人莫急,学生去寻他们。

楠枝一想,对呀,他与赵灵儿乃是兄妹,定然相互了解,忙道:嗯,也好,要快些。

赵栖梧点头应承,柯家有忙着跟上。

二人出得门来,赵栖梧问的一本正经:我们撵上大人一起走,还是单另行动?柯家有顿时急了:废话吗,能跟三叔一起,还急什么。

赵栖梧看看柯家有,再看看玉兰引导柯三爷摇摇摆摆所绕远路,狡黠一笑:知道了,跟我来吧。

言罢拉着柯家有不走林间小路,一头钻进竹林间,行动敏捷,山猫一般急速前行。

柯家有十分吃力方能跟得上。

赵栖梧走了一阵,见柯家有远远跟着,忙一嗖上了竹枝梢头,四边观望一阵子,回头改变了方向,往左侧临近水源的竹林而去。

走了一刻,便听见一阵嬉笑传来。

柯家有首先发现了黄小丫,红小丫,忙着上前打招呼:黄丫头红丫头,你们主子呢?两只小丫也不理会,嘎嘎嘎嘎迈着八字步往前赶,在几株竹子跟前停住了脚步嘎嘎嘎嘎叫唤转悠。

柯家有忙着追上鹅,一只胳膊搂一只:几天不见就不理人了,跟丢主子了?赵栖梧拐拐柯家有,往天空努努嘴。

柯家有抬头,却见天空一排竹子上挂着两人,柯家有认出他们正是瑶草丫头青果青叶,顿时心惊肉跳,忙忙挥手:下来下来,危险,爬上面做什么,你们小姐呢?青果青叶看见二人顿时色变,忙着溜下地面,一福身:三少爷好,您如何来了?正在此时,原处传来一阵欢快笑声:姐姐来呀,来呀,来抓我呀?又听一人笑道:你别傲,这就来捉你。

柯家有闻言抬头,乖乖,那穿红衫仔者不是瑶草是谁?要说柯家有看见青果等心惊肉跳,还知道喊叫示警。

这会儿见了瑶草再竹枝间跳跃,顿时吓得面如死灰,瞠目结舌,口不能言了。

赵栖梧再次拐拐柯家有:太爷等着呢!同时出言喊叫:灵儿,你又作怪,教坏客人,还不快些下来。

柯家有也惊醒了,忙着招呼瑶草:三,三妹,三叔来了快些……..却说瑶草与赵灵儿在竹上追逐,赵灵儿倒底熟练些,随性些,几下子跑到柯家有等头顶,听见哥哥喊叫,心中高兴,忙着滑下竹来:哥哥,你怎么回了?紧跟而来瑶草因为心中有一份谨慎,不大敢分心,待她紧赶慢赶赶上来,却失去灵儿踪迹,正在疑惑寻找,猛听见说父亲来了,顿时心里一慌,一个失神,手下一松,竹枝晃悠,瑶草身子后仰,差点跌落。

下面几人忙着吆喝:小心。

幸亏瑶草小心,双腿紧紧缠绕着竹竿,闻言惊醒,慌忙着腿上使力,把自己身子折回去,虽然有惊无险,已经心神大乱,紧紧抱着竹竿,浑身颤栗,后怕无比。

下面各人都吓着了,尤其青果青叶,更是惊叫出声。

却被柯家有直至:别,别瞎叫,三叔就在林中。

瑶草在上叫声青果,青果青叶抬头与瑶草相视一眼,便知端的。

瑶草怀抱着竹竿,顺势滑下,青果青叶两人迅速上前挡在瑶草面前,瑶草忙着接下缠在腰上的襦裙,盖住身上粉色绣花长裤。

柯家有这是方才上前道:三妹妹,三叔来了,你快些随我回去。

瑶草闻言迅速在脑子里消化这一消息,问道:你因何没跟父亲一路?柯家有道:瑶枝玉兰带着三叔自小路去寻,楠枝婶子命我等抢先寻你回去,免得,免得……瑶草迅速打断柯家有:楠枝婶如何解释我不在?柯家有道:说你进林子散步去了。

瑶草笑道:既然说了散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慌什么?柯家有顿时气结:你?瑶草再笑道:麻烦三哥帮我们把这篮子框子送去那边泉边向阳坡前可好?柯家有隐约知道瑶草意思,也知道瑶草不好唬弄,认命挎起篮子,瞪眼青果:快些带路,三叔说不得眨眼功夫就寻来了。

赵灵儿也忙着吩咐赵栖梧:哥哥快些帮忙抬箩筐。

一行人匆忙回到泉水边向阳坡前。

瑶草回头对柯家有一幅:谢谢三哥,你先回去,别让父亲知道你来过。

柯家有当然知道倘若让三叔知道自己等联合唬弄他,后果很严重,忙一点头:你自己小心。

仓惶回头,抬脚就走。

瑶草快走几步到了赵栖梧面前,请声言道:公子也请记住,你今日没见过我。

瑶草约莫知道,倘若父亲知道今日自己衣冠不整被外人瞧见,自己与赵栖梧都很麻烦。

至少,瑶草不能再跟父子读书,赵栖梧也在衙门待不下去了。

赵栖梧原本嘴角翘翘,闻言顿时警醒,他需要眼下这份工钱,更需要这个读书机会。

收起嬉笑,躬身作揖而去:多谢小姐提携。

拉着柯家有一阵孟跑,很快没入林间不见了。

瑶草候他们走远,忙着招呼青果青叶整理衣衫,自己也临水正理发辫头饰,清理干净身上竹叶杂草,眨眼的功夫,四人边收拾停当,与双鹅一狗嬉戏泉边。

再过一刻,玉兰声音传来:三妹妹,终于找到你了,三叔来了。

瑶草闻言忙着起身,整整衣冠,对着柯三爷盈盈福身: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柯三爷将手一抬:起身说话,见过你十三叔。

瑶草应声‘是’,转身又对玉兰父亲柯德智一福身:侄女见过十三叔,十三叔好。

柯德智连声道:好好,侄女儿请起。

紧着青果青叶赵灵儿俱都上前拜见。

柯三爷问道:你们这在做什么?瑶草道:回禀爹爹,女儿每日下午会遵照李太医嘱咐,来此打坐调息,呼吸这里清新空气,父亲您闭眼嗅嗅,品品空气中是否有一股甘甜扑鼻,闻之使人心神宁静,女儿每日来此嬉戏散步,夜晚就睡得格外踏实了。

瑶草不说,柯三爷早就闻见了,着向阳坡上地**成熟了,甜香夹着竹林的清香,恰似桂花香味。

那香味随风徜徉,使人口鼻生香,只沁人心脾。

柯三爷回头跟玉兰父亲一笑:嗯,还别说,不过离城十里,与城中大不下相同,居此读书听竹风,倒也不失雅趣。

柯德智凑趣道:如此,住他几日何妨!柯三爷摇头笑道:我等俗人,甘为五斗米折腰,焉敢与五柳先并提,还是不要贻笑大方了!柯德智也笑:这话倒是。

柯三爷与笑声中伸出手去,瑶草将手放在父亲手中,仰头一笑:女儿领父亲十三叔出去。

柯三爷被女儿明媚笑颜感染,竟然一弯腰抱起小小的女儿:嗳哟,比去年重了许多呢!瑶草不想柯三爷有此一举,不安的扭动几下,复又安静了,犹豫片刻,将左手挽在父亲脖子上,右手一指:小路绕了,顺着泉水溪流一直走,可至赵伯母房前。

柯三爷领头就走,口里言道:好咧,为父听从女儿吩咐。

瑶草看着父亲近在咫尺容颜,鼻翼蓦然一酸,眼中水气充盈,尤在云里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这日下午,赵母破例没进林子,一来瑶草明日家去,赵母要做一桌饯别宴,二来,赵母要洒扫房舍,再多备办一份祭祀酒菜,预备明日祭祖。

楠枝玉兰母女与瑶枝,则已经在打点行装了。

瑶草赵灵儿带着青果青叶与往常一般,携手进到林子,灵儿已经知晓瑶草明早就要回家,做事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瑶草撅嘴叹息,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懒心无肠的样子。

瑶草虽然也伤感,却比赵灵儿理性,忙和着张罗青果青叶帮着赵灵儿摘菜捡柴禾,又推一把蹭挨着自己的赵灵儿:快些完成伯母分派的任务,我们好去玩耍说话,你这样挨挨蹭蹭,天黑完不成任务,耽搁我们耍乐不说,还要挨骂了。

赵灵儿嫣然一笑:说的是,等会儿我们好好比比,看谁爬树快,换枝快。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天真无邪,转眼就高兴起来,四个小丫头便撒开去开始忙和,不一刻,篮子箩筐都塞满了野菜野果,外代几捆柴禾,码在林间柴堆上。

按照每次的行程,先做活计,然后抹嘴。

所谓抹嘴,就是做完事情,或是烤了山芋吃,或是在水塘边茅草点火烧鸟蛋吃;有时候也采摘刺玫果实来吃。

在赵灵儿眼中,这林中处处有宝贝。

这一次,刺玫果落尽了,鸟蛋也吃腻了。

赵灵儿也不再掏鸟蛋,说要留些种蛋,明年才有跟多的鸟蛋吃。

反头领着瑶草等到了泉水边上一面向阳坡前,神神秘秘说,邀请瑶草等吃地**。

所谓地**,闻其名,知其意。

是长在伏地藤蔓上的一种红色果实,闻起来香甜,吃起来香糯。

赵灵儿很有经验,来至半坡绿地之前,鼻子猛嗅一阵,而后抬脚直奔一处而去。

瑶草来此好几次了,一早就在微风中闻到了一股甜津津的清香味。

之前还道是林中植物混合气味,不料却是一种野果香气。

赵灵儿一边自己采摘,一边指导瑶草等采摘地**诀窍:看着粉红光亮,闻着喷香扑鼻的果实,方才能食用,那种青紫色果子,尚未成熟,吃不得。

那种黑红色果实,却是熟过了,已经被蚂蚁尝了鲜了,吃不得了。

瑶草青果等不信,偏采了青紫色的,结果硬硬的的不说,滋味苦涩难咽。

又采了黑红的掰开,结果是一包亮晶晶的蚂蚁蛋子,还余少许蚂蚁爬来爬去,瑶草倒不怕,只觉得心头毛乎乎的,慌忙丢弃了。

灵儿所言不虚,唯有粉红油量的地**,闻着沁香,入口甜糯,咽进肚里,齿颊留香。

赵灵儿见了瑶草等窘相,咯咯直乐:不听师傅,吃亏眼前。

瑶草红脸作揖:徒儿受教,不该疑惑。

几人合力,七手八脚摘了一兜地**,就着山泉洗了吃,一个个赞不绝口,心满意足。

青果青叶与赵灵儿混熟了,最后一刻才尝了如此美味,不免埋怨赵灵儿:你太坏了,这般好东西今天才告诉我们,都吃不成了。

赵灵儿一笑:不会,我之前已经采摘一些,让我妈妈用滚水烫了,用盐腌渍了一陶罐,你们带着回去吃吧,可惜我家里没蜂蜜,不然用蜂蜜腌渍半月一月光景冲茶喝,滋味更美呢。

青果不有遗憾:你怎不早说,我们家就有,让小姐送你一些就是了。

赵灵儿尴尬翘翘嘴角。

青叶一拐青果,青果顿觉失言,恨不得割了自己舌头。

瑶草忙着招呼各人:吃好了,是不是该比赛了,灵儿,我今天一定要赢你。

赵灵儿歪头一乐:那就比比呗!使人走回寻日里耍乐的竹林,瑶草们习惯再次玩耍,无他,一来这里离家近,二来,这片竹枝爬的多了,竹枝摸起来光滑许多,也熟悉许多,人总是念旧的。

树木也是一般,爬的次数多,也就有感情了。

回头再说柯三爷一行,他们不比方氏一路紧赶,而是消消停停,沿路查看庄稼收成,间或与农民拉呱几句,不过两三刻的路程倒走了半个多时辰方到。

却不料只见到瑶枝,瑶草主仆一个不在,柯三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问那瑶枝:你三妹呢?瑶枝原怕柯三爷,这会子又明知瑶草正在林中耍子,说也不敢,不说又怕,一时吱吱呜呜,语言模糊。

却说楠枝母女陡见柯三爷车架,吃惊不小。

特别楠枝婶子,她可知道柯三爷狗怂脾气,倘若知道瑶草野孩子一般上树掏鸟窝,那后果绝对很严重,不免心里埋怨方氏,如何让这个煞神来接瑶草呢?为什么要提前一天呢?好在楠枝婶夫君柯德智在座,忙与他眼神传讯,让他圆话。

还是玉兰机敏,瑶枝这样吱唔,定然不行,遂笑着替柯三爷父亲上茶:三妹妹这些天每日下午都要进林子散步一阵,再按太医交代调息,三妹妹这一段日试下来,效果奇好呢!柯三爷闻言,脸色方才缓和些,点头道:哦,瑶枝,你去唤她回来,准备回衙。

玉兰知道瑶枝不知道瑶草们在哪里,肯定瞎晃悠当个功夫。

忙道:还是侄女一起去吧!熟料柯三爷忽然道:唔,也好,我也一起瞧瞧去。

楠枝母女顿时汗滴,这怎么能叫柯三爷瞧见呢,忙给夫君打眼色,他夫君柯德智一贯信服妻子,忙着阻拦:这林子也大了,就怕迷了路,反而不好。

柯三爷倒笑了:她们小姑娘能进去,我怕什么,你也一起吧,林子空气好,闻着也舒服舒服。

柯德智刚妻子一个自求多福眼神。

楠枝无奈,递个眼色与女儿让她尽量拖延。

自己去林子报信,只可惜,楠枝也不甚梳洗瑶草她们门路。

却说柯三爷离开堂屋,楠枝急忙拉起柯家有:你也去,我们分头去寻,务必在你三叔之前寻到瑶草,不然麻烦大了。

柯家有正要行动,一直没做声的赵栖梧忽然出声:夫人莫急,学生去寻他们。

楠枝一想,对呀,他与赵灵儿乃是兄妹,定然相互了解,忙道:嗯,也好,要快些。

赵栖梧点头应承,柯家有忙着跟上。

二人出得门来,赵栖梧问的一本正经:我们撵上大人一起走,还是单另行动?柯家有顿时急了:废话吗,能跟三叔一起,还急什么。

赵栖梧看看柯家有,再看看玉兰因道柯三爷摇摇摆摆所走小路,狡黠一笑:知道了,跟我来吧。

言罢拉着柯家有不走林间小路,一头钻进竹林间,行动敏捷,山猫一般急速前行。

柯家有十分吃力方能跟得上。

赵栖梧走了一阵,见柯家有远远跟着,忙一嗖上了竹枝梢头,四边观望一阵子,回头改变了方向,往左侧临近水源的竹林而去。

走了一刻,便听见一阵嬉笑传来。

柯家有首先发现了黄小丫,红小丫,忙着上前打招呼:黄丫头红丫头,你们主子呢?两只小丫也不理会,嘎嘎嘎嘎迈着八字步往前赶,在几株竹子跟前停住了脚步嘎嘎嘎嘎叫唤转悠。

柯家有忙着追上鹅,一只胳膊搂一只:几天不见就不理人了,跟丢主子了?赵栖梧拐拐柯家有,往天空努努嘴。

柯家有抬头,却见天空一排竹子上挂着两人,柯家有认出他们正是瑶草丫头青果青叶,顿时心惊肉跳,忙忙挥手:下来下来,危险,爬上面做什么,你们小姐呢?青果青叶看见二人顿时色变,忙着溜下地面,一福身:三少爷好,您如何来了?正在此时,原处传来一阵欢快笑声:姐姐来呀,来呀,来抓我呀?又听一人笑道:你别傲,这就来捉你。

柯家有闻言抬头,乖乖,那穿红衫仔者不是瑶草是谁?要说柯家有看见青果等心惊肉跳,还知道喊叫示警。

这会儿见了瑶草再竹枝间跳跃,顿时吓得面如死灰,瞠目结舌,口不能言了。

赵栖梧再次拐拐柯家有:太爷等着呢!同时出言喊叫:灵儿,你又作怪,教坏客人,还不快些下来。

柯家有也惊醒了,忙着招呼瑶草:三,三妹,三叔来了快些……..却说瑶草与赵灵儿在竹上追逐,赵灵儿倒底熟练些,随性些,几下子跑到柯家有等头顶,听见哥哥喊叫,心中高兴,忙着滑下竹来:哥哥,你怎么回了?紧跟而来瑶草因为心中有一份谨慎,不大敢分心,待她紧赶慢赶赶上来,却失去灵儿踪迹,正在疑惑寻找,猛听见说父亲来了,顿时心里一慌,一个失神,手下一松,竹枝晃悠,瑶草身子后仰,差点跌落。

下面几人忙着吆喝:小心。

幸亏瑶草小心,双腿紧紧缠绕着竹竿,闻言惊醒,慌忙着腿上使力,把自己身子折回去,虽然有惊无险,已经心神大乱,紧紧抱着竹竿,浑身颤栗,后怕无比。

下面各人都吓着了,尤其青果青叶,更是惊叫出声。

却被柯家有直至:别,别瞎叫,三叔就在林中。

瑶草在上叫声青果,青果青叶抬头与瑶草相视一眼,便知端的。

瑶草怀抱着竹竿,顺势滑下,青果青叶两人迅速上前挡在瑶草面前,瑶草忙着接下缠在腰上的襦裙,盖住身上粉色绣花长裤。

柯家有这是方才上前道:三妹妹,三叔来了,你快些随我回去。

瑶草闻言迅速在脑子里消化这一消息,问道:你因何没跟父亲一路?柯家有道:瑶枝玉兰带着三叔自小路去寻,楠枝婶子命我等抢先寻你回去,免得,免得……瑶草迅速打断柯家有:楠枝婶如何解释我不在?柯家有道:说你进林子散步去了。

瑶草笑道:既然说了散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慌什么?柯家有顿时气结:你?瑶草再笑道:麻烦三哥帮我们把这篮子框子送去那边泉边向阳坡前可好?柯家有隐约知道瑶草意思,也知道瑶草不好唬弄,认命挎起篮子,瞪眼青果:快些带路,三叔说不得眨眼功夫就寻来了。

赵灵儿也忙着吩咐赵栖梧:哥哥快些帮忙抬箩筐。

一行人匆忙回到泉水边向阳坡前。

瑶草回头对柯家有一幅:谢谢三哥,你先回去,别让父亲知道你来过。

柯家有当然知道倘若让三叔知道自己等联合唬弄他,后果很严重,忙一点头:你自己小心。

仓惶回头,抬脚就走。

瑶草快走几步到了赵栖梧面前,请声言道:公子也请记住,你今日没见过我。

瑶草约莫知道,倘若父亲知道今日自己衣冠不整被外人瞧见,自己与赵栖梧都很麻烦。

至少,瑶草不能再跟父子读书,赵栖梧也在衙门待不下去了。

赵栖梧原本嘴角翘翘,闻言顿时警醒,他需要眼下这份工钱,更需要这个读书机会。

收起嬉笑,躬身作揖而去:多谢小姐提携。

拉着柯家有一阵孟跑,很快没入林间不见了。

瑶草候他们走远,忙着招呼青果青叶整理衣衫,自己也临水正理发辫头饰,清理干净身上竹叶杂草,眨眼的功夫,四人边收拾停当,与双鹅一狗嬉戏泉边。

再过一刻,玉兰声音传来:三妹妹,终于找到你了,三叔来了。

瑶草闻言忙着起身,整整衣冠,对着柯三爷盈盈福身: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柯三爷将手一抬:起身说话,见过你十三叔。

瑶草应声‘是’,转身又对玉兰父亲柯德智一福身:侄女见过十三叔,十三叔好。

柯德智连声道:好好,侄女儿请起。

紧着青果青叶赵灵儿俱都上前拜见。

柯三爷问道:你们这在做什么?瑶草道:回禀爹爹,女儿每日下午会遵照李太医嘱咐,来此打坐调息,呼吸这里清新空气,父亲您闭眼嗅嗅,品品空气中是否有一股甘甜扑鼻,闻之使人心神宁静,女儿每日来此嬉戏散步,夜晚就睡得格外踏实了。

瑶草不说,柯三爷早就闻见了,着向阳坡上地**成熟了,甜香夹着竹林的清香,恰似桂花香味。

那香味随风徜徉,使人口鼻生香,只沁人心脾。

柯三爷回头跟玉兰父亲一笑:嗯,还别说,不过离城十里,与城中大不下相同,居此读书听竹风,倒也不失雅趣。

柯德智凑趣道:如此,住他几日何妨!柯三爷摇头笑道:我等俗人,甘为五斗米折腰,焉敢与五柳先并提,还是不要贻笑大方了!柯德智也笑:这话倒是。

柯三爷与笑声中伸出手去,瑶草将手放在父亲手中,仰头一笑:女儿领父亲十三叔出去。

柯三爷被女儿明媚笑颜感染,竟然一弯腰抱起小小的女儿:嗳哟,比去年重了许多呢!瑶草不想柯三爷有此一举,不安的扭动几下,复又安静了,犹豫片刻,将左手挽在父亲脖子上,右手一指:小路绕了,顺着泉水溪流一直走,可至赵伯母房前。

柯三爷领头就走,口里言道:好咧,为父听从女儿吩咐。

瑶草看着父亲近在咫尺容颜,鼻翼蓦然一酸,眼中水气充盈,尤在云里梦里。

锦衣返乡却说这柯三爷一行回到赵家场院,赵母楠枝婶子都等在门前,见了一行人忙往堂屋让,又忙着上茶水,说已经在烧锅做饭了。

柯三爷却道:衙门事忙,就不打扰了,大嫂照顾小女之恩,容当后报。

楠枝忙看夫君柯德智,皱眉挤眼,眼光流转,示意他斡旋,赵母做一席酒菜不容易呢。

柯德智一摸鼻子,忙着周旋:三哥这一路走来也口渴了,不如喝杯茶水再起身吧,我们来得突然,想来他们行礼尚未收拾妥当。

柯三爷闻言点头:也好。

说着就在柴扉门边凉棚内坐下,楠枝婶子忙着上茶,瑶草借机从柯三爷怀里溜下地:爹爹稍坐饮茶,女儿收拾行装就来。

柯三爷点头儿笑一笑:速速整理,还要赶路呢。

瑶草忙着一拉赵灵儿进了耳房,其实行李什么楠枝婶子已经着人打点停当,余下青果青叶收拾也就妥当了,混不需瑶草动手。

瑶草这番,其实有东西系要送赵灵儿,原本等着晚上辞别再办,不料柯三爷提前降临,打乱了瑶草行程。

要送灵儿的东西,瑶草早已收拾齐备,除了把自己平日所用文房四宝留给了赵灵儿,又把自己正在看的一套游记留给了赵灵儿,让她既看故事又认字儿。

瑶草有心,前些日子已经偷空打了几本描红影本,留给赵灵儿描红习字,假说是父亲当年留给自己剩下的,自己是借花献佛,留给赵灵儿。

这些个东西,赵灵儿十分喜欢,嘴里叽叽笑着知道谢。

瑶草还把自己带来一套翠绿夏装,一套石榴红色夹层襦裙,以及荷包配饰包做一个包裹留给了赵灵儿,因为赵灵儿衣衫实在太旧了。

据她所言,她们家多年没添置过新衣衫,他与兄长衣衫大都是用父母旧衣改制而成。

瑶草也是由此推论,赵家是一个有故事人家。

文房四宝书籍纸张赵灵儿欣然收下,轮到衣物首饰,赵灵儿这下子推辞不受了,说是太贵重。

瑶草先说了这些衣物自己缠带略嫌小了,回家也是束之高阁,给了赵灵儿不过是物尽其用。

赵灵儿却知道这不过是瑶草托词,这两件衣衫,她见瑶草穿过,不胖不瘦不长不短刚刚好。

她当时还十分羡慕,夸赞了好几句,说漂亮好看。

此刻忙着拒绝摆手说:我真的人只是觉得好看,夸赞一句,并非跟你讨东西,瑶草姐姐别误会。

瑶草见一计不成,转而与她算狗肉帐,什么陪着散步要给钱,吃了野刺玫果要算钱,吃了她桑椹果,地奶|子,烤鱼,烤鸟蛋啦,一切一切都要换算成银子才公平,不然会有仗势之嫌。

赵灵儿忙着辩白道:我请你们吃东西,因为我们是朋友,并非要卖钱,卖钱的话,我提篮子上街去了。

瑶草笑道:就是呢,既是朋友,你请我吃东西可以,我送朋友东西就不可以呢?并郑重声明,倘若赵灵儿不接受自己馈赠,就这般跟她一一算账结银子,大家以后就是宾主关系。

就如客人住旅店,换算房钱,银货两讫,以后就当不认识,更不是朋友了。

赵灵儿这才撅着嘴巴满眼笑:好嘛好嘛,我收下就是,可是你既然说了是朋友,以后还要来啊!瑶草心知这一去,再来希望渺茫了,可实在也舍不得赵灵儿这个不贪不求,天真纯朴的朋友,隐下真情笑道:我当然会再来,不过做朋友要有来有往,日后你也要来看我才是。

还有,我可喜欢你们这里鲜竹笋,鲜菌子,山野果子,你再进城买这些东西可别卖完了,要给我留一些解馋呀。

赵灵儿连连点头:这是一定要的,只要姐姐不嫌弃,可是,就怕看门之人不让进呢!瑶草道:不妨事,我回家就交代门子,只要赵灵儿小姐来访,衙门畅通无阻,好不好?你可一定要来哟!赵灵儿咯咯一乐:一言为定!见赵灵儿这般向往城镇,瑶草十分遗憾道:唉,本当请你家去住几天,也到我们园子去逛逛,看看那些人工穿凿景致,无奈伯母说你们眼下正忙,明天又要祭祖,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惹得伯母不高兴。

赵灵儿眼睛晶晶亮,满脸神往:瑶草姐姐,我改日来时,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县衙堂上瞧一瞧去,据说那里金光闪闪可威风了,是也不是呀?瑶草看看瑶枝,只怕赵灵儿也以为汴京地上都是金子铺这话还没说呢!因笑道:是不是金光闪闪,你倒是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瑶枝红了脸:三妹真是,只怕要说一辈子呢!赵灵儿却与瑶草一击掌:好,明年春上第一茬春笋香椿出来,我就进城来看姐姐,姐姐可要记得待我去衙门瞧瞧哟。

瑶草点头笑:忘不了。

临别之时,除了赵灵儿给瑶草准备的腌渍地奶|子,赵母给瑶草收拾了一包干菌子,一包干笋子,一包油炸的小鱼小泥鳅,另外有葵花籽南瓜子,如何吃法,赵灵儿细细的写了签子交给了青果。

虽然赵母一再坚辞不收银子,瑶枝婶子还是按照方氏吩咐,按着我们每人二两的开支留下了生活费用,虽然我们吃不得这些东西,毕竟住了这些日子,吵闹这许久时日。

不过,楠枝婶子知道赵母各色不会收下,采用迂回路径,悄悄塞到了特特跟闻讯赶来的心兰母亲手里,并交代她说,让她一定想法子令赵母收下这些盘费,倘若赵母不收下,自己夫君回衙会受到县太爷责罚,或许会差事不保。

心兰母亲知道这是托词,有些哽咽难语:如今像你们这样好人家真是少见了,其实你们肯下榻她家,已经是对她们最好庇护,今后再无人敢轻易欺辱他们孤儿寡母,都要掂量太爷千金的分量呢。

我替姐姐感谢你们,我会劝她收下你们一片好意。

瑶草知道赵母一贯不受人施舍,忙道:舅母此话差矣,住店算店钱,吃饭算饭钱,何况伯母对我们照顾得非常好,这是伯母应当应分酬劳,还望舅母言说分明,别叫赵伯母误解。

兰心母亲杜氏这才笑了:嗯嗯,知道了,外甥女儿好善心、好辞令。

大家各各谦辞,依依惜别。

赵灵儿追出几步,被她母亲捉回去了,母子三人与瑶草一行远远挥手。

想当年柯家村告别祖居,瑶草只有兴奋与轻松,今日却心头难舍,步履沉重。

一时心里酸酸的,喉头发紧,知道哭泣不好,低头悄悄抹掉了眼角泪水。

玉兰瑶枝青果青叶等也是一般,她们只比瑶草稍微好些,各人感触不同。

一时大家沉默不语。

大家心情俱是一般,都舍不得这竹园乐居,也舍不得慈爱的赵母与精灵一般的赵灵儿,车架骨碌碌一阵飞奔,车架进城了,进了衙门,进门二门。

看见方氏张望的身影,看着奶娘怀里虎头虎脑的一双骨肉兄弟,心里一份暖意升腾而起,瑶草高兴的扑了过去。

与母亲见过礼,伸手捏着双胞胎栋梁兄弟花蕊似的粉腮:大石头,小石头,想不想姐姐啊叫草草!方氏轻轻一敲瑶草手:说了只能捏鼻子,不能捏脸颊,会流涎水呀,总是记不住。

两个小家伙却不计较,小手招招,黑眸晶晶,腰杆子直挺,蹬腿跳跃,笑盈盈露出两颗新出的米牙,嘴边涎水露珠儿似地一路滚落:呵呵,咯咯,草草,草草…….鹅鹅鹅……瑶草顿时惊喜交加,一边替弟弟擦涎水,一边不吝夸赞:嗳哟,好聪明啊,真的会叫了啊!方氏假意唬脸:什么草草,要叫大姐姐!只可惜瑶草与栋梁之顾乐呵,谁也不理她。

陈妈妈李妈妈一边笑着劝说:少爷小呢,大了就知道了。

方氏笑道:双胞胎小不知道,就怪瑶草胡乱教导,偏生这两个东西,叫喊爹娘姐姐偏不会,一说草草,他倒顺口了。

双胞胎似乎要跟方氏作对一般,方氏刚说他们只会叫草草,她们回头就跟方氏招手:妈母,妈母,咪咪…….方氏顿时高兴起来,搂着双胞胎一人香一口:嗳哟,乖儿子,再叫一声听听?双胞胎正长牙齿,流着涎水,挫折牙花子:草草,草草,鹅鹅鹅,嘿嘿,嘿嘿……鹅鹅鹅……任凭方氏再怎么逗趣,两小子都只是憨笑讨好叫草草,鹅鹅鹅的笑嚷。

方氏恼恨不行,一人给一手指头:这两个小东西,白眼狼,就不会哄人多笑一回,就会讨好姐姐,草草,草草哦,气死人了,未必草草比娘还亲些?瑶草知道母亲故意说笑,其实心里高兴得很,还是故意一本正经跟方氏解释道:娘亲啊,弟弟哪知道这些,不过是草草叫起来顺口些,娘亲拗口而已,不如今后每天请安,女儿替弟弟向娘问声好,直到弟弟们自己会请安为止,可好?就这一会工夫,柯家栋梁就急了,嘴里唔哩哇啦:草草,草草,呵呵呵,鹅鹅鹅!你到这是为何呢?只因为瑶草自小就喜欢扶着柯家栋梁骑着鹅跑,这两个小家伙开始无意识,后来就玩上瘾了,每天都要骑一回,疯一回,这次瑶草下乡,她们没少闹腾,今日见了瑶草,就想骑鹅玩儿,平日怎么教都不开口,今日一见双鹅面,就叫上了草草,这是讨好卖乖呢!可见古人说得对,语言因为需要才产生.这柯家栋梁,正因为想骑鹅玩儿,急切之下学会了叫‘草草‘,也会了‘鹅鹅鹅‘。

别说孩子无知觉,这柯家栋梁两小子精着呢,他们可知道,父母奶娘都不会陪他们疯玩,会喊爹娘也无用呢!唯有姐姐草草才会带着他们疯张,才会带着他们骑鹅玩儿呢!方氏本当反对,无奈两个小子闹腾不依,瑶草只好分头抱着他们骑着鹅跑了一圈,咯咯咯咯笑了一阵,又恰逢他们肚子饿了,这才下了地。

被奶娘哄着喝奶去了。

这一顿晚餐,方氏给瑶草万里好菜好饭堆成山了都,瑶草怎么吃也吃不完,最后终究剩了饭菜了。

这一晚,方氏亲自陪着瑶草睡下了方才回去,夜里又着意探听几次,只担心,过了三更天气,还见瑶草房里寂寂无声,这才安心睡下。

隔天,全家人净面洗手,在柯三爷带领下,一起在供奉柯家祖宗的佛拢前三叩九拜,供奉了饭菜,祭了酒水,又写了包裹去到十字路口焚化一番,方才罢了。

隔天十月初二,方氏带着一早备下礼品,做不过是锦缎尺头与金玉头面之类礼品。

带着瑶草瑶枝与柯家栋梁兄弟回乡而去。

柯家有也想跟着回去看看热闹,五更天起就跟着方氏忙进忙出,挨挨蹭蹭,口里没言,眼神期期艾艾看着瑶草瑶枝,暗示她们打圆佐。

瑶草瑶枝知道柯三爷的心意,且不会去触霉头,任凭柯家有唱做俱佳,只是不理会。

最后他暗示太明显,挨了柯三爷一瞪眼,他才慌忙改了口:侄儿舍不得三婶送送三婶。

方氏忙着圆谎,拍拍排柯家有后脑勺:三婶知道你孝顺,只是学业要紧,上书房去吧。

瑶草瑶枝暗笑,柯家有暗暗握拳咬牙,却是谁也惹不起,恭顺告退而去。

方氏这一回乡可谓队伍浩大,方氏带着柯家栋梁并奶娘陈妈妈一架马车,预备栋梁兄弟时刻用餐,瑶草瑶枝陈妈妈以及瑶草贴身丫头青果青叶,瑶枝贴身丫头,枣花荷花,共坐一辆车,后面楠枝婶子母子三人也顺便回家探望公婆,后面还有方氏丫头秋云冬云四个小丫头一车,另外方氏带了四房家人挤做两车,沿途服侍。

后面还有两车专门拖着回家礼物,柯三爷派了四个兵丁骑马跨刀沿路护送。

车队途径汴京城,特特转到方家停了一刻,在最有名的汪家糕饼铺子买了十二品老人爱吃的甜糯点心,譬如最软糯的绿豆糕,豌豆黄,杏仁酥,姜香麻糖,蜂蜜麻花,都是刚出笼的,热乎乎的飘着香。

还有几色据说是国宴点心,有胡饼,太平毕罗肉馅饼,沾满芝麻又甜又糯天花饼,莲花肉饼,假沙鱼、环饼(馓子)、油饼、枣塔等。

除了给瑶草姐妹丫头们一些零星的点心打零嘴,其余方氏交代用一格一格小食盒装起码起来。

瑶草知道,这些甜腻食物是孝敬祖父祖母的东西。

又买了好些诸如煎西京雪梨、夫梨、甘棠梨、凤栖梨、镇府浊梨、河阴石榴、河阳查子、查条、沙苑榅桲、回马孛萄(吐鲁番葡萄之类)、橄榄、温柑、绵枨金桔、龙眼、荔枝、甘蔗、漉梨、枝头干、芭蕉干、人面子、榛子、榧子之类鲜果干过,反正都是普通百姓人家吃不起的时令稀罕东西。

方氏让人一种一种鲜果干果搭配着分装在一种漂亮柳条小篮子里,一色系上红色丝带,又用红纸写上签子,标明果品品种与名称,预备回乡送人。

光这些在汴京添加的零嘴吃食又新增了两马车方才全部安置了,方氏返乡的仪仗又多了两车,这一次车马驽夫都是借用方家。

方氏一行人早起早歇,曲里拐弯约莫一百里路程,走了两天,十月三日傍晚到了柯家村,一时,衙役兵头飞马报信:太爷夫人、公子、小姐回府来了。

柯家大小除了柯老爷子俱都迎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这柯三爷一行回到赵家场院,赵母楠枝婶子都等在门前,见了一行人忙往堂屋让,又忙着上茶水,说已经在烧锅做饭了。

柯三爷却道:衙门事忙,就不打扰了,大嫂照顾小女之恩,容当后报。

楠枝忙看夫君柯德智,皱眉挤眼,眼光流转,示意他斡旋,赵母做一席酒菜不容易呢。

柯德智一摸鼻子,忙着周旋:三哥这一路走来也口渴了,不如喝杯茶水再起身吧,我们来得突然,想来他们行礼尚未收拾妥当。

柯三爷闻言点头:也好。

说着就在柴扉门边凉棚内坐下,楠枝婶子忙着上茶,瑶草借机从柯三爷怀里溜下地:爹爹稍坐饮茶,女儿收拾行装就来。

柯三爷点头儿笑一笑:速速整理,还要赶路呢。

瑶草忙着一拉赵灵儿进了耳房,其实行李什么楠枝婶子已经着人打点停当,余下青果青叶收拾也就妥当了,混不需瑶草动手。

瑶草这番,其实有东西系要送赵灵儿,原本等着晚上辞别再办,不料柯三爷提前降临,打乱了瑶草行程。

要送灵儿的东西,瑶草早已收拾齐备,除了把自己平日所用文房四宝留给了赵灵儿,又把自己正在看的一套游记留给了赵灵儿,让她既看故事又认字儿。

瑶草有心,前些日子已经偷空打了几本描红影本,留给赵灵儿描红习字,假说是父亲当年留给自己剩下的,自己是借花献佛,留给赵灵儿。

这些个东西,赵灵儿十分喜欢,嘴里叽叽笑着知道谢。

瑶草还把自己带来一套翠绿夏装,一套石榴红色夹层襦裙,以及荷包配饰包做一个包裹留给了赵灵儿,因为赵灵儿衣衫实在太旧了。

据她所言,她们家多年没添置过新衣衫,他与兄长衣衫大都是用父母旧衣改制而成。

瑶草也是由此推论,赵家是一个有故事人家。

文房四宝书籍纸张赵灵儿欣然收下,轮到衣物首饰,赵灵儿这下子推辞不受了,说是太贵重。

瑶草先说了这些衣物自己缠带略嫌小了,回家也是束之高阁,给了赵灵儿不过是物尽其用。

赵灵儿却知道这不过是瑶草托词,这两件衣衫,她见瑶草穿过,不胖不瘦不长不短刚刚好。

她当时还十分羡慕,夸赞了好几句,说漂亮好看。

此刻忙着拒绝摆手说:我真的人只是觉得好看,夸赞一句,并非跟你讨东西,瑶草姐姐别误会。

瑶草见一计不成,转而与她算狗肉帐,什么陪着散步要给钱,吃了野刺玫果要算钱,桑椹果,地奶|子,吃了烤鱼,烤鸟蛋啦都要换算银子。

赵灵儿忙着辩白道:我请你们吃东西,因为我们是朋友,并非要卖钱,卖钱的话,我提篮子上街去了。

瑶草笑道:就是呢,既是朋友,你请我吃东西可以,我送朋友东西就不可以呢?并珍重声明,倘若赵灵儿不接受馈赠,就这跟她一一这样算账结银子,大家以后就是宾主关系,就如客人住旅店,换算房钱,银货两讫,以后就当不认识,更不是朋友了。

赵灵儿这才撅着嘴巴满眼笑:好嘛好嘛,我收下就是,可是你既然说了是朋友,以后还要来啊!瑶草心知这一去,再来希望渺茫了,可视为是舍不得赵灵儿这个不贪不求,纯洁的朋友,隐下真情笑道:我当然会再来,不过做朋友要有来有往,日后你也要来看我才是。

还有,我可喜欢你们这里鲜竹笋,鲜菌子,山野果子,你再进城买这些东西可别卖完了,要给我留一些解馋呀。

赵灵儿连连点头:这是一定要的,只要姐姐不嫌弃,可是,就怕看门之人不让进呢!瑶草道:不妨事,我回家就交代门子,只要赵灵儿小姐来访,衙门畅通无阻,好不好?你可一定要来哟!赵灵儿咯咯一乐:一言为定!见赵灵儿这般向往城镇,瑶草十分遗憾道:唉,本当请你家去住几天,也到我们园子去逛逛,看看那些人工穿凿景致,无奈伯母说你们眼下正忙,明天又要祭祖,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惹得伯母不高兴。

赵灵儿眼睛晶晶亮,满脸神往:瑶草姐姐,我改日来时,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县衙堂上瞧一瞧去,据说那里金光闪闪可威风了,是也不是呀?瑶草看看瑶枝,只怕赵灵儿还有地上都是金子铺就好没说呢!因笑道:是不是金光闪闪,你倒是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瑶枝红了脸:三妹真是,只怕要说一辈子呢!赵灵儿却与瑶草一击掌:好,明年春上第一道春笋香椿出来,我就进城来看姐姐,姐姐可要记得待我去衙门瞧瞧哟。

瑶草点头笑:忘不了。

临别之时,除了赵灵儿给瑶草准备的腌渍地奶|子,赵母给瑶草收拾了一包干菌子,一包干笋子,一包油炸的小鱼小泥鳅,另外有葵花籽南瓜子,如何吃法,赵灵儿细细的写了签子交给了青果。

虽然赵母一再推辞不收银子,瑶枝婶子还是按照方氏吩咐,按着我们每人二两的开支留下了生活费用,虽然我们吃不得这些东西,毕竟住了这些日子,吵闹这许久时日。

楠枝婶子知道赵母各色不会收下,悄悄塞到了特特跟闻讯赶来的心兰母亲手里,并交代她说,让她一定想法子令赵母收下这些盘费,倘若赵母不收下,自己夫君回衙会受到县太爷责罚,或许会差事不保。

心兰母亲知道这是托词,有些哽咽难语:如今像你们这样好人家真是少见了,其实你们肯下榻她家,已经是对她们最好庇护,今后在无人敢轻易欺辱他们,都要掂量太爷千金的分量呢。

我替姐姐感谢你们,我会劝她收下你们一片好意。

瑶草知道赵母一贯不受人施舍,忙道:舅母此话差矣,住店算店钱,吃饭算饭钱,何况伯母对我们照顾得非常好,这是伯母应当应分酬劳,还望舅母言说分明,别叫赵伯母误解。

兰心母亲杜氏这才笑了:嗯嗯,知道了,外甥女儿好善心、好辞令。

大家各各谦辞,依依惜别。

赵灵儿追出几步,被她母亲捉回去了,母子三人与瑶草一行远远挥手。

想当年柯家村告别祖居,瑶草只有兴奋与轻松,今日却心头难舍,步履沉重。

一时心里酸酸的,喉头发紧,知道哭泣不好,低头悄悄抹掉了眼角泪水。

玉兰瑶枝青果青叶等也是一般,她们只比瑶草稍微好些,各人感触不同。

一时大家沉默不语。

大家心情俱是一般,都舍不得这竹园乐居,也舍不得慈爱的赵母与精灵一般的赵灵儿,车架骨碌碌一阵飞奔,车架进城了,进了衙门,进门二门。

看见方氏张望的身影,看着奶娘怀里虎头虎脑的一双骨肉兄弟,心里一份暖意升腾而起,瑶草高兴的扑了过去。

与母亲见过礼,伸手捏着双胞胎栋梁兄弟花蕊似的粉腮:大石头,小石头,想不想姐姐啊叫草草!方氏轻轻一敲瑶草手:说了只能捏鼻子,不能捏脸颊,会流涎水呀,总是记不住。

两个小家伙却不计较,小手招招,黑眸晶晶,腰杆子直挺,蹬腿跳跃,笑盈盈露出两颗新出的米牙,嘴边涎水露珠儿似地一路滚落:呵呵,咯咯,草草,草草…….鹅鹅鹅……瑶草顿时惊喜交加,一边替弟弟擦涎水,一边不吝夸赞:嗳哟,好聪明啊,真的会叫了啊!方氏假意唬脸:什么草草,要叫大姐姐!只可惜瑶草与栋梁之顾乐呵,谁也不理她。

陈妈妈李妈妈一边笑着劝说:少爷小呢,大了就知道了。

方氏笑道:双胞胎小不知道,就怪瑶草胡乱教导,偏生这两个东西,叫喊爹娘姐姐偏不会,一说草草,他倒顺口了。

双胞胎似乎要跟方氏作对一般,方氏刚说他们只会叫草草,她们回头就跟方氏招手:妈母,妈母,咪咪…….方氏顿时高兴起来,搂着双胞胎一人香一口:嗳哟,乖儿子,再叫一声听听?双胞胎正长牙齿,流着涎水,挫折牙花子:草草,草草,鹅鹅鹅,嘿嘿,嘿嘿……鹅鹅鹅……任凭方氏再怎么逗趣,两小子都只是憨笑讨好叫草草,鹅鹅鹅的笑嚷。

方氏恼恨不行,一人给一手指头:这两个小东西,白眼狼,就不会哄人多笑一回,就会讨好姐姐,草草,草草哦,气死人了,未必草草比娘还亲些?瑶草知道母亲故意说笑,其实心里高兴得很,还是故意一本正经跟方氏解释道:娘亲啊,弟弟哪知道这些,不过是草草叫起来顺口些,娘亲拗口而已,不如今后每天请安,女儿替弟弟向娘问声好,直到弟弟们自己会请安为止,可好?就这一会工夫,柯家栋梁就急了,嘴里唔哩哇啦:草草,草草,呵呵呵,鹅鹅鹅!你到这是为何呢?只因为瑶草自小就喜欢扶着柯家栋梁骑着鹅跑,这两个小家伙开始无意识,后来就玩上瘾了,每天都要骑一回,疯一回,这次瑶草下乡,她们没少闹腾,今日见了瑶草,就想骑鹅玩儿,平日怎么教都不开口,今日一见双鹅面,就叫上了草草,这是讨好卖乖呢!可见古人说得对,语言因为需要才产生.这柯家栋梁,正因为想骑鹅玩儿,急切之下学会了叫‘草草‘,也会了‘鹅鹅鹅‘。

别说孩子无知觉,这柯家栋梁两小子精着呢,他们可知道,父母奶娘都不会陪他们疯玩,会喊爹娘也无用呢!唯有姐姐草草才会带着他们疯长,才会带着他们骑鹅玩儿呢!方氏本当反对,无奈两个小子闹腾不依,瑶草只好分头抱着他们骑着鹅跑了一圈,咯咯咯咯笑了一阵,又恰逢他们肚子饿了,这才下了地。

被奶娘哄着喝奶去了。

这一顿晚餐,方氏给瑶草万里好菜好饭堆成山了都,瑶草怎么吃也吃不完,最后终究剩了饭菜了。

这一晚,方氏亲自陪着瑶草睡下了方才回去,夜里又着意探听几次,只担心,过了三更天气,还见瑶草房里寂寂无声,这才安心睡下。

隔天,全家人净面洗手,在柯三爷带领下,一起在供奉柯家祖宗的佛拢前三叩九拜,供奉了饭菜,祭了酒水,又写了包裹去到十字路口焚化一番,方才罢了。

隔天十月初二,方氏带着一早备下礼品,做不过是锦缎尺头与金玉头面之类礼品。

带着瑶草瑶枝与柯家栋梁兄弟回乡而去。

柯家有也跟着回去看看热闹,五更天起就跟着方氏忙进忙出,挨挨蹭蹭,口里没言,眼神期期艾艾看着瑶草瑶枝,暗示她们打圆佐。

瑶草瑶枝知道柯三爷的心意,且不会去触霉头,任凭柯家有唱做俱佳,只是不理会。

最后他暗示太明显,挨了柯三爷一瞪眼,他才慌忙改了口:侄儿舍不得三婶送送三婶。

方氏忙着圆谎,排排柯家有:三婶知道你孝顺,只是学业要紧,上书房去吧。

瑶草瑶枝暗笑,柯家有暗暗握拳咬牙,却是谁也惹不起,恭顺告退而去。

方氏这一回乡可谓队伍浩大,方氏带着柯家栋梁并奶娘陈妈妈一架马车,预备栋梁兄弟时刻用餐,瑶草瑶枝陈妈妈以及瑶草贴身丫头青果青叶,瑶枝贴身丫头,枣花荷花,共坐一辆车,后面楠枝婶子母子三人也顺便回家探望公婆,后面还有方氏丫头秋云冬云四个小丫头一车,另外方氏带了四房家人挤做两车,沿途服侍。

后面还有两车专门拖着回家礼物,柯三爷派了四个兵丁骑马跨刀沿路护送。

车队途径汴京城,特特转到方家停了一刻,在最有名的汪家糕饼铺子买了十二品老人爱吃的甜糯点心,譬如最软糯的绿豆糕,豌豆黄,杏仁酥,姜香麻糖,蜂蜜麻花,都是刚出笼的,热乎乎的飘着香。

还有几色据说是国宴点心,有胡饼,太平毕罗肉馅饼,沾满芝麻又甜又糯天花饼,莲花肉饼,假沙鱼、环饼(馓子)、油饼、枣塔等。

除了给瑶草姐妹丫头们一些零星的点心打零嘴,其余方氏交代用一格一格小食盒装起码起来。

瑶草知道,这些甜腻食物是孝敬祖父祖母的东西。

又买了好些诸如煎西京雪梨、夫梨、甘棠梨、凤栖梨、镇府浊梨、河阴石榴、河阳查子、查条、沙苑榅桲、回马孛萄(吐鲁番葡萄之类)、橄榄、温柑、绵枨金桔、龙眼、荔枝、甘蔗、漉梨、枝头干、芭蕉干、人面子、榛子、榧子之类鲜果干过,反正都是普通百姓人家吃不起的时令稀罕东西。

方氏让人一种一种鲜果干果搭配着分装在一种漂亮柳条小篮子里,一色系上红色丝带,又用红纸写上签子,标明果品品种与名称,预备回乡送人。

光这些在汴京添加的零嘴吃食又新增了两马车方才全部安置了,方氏返乡的仪仗又多了两车,这一次车马驽夫都是借用方家。

方氏一行人早起早歇,曲里拐弯约莫一百里路程,走了两天,十月三日傍晚到了柯家村,一时,衙役兵头飞马报信:太爷夫人公子小姐归宁。

柯家大小除了柯老爷子俱都迎了出来。

绵里藏针回头却说瑶玉而今养在柯老夫人房里,每天在柯老夫人跟前陪祖母说笑解闷。

她母亲王氏自从被柯老夫人放出来,也一改常态,痛改前非,不理俗务,连儿子娶亲之事也全部推给苏氏,甚至照顾柯家有柯家才与柯大爷的事情也全部托付给自己表妹简小燕。

每日一心一意在柯老夫人面前奉承,与瑶玉一起照顾柯老夫人生活起居,一日三餐。

且别以为王氏就此改邪归正,要做贤妻良母好媳妇了。

其实王氏如此,一来是因为儿子科举败白,王氏做老封君的美梦破灭。

而来也是她嗅觉灵敏,嗅到柯家隐藏的机会,她眼下正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而忙碌。

她自觉再为全家谋福,不耐烦窝在家里照顾窝囊夫君柯大爷。

再者又有简小燕上赶着帮忙,她正好借机偷个疏懒。

用柯三爷二房这个鱼饵勾着简小燕替她卖力。

她自己见天在柯老夫人跟前奉承。

要问她倒底看见什么机会,却也比较靠谱。

只因如今柯家来投之土地越发多了,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亩,这写土地,可加可以分到一半税金,也就是之前国家所收十去其三的税金,如今由柯家与地主平分,每家一点五分。

别看这份额小,土地多了合起来也是几百银子了。

再有柯大爷米铺已经开张,因为柯三爷是父母官,大家很给柯家米铺面子,生意十分红火,柯家眼下经济情况大为好转。

这使得原本死心的王氏心思又活络起来,暗怀鬼胎打算盘,想让把长媳拱上当家主母位置。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长媳乃是柯老夫人内侄孙女,只要自己稍微奉承,日日灌迷汤,柯老夫人定会把长房嫡孙媳妇杨秀雅扶成柯家当家主母,自己则学柯老夫人掌管全局,那时自己吃香喝辣还不是名正言顺呢。

回头却说班头一声通报,柯家当家夫人苏氏心头大喜,忙着去到怡安堂告知柯老夫人,柯老夫人还道三儿子一家都到了,也急忙忙整衣起身,一行人齐齐来到门口迎接。

恰逢王氏母女正在柯老夫人怡安堂奉承,见柯老夫人亲自起身来迎三房,心中顿时气不忿:这个商贾之女又来出风头了。

王氏自从栽过跟斗,如今越发深藏不露了,心里刻毒,面情上却言笑笑盈盈,母女相视一笑,挤掉了清明谷雨,一左一右搀扶着柯老夫人出门,以显示她跟瑶玉在柯老夫人心中的位置。

方氏一行人车马自边门通道而入,直达二门方才下车。

出行婆子,秋云冬云先到方氏车架之前搀扶方氏下车,随后抱出一对双胞胎,由奶娘抱到柯老夫人面前请安问安。

柯老夫人一见两个孙子,一模似样黑眸曈曈、粉白娇嫩,胖乎乎满脸笑,顿时甜透了心房。

双眼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先抱一抱小石头,摸摸他饱满的天庭,抚抚圆润的后脑勺,笑呵呵道:看看我孙子这脑门壳,这后脑勺,这就是戴乌纱的胎子。

回头又把大石头抱在怀里,喜滋滋弄了脑袋亲脑门,最后一拍大石头肥屁|股:嗳哟,瞧这屁股肥实,一看就是坐大堂的哟。

柯老夫人只顾夸她一对胖孙子,倒也把初时柯三爷没回家的遗憾也抛丢了。

方氏瑶草瑶枝下车,笑盈盈给柯老夫人见礼问安,柯老夫人只顾喜滋滋逗趣孙子,装作瞧不见也罢了,连侄儿媳妇楠枝母女请安也不正经答复,只是胡乱点头就过去了,抬脚就往怡安堂而去,留人喝口水也不说一声,面子情也不敷衍了。

楠枝夫妻在祥符县也是有头有脸,受人尊称一声柯老爷柯夫人,此刻热脸贴上被柯老夫人冷面孔,顿时面色讪讪的有些挂不住,也不知道哪里犯了忌讳,惹到这位婶娘了。

方氏虽然不知道柯老夫人发的什么邪火,私下估计是柯三爷没手召唤回家慰慈亲之故,想来楠枝受了无妄之灾,遂与她牵手一笑,诱引着她瞧那瑶草瑶枝姐妹。

楠枝这一看顿时释然,是呢,人家正经孙女也不理呢,何况自己只是外人呢。

也不跟着讨人厌了,只要告辞家去。

苏氏见走了冷眼柯老夫人,生怕方氏楠枝不痛快,连女儿也顾不得细看,迅速上前亲热挽住方氏与楠枝说笑:三婶,十三婶,几月不见,二位婶子越发精神了,油光脂粉妯娌都不敢厮认了。

方氏楠枝都笑:是呀,几月不见,你这嘴巴更利索了。

妯娌们见礼不迭,王氏也上来寒暄,方氏也与她笑着与她应酬几句,只是摆脱她的搀扶,抬脚先走了。

却说王氏,自从方氏进门起,一双眼睛就死盯着方氏全身上下观瞧,见那方氏石榴红色金丝金银花褙子,同色牡丹花裙,头上振翅凤钗,那凤嘴里一个珠子足有莲子大小,熠熠泛着荧光。

额上一挂珍流苏抹额,烘托的一颗红宝石在脑门上闪闪烁烁,端的是富贵至极,吉祥无边,只把个王氏看的眼珠子淬了毒,恨不得扑上去抢过来自己戴上才舒服,只可惜有那贼心没贼胆,一口烂牙差点把烂根咬断了。

大房女儿瑶玉,起先摇摇摆摆走出来,端着架子一脸笑,对自己一身银红襦裙金钗环很有信心。

及至见到瑶草一袭汴京最流行的粉蓝底子五彩花草纹样缎面交领衫子,月白梅兰竹菊四君子图案襦裙,粉蓝色的广袖上也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纹样相映忖;手上戴着同色宝石花蕊指花。

头上是粉蓝色襄珠缎带扎双髻,蓝晶晶宝石小簪花,把瑶草一张俏脸更衬得粉妆玉琢,恍若瑶池小仙子。

再看瑶枝竟然与瑶草打扮一摸一样,就连青果青叶枣花荷花几个丫头也是一身光鲜,头戴玉花,分别跟着瑶草瑶枝身后,小心伺候。

瑶玉顿时咬碎银牙,这两个丑小鸭竟然压了自己一头,鲜衣怒马丫头环伺,倒显得自己村姑一个,实在可恶。

顿觉得自己头上小凤钗分外俗气,落后一步,乘人不备,狠狠拉了下来捏在手里。

其实瑶玉一身银红小夹袄,同色襦裙,腰间翠环压裙边,与头上小金凤钗正相衬,柯老夫人把她打扮得很好,只是瑶玉受了王氏影响,贪心不足,总想着傲视众人,只可惜她娘错嫁了柯家志大才疏大爷,教给了女儿高雅品味,孤傲秉性,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与财力。

却说瑶枝一贯与瑶玉交好,见瑶玉盯着自己手上,便一抬手笑道:大姐姐莫不是喜欢这指花呢,很简单,我就会做,这次回家要住一段时日,我教大姐吧,保你一学即会。

瑶玉冷笑:你会?这蓝宝你也做得出来呢?瑶枝顿时尴尬:这个,当然不能,其实指花不镶嵌珠子宝石也很漂亮,只要跟衣服同色系,没人注意这个的。

瑶玉却一笑:哦?指花都是跟衣服配套的?你初十所穿礼服也有配套指花么?瑶草闻言顿生警惕,这瑶玉的占有欲瑶草可知道,她可是连女婿也敢换敢抢之人,忙着打岔:大姐二姐,祖母伯母都走远了,我们跟上吧,当心祖母责备。

却不料瑶枝已经同声说话了:这是自然,不过那件配套的红宝石花蕊。

瑶玉眼中一亮,瑶草顿时叹气,忙一拉瑶枝示意她快走,不叫瑶玉再缠上。

谁料瑶玉却抢先拉住了瑶枝:二妹呀,我晚上来找你,你教我做指花哟!瑶枝与瑶玉亲热挽手:哎!瑶草见瑶枝丝毫不理睬自己暗示,只得自己率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我去书房瞧祖父去。

青果青叶迅速跟上瑶草,只听瑶玉声音钻进耳里:二妹,我的礼服没做好,我能试试你的礼服么?瑶枝口吃声音:这样啊?瑶草主仆三人相视一笑,快不去了怡安堂后院老爷子书斋。

柯老爷子对瑶草比柯老夫人热情多了,见了瑶草竟然一下吧瑶草举起来打个旋子。

瑶草咯咯笑着虽然高兴却不得不提醒祖父:祖父快些放下孙女儿,当心闪了腰可不是好玩的呢,祖母可要骂人了。

柯老爷子笑道:我的乖孙女可回来了,我还怕谁说呢!来来来,写几个字瞧瞧,可进步了?柯老爷子言罢忙着开砚台,磨墨,铺纸。

瑶草却歪头一笑:青果,拿上来。

青果奉上礼盒,瑶草笑嘻嘻推柯老爷子:祖父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柯老爷子一摸胡子一挑眉,瞧着瑶草一乐和:嗯,好好好,看看我孙女给我带了什么好宝贝。

随着礼盒揭开,柯老爷子哈哈哈大笑:端砚徽墨?嗳哟,好东西呀,还是我孙女儿疼我。

紧着一弹药草脑门:别是这一年偷懒书法退步贿赂我吧,这可不成,礼物收下,处罚照旧!瑶草笑而不语,压制提笔,饱蕴墨水,于砚台便刮了几刮,写下柯老爷子常挂嘴边一句话:玉不琢,不成器。

人不学,不知道。

柯老爷子见了瑶草一手簪花小楷越发俊逸流利,很有风骨,摇头晃脑一通猛夸,复又叹息:可惜呀,可惜了!听话听音,瑶草听这话也听得多了,知道祖父这是心满意不足了,虽然孙女能干,倒底不是孙子,不能光宗耀祖,可惜了好料子,故而有此一叹。

瑶草虽然不恼怒,却也不服气,遂一撅嘴: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几人能上凌烟阁,几人能封万户侯?柯老爷子闻言一愣,随即又一次哈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改得好,世上几多男儿汉,能封王侯有几人!大都不如我孙女呢,遗憾什么呢!来来来,给爷爷抄遍兰亭序,我拿出去镇镇那些老家伙,它们孙子写得好算什么,我孙女写得好才稀罕呢!瑶草见祖父这般老可爱,忙着奉承: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祖父高才也!一时书斋里祖孙互相拍马夸赞声不绝,听得青果青叶,以及柯老爷子长随长青抿嘴直乐。

等瑶草奉承完老爷来到怡安堂,各人正在大肆咀嚼方氏带回的点心鲜果。

瑶枝看着瑶草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柯老夫人此刻已经恢复正常脸色,见了瑶草和颜悦色搂住,好一通垂怜。

瑶草极力配合,说自己时时惦记柯家村,惦记祖父与祖母,惦记自己院子里花草树木,八哥鹦鹉。

方氏生怕瑶草提了八哥柯老夫人不高兴,忙着打岔招呼瑶草喝茶。

熟料瑶草半真半假之话,倒把柯老夫人信个十足,呵呵直乐:这还好呢,总算是把祖父祖母排在八哥鹦鹉前面了,那年她老子姥姥家玩了半年回家来,我问他,‘三儿,去了这一向都想谁呢?’你们猜他如何说的呢?这是柯老夫人第一次暴露儿子丑事,方氏苏氏等都笑道:媳妇们愚笨猜不来!柯老夫人笑道:谅你们也猜不得,他倒说,‘娘啊,儿子想后园子绿衣瓢虫,娘做的夹肉葱油饼也想得紧。

众人大笑不止,瑶草差点喷了茶。

一时苏氏言说晚餐即将上桌,柯老夫人这才放了方氏母女回房稍微漱洗再来。

瑶草回到自家小院里,房中一切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就连房前花草也是生机盎然,廊下的八哥鹦鹉见了瑶草一行直叫唤:小姐来了,倒茶,倒茶呀!让瑶草别觉温馨。

青果告知瑶草说,二夫人苏氏这大半年每逢五,十五,二十五,都会派人撒扫三房庭院,花草树木更是日日浇灌。

一时瑶草等简单漱洗,回到怡安堂正厅用餐,今日是柯老夫人与儿媳孙女洗尘,满桌子女眷,男士统统私下吃饭回避了。

饭后,柯老夫人留下方氏母女说话,把其他一体人等都打发了。

瑶草以为柯老夫人要细问柯三爷在任上生活琐事,熟料错了。

柯老夫人抿口香茶,木脸木色发了言:本以为老三会回来呢,如何这般公务繁忙,侄儿婚事也顾不得了?方氏忙着起身行礼,道:这个并非夫君有意推诿,祥符县虽不算京都地面,却是京都脸面,虽是七品,却独当一面,掌管一县百姓,财政军事一手抓。

这样的地方虽然好却也容易让人惦记,别人睁大眼睛挑错处,只恨不能撵了别人自己好补缺。

京中要员一顿饭的功夫就可以到达祥符查看一番,夫君委实不敢轻忽,还请婆婆谅解一二。

柯老夫人闻听这话,若有所思,脸色稍稍好转。

你道为前后不过一刻,柯老夫人就变脸呢?原来方才方氏母女这洗漱片刻,王氏趁机下了蛆。

也是这王氏贼心不死,想就这次机会再把表妹简小燕推销给三房柯三爷做小,却不料柯三爷根本没回家,让她万般计策无法实施,不免失望。

也是她生就苍蝇命,就爱下个蛆,刚刚瑶玉套了瑶枝话,给她传递了消息,忙着去给柯老夫人下蛆,说方家二少娶亲之时,柯三爷亲临助兴,自己侄儿婚事却不理会。

柯老夫人一听儿子挺岳家不挺自家里,当然生了气,以为儿媳妇挑唆的,不免要拿儿媳妇做筏子。

这会儿听闻方氏言说,汴京祥符来往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心中顿时了然事情始末,脸色稍霁。

方氏刚舒一口,不料想柯老夫人又摔一个难题:嗯,既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只是眼下你大伯儿子家为那孩儿着实让人担心,他已经整十七岁,却没过童生试,我想让他跟着他三叔去衙门寻个事做方好,等他们两口儿婚后,你就带他们去任上历练,只当你们多生一个了,可好呢?方氏顿时语塞:这个?衙门有出息的差事至少也要秀才能担任,像典吏、主簿、县丞都是朝廷委任正当官职,知县有推荐的权利,却无委任权利。

书吏一职倒可以自转,只是现在已经委任了十三叔,十三叔虽是柯家旁支,总是同宗同族,撵了他换上家为侄儿,夫君恐怕要被族中长老们诟病,倘若传扬出去,也是为官大忌。

柯老夫人听这话是不愿意了,顿时皱眉不悦。

方氏心思飞转忙又道:当然,大侄儿若是真的从此无心科举,衙门不缺他一口饭食。

方氏这话看似乖巧,言下之意不能深想。

她是不在意多养个闲人吃闲饭,就看柯老夫人舍不舍得柯家十七岁的长房嫡孙就此混吃等死了。

瑶草闻言差点笑出声,记得自己春上养八哥,柯三爷干涉不许,方氏就是这般偷换话题:一只鸟儿打什么紧,我们家又不差它吃的一把米呢!柯三爷被她搅合,后来又被方氏劝说一番,女孩子又不科举,养只鸟儿也可培养耐心与爱心责任心,这才作罢。

只是这是夫妻夜话,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柯老夫人先头见三媳妇终于答应下了,十分满意,喜滋滋一笑,忽然间,那笑容无端端僵在脸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头却说瑶玉而今养在柯老夫人房里,每天在柯老夫人跟前陪祖母说笑解闷。

她 母亲王氏自从被柯老夫人放出来,也一改常态,痛改前非,不理俗务,连儿子娶亲之事也全部推给苏氏,甚至照顾柯家有柯家才与柯大爷的事情也全部托付给自己表妹简小燕。

每日一心一意在柯老夫人面前奉承,与瑶玉一起照顾柯老夫人生活起居,一日三餐。

且别以为王氏就此改邪归正,要做贤妻良母好媳妇了。

其实王氏如此,一来是因为儿子科举败白,王氏做老封君的美梦破灭。

而来也是她嗅觉灵敏,嗅到柯家隐藏的机会,她眼下正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而忙碌。

她自觉再为全家谋福,不耐烦窝在家里照顾窝囊夫君柯大爷。

再者又有简小燕上赶着帮忙,她正好借机偷个疏懒。

用柯三爷二房这个鱼饵勾着简小燕替她卖力。

她自己见天在柯老夫人跟前奉承。

要问她倒底看见什么机会,却也比较靠谱。

只因如今柯家来投之土地越发多了,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亩,这写土地,可加可以分到一半税金,也就是之前国家所收十去其三的税金,如今由柯家与地主平分,每家一点五分。

别看这份额小,土地多了合起来也是几百银子了。

再有柯大爷米铺已经开张,因为柯三爷是父母官,大家很给柯家米铺面子,生意十分红火,柯家眼下经济情况大为好转。

这使得原本死心的王氏心思又活络起来,暗怀鬼胎打算盘,想让把长媳拱上当家主母位置。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长媳乃是柯老夫人内侄孙女,只要自己稍微奉承,日日灌迷汤,柯老夫人定会把长房嫡孙媳妇杨秀雅扶成柯家当家主母,自己则学柯老夫人掌管全局,那时自己吃香喝辣还不是名正言顺呢。

回头却说班头一声通报,柯家当家夫人苏氏心头大喜,忙着去到怡安堂告知柯老夫人,柯老夫人还道三儿子一家都到了,也急忙忙整衣起身,一行人齐齐来到门口迎接。

恰逢王氏母女正在柯老夫人怡安堂奉承,见柯老夫人亲自起身来迎三房,心中顿时气不忿:这个商贾之女又来出风头了。

王氏自从栽过跟斗,如今越发深藏不露了,心里刻毒,面情上却言笑笑盈盈,母女相视一笑,挤掉了清明谷雨,一左一右搀扶着柯老夫人出门,以显示她跟瑶玉在柯老夫人心中的位置。

方氏一行人车马自边门通道而入,直达二门方才下车。

出行婆子,秋云冬云先到方氏车架之前搀扶方氏下车,随后抱出一对双胞胎,由奶娘抱到柯老夫人面前请安问安。

柯老夫人一见两个孙子,一模似样黑眸曈曈、粉白娇嫩,胖乎乎满脸笑,顿时甜透了心房。

双眼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先抱一抱小石头,摸摸他饱满的天庭,抚抚圆润的后脑勺,笑呵呵道:看看我孙子这脑门壳,这后脑勺,这就是戴乌纱的胎子。

回头又把大石头抱在怀里,喜滋滋弄了脑袋亲脑门,最后一拍大石头肥屁|股:嗳哟,瞧这屁股肥实,一看就是做大堂的哟。

柯老夫人只顾夸她一对胖孙子,倒也把初时柯三爷没回家的遗憾也抛丢了。

方氏瑶草瑶枝下车,笑盈盈给柯老夫人见礼问安,柯老夫人只顾喜滋滋逗趣孙子,装作瞧不见也罢了,连侄儿媳妇楠枝母女请安也不正经答复,只是胡乱点头就过去了,抬脚就往怡安堂而去,留人喝口水也不说一声,面子情也不敷衍了。

楠枝夫妻在祥符县也是有头有脸,受人尊称一声柯老爷柯夫人,此刻热脸贴上被柯老夫人冷面孔,顿时面色讪讪的有些挂不住,也不知道哪里犯了忌讳,惹到这位婶娘了。

方氏虽然不知道柯老夫人发的什么邪火,私下估计是柯三爷没手召唤回家慰慈亲之故,想来楠枝受了无妄之灾,遂与她牵手一笑,诱引着她瞧那瑶草瑶枝姐妹。

楠枝这一看顿时释然,是呢,人家正经孙女也不理呢,何况自己只是外人呢。

也不跟着讨人厌了,只要告辞家去。

苏氏见走了冷眼柯老夫人,生怕方氏楠枝不痛快,连女儿也顾不得细看,迅速上前亲热挽住方氏与楠枝说笑:三婶,十三婶,几月不见,二位婶子越发精神了,油光脂粉妯娌都不敢厮认了。

方氏楠枝都笑:是呀,几月不见,你这嘴巴更利索了。

妯娌们见礼不迭,王氏也上来寒暄,方氏也与她笑着与她应酬几句,只是摆脱她的搀扶,抬脚先走了。

却说王氏,自从方氏进门起,一双眼睛就死盯着方氏全身上下观瞧,见那方氏石榴红色金丝金银花褙子,同色牡丹花裙,头上振翅凤钗,那凤嘴里一个珠子足有莲子大小,熠熠泛着荧光。

额上一挂珍流苏抹额,共托一颗红宝玉在脑门上闪闪烁烁,断的是富贵吉祥无边,只把个王氏看的眼珠子淬了毒,恨不得扑上去抢过来自己戴上才舒服,只可惜有那贼心没贼胆,一口烂差点把烂根咬断了。

大房女儿瑶玉,起先摇摇摆摆走出来,端着架子一脸笑,对自己一身银红襦裙金钗环很有信心。

及至见到瑶草一袭汴京最流行的粉蓝底子五彩花草纹样缎面交领衫子,月白梅兰竹菊四君子图案襦裙,粉蓝色的广袖上也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纹样相映忖;手上戴着同色宝石指花。

头上是粉蓝色襄珠缎带扎双髻,蓝晶晶宝石小簪花,把瑶草一张俏脸更衬得粉妆玉琢,恍若瑶池小仙子。

再看瑶枝竟然与瑶草打扮一摸一样,就连青果青叶枣花荷花几个丫头也是一身光鲜,头戴玉花,分别跟着瑶草瑶枝身后,小心伺候。

瑶玉顿时咬碎银牙,这两个丑小鸭竟然压了自己一头,鲜衣怒马丫头环伺,倒显得自己村姑一个,实在可恶。

顿觉得自己头上小凤钗分外俗气,落后一步,乘人不备,狠狠拉了下来捏在手里。

其实瑶玉一身银红小夹袄,同色襦裙,腰间翠环压裙边,与头上小金凤钗正相衬,柯老夫人把她打扮得很好,只是瑶玉受了王氏影响,贪心不足,总想着傲视众人,只可惜她娘错嫁了柯家志大才疏大爷,教给了女儿高雅品味,孤傲秉性,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与财力。

却说瑶枝一贯与瑶玉交好,见瑶玉盯着自己手上,便一抬手笑道:大姐姐莫不是喜欢这指花呢,很简单,我就会做,这次回家要住一段时日,我教大姐吧,保你一学即会。

瑶玉冷笑:你会?这蓝宝你也做得出来呢?瑶枝顿时尴尬:这个,当然不能,其实指花不镶嵌珠子宝石也很漂亮,只要跟衣服同色系,没人注意这个的。

瑶玉却一笑:哦?指花都是跟衣服配套的?你初十所穿礼服也有配套指花么?瑶草闻言顿生警惕,这瑶玉的占有欲瑶草可知道,她可是连女婿也敢换敢抢之人,忙着打岔:大姐二姐,祖母伯母都走远了,我们跟上吧,当心祖母责备。

却不料瑶枝已经同声说话了:这是自然,不过那件配套的红宝石花蕊。

瑶玉眼中一亮,瑶草顿时叹气,忙一拉瑶枝示意她快走,不叫瑶玉再缠上。

谁料瑶玉却抢先拉住了瑶枝:二妹呀,我晚上来找你,你教我做指花哟!瑶枝与瑶玉亲热挽手:哎!瑶草见瑶枝丝毫不理睬自己暗示,只得自己率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我去书房瞧祖父去。

青果青叶迅速跟上瑶草,只听瑶玉声音钻进耳里:二妹,我的礼服没做好,我能试试你的礼服么?瑶枝口吃声音:这样啊?瑶草主仆三人相视一笑,快不去了怡安堂后院老爷子书斋。

柯老爷子对瑶草比柯老夫人热情多了,见了瑶草竟然一下吧瑶草举起来打个旋子。

瑶草咯咯笑着虽然高兴却不得不提醒祖父:祖父快些放下孙女儿,当心闪了腰可不是好玩的呢,祖母可要骂人了。

柯老爷子笑道:我的乖孙女可回来了,我还怕谁说呢!来来来,写几个字瞧瞧,可进步了?柯老爷子言罢忙着开砚台,磨墨,铺纸。

瑶草却歪头一笑:青果,拿上来。

青果奉上礼盒,瑶草笑嘻嘻推柯老爷子:祖父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柯老爷子一摸胡子一挑眉,瞧着瑶草一乐和:嗯,好好好,看看我孙女给我带了什么好宝贝。

随着礼盒揭开,柯老爷子哈哈哈大笑:端砚徽墨?嗳哟,好东西呀,还是我孙女儿疼我。

紧着一弹药草脑门:别是这一年偷懒书法退步贿赂我吧,这可不成,礼物收下,处罚照旧!瑶草笑而不语,压制提笔,饱蕴墨水,于砚台便刮了几刮,写下柯老爷子常挂嘴边一句话:玉不琢,不成器。

人不学,不知道。

柯老爷子见了瑶草一手簪花小楷越发俊逸流利,很有风骨,摇头晃脑一通猛夸,复又叹息:可惜呀,可惜了!听话听音,瑶草听这话也听得多了,知道祖父这是心满意不足了,虽然孙女能干,倒底不是孙子,不能光宗耀祖,可惜了好料子,故而有此一叹。

瑶草虽然不恼怒,却也不服气,遂一撅嘴: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几人能上凌烟阁,几人能封万户侯?柯老爷子闻言一愣,随即又一次哈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改得好,世上几多男儿汉,能封王侯有几人!大都不如我孙女呢,遗憾什么呢!来来来,给爷爷抄遍兰亭序,我拿出去镇镇那些老家伙,它们孙子写得好算什么,我孙女写得好才稀罕呢!瑶草见祖父这般老可爱,忙着奉承: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祖父高才也!一时书斋里祖孙互相拍马夸赞声不绝,听得青果青叶,以及柯老爷子长随长青抿嘴直乐。

等瑶草奉承完老爷来到怡安堂,各人正在大肆咀嚼方氏带回的点心鲜果。

瑶枝看着瑶草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柯老夫人此刻已经恢复正常脸色,见了瑶草和颜悦色搂住,好一通垂怜。

瑶草极力配合,说自己时时惦记柯家村,惦记祖父与祖母,惦记自己院子里花草树木,八哥鹦鹉。

方氏生怕瑶草提了八哥柯老夫人不高兴,忙着打岔招呼瑶草喝茶。

熟料瑶草半真半假之话,倒把柯老夫人信个十足,呵呵直乐:这还好呢,总算是把祖父祖母排在八哥鹦鹉前面了,那年她老子姥姥家玩了半年回家来,我问他,‘三儿,去了这一向都想谁呢?’你们猜他如何说的呢?这是柯老夫人第一次暴露儿子丑事,方氏苏氏等都笑道:媳妇们愚笨猜不来!柯老夫人笑道:谅你们也猜不得,他倒说,‘娘啊,儿子想后园子绿衣瓢虫,娘做的夹肉葱油饼也想得紧。

众人大笑不止,瑶草差点喷了茶。

一时苏氏言说晚餐即将上桌,柯老夫人这才放了方氏母女回房稍微漱洗再来。

瑶草回到自家小院里,房中一切尽然有序,一尘不染,就连房前花草也是生机盎然,廊下的八哥鹦鹉见了瑶草一行直叫唤:小姐来了,倒茶,倒茶呀!让瑶草别觉温馨。

青果告知瑶草说,二夫人苏氏这大半年每逢五,十五,二十五,都会派人撒扫三房庭院,花草树木更是日日浇灌。

一时瑶草等简单漱洗,回到怡安堂正厅用餐,今日是柯老夫人与儿媳孙女洗尘,满桌子女眷,男士统统私下吃饭回避了。

饭后,柯老夫人留下方氏母女说话,把其他一体人等都打发了。

瑶草以为柯老夫人要细问柯三爷在任上生活琐事,熟料错了。

柯老夫人抿口香茶,木脸木色发了言:本以为老三会回来呢,如何这般公务繁忙,侄儿婚事也顾不得了?方氏忙着起身行礼,道:这个并非夫君有意推诿,祥符县虽不算京都地面,却是京都脸面,虽是七品,却独当一面,掌管一县百姓财政军事一手抓。

这样的地方虽然好却也容易让人惦记,别人睁大眼睛挑错处,只恨不能撵了别人自己好补缺。

京中要员一顿饭的功夫就可以到达祥符查看一番,夫君委实不敢轻忽,还请婆婆谅解一二。

柯老夫人闻听这话,若有所思,脸色稍稍好转。

你道为前后不过一刻,柯老夫人就变脸呢?原来方才方氏母女这洗漱片刻,王氏趁机下了蛆。

也是这王氏贼心不死,想就这次机会再把表妹简小燕推销给三房柯三爷做小,却不料柯三爷根本没回家,让她万般计策无法实施,不免失望。

也是她生就苍蝇命,就爱下个蛆,刚刚瑶玉套了瑶枝话,给她传递了消息,忙着去给柯老夫人下蛆,说方家二少娶亲之时,柯三爷亲临助兴,自己侄儿婚事却不理会。

柯老夫人一听儿子挺岳家不挺自家里,当然生了气,以为儿媳妇挑唆的,不免要拿儿媳妇做筏子。

这会儿听闻方氏言说,汴京祥符来往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心中顿时了然事情始末,脸色稍霁。

方氏刚舒一口,不料想柯老夫人又摔一个难题:嗯,既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只是眼下你大伯儿子家为那孩儿着实让人担心,他已经整十七岁,却没过童生试,我想让他跟着他三叔去衙门寻个事做方好,等他们两口儿婚后,你就带他们去任上历练,只当你们多生一个了,可好呢?方氏顿时语塞:这个?衙门有出息的差事至少也要秀才能担任,像典吏、主簿、县丞都是朝廷委任正当官职,知县有推荐的权利,却无委任权利。

书吏一职倒可以自转,只是现在已经委任了十三叔,十三叔虽是柯家旁支,总是同宗同族,撵了他换上家为侄儿,夫君恐怕要被族中长老们诟病,倘若传扬出去,也是为官大忌。

柯老夫人听这话是不愿意了,顿时皱眉不悦。

方氏心思飞转忙又道:当然,大侄儿若是真的从此无心科举,衙门不缺他一口饭食。

方氏这话看似乖巧,言下之意不能深想。

她是不在意多养个闲人吃闲饭,就看柯老夫人舍不舍得柯家十七岁的长房嫡孙就此混吃等死了。

瑶草闻言差点笑出声,记得自己春上养八哥,柯三爷干涉不许,方氏就是这般偷换话题:一只鸟儿打什么紧,我们家又不差它吃的一把米呢!柯三爷被她搅合,后来又被方氏劝说一番,女孩子又不科举,养只鸟儿也可培养耐心与爱心责任心,这才作罢。

只是这是夫妻夜话,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柯老夫人先头见三媳妇终于答应下了,十分满意,喜滋滋一笑,忽然间那笑容无端端僵在脸上了。

各怀心思却说柯老夫人忽然僵住脸,看方氏的眼神有了那么一丝犀利,方氏当然感觉得到,却笑盈盈的瞧着柯老夫人,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话里有何不妥。

要说方氏实在没想到柯老夫人如此得寸进尺,心头飞快的转悠着,揣测着,倘若自己再让步,柯老夫人紧着会再提什么要求呢?是想要自己全力供养大房几位少爷去汴京求学吧,等自己应承了,或许再把瑶玉也推给自己。

方氏嘴角浮起一丝讥笑来,真把我当成柯家钱铺子了,心中拔凉拔凉,面上却笑得越法甜蜜,也越发坚定心志,这次决不能再妥协了,这些人是没法餍足了!不说自己进门十年,贴补了多少生活所需,只说这一年柯三爷名下来投土地,这原本该三房所得利益,许多人家这一收入都是单列,专门用于出仕者跑官送礼之用。

正如方氏娘家三哥,左右邻舍亲戚朋友来投土地收入,全部归方家三房所有。

而柯三爷名下来投土地,方氏在柯老夫人暗示之下,作为自己不在家孝经慈亲补赏,也为了柯老夫人不掣肘自己随夫上任之投名状,方氏一股脑儿交给了柯老夫人,一丝一毫也没隐瞒。

柯三爷外放上下打点的银钱,则全部是方家老爷子出资,柯家愣没拿出一分一毫,事后就连客气话也没说一句。

就连当初赎土地之银钱,柯老夫人若不主动退赔,方氏也不准备要了。

想到这些,方氏面上虽然言笑盈盈对着柯老夫人,心里却已经怒气升腾:自己这些年退让的还不够吗,倒底要怎样才满足呢!方氏想着自己如今两子一女,不得不精打细算一番了,若一味退让,只会让柯家所有人形成习惯,觉得自己出钱出力理所当然。

正如王氏一般,不知感恩不说,竟然还想杀鸡取卵。

方氏眼神凛一凛:自己绝不能纵容这些人,任他们慢慢蚕食自己。

心念飞转之间,方氏想着最坏应对之策。

倘若柯老夫人一意孤行,强迫自己接纳大房子女,自己身为儿媳,势必不能公然反抗,反抗会让自己之前一切努力与忍让化为乌有,反落个不贤不孝之恶名。

方氏越想越发气不忿,咬咬银牙,眯眯眼:一样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您若果然这样偏帮狠心,且别怪我不仁义。

心念至此,方氏心里一想通透,不由心中悲凉,柯家满门之心为何这般难捂热呢?定要逼迫自己做恶人呢?方氏心中怒气难遏,黑眸晶晶看着柯老夫人一脸恬静笑:只要婆婆老大人您舍得,我如您所愿!我会悉心养育大房所有少爷小姐,让他们饱食终日,一个个提笼架鸟,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十行全能。

至于何时丢弃这些宠物,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就看婆婆您能跟媳妇我熬多久了。

想到此处,方氏不免会心一笑,她很有信心,自己可以熬得过柯老夫人。

回头且说柯老夫人这一番试探,发觉三媳妇方氏再不是之前任自己予取予求之方氏了。

她敏锐察觉,今日方氏眼眸中有了一丝冷冽,几丝戾气,虽然只是一闪而过,柯老夫人却细心的扑捉到了,顿时心头一惊,僵住了笑容,眼神也犀利起来。

等她想要看个究竟,却不料方氏已经换上了万年不变的恬淡笑意。

察觉到方氏的变化,柯老夫人忽然觉得十分劳累,抬手抚一抚额头,闭眼长长吐一口气,平复一下躁动心情,再抬头,柯老夫人已经换上了慈祥的笑脸:嗯,我知道你最有孝心了,这话也不过是我随口一提罢了,大孙儿倒底何去何从,还得他祖父与父亲商议了再做定夺,你们赶了几天路程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方氏见柯老夫人忽然改口,心头一松,万不得已他不想做恶人,毕竟有伤阴骘。

遂一笑起身,拉着瑶草盈盈一福身:如此媳妇就告辞了,婆婆也早些安歇才好,明日准备婚事还有得忙碌呢。

瑶草也忙着行礼,与祖母告别。

母女一路无话,直到进了三房院门,瑶草才敢悄声询问母亲:祖母真的要大堂兄跟我们去吗?方氏摇头一笑:哼,你祖母且舍不得长房嫡孙做杂役呢,不过是舍不得一年几百两银子花费罢了!瑶草顿时明白,祖母这是想让母亲跟之前一般,若怕麻烦,就主动出银子了事,就似当初赎田,年初交出来投土地契约一般。

瑶草不由叹口气,心情十分复杂,她既为母亲的觉醒高兴,也为母亲担忧。

倘若祖母直接知会父亲,依父亲愚忠个性,必定满口应承,母亲将何去何从?自家难道真的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大房的阴影吗?却说方氏瑶草回房,双胞胎咿咿呀呀只招手,方氏迎着一双儿子去了。

瑶草却是十分郁闷,打不起精神跟弟弟周旋,兀自坐着想心思。

恰在此时,苏氏拜访方氏来了。

瑶草收拾心思与苏氏见礼,苏氏拉着瑶草十分夸赞一番,一说瑶草越大越发标志了,二说感谢瑶草照应瑶枝。

瑶草连忙谦辞:二伯母这话太夸奖了,二姐姐这般能干,寻日只有二姐照顾我,我何曾照顾二姐姐呢。

倒是侄女儿要感谢二伯母,将我的小院子照顾的那般好,就跟天天没离人似的,谢谢二伯母费心了。

瑶草说着话又一福身。

苏氏连忙笑着拉起瑶草,大家坐下一阵说笑。

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大房米铺来,方氏忽然想起上次多亏苏氏提醒,自己少受了些腌臜气,为防隔墙有耳,遂含含糊糊说了句:家中一切多亏了二嫂照应,二嫂费心了。

苏氏咯咯一笑忙摆手:一家人何必见外,说起这事儿可真是喜乐,那个……苏氏说着话忽然压低了声音:三婶不知道吧,那大哥如今可乐呵呢,与那简小燕……说着忽然打住话题,看眼瑶草,脸色讪讪住了口。

方氏一皱眉,忙接话题:嗯,我也听说了,大嫂身子不好,这次大侄儿婚事多亏她了。

苏氏有些语焉不详:嗯嗯,是呢,咳咳……苏氏一边清理嗓子,一边瞟着瑶草,似乎有些难于启齿。

瑶草先听见了简小燕的名字,又见二伯母这般语焉不详,吞吞吐吐,似乎心怀莫大的机密。

说实话,瑶草不想就此离开,倒想听一听简小燕这个妖孽又生了什么事端。

可是苏氏的意思却是要回避自己,只是在别人房里不好开得口。

方氏估计也不大热衷苏氏所说,遂也不开口撵人,叫瑶草回避。

瑶草几次目视母亲,征询进退与否,方氏无所谓一笑,瑶草只得陪着双胞胎继续嬉戏。

苏氏那些话当这瑶草讲不得,又见方氏不大兜揽那话,不免面色讪讪,不好再行继续,只得转移话题,说起大少爷柯家为送聘礼之事。

柯老夫人意思,既然方氏回家了,最后催花妆,要让苏氏方氏一起去送,以壮声威行色。

紧着又说起杨家二爷之子年仅十四岁竟然中了廪生,每月有二两银子两斗米的补贴,可以养活一家人了。

苏氏对杨家二房长子赞不绝口,夸说他将来定然前途无量等等云云。

那意思恨不得杨家儿子是她自己儿子才好。

方氏说得很少,一直含笑听着,偶尔点头笑一笑。

苏氏谈兴不减丝毫,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瑶草审时度势,估计二伯母苏氏是想熬走自己,再说隐秘,看来自己碍事了,遂起身对着苏氏笑道:二伯母宽坐,侄女儿忽然想起祖父叫饭后去一趟书斋,这就告辞了。

苏氏笑道:侄女儿多礼了,一家人不用这样客气。

方氏含笑嗔道:瞧你这孩子,怎不早说,快去吧,免得祖父等急了。

瑶草一笑带着青果青叶出门,略一晃悠,折回自己小院子逍遥去了。

熟料瑶草回房一杯茶还没下肚,就见瑶枝气急败坏而来。

瑶枝进门一把拉住就抱怨上了:三妹妹你给评评理儿,大姐是不是太过分了,她竟然说要我把出席婚宴礼服借与她穿。

瑶草一早料到这一出了,笑道:哦,刚刚不是说她试穿么,如何又说借?瑶枝扁嘴欲哭:就是不该与她试穿,她一试便说她穿着比我穿着好看些,叫我与她交换礼服,我还没答应,她倒穿着衣衫跑了,真气死我了。

瑶草看着瑶枝问道:这么说你没答应,她是硬抢啰?瑶枝点头不迭:我当然不会答应,这是三婶送给我拜寿的礼服,我一次也没穿过,如何会送给别人,我舍得也怕三婶生气呢!瑶草道:你没跟她讨要?瑶枝气道:怎么没有,结果倒被大伯母给我说一顿,说我跟着三婶在外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享福不尽,瑶玉在家孝敬祖母操心劳力,吃苦受累。

还说瑶玉这都是替我与三妹尽孝心。

我们应该感恩才是。

如今大姐不过借一件衣服穿穿,又不是不还,有什么大不了,倒这样小气吧啦,还说我不顾姐妹情分,没义气。

你说,大伯母说话,我焉敢反驳,只得回来了,真气死人了。

瑶草闻言一笑:气什么呢,那红色礼服原不是婚礼之日要穿的呢,就借她穿穿何妨?瑶枝顿时气急败坏:怎么你也这样,倒帮她欺负我!瑶草看着倒打一耙的瑶枝哂笑道:是谁不听我一再阻拦,一回家先显摆来着,‘大姐,指花我会做,我教你呀!’什么‘那当然啊,只不过指花要配衣料子,红色礼服得配红宝石花蕊’,你自己不告诉她,她会跟你借呢,你也好意思来怪我!瑶枝顿时泄气:我也知道红色礼服是给祖母拜寿穿的,可是被她先穿新,我不甘心嘛!瑶草轻声道:你知道因何母亲要给我们做大红、鹅黄两套礼服?瑶枝撅着嘴笑道:谁还不知道?三婶喜欢我们穿的漂漂亮亮受人称赞呗,就这样我才更气嘛,倒让瑶玉捡便宜,白辜负三婶一片心。

随后又红脸跟瑶草耳语道:还有,我告诉你哦,祖母娘家侄孙儿今年中了童生试廪生,明年的乡试肯定高中,我娘说了,祖母想要亲上再加亲,有意在我们三姐妹中挑选一人与之联姻呢。

刚刚母亲还说,我如今举止穿戴满可以压倒瑶玉了,结果就被她抢了礼服,你说气不气人?瑶草闻言一惊,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呢,这位杨家表哥之前的却与瑶玉定过婚。

说起来当年这场订婚之战,在柯家打得异常激烈,自己当时在孝中,并未参与,也不在祖母杨家考虑之列。

大伯母与二伯母却是暗中较量激烈,最后祖母做主许了瑶玉。

只因当时自己不关心这事儿,后来自己去了任上,随即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己奔命还来不及,那又闲情管闲事,遂忘记了这件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至于这件到底什么结局,自己是丝毫不闻。

瑶玉对这位表兄也没有印象,见瑶枝脸蛋羞红,只觉得奇怪,瑶枝今年算虚岁方才十岁,如何就知道儿女私情了,因好奇道:你认识杨表兄?你喜欢他?瑶枝摇头嗔道:祖母一贯不许我们见外客,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他,认识倒认识,只是不熟悉,如何喜欢他呢,你别瞎说啊!瑶草哂笑:既然不喜欢,你红什么脸?你管他与谁订婚呢?瑶枝啐道:你知道什么?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她说要我好好表现,向祖母争取这门亲事,还说只要这门亲事成了,我以后就可以跟三婶一般做诰命夫人了。

瑶枝说着将脸藏在胳膊肘里:哎呀羞死人了,都是三妹你坏,勾引人家说这些。

瑶草一边笑着一边感叹,这个二堂姐倒是把自己不当外人,什么话都跟自己说,只可惜这种直统统的性子最容易上当受骗。

复又想起自己当年,何尝不是拿瑶玉当亲人,最后被她们母女置于死地,如此一比,自己比瑶枝还傻呢,焉有笑话人的资格,因拉拉瑶枝:好了好了,我又不对别人讲,起来我们好生说话。

瑶枝兀自藏着脸不理睬,瑶草叹道:我本想助你胜出,看来你不想,那我睡去了,你也回吧。

瑶枝这才羞羞答答放下胳膊,垂眸道:你又胡说,你有什么办法呢,你又不认得杨表兄,认识也无法,成与不成全在祖母一句话,祖母偏爱瑶玉人所共知,谁也争不过的,我娘大约要枉费心思了。

瑶草笑道:如果祖母恼了她呢?瑶枝泄气:瑶玉成天在祖母跟前晃悠奉承,祖母疼她还来不及,如何恼她?瑶草道:我今天在祖母哪里无意听说了,祖母给瑶玉做的礼服是桃红色,你道为何?瑶枝略一思忖,无有头绪,遂摇头大发娇嗔:哎呀,三妹,你就说嘛,你知道我脑子笨,哪儿猜得到?瑶草皱眉:真败给你,你这样急躁不肯用心,还争什么?其实,你说得对,我们在祖母面前,如何也争不过瑶玉的,因为瑶玉代表了我们失去小姑姑,你想啊,谁能争得过一个死人呢!你趁早死心吧,也免得白白生气!瑶枝怒道:我不甘心嘛,谁又比瑶玉差多少,大家同样一张嘴巴两只眼,都是柯家女儿,祖母孙女,她岁数也只比我大几月,她凭什么处处踩我,我原本不睬她,她却偏要欺人上脸,真真可恼!对着瑶枝这样愚钝伙伴,瑶草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你既然不喜欢杨家表兄,还气什么?凭她去呗,回吧,我要歇了。

瑶枝却拉住瑶草直晃悠:三妹,你说可以帮我的,如何帮法?说说呢?瑶草知道无论瑶枝如何争取,都争不过瑶玉,不过为了恶心恶心大房,瑶草决定提点提点瑶枝:那件礼服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办?瑶枝咬牙道:我正是来问你,我预备明天去告诉祖母,让她与我主持公道,瑶玉明火执仗抢我的东西,难道祖母还能偏帮她不成?瑶草心头只哂笑,当然会偏帮,不然当初她们也不敢那样大胆鸠占鹊巢了。

这话瑶草不能出唇,生生咽下了,笑道:你若真想争取杨表哥,就什么也别说,等着瑶玉初十出风头吧!瑶枝气道:凭什么?我为何要放过她?瑶草十分无奈道:我刚才所说,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呢?母亲为我们做了鹅黄色婚宴礼服,祖母给瑶玉做的桃红色婚宴礼服?而瑶玉抢你那件却是大红绣金线的礼服,原本是给祖父祖母六十大寿拜寿所用,这样还不明白吗?瑶枝摇晃瑶草胳膊只扁嘴:我真的不明白呀?好三妹,你就直接告诉我吧!瑶草认命叹气:好好好,我告诉你。

一般出席婚宴,为了礼貌,也为了尊重,宾客服饰不能艳过新娘子,除非你是有意显摆捣乱给新娘子没脸。

瑶枝讶然:啊?有这事?瑶草索性说得明白些:虽说祖母或许不计较,大堂嫂被别人抢了一生一次的风头,必定新生恼怒,瑶玉得罪了长嫂,大伯母又不着调,祖母可不能护她一辈子。

哼,我料定那杨家送嫁押轿人,必定是那位廪生表哥,瑶玉婚礼当日,明目张胆打压新嫁娘,就是给杨家人没脸,就算祖母做主,她嫁到杨家也未必有什么轻松日子,杨家还有未出嫁的小姑子好几个呢,她就慢慢受呗!瑶枝闻言拍手直乐:好哟,三妹你真聪明,明日我把头饰也给她送去,让她一次乐个够!瑶草见瑶枝终于醒悟,翘起嘴角:愿不愿再听我一句劝?瑶枝乐滋滋道:快说快说,我言听计从!瑶草伸出三根指头:等她跟你要三次,再把红宝头饰把与她!瑶枝稍愣,抚手大乐:明白!瑶草忙嘘一声:隔墙有耳!知道了!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柯老夫人忽然僵住脸,看方氏的眼神有了那么意思犀利,方氏当然感觉得到,却笑盈盈的瞧着柯老夫人,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话里有何不妥。

却说方氏也没想到柯老夫人如此得寸进尺,心头飞快的转悠着,揣测着,倘若自己再让步,柯老夫人紧着会再提什么要求呢?是想要自己全力供养大房几位少爷去汴京求学吧,等自己应承了,或许再把瑶玉也推给自己。

方氏嘴角浮起一丝讥笑来,真把我当成柯家钱铺子了,心中拔凉拔凉,面上却笑得越法甜蜜,也越发坚定心志,这次决不能再妥协了,这些人是没法餍足了!不说自己进门十年,贴补了多少生活所需,只说这一年柯三爷名下来投土地,这原本该三房所得利益,许多人家这一收入都是单列,专门用于出仕者跑官送礼之用。

正如方氏娘家三哥,左右邻舍亲戚朋友来投土地收入,全部归方家三房所有。

而柯三爷名下来投土地,方氏在柯老夫人暗示之下,作为自己不在家孝经慈亲补赏,也为了柯老夫人不掣肘自己随夫上任之投名状,方氏一股脑儿交给了柯老夫人,一丝一毫也没隐瞒。

柯三爷外放上下打点的银钱,则全部是方家老爷子出资,柯家愣没拿出一分一毫,事后就连客气话也没说一句。

就连当初赎土地之银钱,柯老夫人若不主动退赔,方氏也不准备要了。

方氏面上虽然言笑盈盈对着柯老夫人,心里却已经怒气升腾:自己这些年退让的还不够吗,倒底要怎样才满足呢!方氏想着自己如今两子一女,不得不精打细算一番了,若一味退让,只会让柯家所有人形成习惯,觉得自己出钱出力理所当然。

正如王氏一般,不知感恩不说,竟然还想杀鸡取卵。

方氏眼神凛一凛:自己绝不能纵容这些人,任他们慢慢蚕食自己。

心念飞转之间,方氏想着最坏应对之策。

倘若柯老夫人一意孤行,强迫自己接纳大房子女,自己身为儿媳,势必不能公然反抗,反抗会让自己之前一切努力与忍让化为乌有,反落个不贤不孝之恶名。

方氏越想越发气不忿,咬咬银牙,眯眯眼:一样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您若果然这样偏帮狠心,且别怪我不仁义。

方氏心里一想通透,不由心中悲凉,柯家满门之心为何这般难捂热呢?定要逼迫自己做恶人呢?方氏心中怒气难遏,黑眸晶晶看着柯老夫人一脸恬静笑:只要婆婆老大人您舍得,我如您所愿!我会悉心养育大房所有少爷小姐,让他们饱食终日,一个个提笼架鸟,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十行全能。

至于何时丢弃这些宠物,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就看婆婆您能跟媳妇我熬多久了。

想到此处,方氏不免会心一笑,她很有信心,自己可以熬得过柯老夫人。

回头且说柯老夫人这一番试探,发觉三媳妇方氏再不是之前任自己予取予求之方氏了。

她敏锐察觉,今日方氏眼眸中有了一丝冷冽,几丝戾气,虽然只是一闪而过,柯老夫人却细心的扑捉到了,顿时心头一惊,僵住了笑容,眼神也犀利起来。

等她想要看个究竟,却不料方氏已经换上了万年不变的恬淡笑意。

察觉到方氏的变化,柯老夫人忽然觉得十分劳累,抬手抚一抚额头,闭眼长长吐一口气,平复一下躁动心情,再抬头,柯老夫人已经换上了慈祥的笑脸:嗯,我知道你最有孝心了,这话也不过是我随口一提罢了,大孙儿倒底何去何从,还得他祖父与父亲商议了再做定夺,你们赶了几天路程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方氏见柯老夫人忽然改口,心头一松,万不得已他不想做恶人,毕竟有伤阴骘。

遂一笑起身,拉着瑶草盈盈一福身:如此媳妇就告辞了,婆婆也早些安歇才好,明日准备婚事还有得忙碌呢。

瑶草也忙着行礼,与祖母告别。

母女一路无话,直到进了三房院门,瑶草才敢悄声询问母亲:祖母真的要大堂兄跟我们去吗?方氏摇头一笑:哼,你祖母且舍不得长房嫡孙做杂役呢,不过是舍不得一年几百两银子花费罢了!瑶草顿时明白,祖母这是想让母亲跟之前一般,若怕麻烦,就主动出银子了事,就似当初赎田,年初交出来投土地契约一般。

瑶草不由叹口气,心情十分复杂,她既为母亲的觉醒高兴,也为母亲担忧。

倘若祖母直接知会父亲,依父亲愚忠个性,必定满口应承,母亲将何去何从?自家难道真的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大房的阴影吗?却说方氏瑶草回房,双胞胎咿咿呀呀只招手,方氏迎着一双儿子去了。

瑶草却是十分郁闷,打不起精神跟弟弟周旋,兀自坐着想心思。

恰在此时,苏氏拜访方氏来了。

瑶草收拾心思与苏氏见礼,苏氏拉着瑶草十分夸赞一番,一说瑶草越大越发标志了,二说感谢瑶草照应瑶枝。

瑶草连忙谦辞:二伯母这话太夸奖了,二姐姐这般能干,寻日只有二姐照顾我,我何曾照顾二姐姐呢。

倒是侄女儿要感谢二伯母,将我的小院子照顾的那般好,就跟天天没离人似的,谢谢二伯母费心了。

瑶草说着话又一福身。

苏氏连忙笑着拉起瑶草,大家坐下一阵说笑。

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大房米铺来,方氏忽然想起上次多亏苏氏提醒,自己少受了些腌臜气,为防隔墙有耳,遂含含糊糊说了句:家中一切多亏了二嫂照应,二嫂费心了。

苏氏咯咯一笑忙摆手:一家人何必见外,说起这事儿可真是喜乐,那个……苏氏说着话忽然压低了声音:三婶不知道吧,那大哥如今可乐呵呢,与那简小燕……说着忽然打住话题,看眼瑶草,脸色讪讪住了口。

方氏一皱眉,忙接话题:嗯,我也听说了,大嫂身子不好,这次大侄儿婚事多亏她了。

苏氏有些语焉不详:嗯嗯,是呢,咳咳……苏氏一边清理嗓子,一边瞟着瑶草,似乎有些难于启齿。

瑶草先听见了简小燕的名字,又见二伯母这般语焉不详,吞吞吐吐,似乎心怀莫大的机密。

说实话,瑶草不想就此离开,倒想听一听简小燕这个妖孽又生了什么事端。

可是苏氏的意思却是要回避自己,只是在别人房里不好开得口。

方氏估计也不大热衷苏氏所说,遂也不开口撵人,叫瑶草回避。

瑶草几次目视母亲,征询进退与否,方氏无所谓一笑,瑶草只得陪着双胞胎继续嬉戏。

苏氏那些话当这瑶草讲不得,又见方氏不大兜揽那话,不免面色讪讪,不好再行继续,只得转移话题,说起大少爷柯家为送聘礼之事。

柯老夫人意思,既然方氏回家了,最后催花妆,要让苏氏方氏一起去送,以壮声威行色。

紧着又说起杨家二爷之子年仅十四岁竟然中了廪生,每月有二两银子两斗米的补贴,可以养活一家人了。

苏氏对杨家二房长子赞不绝口,夸说他将来定然前途无量等等云云。

那意思恨不得杨家儿子是她自己儿子才好。

方氏说得很少,一直含笑听着,偶尔点头笑一笑。

苏氏谈兴不减丝毫,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瑶草审时度势,估计二伯母苏氏是想熬走自己,再说隐秘,看来自己碍事了,遂起身对着苏氏笑道:二伯母宽坐,侄女儿忽然想起祖父叫饭后去一趟书斋,这就告辞了。

苏氏笑道:侄女儿多礼了,一家人不用这样客气。

方氏含笑嗔道:瞧你这孩子,怎不早说,快去吧,免得祖父等急了。

瑶草一笑带着青果青叶出门,略一晃悠,折回自己小院子逍遥去了。

熟料瑶草回房一杯茶还没下肚,就见瑶枝气急败坏而来。

瑶枝进门一把拉住就抱怨上了:三妹妹你给评评理儿,大姐是不是太过分了,她竟然说要我把出席婚宴礼服借与她穿。

瑶草一早料到这一出了,笑道:哦,刚刚不是说她试穿么,如何又说借?瑶枝扁嘴欲哭:就是不该与她试穿,她一试便说她穿着比我穿着好看些,叫我与她交换礼服,我还没答应,她倒穿着衣衫跑了,真气死我了。

瑶草看着瑶枝问道:这么说你没答应,她是硬抢啰?瑶枝点头不迭:我当然不会答应,这是三婶送给我拜寿的礼服,我一次也没穿过,如何会送给别人,我舍得也怕三婶生气呢!瑶草道:你没跟她讨要?瑶枝气道:怎么没有,结果倒被大伯母给我说一顿,说我跟着三婶在外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享福不尽,瑶玉在家孝敬祖母操心劳力,吃苦受累。

还说瑶玉这都是替我与三妹尽孝心。

我们应该感恩才是。

如今大姐不过借一件衣服穿穿,又不是不还,有什么大不了,倒这样小气吧啦,还说我不顾姐妹情分,没义气。

你说,大伯母说话,我焉敢反驳,只得回来了,真气死人了。

瑶草闻言一笑:气什么呢,那红色礼服原不是婚礼之日要穿的呢,就借她穿穿何妨?瑶枝顿时气急败坏:怎么你也这样,倒帮她欺负我!瑶草看着倒打一耙的瑶枝哂笑道:是谁不听我一再阻拦,一回家先显摆来着,‘大姐,指花我会做,我教你呀!’什么‘那当然啊,只不过指花要配衣料子,红色礼服得配红宝石花蕊’,你自己不告诉她,她会跟你借呢,你也好意思来怪我!瑶枝顿时泄气:我也知道红色礼服是给祖母拜寿穿的,可是被她先穿新,我不甘心嘛!瑶草轻声道:你知道因何母亲要给我们做大红、鹅黄两套礼服?瑶枝撅着嘴笑道:谁还不知道?三婶喜欢我们穿的漂漂亮亮受人称赞呗,就这样我才更气嘛,倒让瑶玉捡便宜,白辜负三婶一片心。

随后又红脸跟瑶草耳语道:还有,我告诉你哦,祖母娘家侄孙儿今年中了童生试廪生,明年的乡试肯定高中,我娘说了,祖母想要亲上再加亲,有意在我们三姐妹中挑选一人与之联姻呢。

刚刚母亲还说,我如今举止穿戴满可以压倒瑶玉了,结果就被她抢了礼服,你说气不气人?瑶草闻言一惊,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呢,这位杨家表哥之前的却与瑶玉定过婚。

说起来当年这场订婚之战,在柯家打得异常激烈,自己当时在孝中,并未参与,也不在祖母杨家考虑之列。

大伯母与二伯母却是暗中较量激烈,最后祖母做主许了瑶玉。

只因当时自己不关心这事儿,后来自己去了任上,随即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己奔命还来不及,那又闲情管闲事,遂忘记了这件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至于这件到底什么结局,自己是丝毫不闻。

瑶玉对这位表兄也没有印象,见瑶枝脸蛋羞红,只觉得奇怪,瑶枝今年算虚岁方才十岁,如何就知道儿女私情了,因好奇道:你认识杨表兄?你喜欢他?瑶枝摇头嗔道:祖母一贯不许我们见外客,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他,认识倒认识,只是不熟悉,如何喜欢他呢,你别瞎说啊!瑶草哂笑:既然不喜欢,你红什么脸?你管他与谁订婚呢?瑶枝啐道:你知道什么?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她说要我好好表现,向祖母争取这门亲事,还说只要这门亲事成了,我以后就可以跟三婶一般做诰命夫人了。

瑶枝说着将脸藏在胳膊肘里:哎呀羞死人了,都是三妹你坏,勾引人家说这些。

瑶草一边笑着一边感叹,这个二堂姐倒是把自己不当外人,什么话都跟自己说,只可惜这种直统统的性子最容易上当受骗。

复又想起自己当年,何尝不是拿瑶玉当亲人,最后被她们母女置于死地,如此一比,自己比瑶枝还傻呢,焉有笑话人的资格,因拉拉瑶枝:好了好了,我又不对别人讲,起来我们好生说话。

瑶枝兀自藏着脸不理睬,瑶草叹道:我本想助你胜出,看来你不想,那我睡去了,你也回吧。

瑶枝这才羞羞答答放下胳膊,垂眸道:你又胡说,你有什么办法呢,你又不认得杨表兄,认识也无法,成与不成全在祖母一句话,祖母偏爱瑶玉人所共知,谁也争不过的,我娘大约要枉费心思了。

瑶草笑道:如果祖母恼了她呢?瑶枝泄气:瑶玉成天在祖母跟前晃悠奉承,祖母疼她还来不及,如何恼她?瑶草道:我今天在祖母哪里无意听说了,祖母给瑶玉做的礼服是桃红色,你道为何?瑶枝略一思忖,无有头绪,遂摇头大发娇嗔:哎呀,三妹,你就说嘛,你知道我脑子笨,哪儿猜得到?瑶草皱眉:真败给你,你这样急躁不肯用心,还争什么?其实,你说得对,我们在祖母面前,如何也争不过瑶玉的,因为瑶玉代表了我们失去小姑姑,你想啊,谁能争得过一个死人呢!你趁早死心吧,也免得白白生气!瑶枝怒道:我不甘心嘛,谁又比瑶玉差多少,大家同样一张嘴巴两只眼,都是柯家女儿,祖母孙女,她岁数也只比我大几月,她凭什么处处踩我,我原本不睬她,她却偏要欺人上脸,真真可恼!对着瑶枝这样愚钝伙伴,瑶草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你既然不喜欢杨家表兄,还气什么?凭她去呗,回吧,我要歇了。

瑶枝却拉住瑶草直晃悠:三妹,你说可以帮我的,如何帮法?说说呢?瑶草知道无论瑶枝如何争取,都争不过瑶玉,不过为了恶心恶心大房,瑶草决定提点提点瑶枝:那件礼服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办?瑶枝咬牙道:我正是来问你,我预备明天去告诉祖母,让她与我主持公道,瑶玉明火执仗抢我的东西,难道祖母还能偏帮她不成?瑶草心头只哂笑,当然会偏帮,不然当初她们也不敢那样大胆鸠占鹊巢了。

这话瑶草不能出唇,生生咽下了,笑道:你若真想争取杨表哥,就什么也别说,等着瑶玉初十出风头吧!瑶枝气道:凭什么?我为何要放过她?瑶草十分无奈道:我刚才所说,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呢?母亲为我们做了鹅黄色婚宴礼服,祖母给瑶玉做的桃红色婚宴礼服?而瑶玉抢你那件却是大红绣金线的礼服,原本是给祖父祖母六十大寿拜寿所用,这样还不明白吗?瑶枝摇晃瑶草胳膊只扁嘴:我真的不明白呀?好三妹,你就直接告诉我吧!瑶草认命叹气:好好好,我告诉你。

一般出席婚宴,为了礼貌,也为了尊重,宾客服饰不能艳过新娘子,除非你是有意显摆捣乱给新娘子没脸。

瑶枝讶然:啊?有这事?瑶草索性说得明白些:虽说祖母或许不计较,大堂嫂被别人抢了一生一次的风头,必定新生恼怒,瑶玉得罪了长嫂,大伯母又不着调,祖母可不能护她一辈子。

哼,我料定那杨家送嫁押轿人,必定是那位廪生表哥,瑶玉婚礼当日,明目张胆打压新嫁娘,就是给杨家人没脸,就算祖母做主,她嫁到杨家也未必有什么轻松日子,杨家还有未出嫁的小姑子好几个呢,她就慢慢受呗!瑶枝闻言拍手直乐:好哟,三妹你真聪明,明日我把头饰也给她送去,让她一次乐个够!瑶草见瑶枝终于醒悟,翘起嘴角:愿不愿再听我一句劝?瑶枝乐滋滋道:快说快说,我言听计从!瑶草伸出三根指头:等她跟你要三次,再把红宝头饰把与她!瑶枝稍愣,抚手大乐:明白!瑶草忙嘘一声:隔墙有耳!知道了!心怀鬼胎不说瑶草瑶枝小姐妹如何密谋反弹,却说柯老夫人自方氏母女离开,一直皱眉凝思,天黑透了也不叫人点灯,兀自沉吟。

想着一贯大方方氏因何对二房慷慨大方,待瑶枝如同亲生,却避大房犹如蛇蝎猛兽?柯老夫人眯眯眼,想起王氏曾经泼水成冰暗害过方氏,也有简小燕狐媚之事,可毕竟两件均没成功呀,且方氏已经让王氏出尽了丑,颜面扫地,失去当家主母之位,难道还不能消气呢?方氏猜对了一半,柯老夫人不仅想让方氏供养大方少爷上书院读书,甚至还想让方氏动用关系帮助柯家为兄弟出仕为官。

不过对于瑶玉,柯老夫人倒没有在塞进三房的意思,对她另有安排,毕竟瑶玉一贯欺负瑶草,去了三房也讨不得好。

柯老夫人打得好算盘,却不知道王氏不仅泼水成冰、做媒拉皮条,还有最恶毒一条,乃是下药毒害,要令方氏坠胎,甚至想要谋害方氏性命,这等杀身灭子夺夫之仇,方氏恨之入骨,纵然孩子无辜,不会蓄意报复,却也绝不会再施援手替她栽培子孙!柯老夫人这次美好愿望跟她之前想塞瑶玉进三房一样,注定要落空了。

也别说,瑶草还真是料事如神,瑶玉在得到大红金蝶的礼服后上不满足,一心想着瑶枝的红宝渔网头饰,一再跟瑶枝套近乎,跟瑶枝商议,让她把头饰也借给自己佩戴一天。

瑶枝遵从瑶草计策,言说头饰三婶收藏着,自己不能随意乱动。

任是瑶玉如何威逼利诱,瑶枝再三再四不松口。

瑶草这边极力配合,让青果在桂花旁敲侧击来探口风之时,故作无意透露消息,那套红宝头饰其实就在瑶枝手上。

瑶玉闻言恨得直咬牙:真的?青果真是如此说法?桂花被瑶玉掐得胳膊生疼,忙着点头:真的真的,青果亲口告诉我说,二小姐三小姐的衣物头面都是自己收藏。

末了,青果还差点识破小婢,问小婢问这个做什么,小婢怕她起疑,忙推说自己只是好奇,随口一问,她才罢了,还叮嘱我说,切勿胡乱多口,还说三夫人叮嘱她们,不许随便跟人泄露祥符任上之事。

瑶玉闻言,知道瑶枝撒谎骗了自己,她是不肯把头饰借给自己,定是怕自己压了他的风头吧,这个丑小鸭,真是可恶。

她骂归骂,无奈东西攥在人家手里,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瑶玉经过一番痛苦抉择,做出一个肉疼无比之决定,她决定花血本,讨好瑶枝,答应把柯老夫人替她缝制的桃红锦缎礼服奉送给瑶枝。

柯老夫人缝制的衣衫布料可不差,是方氏之前孝敬婆婆之物。

瑶枝闻言心中暗喜,面上不露声色:你那礼服乃是是祖母所赠,我可不敢要,难道你不怕祖母生气?瑶玉闻言有片刻犹豫,可是要压倒群芳独占鳌头之心压倒了一切,想着祖母一向宠爱自己,应该没有妨碍,再说,这事儿只有自己与瑶枝两人知道,到时候自己翻脸不认,她能奈何?说不得祖母还以为瑶枝乃是嫉妒祖母宠爱自己,故意谋夺呢!当下笑意盈盈:没关系,祖母替我缝制这类衣衫也多了,如何会盯着这一件,我之前另有一件同色系的衫子,只下过一次水,想来可以混过去,放心吧。

瑶枝狐疑看了瑶玉片刻,摇头:还是算了吧,大姐你还是把我的礼服还给我,我们各穿各得,井水不犯河水,免得倒时候惹得祖母生气就不好了。

瑶玉忙拉住瑶枝:你不信我,我给你白纸黑字写下文书好不好?瑶枝也不说写,也不说叫不写,只是一再表示:大姐怎么不信我,那套红宝头饰真不在我手上。

瑶玉也不做声,自己磨墨写下了文书,言明自愿赠送瑶枝桃红礼服一件。

瑶枝至此话语稍稍松动:我真的不能做主,要问过三婶方才作数。

瑶玉忙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先收下这文书,我等下就把衣衫送来,妹妹可别叫我失望哟。

瑶枝候瑶玉走了,忙拿着文书到了瑶草院里来商议:三妹你看,瑶玉这回可真是势在必得呢,我真不想如她所愿。

瑶草倒没想到瑶玉这么舍得本钱,不过又一想,正如瑶玉所说,祖母偏帮瑶玉的东西也多了,顿时释然。

笑道:你不想赚她这套衣服?瑶枝笑道:当然想,她自己送上门来,我又不是傻子,为何不要。

瑶草道:你不怕祖母责怪,得不偿失?瑶枝撇嘴道:她自送我,我又没抢她,怕什么祖母责怪。

瑶草笑道:你既然有此心态,何妨就借与她,不过得叫她写下借条。

瑶枝有些不确定:她会写借条呢?瑶草道:只要她想出风头,拔头筹,就一定会写。

瑶枝与瑶草又说笑一阵,方才逍逍遥遥回房去。

瑶玉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我说了叫你等我,如何倒走了,害我好等!瑶枝把首饰盒往桌上一顿:这就怪了,大姐不是追着逼着叫我问三婶要首饰吗?我不去找三婶如何要首饰?或者,大姐不需要了,那我这送回去吧!瑶玉满脸急切来抢夺:要要要,如何不要呢!瑶枝拿手紧紧压着首饰盒子:大姐,借是要借你,可是话得说在前头,你可别能到时候不还我,那样我可没法跟三婶交待。

瑶玉只想早些得到东西,口里忙着保证:还,当然还呢,你把我当成何人,我岂会那般贪得无厌没餍足呢。

瑶枝嫣然笑道:既然如此,大姐写下借条吧,借条必须注明,十月初十晚上,礼服连带首饰必须归还与我,我拜寿要穿戴呢!瑶玉见瑶枝意志坚决,大有自己不写她便不借之意,只得耐着性子,依言写下借条。

瑶枝一看瑶玉写的十一日归还,马上变脸:大姐,你这日期不对,你若不改写初十晚,恕我不借。

一夜的时间它可以做很多事情,倘若她另怀心思,藏了红宝愣说丢了,或是把衣服烧个洞,泼了油,自己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瑶玉暗自恼恨不已,无奈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另写一张借条给瑶枝。

瑶枝得了借条颠颠带着又去了瑶草房里,请瑶草替她保管。

瑶草只笑:一张借条而已,又不是金银宝贝,何至这般紧张,至于吗?瑶枝摇头笑:我看她眼中冒火,恨不得吃了我,我很怕她半夜来偷借条,反头混赖我是奉送与她,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瑶草听了只笑,这人一沾上钱财倒有精明了。

瑶玉得了礼服头饰,再无甚话,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几次恰好在怡安堂碰上,瑶枝瑶草想跟她打声招呼,她也匆匆而去。

柯老夫人倒为她脸上贴金,说她替哥哥忙碌婚事。

瑶草倒觉得瑶玉是怕瑶枝反悔,有意躲避自己与瑶枝。

不过既然柯老夫人这般抬举瑶玉,瑶草也只有附和了事。

此后几天,柯老夫人方氏苏氏等柯家夫人异常忙碌,瑶草除了去老爷子书房外待得多些,余暇多半跟双胞胎厮磨时间,与他们说些自己编自导故事神话故事,什么花草修炼成仙女啰,树木成精做神仙啰,都是些口口相传几千年的美好故事。

双胞胎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反正如今已经打开了话题,满脸嬉笑,多半无意识学舌,时不时也有惊人之语。

这一日瑶草带着他们散步看景观鸟雀,双胞胎之一大石头竟然说一句:草草-好!小石头紧忙跟上:草草-香!大石头好字说成‘行’字音,小石头其实说得‘草草呛’,瑶草愿意跟他们成天厮磨经验得知,他们所说应该是‘草草好’,‘草草香’,闻言顿时喜得瑶草一惊一乍,连升声喊叫母亲方氏:娘啊,娘啊,快来看啊,栋梁会说长句子了,夸我呢!等方氏陈妈妈李妈妈等来赶来看这两家伙表演,他两个又沉默是金了,任你如何逗趣引诱,都不开腔了,又恢复了嘻嘻哈哈无章法。

气得瑶草要命,发誓不理他们了。

却又舍不得真的冷落惩罚他两个,稍后,只要这两小家伙咯咯一笑,小手一招,瑶草立马飞奔而去,为弟弟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快乐的日子容易过,转眼之间,这一日已经初八了,明天就是方氏与族长夫人送催花妆的日子了。

却说瑶玉千方百计终于达成心愿,拿到了梦寐欲求的红宝头饰,当夜瑶玉就试戴起来,在菱花镜前照来照去,自觉美不胜收。

王氏更是喜笑颜开:后日婚宴,我儿光彩定然无人能及,必定能够达成心意,与杨家攀亲。

你如后可要争气,踏踏实实做个诰命夫人,让娘亲高兴高兴。

且别学你两个无用哥哥,尽叫我倒运,没一宗事情让我称心过。

瑶玉忽然意有不足,撅嘴发了脾气:好看又怎么样,不能穿戴一天就要还给瑶枝那个死丫头了。

王氏吊稍眉挑一挑:不还她又怎的?她还敢上门来抢不成。

她要真敢,你到祖母面前撒撒娇,哭诉几声,保管你祖母勒令她乖乖奉上来。

瑶玉咬牙道:不成的,您不知道瑶枝那丫头如今有多坏,她竟然叫我写了借条才能给我这套红宝头饰,我想昧下也不成了,真气死人了。

王氏忙搂着女儿安慰道:别气,别气啊,眼下先紧着婚事,等婚事成了,我们再想法子不迟。

哼,她不让你舒坦,我们也别叫她得意。

最可恨就是那商贾之女,她能给二房丫头买珠宝首饰,却不肯给你一丝一毫,这个贱人,总有一日,我非叫她栽个大跟头不可,女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瑶玉闻言一喜,随即黯然叹息:她们栽跟斗又如何,她的好东西再便宜不到我们头上呢,高兴也是白高兴。

王氏阴阴一笑:那也不见得,好东西本来就该大家平分才是正理,那有她一人吃独食的道理。

瑶玉闻言顿时兴奋起来:娘亲,你有法子让我得到这套红宝么?衣服我倒不稀罕呢,只这红宝首饰委实难得,要好几百银子呢!王氏闻言只叹息:唉,都是你小燕表姨不中用,她要能干,你还不是想什么有什么呢,如今只有暂且忍耐了,你信我,等一日,总有一日,我保管教你如愿。

瑶玉咋听这话,忽然发起好大脾气:有一日,等一日,这话我都听烦了,你都说了好几年,不下百次千次了,其实怎样呢?那商贾之女照样人模人样,压在我们母女头上,连二丫头也活似个千金小姐,独我像个村姑。

最可恨那二丫头,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借她一套首饰戴戴嘛,我可是听说她有好几套呢,她竟敢推三阻四,还要我写借条,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娘亲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她们,好叫我翻身扬眉吐气啊?王氏闻言顿时尴尬起来,既是能够扳倒三房方氏,她也没底了。

她的如意算盘一再落空。

别看她说得轻巧,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如愿以偿,让简小燕打进三房,替自己把方氏的财产划拉过来。

王氏自己愁眉不展,还要好言安慰女儿:你别心急啊,别的不行,这套宝石首饰,我定然叫你如愿。

瑶玉闻听此言,顿时高兴的呵呵直乐,一张脸只剩下一张嘴了,扒着她母亲王氏哧溜亲一口:谢谢娘亲,我就知道娘亲疼我,不会叫我失望。

王氏摩挲着瑶玉笑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要你喜欢,就要天上月亮,我也搭梯子给你戳下来。

唉,她们母女这美好愿望能否实现呢?唯有拭目以待了。

这是闲话,且不提了。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十月初十,柯家为娶亲的日子到了。

接亲的全福太太依然选中了方氏,方氏头上爹娘公婆齐全,膝下有儿有女,儿子还是双胞胎,这可是百里挑一,吉庆得很。

再有族长家的三媳妇,她也是儿女双全爹娘公婆齐整。

再有宝山夫妻,凑成四季发吉祥数字。

方氏瑶草华盖马车则被红绸装饰一番,成为娶亲的车架。

再有柯家为请了自己同窗好友八人,一并在轿行租赁枣红马儿,披红挂彩骑马去杨家庄迎亲。

这日一早,候迎亲队伍一出发,瑶草、瑶枝、瑶玉几姐妹,齐齐聚集在柯老夫人房里用早餐,餐后咛听柯老夫人训教。

柯老夫人再一次郑重交待瑶草几人,等会儿来了客人,凡年轻的小姐由三姐妹负责招待,酒宴也摆在瑶草小院里。

吩咐三人不许失礼客人,一定要让客人吃好喝好玩好,宾至如归。

柯老夫人吩咐,将方氏大小丫头,瑶草、瑶枝、瑶玉的丫头,则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在二门口与女客带路,一半负责在小院招待茶水。

最后着重警告瑶玉瑶枝瑶草三人,今日客人繁杂,不许擅出三房院门,以免被陌生人偷看了去。

瑶草反正无所谓,她心里正在暗自高兴,因为灵芝要来,最主要是灵芝今日要带着那只巧嘴八哥来与瑶草观瞧,对于这只传说了很久的八哥,瑶草心里一直牵肠挂肚。

再者,玉兰与楠枝婶子过府做客观礼,瑶草要尽地主之谊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出门去凑热闹。

有心也无力呢,忙忙恭顺行礼答应了祖母:孙女谨遵祖母吩咐。

瑶枝、瑶玉两人却想着如何偷空去瞧那梦中良配,送嫁表兄杨小爷,特别瑶玉,她费了多少心思才把瑶枝礼服首饰骗到手,她可不想锦衣夜行,无人喝彩。

这两姐妹各怀心思,对柯老夫人不许出门这一条新规矩有所抵触,一时间犹豫着不愿意应承。

柯老夫人顿时冷了脸,提高音量再次重申一遍规矩,而后厉声问道:瑶玉、瑶枝,你们听清楚没有?瑶玉、瑶枝两个听出柯老夫人声音中的寒意,就连瑶玉也不敢撒娇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齐声答应了:孙女谨遵祖母慈令。

柯老夫人听到满意答案,这方缓和脸色,点头道:我们柯家乃是书香世家,最重礼仪规矩,你们今日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需时时谨记,你们是书香门第女儿,官宦人家千金小姐,是大家闺秀,且不要行差踏错,叫人看笑话。

三人同声同气,齐齐行礼,道:孙女们谨遵祖母慈命!柯老夫人这才换了张笑脸对着孙女们:嗯,很好,回去换过礼服候着,准备招待贵客。

却说瑶枝因为害怕瑶玉再行掠夺她的东西,早把一应箱笼搬到了瑶草院里存放,因为瑶玉敢登堂入室到二房翻箱倒柜,却不敢到三房来撒野。

且说瑶枝瑶草姐妹回得房去,青果青叶枣花荷花齐齐动手,帮着两姐妹换上鹅黄礼服,头上挽了随常云髻,簪上一只珊瑚雕花流苏簪子,看起来既高贵大方又喜庆活泼。

瑶玉则在客人差不多齐聚时刻,方才姗姗来迟,那一个亮相真叫个惊艳,一时晃花了众位小姐们眼眸。

但见瑶玉一身大红牡丹绣金蝶的衫子,同色系百褶襦裙,碧翠玉环压裙边。

头上挽着高高的飞仙髻,鬓边簪着红宝石雕花簪子,飞仙发髻则用金丝缀红宝发带细细缠绕定型。

瑶玉每走一步,头上白事辉映日光,闪闪烁烁。

映衬着瑶玉粉雕玉琢的一张俏脸,端的是美不胜收,让人不敢正视。

彼时瑶玉正跟一般小姐在廊下逗引八哥说话,瑶玉闪亮登场,成功吸住所有小姐眼球,一阵间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瑶玉矜持笑着,抬手一扶鬓角,盈盈笑着一福身:我来迟了,还请姐妹们恕罪则个。

举手投足之间,指花上红宝闪烁,再次引起一阵惊艳。

玉兰见了瑶玉装扮只觉得熟悉,微微一愣之后悄悄一碰瑶草:她怎么穿了你的礼服?瑶草无声一笑,看眼瑶枝。

玉兰顿时了悟一笑:瑶枝你又显摆呢!瑶枝扭捏撅嘴一笑:玉兰姐呀!瑶玉引起的骚动很快过去,瑶草与姑娘们围着灵芝一圈儿,听她讲些训练八哥趣事儿。

今日宾客中一位小姐是当地大户裴家小姐,名唤裴钰,乃是柯家祖辈交情,她爷爷却比柯老爷子有出息,在知府任上致仕。

她爹爹是位五品翰林,在这群姑娘中身份最高,等会坐席则是上席娇客。

这位裴钰小姐在诛仙阵是数一数二美貌,今日也有一番好打扮,上身着粉红牡丹百蝶图的锦缎交领衫子,藕色百褶襦裙,头上同样梳着飞仙髻,用了金丝缠绕固定,插着金花流苏步摇,原本在这群小姐里拔了头筹。

不料瑶玉闪亮登场,两人撞衫双发髻不说,还在色泽上压了五品翰林小姐一头。

裴钰小姐顿时心头不喜。

却见这位翰林小姐脸上温煦笑容不变,笑盈盈一声惊叹:哟,原是柯家大小姐啊,还以为新娘子走错院子呢!作者有话要说:不说瑶草瑶枝小姐妹如何密谋反弹,却说柯老夫人自方氏母女离开,一直皱眉凝思,天黑透了也不叫人点灯,兀自沉吟。

想着一贯大方方氏因何对二房慷慨大方,待瑶枝如同亲生,却避大房犹如蛇蝎猛兽?柯老夫人眯眯眼,想起王氏曾经泼水成冰暗害过方氏,也有简小燕狐媚之事,可毕竟两件没有成功,且方氏已经让王氏出尽了丑,颜面扫地,失去当家主母之位,难道还不能消气呢?方氏猜对了一半,柯老夫人不仅想让方氏供养大方少爷上书院读书,甚至还想让方氏动用关系帮助柯家为兄弟出仕为官。

不过对于瑶玉,柯老夫人倒没有在塞进三房的意思,对她另有安排,毕竟瑶玉一贯欺负瑶草,去了三房也讨不得好。

柯老夫人打得好算盘,却不知道王氏不仅泼水成冰、做媒拉皮条,还有最恶毒一条,乃是下药毒害,要令方氏坠胎,甚至想要谋害方氏性命,这等杀身灭子夺夫之仇,方氏恨之入骨,纵然孩子无辜,不会蓄意报复,却也绝不会再施援手替她栽培子孙!柯老夫人这次美好愿望跟她之前想塞瑶玉进三房一样,注定要落空了。

也别说,瑶草还真是料事如神,瑶玉在得到大红金蝶的礼服后上不满足,一心想着瑶枝的红宝渔网头饰,一再跟瑶枝套近乎,跟瑶枝商议,让她把头饰也借给自己佩戴一天。

瑶枝遵从瑶草计策,言说头饰三婶收藏着,自己不能随意乱动。

任是瑶玉如何威逼利诱,瑶枝再三再四不松口。

瑶草这边极力配合,让青果在桂花旁敲侧击来探口风之时,故作无意透露消息,那套红宝头饰其实就在瑶枝手上。

瑶玉闻言恨得直咬牙:真的?青果真是如此说法?桂花被瑶玉掐得胳膊生疼,忙着点头:真的真的,青果亲口告诉我说,二小姐三小姐的衣物头面都是自己收藏。

末了,青果还差点识破小婢,问小婢问这个做什么,小婢怕她起疑,忙推说自己只是好奇,随口一问,她才罢了,还叮嘱我说,切勿胡乱多口,还说三夫人叮嘱她们,不许随便跟人泄露祥符任上之事。

瑶玉闻言,知道瑶枝撒谎骗了自己,她是不肯把头饰借给自己,定是怕自己压了他的风头吧,这个丑小鸭,真是可恶。

她骂归骂,无奈东西攥在人家手里,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瑶玉经过一番痛苦抉择,做出一个肉疼无比之决定,她决定花血本,讨好瑶枝,答应把柯老夫人替她缝制的桃红锦缎礼服奉送给瑶枝。

柯老夫人缝制的衣衫布料可不差,是方氏之前孝敬婆婆之物。

瑶枝闻言心中暗喜,面上不露声色:你那礼服乃是是祖母所赠,我可不敢要,难道你不怕祖母生气?瑶玉闻言有片刻犹豫,可是要压倒群芳独占鳌头之心压倒了一切,想着祖母一向宠爱自己,应该没有妨碍,再说,这事儿只有自己与瑶枝两人知道,到时候自己翻脸不认,她能奈何?说不得祖母还以为瑶枝乃是嫉妒祖母宠爱自己,故意谋夺呢!当下笑意盈盈:没关系,祖母替我缝制这类衣衫也多了,如何会盯着这一件,我之前另有一件同色系的衫子,只下过一次水,想来可以混过去,放心吧。

瑶枝狐疑看了瑶玉片刻,摇头:还是算了吧,大姐你还是把我的礼服还给我,我们各穿各得,井水不犯河水,免得倒时候惹得祖母生气就不好了。

瑶玉忙拉住瑶枝:你不信我,我给你白纸黑字写下文书好不好?瑶枝也不说写,也不说叫不写,只是一再表示:大姐怎么不信我,那套红宝头饰真不在我手上。

瑶玉也不做声,自己磨墨写下了文书,言明自愿赠送瑶枝桃红礼服一件。

瑶枝至此话语稍稍松动:我真的不能做主,要问过三婶方才作数。

瑶玉忙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先收下这文书,我等下就把衣衫送来,妹妹可别叫我失望哟。

瑶枝候瑶玉走了,忙拿着文书到了瑶草院里来商议:三妹你看,瑶玉这回可真是势在必得呢,我真不想如她所愿。

瑶草倒没想到瑶玉这么舍得本钱,不过又一想,正如瑶玉所说,祖母偏帮瑶玉的东西也多了,顿时释然。

笑道:你不想赚她这套衣服?瑶枝笑道:当然想,她自己送上门来,我又不是傻子,为何不要。

瑶草道:你不怕祖母责怪,得不偿失?瑶枝撇嘴道:她自送我,我又没抢她,怕什么祖母责怪。

瑶草笑道:你既然有此心态,何妨就借与她,不过得叫她写下借条。

瑶枝有些不确定:她会写借条呢?瑶草道:只要她想出风头,拔头筹,就一定会写。

瑶枝与瑶草又说笑一阵,方才逍逍遥遥回房去。

瑶玉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我说了叫你等我,如何倒走了,害我好等!瑶枝把首饰盒往桌上一顿:这就怪了,大姐不是追着逼着叫我问三婶要首饰吗?我不去找三婶如何要首饰?或者,大姐不需要了,那我这送回去吧!瑶玉满脸急切来抢夺:要要要,如何不要呢!瑶枝拿手紧紧压着首饰盒子:大姐,借是要借你,可是话得说在前头,你可别能到时候不还我,那样我可没法跟三婶交待。

瑶玉只想早些得到东西,口里忙着保证:还,当然还呢,你把我当成何人,我岂会那般贪得无厌没餍足呢。

瑶枝嫣然笑道:既然如此,大姐写下借条吧,借条必须注明,十月初十晚上,礼服连带首饰必须归还与我,我拜寿要穿戴呢!瑶玉见瑶枝意志坚决,大有自己不写她便不借之意,只得耐着性子,依言写下借条。

瑶枝一看瑶玉写的十一日归还,马上变脸:大姐,你这日期不对,你若不改写初十晚,恕我不借。

一夜的时间它可以做很多事情,倘若她另怀心思,藏了红宝愣说丢了,或是把衣服烧个洞,泼了油,自己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瑶玉暗自恼恨不已,无奈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另写一张借条给瑶枝。

瑶枝得了借条颠颠带着又去了瑶草房里,请瑶草替她保管。

瑶草只笑:一张借条而已,又不是金银宝贝,何至这般紧张,至于吗?瑶枝摇头笑:我看她眼中冒火,恨不得吃了我,我很怕她半夜来偷借条,反头混赖我是奉送与她,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瑶草听了只笑,这人一沾上钱财倒有精明了。

瑶玉得了礼服头饰,再无甚话,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几次恰好在怡安堂碰上,瑶枝瑶草想跟她打声招呼,她也匆匆而去。

柯老夫人倒为她脸上贴金,说她替哥哥忙碌婚事。

瑶草倒觉得瑶玉是怕瑶枝反悔,有意躲避自己与瑶枝。

不过既然柯老夫人这般抬举瑶玉,瑶草也只有附和了事。

此后几天,柯老夫人方氏苏氏等柯家夫人异常忙碌,瑶草除了去老爷子书房外待得多些,余暇多半跟双胞胎厮磨时间,与他们说些自己编自导故事神话故事,什么花草修炼成仙女啰,树木成精做神仙啰,都是些口口相传几千年的美好故事。

双胞胎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反正如今已经打开了话题,满脸嬉笑,多半无意识学舌,时不时也有惊人之语。

这一日瑶草带着他们散步看景观鸟雀,双胞胎之一大石头竟然说一句:草草-好!小石头紧忙跟上:草草-香!大石头好字说成‘行’字音,小石头其实说得‘草草呛’,瑶草愿意跟他们成天厮磨经验得知,他们所说应该是‘草草好’,‘草草香’,闻言顿时喜得瑶草一惊一乍,连升声喊叫母亲方氏:娘啊,娘啊,快来看啊,栋梁会说长句子了,夸我呢!等方氏陈妈妈李妈妈等来赶来看这两家伙表演,他两个又沉默是金了,任你如何逗趣引诱,都不开腔了,又恢复了嘻嘻哈哈无章法。

气得瑶草要命,发誓不理他们了。

却又舍不得真的冷落惩罚他两个,稍后,只要这两小家伙咯咯一笑,小手一招,瑶草立马飞奔而去,为弟弟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快乐的日子容易过,转眼之间,这一日已经初八了,明天就是方氏与族长夫人送催花妆的日子了。

却说瑶玉千方百计终于达成心愿,拿到了梦寐欲求的红宝头饰,当夜瑶玉就试戴起来,在菱花镜前照来照去,自觉美不胜收。

王氏更是喜笑颜开:后日婚宴,我儿光彩定然无人能及,必定能够达成心意,与杨家攀亲。

你如后可要争气,踏踏实实做个诰命夫人,让娘亲高兴高兴。

且别学你两个无用哥哥,尽叫我倒运,没一宗事情让我称心过。

瑶玉忽然意有不足,撅嘴发了脾气:好看又怎么样,不能穿戴一天就要还给瑶枝那个死丫头了。

王氏吊稍眉挑一挑:不还她又怎的?她还敢上门来抢不成。

她要真敢,你到祖母面前撒撒娇,哭诉几声,保管你祖母勒令她乖乖奉上来。

瑶玉咬牙道:不成的,您不知道瑶枝那丫头如今有多坏,她竟然叫我写了借条才能给我这套红宝头饰,我想昧下也不成了,真气死人了。

王氏忙搂着女儿安慰道:别气,别气啊,眼下先紧着婚事,等婚事成了,我们再想法子不迟。

哼,她不让你舒坦,我们也别叫她得意。

最可恨就是那商贾之女,她能给二房丫头买珠宝首饰,却不肯给你一丝一毫,这个贱人,总有一日,我非叫她栽个大跟头不可,女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瑶玉闻言一喜,随即黯然叹息:她们栽跟斗又如何,她的好东西再便宜不到我们头上呢,高兴也是白高兴。

王氏阴阴一笑:那也不见得,好东西本来就该大家平分才是正理,那有她一人吃独食的道理。

瑶玉闻言顿时兴奋起来:娘亲,你有法子让我得到这套红宝么?衣服我倒不稀罕呢,只这红宝首饰委实难得,要好几百银子呢!王氏闻言只叹息:唉,都是你小燕表姨不中用,她要能干,你还不是想什么有什么呢,如今只有暂且忍耐了,你信我,等一日,总有一日,我保管教你如愿。

瑶玉咋听这话,忽然发起好大脾气:有一日,等一日,这话我都听烦了,你都说了好几年,不下百次千次了,其实怎样呢?那商贾之女照样人模人样,压在我们母女头上,连二丫头也活似个千金小姐,独我像个村姑。

最可恨那二丫头,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借她一套首饰戴戴嘛,我可是听说她有好几套呢,她竟敢推三阻四,还要我写借条,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娘亲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她们,好叫我翻身扬眉吐气啊?王氏闻言顿时尴尬起来,既是能够扳倒三房方氏,她也没底了。

她的如意算盘一再落空。

别看她说得轻巧,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如愿以偿,让简小燕打进三房,替自己把方氏的财产划拉过来。

王氏自己愁眉不展,还要好言安慰女儿:你别心急啊,别的不行,这套宝石首饰,我定然叫你如愿。

瑶玉闻听此言,顿时高兴的呵呵直乐,一张脸只剩下一张嘴了,扒着她母亲王氏哧溜亲一口:谢谢娘亲,我就知道娘亲疼我,不会叫我失望。

王氏摩挲着瑶玉笑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要你喜欢,就要天上月亮,我也搭梯子给你戳下来。

唉,她们母女这美好愿望能否实现呢?唯有拭目以待了。

这是闲话,且不提了。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十月初十,柯家为娶亲的日子到了。

接亲的全福太太依然选中了方氏,方氏头上爹娘公婆齐全,膝下有儿有女,儿子还是双胞胎,这可是百里挑一,吉庆得很。

再有族长家的三媳妇,她也是儿女双全爹娘公婆齐整。

再有宝山夫妻,凑成四季发吉祥数字。

方氏瑶草华盖马车则被红绸装饰一番,成为娶亲的车架。

再有柯家为请了自己同窗好友八人,一并在轿行租赁枣红马儿,披红挂彩骑马去杨家庄迎亲。

这日一早,候迎亲队伍一出发,瑶草、瑶枝、瑶玉几姐妹,齐齐聚集在柯老夫人房里用早餐,餐后咛听柯老夫人训教。

柯老夫人再一次郑重交待瑶草几人,等会儿来了客人,凡年轻的小姐由三姐妹负责招待,酒宴也摆在瑶草小院里。

吩咐三人不许失礼客人,一定要让客人吃好喝好玩好,宾至如归。

柯老夫人吩咐,将方氏大小丫头,瑶草、瑶枝、瑶玉的丫头,则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在二门口与女客带路,一半负责在小院招待茶水。

最后着重警告瑶玉瑶枝瑶草三人,今日客人繁杂,不许擅出三房院门,以免被陌生人偷看了去。

瑶草反正无所谓,她心里正在暗自高兴,因为灵芝要来,最主要是灵芝今日要带着那只巧嘴八哥来与瑶草观瞧,对于这只传说了很久的八哥,瑶草心里一直牵肠挂肚。

再者,玉兰与楠枝婶子过府做客观礼,瑶草要尽地主之谊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出门去凑热闹。

有心也无力呢,忙忙恭顺行礼答应了祖母:孙女谨遵祖母吩咐。

瑶枝、瑶玉两人却想着如何偷空去瞧那梦中良配,送嫁表兄杨小爷,特别瑶玉,她费了多少心思才把瑶枝礼服首饰骗到手,她可不想锦衣夜行,无人喝彩。

这两姐妹各怀心思,对柯老夫人不许出门这一条新规矩有所抵触,一时间犹豫着不愿意应承。

柯老夫人顿时冷了脸,提高音量再次重申一遍规矩,而后厉声问道:瑶玉、瑶枝,你们听清楚没有?瑶玉、瑶枝两个听出柯老夫人声音中的寒意,就连瑶玉也不敢撒娇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齐声答应了:孙女谨遵祖母慈令。

柯老夫人听到满意答案,这方缓和脸色,点头道:我们柯家乃是书香世家,最重礼仪规矩,你们今日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需时时谨记,你们是书香门第女儿,官宦人家千金小姐,是大家闺秀,且不要行差踏错,叫人看笑话。

三人同声同气,齐齐行礼,道:孙女们谨遵祖母慈命!柯老夫人这才换了张笑脸对着孙女们:嗯,很好,回去换过礼服候着,准备招待贵客。

却说瑶枝因为害怕瑶玉再行掠夺她的东西,早把一应箱笼搬到了瑶草院里存放,因为瑶玉敢登堂入室到二房翻箱倒柜,却不敢到三房来撒野。

且说瑶枝瑶草姐妹回得房去,青果青叶枣花荷花齐齐动手,帮着两姐妹换上鹅黄礼服,头上挽了随常云髻,簪上一只珊瑚雕花流苏簪子,看起来既高贵大方又喜庆活泼。

瑶玉则在客人差不多齐聚时刻,方才姗姗来迟,那一个亮相真叫个惊艳,一时晃花了众位小姐们眼眸。

但见瑶玉一身大红牡丹绣金蝶的衫子,同色系百褶襦裙,碧翠玉环压裙边。

头上挽着高高的飞仙髻,鬓边簪着红宝石雕花簪子,飞仙发髻则用金丝缀红宝发带细细缠绕定型。

瑶玉每走一步,头上白事辉映日光,闪闪烁烁。

映衬着瑶玉粉雕玉琢的一张俏脸,端的是美不胜收,让人不敢正视。

彼时瑶玉正跟一般小姐在廊下逗引八哥说话,瑶玉闪亮登场,成功吸住所有小姐眼球,一阵间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瑶玉矜持笑着,抬手一扶鬓角,盈盈笑着一福身:我来迟了,还请姐妹们恕罪则个。

举手投足之间,指花上红宝闪烁,再次引起一阵惊艳。

玉兰见了瑶玉装扮只觉得熟悉,微微一愣之后悄悄一碰瑶草:她怎么穿了你的礼服?瑶草无声一笑,看眼瑶枝。

玉兰顿时了悟一笑:瑶枝你又显摆呢!瑶枝扭捏撅嘴一笑:玉兰姐呀!瑶玉引起的骚动很快过去,瑶草与姑娘们围着灵芝一圈儿,听她讲些训练八哥趣事儿。

今日宾客中一位小姐是当地大户裴家小姐,名唤裴钰,乃是柯家祖辈交情,她爷爷却比柯老爷子有出息,在知府任上致仕。

她爹爹是位五品翰林,在这群姑娘中身份最高,等会坐席则是上席娇客。

这位裴钰小姐在诛仙阵是数一数二美貌,今日也有一番好打扮,上身着粉红牡丹百蝶图的锦缎交领衫子,藕色百褶襦裙,头上同样梳着飞仙髻,用了金丝缠绕固定,插着金花流苏步摇,原本在这群小姐里拔了头筹。

不料瑶玉闪亮登场,两人撞衫双发髻不说,还在色泽上压了五品翰林小姐一头。

裴钰小姐顿时心头不喜。

却见这位翰林小姐脸上温煦笑容不变,笑盈盈一声惊叹:哟,原是柯家大小姐啊,还以为新娘子走错院子呢!婚宴风波却说这位裴钰身边另有两位同伴,一位宁小姐,一位李小姐,她三人乃是联袂而来,瑶草听她们姐表妹的称呼,想来应该乃是表姐妹兼闺中密友。

她们自进门就坐在一处自行讲话,茶水少饮,点心不沾,对于瑶草瑶枝热情招呼,不过虚应点个头儿,并不十分兜揽。

这让瑶草瑶枝有些挫败,瑶草若是客人大可以各自为政不理睬,只可惜瑶草受命招待客人,不得不继续赔笑周旋。

柯老夫人出门应酬,一般都带着瑶玉撑门面,瑶枝也很少出门,既与几位尊贵小姐不熟,也缺乏应对经验,寻个空子,便自动隐退去跟柯家几位本家姐妹寒暄去了。

剩下瑶草独自面对这几位端庄得有些冷漠的千金。

若是寻常人等,瑶草可以自便,任她们自己高兴。

如今确是不行,这三位客人乃是柯老夫人派了谷雨亲自送过来,还特特交代瑶草,细心招待。

可怜瑶草也与她们几位不熟悉,对她们喜好秉性一概不知,几次试图与她们攀谈,无赖别人不兜揽,想来是瞧不起瑶草这个七品知县之女。

瑶草不愿意上赶着巴结,却也不能失礼于人,来者是客,兼之祖母有特特交代了,无奈只得挂上招牌笑,不时调动自己情绪,笑颜盈盈招呼丫头,替几位小姐更换热茶、果品、点心,尽量让她们感应自己热心。

瑶草一心里一直不待见瑶玉,此刻倒希望瑶玉早些出来应对,她经常随着出门应酬,想来应与裴钰几位熟悉。

熟料盼来了瑶玉却是这般结果,忙没帮上,这一见面,一直端着的裴钰竟然挑起事来。

看来这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不忿贵贱与贫穷。

却说裴钰这一开口不打紧,宁、李两位小姐忙着点头附和,掩嘴羞答答一笑:表姐真好眼力,我们也觉得怪异,原是这个缘故。

瑶草顿时挫败,这三位倒是侠肝义胆,齐心协力,惹祸生事也一起。

眼见瑶玉红了脸瞪了眼,瑶草迅速走近瑶玉,使眼色叫她息事宁人,千万别与客人计较。

这瑶玉虽然出身平民,是既不贵,也不富,但是那富贵脾气却是一等一,乍闻此言,顿时变脸,心头大怒:哪有有个在人家屋里做客,倒这般喧宾夺主挑衅主人道理,顿时就要发作。

亏得瑶草极力阻拦轻声告之,此乃祖母贵客。

瑶玉也知道对方身份了得,不是她能拿捏得起,遂硬生生忍下吵闹之心。

可是这瑶玉一贯自持美貌,家里母亲纵容,兄长让着,祖母又一向娇惯宠溺,什么好东西都偏向她。

平日出门也是满耳听得奉承话,早把自己看的万分尊贵,别人都当成脚下之泥土,哪里会甘心平白让人嘲笑?但见瑶玉微笑打量裴钰三人一番,挑一挑眉,忽然冲着裴钰嫣然一笑:哦,这不是裴钰,裴姐姐嘛,姐姐今日发髻梳得真好,可惜金丝飞仙髻衬石榴红、玫红衫子才好看,搭配粉红藕色,就有些头重脚轻发飘了,姐姐若用粉色珍珠锦缎发带固定发髻,只怕更好些呢,要不要妹妹帮你改改呢?这是在嘲笑裴钰不会穿着打扮了。

瑶草顿时汗颜。

要说裴钰虽然口气不善,话语难听,意思却不错。

今日大红盛装,原本瑶玉有些失礼,且又是自己兄长婚期,瑶玉若识得大体,就应该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纵有万般委屈,也要将就客人,帮衬着兄长圆满成亲方好。

倘若这样,纵然瑶玉身着大红有些喧宾夺主挤兑之意,别人念在她年纪尚小,也会谅解一二分。

瑶草没想到她竟然不顾大局,跟客人吵闹,图一时痛快,顿时挫败,真不知道她倒是真不知道礼仪规矩,还是仗了谁的势,得了谁的令,故意搅局呢?瑶草记得,祖母当年教导自己,可是十分苛责严厉,什么女有四行,德、言、容、功,要求自己笑不露齿,慎言慢行,长辈面前要低眉顺眼,轻声细语,为人处世要恬淡贞静,不嗔不恼,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瑶草有些疑惑,难道祖母不是这般教导瑶玉呢,如何瑶玉竟然学成这样?今日这样场面,不正该谨言慎行?却说裴钰,说实话,她那家世比之柯家高的不是一星半点,不说她四品知府祖父,就说她五品翰林父亲,也是柯家最能干之柯三爷望尘莫及。

这裴钰自小金樽玉贵,自持身份,之前与瑶玉见过几次,不过情面上虚应,两人并未深交,裴钰也从未把瑶玉这个跟着祖母打秋风的小丫头放在眼里。

是的,跟着祖母打秋风之丫头,这是裴钰在心里对瑶玉的定位。

她一贯高高在上俯瞰瑶玉。

熟料今日打秋风丫头风头竟然盖过自己,裴钰理所当然不高兴了,随口讥讽一句。

裴钰说话一贯是一锤定音,以泰山压顶之姿态取胜,很少有人敢与之争锋,这是裴钰的经验之谈,她已经习惯了。

本以为瑶玉会俯首帖耳回家换过衣衫,来跟自己套近乎。

不想事情发展出乎意料,瑶玉不但不低头,竟然这般伶牙俐齿,反唇相讥,裴钰顿时有些下不得台了。

她本想回应几句,与瑶玉争个高低,却有些词穷,一来瑶玉今日这身穿着除了不合时宜,实在没有破绽好挑剔。

二来,裴钰今日随着祖母来柯家做客,原是一番美意,轻贱主家之话,以她的教养,能在心里想,实在说不出口。

三来,裴钰小姐不善于与人大小声。

却说裴钰被瑶玉抢白,眼见在场各人微笑睨着自己,顿时后悔莫及,深悔不该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人前现眼,自降身份。

抬头对上瑶玉讥笑眼眸,裴钰涨红了脸一拂袖坐下:不老费心。

瑶玉一招奏效,嘴角弯弯,兀自吃茶,矜持的笑着。

正眼也不倪下旁人,大有鹤立鸡群,不屑与鸡鸭为伍之态势。

瑶玉的倨傲,惹恼了裴钰的同伴宁小姐与李小姐,她们却没裴钰这般度量,见裴钰败白,双双出面助拳。

一个笑曰:哟,麻雀变凤凰了呢,只不知道,凭你爹爹卖大米,要卖几年才买得起这一身行头呢?一个敲边:哎,姐姐深居简出没见识呢,现如今市面上新生了一行买卖呢,只要你出具押金,可以租借行头装门脸的,像什么服装首饰,车马轿子,都可以出钱租赁呢。

两人一唱一和,唱作俱佳,很快扳回了局面,原本睨着裴钰之姐妹,反头睨着瑶玉一身行头纷纷探究起来,这些人纵是左右邻居本家姐妹,也有心怀嫉妒看戏不怕台高者,且那瑶玉母女平日里做派实在不讨人喜欢,一个个不免私下议论:是呀,大房几时这般阔气了?莫非真是租赁呢?一时窃窃私语不解,嬉笑讥讽四起。

瑶玉首战告捷,正在得意,却不料被她们说中心病,扳回局面,引得众人纷纷猜测,顿时粉面飞霞。

有心辩白,却辩无可辨,她这行头还真是借来的。

遂强自镇定,一声冷哼:哼,所谓大家闺秀,果然见识多广,我今日倒长了见识了。

此话一出,倒也起到一定效应,马上就有人觉得裴钰等人出门,竟然如此托大,挑剔主家小姐,实在有些不厚道。

一时之间,议论窃笑之声四起,众人眼神在瑶玉裴钰及人身上来回逡巡。

瑶玉与裴钰顿时如坐针毡,各各不自在了。

瑶玉与裴钰此番较量,可谓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讨到便宜。

唯有瑶草见瑶玉不听招呼,跟客人杠上,心下着急。

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直觉万般无奈。

抬头见裴钰瑶玉俱是满脸不忿,瑶草生恐事情闹大,忙与身边玉兰灵芝耳语道:姐姐们跟裴小姐三人有交情么帮着圆一圆呢!玉兰灵芝均摇头,玉兰更是皱眉道:她平时掐尖也算了,今日是她哥哥娶亲,她穿成这样来招摇,跟谁较劲儿呢?你祖母也不管管呢?瑶枝起初见瑶玉被人挤兑,心中甚是快意称愿,后见瑶草示意,方才过来帮衬,赶巧听了这一耳朵,顿时心气不顺,却也不好意思点破瑶玉心思,因为那也正是瑶枝心病。

瑶草原本看不惯瑶玉贪念太甚,想叫瑶玉吃祖母一顿排揎倒倒霉,没想到裴钰插进来闹了这么一出。

见瑶玉张狂闯祸,说实话,瑶草又是称愿,也有几分不安。

称愿的是,想叫祖母瞧瞧,这瑶玉倒是什么宝贝疙瘩。

不安的是,瑶玉名声臭了,也会连累自己名声。

再者祖母之前一再交代,不许慢待客人。

如今闹成这样,自己怎么也要做些努力,倘若努力过后,万一不能挽回,祖母怒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心中一番计较,瑶草决定设法挽回局面,遂压着七分喜悦,倒把三分担忧显露无遗,苦笑道:怡安堂今天可是高朋满座,祖母哪有时间理我们?嗳哟,祖母今日点了我的将,倘若怠慢了客人可不好,裴小姐那边已经恼了,求求姐姐们看在妹妹面上,帮着斡旋斡旋,万不能让客人恼怒而去,败坏今日喜庆。

玉兰、灵芝闻言俱皱眉:这可是个难题,关键我们对她们一无所知啊!却说瑶草还没想出破解计策,却见裴钰三人已经站起身子,似乎有退场之意,瑶草顿时有些慌乱。

一时脑子飞转,忽然升想起礼仪师傅所教摆脱尴尬之搭讪方略,忙与玉兰灵芝附耳秘授机宜:夸奖!玉兰灵芝皱眉:你倒说说,如何夸奖呢?瑶草笑道:狗尾巴草说成玫瑰花就是了。

玉兰、灵芝闻言差点笑出声,随即会心点头,在她三人行将离座的瞬间,微笑靠了上去。

却说玉兰首先微笑靠近裴钰,亲自倒水斟茶,一边故作惊讶,对裴钰领口之绿萼梅花绣,赞不绝口,说那梅花简直活了,有如开在树梢一般,让人看着,鼻翼都能嗅着梅花之清香。

裴钰或许真的高兴,或许也需要这么个下台机会,反正是十分配合,惊喜笑了:真的?瑶草忙着帮腔:当然真的,裴小姐可别小看我这位姐姐,她可是三岁跟着娘亲学刺绣,她娘亲却是之前诛仙阵上最出色绣娘楠枝婶子。

裴钰这会应该是真高兴了:你是绣娘楠枝的女儿?你真觉得握着绿萼梅花绣的好呢,这可是我自己所绣呢,我娘还说差强人意,没想到得到你这个行家称赞,这次我回家可有的说了。

两人犹如他乡遇故交,拉手坐下,一边谈论刺绣去了。

李小姐宁小姐原本见裴钰起身也跟着站起身子,这会儿见裴钰做下了,便也返身坐下,接了香茶慢慢品着。

瑶草微笑一边询问茶水是否合意,点心是否可口,状似无意间抬头,看见李小姐头上簪子,忙着一声笑,夸奖道:也,小姐这支步摇流苏无论款式色泽都是头一份,别说再者诛仙阵上,就是汴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呢。

李小姐闻言,娇声一笑:嗯,三小姐倒有些眼光,握着簪子乃是春上生日之时,汴京外祖母所赐。

是特特定制,仅此一根,别无二样呢!瑶草忙着接下这个话题,说自己外祖也在汴京城中,又说起自己上次观看状元夸官,白鹿书院才子打马球之行。

李小姐顿时乐了,拉着瑶草笑道:这可巧了,那日我也在京都,也随哥哥去观看了状元夸官,只是我们与宋大人家不熟,没眼福观看球赛,你快与我说说,听说状元探花都去了,是也不是呢?瑶草对着灵芝一挤眼,示意她搞定宁小姐。

自己拉着李小姐旁边去,绘声绘色讲解那日马球赛,状元球技了得,探花郎如何俊美。

姑娘们如何疯狂等等云云。

这边灵芝则夸奖宁小姐手上丹蔻色泽亮丽,并说自己也种了各种色泽凤仙花,只是每每调制了指甲油都涂抹不好,索性不涂抹了。

宁小姐顿时来了兴趣:你家真有许多颜色凤仙花?快说说,都有什么颜色,我家只有石榴红,你家有桃红,有紫色么?藕色有么?两人一见如故,一时间有了说不完的话题。

瑶枝则回头与几位本家小姐妹小姑母上茶,与她们谈在一起一时间,场面得到了控制,气氛分外和蔼起来。

瑶草记挂着瑶玉,想着是不是该让她与裴小姐缓和一下关系,谁知一看之下,瑶玉竟然不知去向了。

瑶草想起祖母交待,忙招青果来问:大小姐呢?青果之撇嘴;小姐刚与裴小姐搭上话那会,大小姐就走了。

瑶草顿时无语,这个瑶玉失礼与客人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违拗祖母训诫,私自外出,这还了得。

如果他私自玩出闯下大祸,说不得就要连累自己,忙让青果去寻,并告知青果,倘若寻不着,直接告诉谷雨清明,让祖母做主去,自己可不担着干系。

结果,青果寻来瑶玉丫头小桂花,言说她小姐头晕,回家躺躺去了。

瑶草能说什么,只能吩咐桂花,说让瑶玉安心修养,等好些了再来。

话虽如此,瑶草对瑶玉这人实在不抱什么希望了,只得继续请了本是客人的灵芝与玉兰帮着招待客人,此刻瑶草只求瑶玉别再跟自己添乱就好,至于她去做什么,瑶草也没闲心理会了。

结果,瑶草碎料不差,一直到午饭开席,瑶玉再没露面。

有了晌午经验,下午瑶草再应酬起来就熟络多了,一群闺阁小姐相处的极为融洽,大家去了之前拘谨,放开了心胸,围坐一起,从读书到玩乐,再到穿着打扮,大家无话不说,左不过消磨时间,等着新娘临门。

回头却说杨家距离柯家虽不远却也不近,来回二十里路程,骑马不消一个时辰,只可惜新嫁娘的三十六抬嫁妆,这些脚力轿夫都得步行,去时一身轻松,一个时辰就到了,回来负重,整整用了两个时辰,加上本地有关门三难新郎之习俗,新郎必须回答一些问题,做一些事情,让女方满意方才发嫁,这一耽搁,接亲队伍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柯家庄。

柯家才担任往返联络报信之责,一路骑马往返报备,不时传信回家:新嫁娘离此还有十里路…….还有五里地……..快了,快了,到了村口了。

柯家才说了‘快了’之后两刻钟,柯家村头方才响起呜里哇啦唢呐声。

瑶草闻之如闻天籁,嗳哟,自己苦日子总算快要完结了。

接下来便是新人拜堂,这个仪式在怡安堂正堂举行,瑶草等是不能出席的,为何呢?因为喜堂之上男女混杂呀。

不过,瑶玉可以直接去新房看新娘子,向新嫂子要红包。

却说那边唢呐吹得震天响,瑶草等在小院里困着,十分毛躁,一个个恨不得到喜堂上瞧瞧去,无奈门外有看门婆子,以及瑶草瑶枝奶娘把着关,一个个意兴阑珊,无功而返。

而后新娘入洞房了,瑶草等一众小姐刚刚到了新房,新娘子还没看清楚,婆子们就嚷嚷:开席了,开席了,请小姐们坐席呢。

一群人簇拥着新郎官柯家为出去了。

瑶草是主人家,也顾不得跟新嫂嫂讨要红包,忙着招呼各位小姐回来开席,等酒宴撤下,送别了各位小姐,瑶草瑶枝满心欢喜,正准备去看新嫂嫂,讨红包沾喜气,谁料柯老夫人却派人来寻,叫瑶草等人去怡安堂拜见各位长辈亲戚。

无奈何,瑶草瑶枝只得来到怡安堂,却见柯老夫人院子里已经搭起了一小小戏台,瑶草心下疑惑,难不成要开锣唱戏文呢。

瑶草进得祖母卧房套间,除了柯家所有女主人齐齐在座,另有一位精干妇人,虽然只是匆匆见过,瑶草认得她正是杨家二表舅母。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这位裴钰身边另有两位同伴,一位宁小姐,一位李小姐,她三人乃是联袂而来,瑶草听她们姐表妹的称呼,想来应该乃是表姐妹兼闺中密友。

她们自进门就坐在一处自行讲话,茶水少饮,点心不沾,对于瑶草瑶枝热情招呼,不过虚应点个头儿,并不十分兜揽。

这让瑶草瑶枝有些挫败,瑶草若是客人大可以各自为政不理睬,只可惜瑶草受命招待客人,不得不继续赔笑周旋。

柯老夫人出门应酬,一般都带着瑶玉撑门面,瑶枝也很少出门,既与几位尊贵小姐不熟,也缺乏应对经验,寻个空子,便自动隐退去跟柯家几位本家姐妹寒暄去了。

剩下瑶草独自面对这几位端庄得有些冷漠的千金。

若是寻常人等,瑶草可以自便,任她们自己高兴。

如今确是不行,这三位客人乃是柯老夫人派了谷雨亲自送过来,还特特交代瑶草,细心招待。

可怜瑶草也与她们几位不熟悉,对她们喜好秉性一概不知,几次试图与她们攀谈,无赖别人不兜揽,想来是瞧不起瑶草这个七品知县之女。

瑶草不愿意上赶着巴结,却也不能失礼于人,来者是客,兼之祖母有特特交代了,无奈只得挂上招牌笑,不时调动自己情绪,笑颜盈盈招呼丫头,替几位小姐更换热茶、果品、点心,尽量让她们感应自己热心。

瑶草一心里一直不待见瑶玉,此刻倒希望瑶玉早些出来应对,她经常随着出门应酬,想来应与裴钰几位熟悉。

熟料盼来了瑶玉却是这般结果,忙没帮上,这一见面,一直端着的裴钰竟然挑起事来。

看来这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不忿贵贱与贫穷。

却说裴钰这一开口不打紧,宁、李两位小姐忙着点头附和,掩嘴羞答答一笑:表姐真好眼力,我们也觉得怪异,原是这个缘故。

瑶草顿时挫败,这三位倒是侠肝义胆,齐心协力,惹祸生事也一起。

眼见瑶玉红了脸瞪了眼,瑶草迅速走近瑶玉,使眼色叫她息事宁人,千万别与客人计较。

这瑶玉虽然出身平民,是既不贵,也不富,但是那富贵脾气却是一等一,乍闻此言,顿时变脸,心头大怒:哪有有个在人家屋里做客,倒这般喧宾夺主挑衅主人道理,顿时就要发作。

亏得瑶草极力阻拦轻声告之,此乃祖母贵客。

瑶玉也知道对方身份了得,不是她能拿捏得起,遂硬生生忍下吵闹之心。

可是这瑶玉一贯自持美貌,家里母亲纵容,兄长让着,祖母又一向娇惯宠溺,什么好东西都偏向她。

平日出门也是满耳听得奉承话,早把自己看的万分尊贵,别人都当成脚下之泥土,哪里会甘心平白让人嘲笑?但见瑶玉微笑打量裴钰三人一番,挑一挑眉,忽然冲着裴钰嫣然一笑:哦,这不是裴钰,裴姐姐嘛,姐姐今日发髻梳得真好,可惜金丝飞仙髻衬石榴红、玫红衫子才好看,搭配粉红藕色,就有些头重脚轻发飘了,姐姐若用粉色珍珠锦缎发带固定发髻,只怕更好些呢,要不要妹妹帮你改改呢?这是在嘲笑裴钰不会穿着打扮了。

瑶草顿时汗颜。

要说裴钰虽然口气不善,话语难听,意思却不错。

今日大红盛装,原本瑶玉有些失礼,且又是自己兄长婚期,瑶玉若识得大体,就应该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纵有万般委屈,也要将就客人,帮衬着兄长圆满成亲方好。

倘若这样,纵然瑶玉身着大红有些喧宾夺主挤兑之意,别人念在她年纪尚小,也会谅解一二分。

瑶草没想到她竟然不顾大局,跟客人吵闹,图一时痛快,顿时挫败,真不知道她倒是真不知道礼仪规矩,还是仗了谁的势,得了谁的令,故意搅局呢?瑶草记得,祖母当年教导自己,可是十分苛责严厉,什么女有四行,德、言、容、功,要求自己笑不露齿,慎言慢行,长辈面前要低眉顺眼,轻声细语,为人处世要恬淡贞静,不嗔不恼,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瑶草有些疑惑,难道祖母不是这般教导瑶玉呢,如何瑶玉竟然学成这样?今日这样场面,不正该谨言慎行?却说裴钰,说实话,她那家世比之柯家高的不是一星半点,不说她四品知府祖父,就说她五品翰林父亲,也是柯家最能干之柯三爷望尘莫及。

这裴钰自小金樽玉贵,自持身份,之前与瑶玉见过几次,不过情面上虚应,两人并未深交,裴钰也从未把瑶玉这个跟着祖母打秋风的小丫头放在眼里。

是的,跟着祖母打秋风之丫头,这是裴钰在心里对瑶玉的定位。

她一贯高高在上俯瞰瑶玉。

熟料今日打秋风丫头风头竟然盖过自己,裴钰理所当然不高兴了,随口讥讽一句。

裴钰说话一贯是一锤定音,以泰山压顶之姿态取胜,很少有人敢与之争锋,这是裴钰的经验之谈,她已经习惯了。

本以为瑶玉会俯首帖耳回家换过衣衫,来跟自己套近乎。

不想事情发展出乎意料,瑶玉不但不低头,竟然这般伶牙俐齿,反唇相讥,裴钰顿时有些下不得台了。

她本想回应几句,与瑶玉争个高低,却有些词穷,一来瑶玉今日这身穿着除了不合时宜,实在没有破绽好挑剔。

二来,裴钰今日随着祖母来柯家做客,原是一番美意,轻贱主家之话,以她的教养,能在心里想,实在说不出口。

三来,裴钰小姐不善于与人大小声。

却说裴钰被瑶玉抢白,眼见在场各人微笑睨着自己,顿时后悔莫及,深悔不该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人前现眼,自降身份。

抬头对上瑶玉讥笑眼眸,裴钰涨红了脸一拂袖坐下:不老费心。

瑶玉一招奏效,嘴角弯弯,兀自吃茶,矜持的笑着。

正眼也不倪下旁人,大有鹤立鸡群,不屑与鸡鸭为伍之态势。

瑶玉的倨傲,惹恼了裴钰的同伴宁小姐与李小姐,她们却没裴钰这般度量,见裴钰败白,双双出面助拳。

一个笑曰:哟,麻雀变凤凰了呢,只不知道,凭你爹爹卖大米,要卖几年才买得起这一身行头呢?一个敲边:哎,姐姐深居简出没见识呢,现如今市面上新生了一行买卖呢,只要你出具押金,可以租借行头装门脸的,像什么服装首饰,车马轿子,都可以出钱租赁呢。

两人一唱一和,唱作俱佳,很快扳回了局面,原本睨着裴钰之姐妹,反头睨着瑶玉一身行头纷纷探究起来,这些人纵是左右邻居本家姐妹,也有心怀嫉妒看戏不怕台高者,且那瑶玉母女平日里做派实在不讨人喜欢,一个个不免私下议论:是呀,大房几时这般阔气了?莫非真是租赁呢?一时窃窃私语不解,嬉笑讥讽四起。

瑶玉首战告捷,正在得意,却不料被她们说中心病,扳回局面,引得众人纷纷猜测,顿时粉面飞霞。

有心辩白,却辩无可辨,她这行头还真是借来的。

遂强自镇定,一声冷哼:哼,所谓大家闺秀,果然见识多广,我今日倒长了见识了。

此话一出,倒也起到一定效应,马上就有人觉得裴钰等人出门,竟然如此托大,挑剔主家小姐,实在有些不厚道。

一时之间,议论窃笑之声四起,众人眼神在瑶玉裴钰及人身上来回逡巡。

瑶玉与裴钰顿时如坐针毡,各各不自在了。

瑶玉与裴钰此番较量,可谓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讨到便宜。

唯有瑶草见瑶玉不听招呼,跟客人杠上,心下着急。

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直觉万般无奈。

抬头见裴钰瑶玉俱是满脸不忿,瑶草生恐事情闹大,忙与身边玉兰灵芝耳语道:姐姐们跟裴小姐三人有交情么?帮着圆一圆呢!玉兰灵芝均摇头,玉兰更是皱眉道:她平时掐尖也算了,今日是她哥哥娶亲,她穿成这样来招摇,跟谁较劲儿呢?你祖母也不管管呢?瑶枝起初见瑶玉被人挤兑,心中甚是快意称愿,后见瑶草示意,方才过来帮衬,赶巧听了这一耳朵,顿时心气不顺,却也不好意思点破瑶玉心思,因为那也正是瑶枝心病。

瑶草原本看不惯瑶玉贪念太甚,想叫瑶玉吃祖母一顿排揎倒倒霉,没想到裴钰插进来闹了这么一出。

见瑶玉张狂闯祸,说实话,瑶草又是称愿,也有几分不安。

称愿的是,想叫祖母瞧瞧,这瑶玉倒是什么宝贝疙瘩。

不安的是,瑶玉名声臭了,也会连累自己名声。

再者祖母之前一再交代,不许慢待客人。

如今闹成这样,自己怎么也要做些努力,倘若努力过后,万一不能挽回,祖母怒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心中一番计较,瑶草决定设法挽回局面,遂压着七分喜悦,倒把三分担忧显露无遗,苦笑道:怡安堂今天可是高朋满座,祖母哪有时间理我们?嗳哟,祖母今日点了我的将,倘若怠慢了客人可不好,裴小姐那边已经恼了,求求姐姐们看在妹妹面上,帮着斡旋斡旋,万不能让客人恼怒而去,败坏今日喜庆。

玉兰、灵芝闻言俱皱眉:这可是个难题,关键我们对她们一无所知啊!却说瑶草还没想出破解计策,却见裴钰三人已经站起身子,似乎有退场之意,瑶草顿时有些慌乱。

一时脑子飞转,忽然升想起礼仪师傅所教摆脱尴尬之搭讪方略,忙与玉兰灵芝附耳秘授机宜:夸奖!玉兰灵芝皱眉:你倒说说,如何夸奖呢?瑶草笑道:狗尾巴草说成玫瑰花就是了。

玉兰、灵芝闻言差点笑出声,随即会心点头,在她三人行将离座的瞬间,微笑靠了上去。

却说玉兰首先微笑靠近裴钰,亲自倒水斟茶,一边故作惊讶,对裴钰领口之绿萼梅花绣,赞不绝口,说那梅花简直活了,有如开在树梢一般,让人看着,鼻翼都能嗅着梅花之清香。

裴钰或许真的高兴,或许也需要这么个下台机会,反正是十分配合,惊喜笑了:真的?瑶草忙着帮腔:当然真的,裴小姐可别小看我这位姐姐,她可是三岁跟着娘亲学刺绣,她娘亲却是之前诛仙阵上最出色绣娘楠枝婶子。

裴钰这会应该是真高兴了:你是绣娘楠枝的女儿?你真觉得握着绿萼梅花绣的好呢,这可是我自己所绣呢,我娘还说差强人意,没想到得到你这个行家称赞,这次我回家可有的说了。

两人犹如他乡遇故交,拉手坐下,一边谈论刺绣去了。

李小姐宁小姐原本见裴钰起身也跟着站起身子,这会儿见裴钰做下了,便也返身坐下,接了香茶慢慢品着。

瑶草微笑一边询问茶水是否合意,点心是否可口,状似无意间抬头,看见李小姐头上簪子,忙着一声笑,夸奖道:也,小姐这支步摇流苏无论款式色泽都是头一份,别说再者诛仙阵上,就是汴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呢。

李小姐闻言,娇声一笑:嗯,三小姐倒有些眼光,握着簪子乃是春上生日之时,汴京外祖母所赐。

是特特定制,仅此一根,别无二样呢!瑶草忙着接下这个话题,说自己外祖也在汴京城中,又说起自己上次观看状元夸官,白鹿书院才子打马球之行。

李小姐顿时乐了,拉着瑶草笑道:这可巧了,那日我也在京都,也随哥哥去观看了状元夸官,只是我们与宋大人家不熟,没眼福观看球赛,你快与我说说,听说状元探花都去了,是也不是呢?瑶草对着灵芝一挤眼,示意她搞定宁小姐。

自己拉着李小姐旁边去,绘声绘色讲解那日马球赛,状元球技了得,探花郎如何俊美。

姑娘们如何疯狂等等云云。

这边灵芝则夸奖宁小姐手上丹蔻色泽亮丽,并说自己也种了各种色泽凤仙花,只是每每调制了指甲油都涂抹不好,索性不涂抹了。

宁小姐顿时来了兴趣:你家真有许多颜色凤仙花?快说说,都有什么颜色,我家只有石榴红,你家有桃红,有紫色么?藕色有么?两人一见如故,一时间有了说不完的话题。

瑶枝则回头与几位本家小姐妹小姑母上茶,与她们谈在一起一时间,场面得到了控制,气氛分外和蔼起来。

瑶草记挂着瑶玉,想着是不是该让她与裴小姐缓和一下关系,谁知一看之下,瑶玉竟然不知去向了。

瑶草想起祖母交待,忙招青果来问:大小姐呢?青果之撇嘴;小姐刚与裴小姐搭上话那会,大小姐就走了。

瑶草顿时无语,这个瑶玉失礼与客人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违拗祖母训诫,私自外出,这还了得。

如果他私自玩出闯下大祸,说不得就要连累自己,忙让青果去寻,并告知青果,倘若寻不着,直接告诉谷雨清明,让祖母做主去,自己可不担着干系。

结果,青果寻来瑶玉丫头小桂花,言说她小姐头晕,回家躺躺去了。

瑶草能说什么,只能吩咐桂花,说让瑶玉安心修养,等好些了再来。

话虽如此,瑶草对瑶玉这人实在不抱什么希望了,只得继续请了本是客人的灵芝与玉兰帮着招待客人,此刻瑶草只求瑶玉别再跟自己添乱就好,至于她去做什么,瑶草也没闲心理会了。

结果,瑶草碎料不差,一直到午饭开席,瑶玉再没露面。

有了晌午经验,下午瑶草再应酬起来就熟络多了,一群闺阁小姐相处的极为融洽,大家去了之前拘谨,放开了心胸,围坐一起,从读书到玩乐,再到穿着打扮,大家无话不说,左不过消磨时间,等着新娘临门。

回头却说杨家距离柯家虽不远却也不近,来回二十里路程,骑马不消一个时辰,只可惜新嫁娘的三十六抬嫁妆,这些脚力轿夫都得步行,去时一身轻松,一个时辰就到了,回来负重,整整用了两个时辰,加上本地有关门三难新郎之习俗,新郎必须回答一些问题,做一些事情,让女方满意方才发嫁,这一耽搁,接亲队伍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柯家庄。

柯家才担任往返联络报信之责,一路骑马往返报备,不时传信回家:新嫁娘离此还有十里路…….还有五里地……..快了,快了,到了村口了。

柯家才说了‘快了’之后两刻钟,柯家村头方才响起呜里哇啦唢呐声。

瑶草闻之如闻天籁,嗳哟,自己苦日子总算快要完结了。

接下来便是新人拜堂,这个仪式在怡安堂正堂举行,瑶草等是不能出席的,为何呢?因为喜堂之上男女混杂呀。

不过,瑶玉可以直接去新房看新娘子,向新嫂子要红包。

却说那边唢呐吹得震天响,瑶草等在小院里困着,十分毛躁,一个个恨不得到喜堂上瞧瞧去,无奈门外有看门婆子,以及瑶草瑶枝奶娘把着关,一个个意兴阑珊,无功而返。

而后新娘入洞房了,瑶草等一众小姐刚刚到了新房,新娘子还没看清楚,婆子们就嚷嚷:开席了,开席了,请小姐们坐席呢。

一群人簇拥着新郎官柯家为出去了。

瑶草是主人家,也顾不得跟新嫂嫂讨要红包,忙着招呼各位小姐回来开席,等酒宴撤下,送别了各位小姐,瑶草瑶枝满心欢喜,正准备去看新嫂嫂,讨红包沾喜气,谁料柯老夫人却派人来寻,叫瑶草等人去怡安堂拜见各位长辈亲戚。

无奈何,瑶草瑶枝只得来到怡安堂,却见柯老夫人院子里已经搭起了一小小戏台,瑶草心下疑惑,难不成要开锣唱戏文呢。

瑶草进得祖母卧房套间,除了柯家所有女主人齐齐在座,另有一位精干妇人,虽然只是匆匆见过,瑶草认得她正是杨家二表舅母。

余波未平瑶草瑶枝姐妹此刻总算见到了不告而别一整天的瑶玉,不过她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套粉色锦缎襦裙,头上梳着与瑶草们一般样的随常云髻,簪着一根点翠簪子,鬓边戴着红绒花。

瑶枝一见瑶玉打扮顿时紧张起来,当着众人,却也不敢问询自己礼服红宝首饰去向。

却说瑶草、瑶枝、瑶玉三人,盈盈拜过柯老夫人与各自母亲。

柯老夫人笑盈盈风吩咐孙女们:见过你们二表舅母,两位表兄。

这位二表舅母正是新嫂嫂杨秀雅二婶,廪生表哥杨秀成之母亲,柯老夫人娘家侄子媳妇,杨二夫人。

三姐妹排排站立,盈盈福身,齐齐向二表舅母行礼问安,表舅母忙叫搀起。

三人各得一个锦缎荷包。

而后,三人遵从柯老夫人吩咐,与两位表兄见礼,一个就是十四岁廪生表兄杨秀成,另一位表兄杨秀林,十二岁,是杨秀雅亲兄弟。

所谓行礼,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瑶草们弯腰说一句:见过两位表兄,表兄们身上好。

而他们则躬身回一句:妹妹们身上好。

而后各自落座,虽然偶尔目有交接,却并不私下交言。

瑶草注意到对面大表兄杨秀成眼神,几次飘向自己这边厢,不过瑶草很确定,他看得应是瑶玉。

与之相反,坐在上首的二表舅母之眼神,却在瑶玉、瑶枝、瑶草三人身上来回逡巡,表情凝重,不知想些什么。

柯老夫人咳嗽一声发话道:瑶玉,与你舅母表兄倒茶。

众人知道,这是定了瑶玉了。

却说柯老夫人此话一出,在场各人表情各异。

大房王氏瑶玉母女不消说得,是喜形于色。

二房苏氏瑶枝母女则是满脸失望。

唯有三房方氏瑶草母女,则大大松了口气,母女们一个心思:唉,总算落定了。

杨家二舅母在柯老夫人话落同时叫了声:大姑母?眼神看着柯老夫人似有话说。

柯老夫人神情稍稍一滞,复笑道:哦,忘记跟你说了,瑶玉是你大表哥家长女,性格最是温顺谦让,对老人也最是体贴周到了。

瑶草闻言顿时身上一阵发寒,忙一握拳让自己舒服些。

旁边的瑶枝大受打击,竟然毫无形象张大嘴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祖母说谁呢,一时呆愣了。

瑶枝声惊呼之音虽小,却惊动了对面一直盯着三姐妹观瞧杨二少,那小子瞅着瑶枝傻样挤眉弄眼,(*^__^*)嘻嘻偷乐。

瑶草顺着他的眼神,方才发觉瑶枝窘样,忙拐一拐瑶枝,瑶枝醒神,慌忙闭上嘴巴,低下头去,羞得耳根也红了。

瑶草恶寒过后,只觉得喜乐,抬头想看看母亲什么神情,却正对上柯老夫人打结的眉头,连忙按下笑意,低头装羞。

闲话休提,却说瑶玉得了柯老夫人指令,款款起身,满脸娇羞,从容的接过谷雨手里茶水,捧给二舅母及两位表兄。

二表舅母稍一迟疑,心头闪现之前喜堂一幕,只觉得此事太过敷衍潦草。

抬头看看满脸兴奋的长子,再看看满眼期盼的姑母,想这些年姑母提携,二舅母最终喝下了瑶玉手里香茶,并拔下自己头上一支赤金扁钗插在瑶玉髻上。

一般婆婆相上媳妇插凤钗,都该夸赞几句才是,二舅母却微微蹙眉,似有不满,终究什么也没说,一心一意品茶去了。

是的,本该兴高采烈的二舅母,插钗时眉头皱了一皱。

虽然只是那么短短一瞬间,瑶草却看得清清楚楚,嘴角不由翘一翘,看来自己所料不差,瑶玉在这位二舅母眼里并非儿子良配。

不过大表兄杨秀成似乎十分满意,看来果然是自古男儿多好色。

论相貌,瑶枝只能算作清秀,的确比不过瑶玉。

想起瑶玉最终会摒弃与他,瑶草不知该为这位表哥欢喜还是悲哀!却说柯老夫人见二舅母喝了茶,插了钗,顿时眉开眼笑,倒没计较二舅母夸是没夸。

紧着大家说笑几句,苏氏有些提不起精神,王氏说话,杨舅母又不大兜揽。

为主是方氏凑趣,连连夸奖大侄儿媳妇秀雅好相貌,好家教,好陪嫁。

杨秀雅陪嫁的确不差,除了三十六台嫁妆,另有压厢银子二百八十两,土地五十亩,这可是不小的数目,杨家大房拢共也只有一百二十亩土地,家里尚有一子一女呢。

柯老夫人杨二夫人闻听方氏夸赞十分开颜,王氏却撇撇嘴可有可无的笑着,唯有苏氏心头不乐,那眼睛锥子似的横着王氏母女,偶尔也瞪眼瑶枝,似乎怪她不争气。

杨家母子稍坐片刻,便起身道恼,要去歇息,他们一路步行送嫁,的却辛苦了。

柯老夫人点头应允嘱咐道:你们也累了,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就当自己家里一样,且别客气。

三位柯夫人齐齐起身,护送陪伴而去。

瑶草瑶枝正要相携告辞,却不料柯老夫人发话道:瑶草瑶枝,你们留一留,我有话说。

瑶枝瑶草交换一下眼色,却猜不到柯老夫人所为何来。

只得双双停下脚步,低头应道:请祖母吩咐。

熟料柯老夫人忽然一拍桌子道:瑶玉,跪下!瑶草眼皮一跳,看来是要秋后算账了,只不知祖母要追究那一桩。

却说瑶玉噗通一声跪下,随即哀哀哭泣起来:祖母容禀,孙女还有下情。

柯老夫人冷声道:我听着呢。

瑶玉哭哭啼啼道:都是瑶枝误导我,她那日回家言说,她是大红礼服,红宝头饰。

孙女也没仔细过脑子,便拿自己礼服跟她交换,熟料她们耍奸,竟然齐齐还了鹅黄衫子,害我一个出丑。

我实在上当受骗,并非有意违拗祖母,还请祖母详察,还孙女一个公道。

瑶枝正一肚子委屈,瑶玉抢了自己衣衫,抢了廪生表哥,倒头来还要这般黑白颠倒,诬攀自己,只觉冤深似海,气冲牛斗,不等柯老夫人发话,噗通一声也跪下了,连连磕头,珠泪滚落:回禀祖母,孙女那日已经真真切切告知大姐,大红礼服乃是给祖父祖母六十寿诞寿宴礼服,再三再四不愿相借,无奈大姐那日哄骗孙女,叫孙女把礼服借她试穿,孙女推辞不得,只得答应。

谁料,大姐穿上之后便说她穿比我穿漂亮,还道说给我穿那礼服,简直白糟蹋了。

随后竟然乘这着孙女不备,抽身跑了,实在大姐不问自取,并非孙女有意教唆,还请祖母明察。

柯老夫人怒眼瞪着瑶玉:是不是这样?瑶玉摇头摆手,泪水肆意:衣服是她借我,何来不问自取,孙女冤枉,求祖母做主啊。

柯老夫人转而瞪视瑶枝:倒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瑶枝也是满面泪水:祖母,您因何信她不信我?衣服真是大姐强行劫取,红宝首饰也是大姐三番五次上门逼迫,孙女是万般推脱不得,方才出借。

祖母不信,可以询问大伯母与小桂花,看孙女说谎没说谎!瑶草闻言差点失笑,很辛苦方才忍住,这瑶枝实在太可爱了,王氏与桂花能给她作证么?她们不证死瑶枝才怪呢!柯老夫人一边叫了清明去叫王氏,随即叫了桂花进房,狠狠一拍桌子:跪下,你老老实实,原原本本把这衣服的事情说一遍,若有半句隐瞒,明天就把你卖到外省去。

桂花跪下期期艾艾一通哭诉:回回禀老夫人,二小姐是主动借衣服首饰,大小姐原没利诱逼迫。

瑶枝气得鼻子冒烟。

指着桂花厉声喝问:明明是她抢去,也不是什么人命官司,你怕什么,你为何要诬陷我?这事儿在瑶枝的确不大,顶多被祖母责备不待见,在桂花却是天大事情。

王氏瑶玉一早发话,只要桂花胆敢吃里扒外,随时把桂花卖到窑子里去做妓。

而之前柯老夫人在瑶玉谄媚下,已经把桂花卖身契给了瑶玉,并允诺,桂花今后属于瑶玉了。

妓女虽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可是好人家女儿,大多宁愿吃糠咽菜,没人愿享那种福。

瑶玉母女捏着桂花卖身契,桂花焉能不怕。

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何况瑶枝顶多被责骂一顿,不会死呢!桂花因而铁了心,任是瑶枝如何哀求责问,她只是哀哀哭泣:二小姐你就认了吧,求求你做做好事饶了我吧。

瑶枝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气的浑身乱颤,差点气厥,瑶草一旁慌忙扶住。

柯老夫人见瑶枝这般激动,有些狐疑起来,皱眉道:瑶草,扶你二姐坐下再说。

正在此刻,柯家三位夫人闻讯而来,看来谷雨悄悄与方氏苏氏也送了信。

王氏一来,瑶玉便扑过去哭诉,说瑶枝如何如何愿望自己,一时直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

王氏便跳将起来,指着瑶枝责骂:你这个丫头,小小年纪竟这般恶劣,设计诬陷你大姐,你说,是什么居心?是不是想抢夺你大姐姻缘?瑶枝女儿家羞怯,这些事情能向往,焉能说破,且如今瑶玉与婚事尘埃落定,自己却被人这样大张旗鼓宣扬思想情郎,自己名声还要不要呢?一时间直气得嘴唇哆嗦,羞愧难当,偏又无法辩解,说自己本无此意,唯有嘤嘤哭泣。

苏氏闻言勃然大怒:大嫂,不是我做弟媳妇僭越不识礼数,你狗长了岁数白活了呢?还是头脑发昏犯了疯癫?这是做身为长辈该说的话吗?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这样败坏瑶枝品行,难道想逼死瑶枝不成?你好狠的心啊!说罢这话也学王氏,搂着瑶枝只哭泣:婆婆,您可要为我们母女做主,瑶枝被人这样诬陷,如后如何见人呢?柯老夫人顿时头疼不了,砰砰砰只捶桌子:住口,住口,都给我住口,谁敢再胡说八道一句,我立马开祠堂与你们写休书,你们信也不信?被夫家休弃,可是为女人的奇耻大辱,王氏苏氏闻言具是浑身一颤,立时停止了嚎啕,安静了。

柯老夫人按按额头,忽然转头看向瑶草:三丫头,你来告诉祖母这事始末。

方氏闻言一惊,紧张看着瑶草,柯老夫人这话问得刻毒诛心,瑶草若懵懂之间接下这话说下去,就有合谋陷害大房之嫌。

,心里对柯老夫人厌恨更甚。

柯老夫人话一出口,瑶草马上察觉这话里陷阱,故作天真一笑道:祖母问我呢?柯老夫人微笑点头:嗯,你知道的对吗?瑶草点头道:哦,那孙女就说说。

转头看着瑶枝,偷换了答案:我觉得这事儿是二姐你不对。

瑶枝顿时气结:什么?我,我不对?言罢可怜兮兮,泪眼花花看着瑶草,不能置信:不是商量好了,抵死不认么,如何又反口咬我呢?难道三妹你也要摈弃我么?瑶草被瑶枝看的直发毛,皱眉点头:嗯,你当时若追着大姐,好歹把衣服要回来,或者你直接告诉祖母,求祖母做主不就完结了,哪有今日这番口舌?方氏闻言顿时使然,放心抿口茶水,嘴角弯一弯,事件始末,方氏一清二楚,直觉这话引得刁钻。

瑶枝也听明白了,马上接口道:我怎么没要,我当时就追着大姐去了,结果大伯母把我好一顿排揎,说什么大姐平日替我们照顾祖母饮食起居,吃苦受累,劳心劳力,而我一件衣服也不肯借,是太不知好歹,不知道感恩,无情无义。

我说要告诉祖母,大姐还威胁说,让我试试,看看祖母到底会帮谁,我想着,想着……就……在场之人谁都知道下面的潜台词乃是---想着祖母一贯偏向,也就不敢告诉了。

瑶草在心里为瑶枝竖起一根大拇指,总算没糊涂完了。

柯老夫人闻言顿时脸色发青,王氏却是横眉倒竖,劈手要捶瑶枝:你这个贱丫头,竟然敢诬陷长辈,你母亲没教好,我就代她教教你礼仪规矩。

苏氏一步挡在瑶枝身前,昂头对上王氏:怎么?大嫂敢说不敢认?王氏怒道:认什么认?都是你们嫉妒瑶玉受宠,无中生有,我们瑶玉一贯尊老爱幼,亲和邻里,善待姐妹,这老夫人比谁都明白,岂容你们胡言诬陷!苏氏不由冷笑:亲和邻里?哈,不知是谁,今日大喜的日子,竟然跟客人吵闹,惹得裴钰小姐愤然退场,不是三丫头机灵,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呢!柯老夫人再次拍桌子:都当我是死人啦,住口,住口,住口!由于激动,柯老夫人剧烈咳嗽起来。

清明谷雨,忙着替她捶背拿肩。

瑶草也忙着上前端茶递水,瞎忙活。

苏氏王氏两人这才愤愤然住了口,相互斗眼鸡似地瞪着。

柯老夫人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眼光从三个媳妇身上一一划过,王氏苏氏斗鸡似的脸红耳赤,方氏则淡然旁观,一幅超然事外之模样,只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

柯老夫人顿时头疼如裂,心里对三个媳妇都失望透顶。

不过,在一片混乱之中,柯老夫人还是抓住了主要问题,追问道:谁跟谁吵闹,如何吵闹?瑶玉?是不是你?瑶玉马上哭哭啼啼:我哪里吵闹来着,都是那裴钰不好,是她先嘲笑孙女,孙女不过回敬几句而已,什么吵闹,什么退场,孙女不知道。

瑶枝顿时冷笑起来:你当然不知道,你得罪了客人,留下乱摊子给我们,自己就跑了,你怎么会知道?柯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跑了?瑶枝,你说,一五一十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情?瑶枝等得就是这一刻,遂没有一丝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通诉说,瑶玉如何姗姗来迟,如何惊艳登场,如何抢白裴钰,如何挖苦宁小姐,反讽李小姐,最后置客人于不顾,溜之大吉。

瑶枝撇开裴钰挑衅不说,专门只转述瑶玉之话,把瑶玉鹤立鸡群之高傲临摹的惟妙惟肖,使得柯老夫人不得不信,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要知道,这裴家老夫人可是柯老夫人听了方三夫人指点,这半年来,几次腆着脸上门搭讪,可说是搭着梯子方才攀上的人脉关系,意在广结人缘,与柯三爷以及柯家为、柯家才兄弟们将来出仕,铺平道路。

按照柯老爷子说法,裴家长子出身翰林,将来有可能入阁拜相,前途不可估量。

熟料,自己费心心计拉来的关系,竟被瑶玉这般践踏,竟然嘲讽人家翰林人家穿着品味。

要知道裴家孙女跟着祖母出门做客,穿着打扮必是裴家老夫人默定,瑶玉这是连人家祖孙一起嘲笑了,倘若裴家老夫人得知真情,就算人家量大不计较,日后还会真心帮助自家吗?明日还会上门来祝寿吗?要说柯老夫人之前捉住在喜堂大庭广众现眼瑶玉,只是生气她刁蛮任性,这会儿可是失望恼恨了。

不由一拍桌子:来呀,家法伺候!谷雨迅速捧来上次打过青果那根又宽又厚的竹板,柯老夫人接在手里,厉声喝道:伸出手来!瑶玉不从,想跟之前一般撒娇混过去,王氏也跪下求情:婆婆,明日是您的六十大寿,瑶玉刚许了亲,明儿还要公布订婚喜讯呢,您若打伤了瑶玉,明日亲家太太面前也不好遮掩不是?您就开恩,把这顿打记下了,日后瑶玉再犯,凭您打烂她的手掌,媳妇也不吭一声,只求您给瑶玉留给体面,过了明日再说吧,媳妇给您磕头了!方氏苏氏冷眼旁观,但看柯老夫人如何行事。

瑶草瑶枝也是低眉顺眼,一幅毕恭毕敬咛听训示的摸样。

无人求情,柯老夫人有心偏袒也没有由子,更何况柯老夫人今日原本不准备再姑息瑶玉,柯老夫人甚至有一瞬间后悔,不该把瑶玉许配娘家侄孙子,这样的顽劣任性自私之人,将来能够发扬光大杨家吗?为了自己脸面,为了杨家,为了明日给裴家祖孙一个交代,柯老夫人今日势必要打瑶玉,才能给方方面面一个交代,因咬牙恨道:什么公布喜事?不过私下议亲,又不是正经小定,瑶玉何须出面?还嫌不够乱么?拼着明日不过生日了,也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丫头,否则,总有一天,我们全家都被害死。

谷雨清明,按住大小姐。

谷雨清明早就看瑶玉不顺眼了,低声应声是,清明抱住瑶玉身子,不叫她扭动,谷雨捉住瑶玉双手,伸到柯老夫人面前。

王氏见真的要打,扑上来抱着瑶玉:要打就打我吧,瑶玉身娇肉贵,花骨朵一般,经不得打,媳妇皮厚肉糙,我替她受吧。

柯老夫人果真高举竹板,狠狠敲在王氏额上,豪情万丈的王氏顿时一声嗷叫,放开了瑶玉,滚带一边去了。

柯老夫人恨道:你若再敢阻拦,滚回娘家吃饭去吧!方氏见柯老夫人似乎真的要动打时,忙给荷花一个眼神,荷花出去片刻,秋云匆匆而来寻找方氏:夫人快回去吧,两位小少爷不见夫人面,吵嚷着不肯睡下,哭得声音都哑了呢。

方氏闻言忙着与柯老夫人请辞,柯老夫人挥手叫她自便,瑶草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替她求情不甘心,不替她求情又怕被柯老夫人怪罪,随即跟着请辞而去。

却说柯老夫人今日真的气着了,咬紧牙关,高举了竹板,谁料还没打下。

瑶玉就尖声惨叫,鬼哭狼嚎起来。

柯老夫人吩咐道:拿丝巾塞住她嘴巴。

随即板子飞扬,啪、啪、啪、啪…….只打了十大板子,方才停住喘息。

此刻看着瑶玉眼中珠泪滚滚,浑身颤抖,柯老夫人已是心中不忍,无奈无人求情,只得继续打满二十大板。

苏氏恨她们母女,犹恨王氏往瑶枝身上泼脏水,只候柯老夫人打完了十八板子板子,方才上前拉住了柯老夫人手臂:孩子犯错,婆婆稍微教训一下就是了,快别当真生气,仔细累着了。

顺手夺下了柯老夫人手里竹板,往外狠狠一丢,王氏一心挂着瑶玉,混没注意,竟被那板子叮咚一声,打在眼脸上,虽然比柯老夫人那下子轻多了,也是生疼生疼啊,王氏又是一声嗷叫:嗳哟,打死人了呢!苏氏忙着上前赔罪:嗳哟,大嫂,这可怎么好,您看您,我这板子出手方向是死的,您是活的,如何不让已让呢?嗳哟,好在我哪里有上好棒疮药,我一会儿送您屋里去啊,您好好擦一擦,可别大意,这脸上留了疤痕可不好。

瑶草隐在暗处,明明见苏氏故意打的王氏,却说得这般深情款款,差点失笑,幸亏被她母亲方氏捂着嘴巴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瑶草瑶枝姐妹此刻总算见到了不告而别一整天的瑶玉,不过她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套粉色锦缎襦裙,头上梳着与瑶草们一般样的随常云髻,簪着一根点翠簪子,鬓边戴着红绒花。

瑶枝一见瑶玉打扮顿时紧张起来,当着众人,却也不敢问询自己礼服红宝首饰去向。

却说瑶草、瑶枝、瑶玉三人,盈盈拜过柯老夫人与各自母亲。

柯老夫人笑盈盈风吩咐孙女们:见过你们二表舅母,两位表兄。

这位二表舅母正是新嫂嫂杨秀雅二婶,廪生表哥杨秀成之母亲,柯老夫人娘家侄子媳妇,杨二夫人。

三姐妹排排站立,盈盈福身,齐齐向二表舅母行礼问安,表舅母忙叫搀起。

三人各得一个锦缎荷包。

而后,三人遵从柯老夫人吩咐,与两位表兄见礼,一个就是十四岁廪生表兄杨秀成,另一为表兄杨秀林,十二岁,是杨秀雅亲兄弟。

所谓行礼,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瑶草们弯腰说一句:见过两位表兄,表兄们身上好。

而他们则躬身回一句:妹妹们身上好。

而后各自落座,虽然偶尔目有交接,却并不私下交言。

瑶草注意到对面大表兄杨秀成眼神,几次飘向自己这边厢,不过瑶草很确定,他看得应是瑶玉。

与之相反,坐在上首的二表舅母之眼神,却在瑶玉、瑶枝、瑶草三人身上来回逡巡,表情凝重,不知想些什么。

柯老夫人咳嗽一声发话道:瑶玉,与你舅母表兄倒茶。

众人知道,这是定了瑶玉了。

却说柯老夫人此话一出,在场各人表情各异。

大房王氏瑶玉母女不用说,是喜形于色。

二房苏氏瑶枝母女则是满脸失望。

唯有三房方氏瑶草母女,则大大松了口气,母女们一个心思:唉,总算落定了。

杨家二舅母在柯老夫人话落同时叫了声:大姑母?眼神看着柯老夫人似有话说。

柯老夫人神情稍稍一滞,复笑道:哦,忘记跟你说了,瑶玉是你大表哥家长女,性格最是温顺谦让,对老人也最是体贴周到了。

瑶草闻言顿时身上一阵发寒,忙一握拳让自己舒服些。

旁边的瑶枝大受打击,竟然毫无形象张大嘴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祖母说谁呢,一时呆愣了。

瑶枝声音虽小,却惊动了对面一直盯着三姐妹观瞧杨二少,那小子瞅着瑶枝傻样挤眉弄眼,(*^__^*) 嘻嘻之乐。

瑶草顺着他的眼神,方才发觉瑶枝窘样,忙拐一拐瑶枝,瑶枝醒神,慌忙闭上嘴巴,羞得耳根也红了。

瑶草恶寒过后,只觉得喜乐,抬头想看看母亲什么神情,却正对上柯老夫人打结的眉头,连忙按下笑意,低头装羞。

闲话休提,却说瑶玉得了柯老夫人指令,款款起身,满脸娇羞,从容的结果谷雨手里茶水,捧给二舅母及两位表兄。

二表舅母稍一迟疑,心头闪现之前喜堂一幕,只觉得此事太过了草。

抬头看看兴奋的长子,再看看期盼的姑母,二舅母最终喝下了瑶玉手里香茶,并拔下自己头上一支赤金扁钗插在瑶玉髻上。

一般婆婆相上媳妇插凤钗,都该夸赞几句才是,二舅母却微微蹙眉,似有不满,终究什么也没说,一心一意品茶去了。

是的,本该兴高采烈的二舅母,插钗时眉头皱了一皱。

虽然只是那么短短一瞬间,瑶草却看得清清楚楚,嘴角不由翘一翘,看来自己所料不差,瑶玉在这位二舅母眼里并非儿子良配。

不过大表兄杨秀成似乎十分满意,看来果然是自古男儿多好色。

论相貌,瑶枝只能算作清秀,的确比不过瑶玉。

想起瑶玉最终会摒弃与他,瑶草不知该为这位表哥欢喜还是悲哀!却说柯老夫人见二舅母喝了茶,插了钗,顿时眉开眼笑,倒没计较二舅母夸是没夸。

紧着大家说笑几句,苏氏有些提不起精神,王氏说话,杨舅母又不大兜揽。

为主是方氏凑趣,连连夸奖大侄儿媳妇秀雅好相貌,好家教,好陪嫁。

杨秀雅陪嫁的确不差,除了三十六台嫁妆,另有压厢银子二百八十两,土地五十亩,这可是不小的数目,杨家大房拢共也只有一百二十亩土地,家里尚有一子一女呢。

柯老夫人杨二夫人闻听方氏夸赞十分开颜,王氏却撇撇嘴可有可无的笑着,唯有苏氏心头不乐,那眼睛锥子似的横着王氏母女,偶尔也瞪眼瑶枝,似乎怪她不争气。

杨家母子稍坐片刻,便起身道恼,要去歇息,他们一路步行送嫁,的却辛苦了。

柯老夫人点头应允嘱咐道:你们也累了,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就当自己家里一样,且别客气。

三位柯夫人齐齐起身,护送陪伴而去。

瑶草瑶枝正要相携告辞,却不料柯老夫人发话道:瑶草瑶枝,你们留一留,我有话说。

瑶枝瑶草交换一下眼色,却猜不到柯老夫人所为何来。

只得双双停下脚步,低头应道:请祖母吩咐。

熟料柯老夫人忽然一拍桌子道:瑶玉,跪下!瑶草眼皮一跳,看来是要秋后算账了,只不知祖母要追究那一桩。

却说瑶玉噗通一声跪下,随即哀哀哭泣起来:祖母容禀,孙女还有下情。

柯老夫人冷声道:我听着呢。

瑶玉哭哭啼啼道:都是瑶枝误导我,她那日回家言说,她是大红礼服,红宝头饰。

孙女也没仔细过脑子,便拿自己礼服跟她交换,熟料她们耍奸,竟然齐齐还了鹅黄衫子,害我一个出丑。

我实在上当受骗,并非有意违拗祖母,还请祖母详察,还孙女一个公道。

瑶枝正一肚子委屈,瑶玉抢了自己衣衫,抢了廪生表哥,倒头来还要这般黑白颠倒,诬攀自己,只觉冤深似海,气冲牛斗,不等柯老夫人发话,噗通一声也跪下了,连连磕头,珠泪滚落:回禀祖母,孙女那日已经真真切切告知大姐,大红礼服乃是给祖父祖母六十寿诞寿宴礼服,再三再四不愿相借,无奈大姐那日哄骗孙女,叫孙女把礼服借她试穿,孙女推辞不得,只得答应。

谁料,大姐穿上之后便说她穿比我穿漂亮,还道说给我穿那礼服,简直白糟蹋了。

随后竟然乘这着孙女不备,抽身跑了,实在大姐不问自取,并非孙女有意教唆,还请祖母明察。

柯老夫人怒眼瞪着瑶玉:是不是这样?瑶玉摇头摆手,泪水肆意:衣服是她借我,何来不问自取,孙女冤枉,求祖母做主啊。

柯老夫人转而瞪视瑶枝:倒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瑶枝也是满面泪水:祖母,您因何信她不信我?衣服真是大姐强行劫取,红宝首饰也是大姐三番五次上门逼迫,孙女是万般推脱不得,方才出借。

祖母不信,可以询问大伯母与小桂花,看孙女说谎没说谎!瑶草闻言差点失笑,很辛苦方才忍住,这瑶枝实在太可爱了,王氏与桂花能给她作证么?她们不证死瑶枝才怪呢!柯老夫人一边叫了清明去叫王氏,随即叫了桂花进房,狠狠一拍桌子:跪下,你老老实实,原原本本把这衣服的事情说一遍,若有半句隐瞒,明天就把你卖到外省去。

桂花跪下期期艾艾一通哭诉:回回禀老夫人,二小姐是主动借衣服首饰,大小姐原没利诱逼迫。

瑶枝气得鼻子冒烟。

指着桂花厉声喝问:明明是她抢去,也不是什么人命官司,你怕什么,你为何要诬陷我?这事儿在瑶枝的确不大,顶多被祖母责备不待见,在桂花却是天大事情。

王氏瑶玉一早发话,只要桂花胆敢吃里扒外,随时把桂花卖到窑子里去做妓。

而之前柯老夫人在瑶玉谄媚下,已经把桂花卖身契给了瑶玉,并允诺,桂花今后属于瑶玉了。

妓女虽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可是好人家女儿,大多宁愿吃糠咽菜,没人愿享那种福。

瑶玉母女捏着桂花卖身契,桂花焉能不怕。

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何况瑶枝顶多被责骂一顿,不会死呢!桂花因而铁了心,任是瑶枝如何哀求责问,她只是哀哀哭泣:二小姐你就认了吧,求求你做做好事饶了我吧。

瑶枝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气的浑身乱颤,差点气厥,瑶草一旁慌忙扶住。

柯老夫人见瑶枝这般激动,有些狐疑起来,皱眉道:瑶草,扶你二姐坐下再说。

正在此刻,柯家三位夫人闻讯而来,看来谷雨悄悄与方氏苏氏也送了信。

王氏一来,瑶玉便扑过去哭诉,说瑶枝如何如何愿望自己,一时直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

王氏便跳将起来,指着瑶枝责骂:你这个丫头,小小年纪竟这般恶劣,设计诬陷你大姐,你说,是什么居心?是不是想抢夺你大姐姻缘?瑶枝女儿家羞怯,这些事情能向往,焉能说破,且如今瑶玉与婚事尘埃落定,自己却被人这样大张旗鼓宣扬思想情郎,自己名声还要不要呢?一时间直气得嘴唇哆嗦,羞愧难当,偏又无法辩解,说自己本无此意,唯有嘤嘤哭泣。

苏氏闻言勃然大怒:大嫂,不是我做弟媳妇僭越不识礼数,你狗长了岁数白活了呢?还是头脑发昏犯了疯癫?这是做身为长辈该说的话吗?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这样败坏瑶枝品行,难道想逼死瑶枝不成?你好狠的心啊!说罢这话也学王氏,搂着瑶枝只哭泣:婆婆,您可要为我们母女做主,瑶枝被人这样诬陷,如后如何见人呢?柯老夫人顿时头疼不了,砰砰砰只捶桌子:住口,住口,都给我住口,谁敢再胡说八道一句,我立马开祠堂与你们写休书,你们信也不信?被夫家休弃,可是为女人的奇耻大辱,王氏苏氏闻言具是浑身一颤,立时停止了嚎啕,安静了。

柯老夫人按按额头,忽然转头看向瑶草:三丫头,你来告诉祖母这事始末。

方氏闻言一惊,紧张看着瑶草,柯老夫人这话问得刻毒诛心,瑶草若懵懂之间接下这话说下去,就有合谋陷害大房之嫌。

,心里对柯老夫人厌恨更甚。

柯老夫人话一出口,瑶草马上察觉这话里陷阱,故作天真一笑道:祖母问我呢?柯老夫人微笑点头:嗯,你知道的对吗?瑶草点头道:哦,那孙女就说说。

转头看着瑶枝,偷换了答案:我觉得这事儿是二姐你不对。

瑶枝顿时气结:什么?我,我不对?言罢可怜兮兮,泪眼花花看着瑶草,不能置信:不是商量好了,抵死不认么,如何又反口咬我呢?难道三妹你也要摈弃我么?瑶草被瑶枝看的直发毛,皱眉点头:嗯,你当时若追着大姐,好歹把衣服要回来,或者你直接告诉祖母,求祖母做主不就完结了,哪有今日这番口舌?方氏闻言顿时使然,放心抿口茶水,嘴角弯一弯,事件始末,方氏一清二楚,直觉这话引得刁钻。

瑶枝也听明白了,马上接口道:我怎么没要,我当时就追着大姐去了,结果大伯母把我好一顿排揎,说什么大姐平日替我们照顾祖母饮食起居,吃苦受累,劳心劳力,而我一件衣服也不肯借,是太不知好歹,不知道感恩,无情无义。

我说要告诉祖母,大姐还威胁说,让我试试,看看祖母到底会帮谁,我想着,想着……就……在场之人谁都知道下面的潜台词乃是---想着祖母一贯偏向,也就不敢告诉了。

瑶草在心里为瑶枝竖起一根大拇指,总算没糊涂完了。

柯老夫人闻言顿时脸色发青,王氏却是横眉倒竖,劈手要捶瑶枝:你这个贱丫头,竟然敢诬陷长辈,你母亲没教好,我就代她教教你礼仪规矩。

苏氏一步挡在瑶枝身前,昂头对上王氏:怎么?大嫂敢说不敢认?王氏怒道:认什么认?都是你们嫉妒瑶玉受宠,无中生有,我们瑶玉一贯尊老爱幼,亲和邻里,善待姐妹,这老夫人比谁都明白,岂容你们胡言诬陷!苏氏不由冷笑:亲和邻里?哈,不知是谁,今日大喜的日子,竟然跟客人吵闹,惹得裴钰小姐愤然退场,不是三丫头机灵,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呢!柯老夫人再次拍桌子:都当我是死人啦,住口,住口,住口!由于激动,柯老夫人剧烈咳嗽起来。

清明谷雨,忙着替她捶背拿肩。

瑶草也忙着上前端茶递水,瞎忙活。

苏氏王氏两人这才愤愤然住了口,相互斗眼鸡似地瞪着。

柯老夫人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眼光从三个媳妇身上一一划过,王氏苏氏斗鸡似的脸红耳赤,方氏则淡然旁观,一幅超然事外之模样,只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

柯老夫人顿时头疼如裂,心里对三个媳妇都失望透顶。

不过,在一片混乱之中,柯老夫人还是抓住了主要问题,追问道:谁跟谁吵闹,如何吵闹?瑶玉?是不是你?瑶玉马上哭哭啼啼:我哪里吵闹来着,都是那裴钰不好,是她先嘲笑孙女,孙女不过回敬几句而已,什么吵闹,什么退场,孙女不知道。

瑶枝顿时冷笑起来:你当然不知道,你得罪了客人,留下乱摊子给我们,自己就跑了,你怎么会知道?柯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跑了?瑶枝,你说,一五一十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情?瑶枝等得就是这一刻,遂没有一丝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通诉说,瑶玉如何姗姗来迟,如何惊艳登场,如何抢白裴钰,如何挖苦宁小姐,反讽李小姐,最后置客人于不顾,溜之大吉。

瑶枝撇开裴钰挑衅不说,专门只转述瑶玉之话,把瑶玉鹤立鸡群之高傲临摹的惟妙惟肖,使得柯老夫人不得不信,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要知道,这裴家老夫人可是柯老夫人听了方三夫人指点,这半年来,几次腆着脸上门搭讪,可说是搭着梯子方才攀上的人脉关系,意在广结人缘,与柯三爷以及柯家为、柯家才兄弟们将来出仕,铺平道路。

按照柯老爷子说法,裴家长子出身翰林,将来有可能入阁拜相,前途不可估量。

熟料,自己费心心计拉来的关系,竟被瑶玉这般践踏,竟然嘲讽人家翰林人家穿着品味。

要知道裴家孙女跟着祖母出门做客,穿着打扮必是裴家老夫人默定,瑶玉这是连人家祖孙一起嘲笑了,倘若裴家老夫人得知真情,就算人家量大不计较,日后还会真心帮助自家吗?明日还会上门来祝寿吗?要说柯老夫人之前捉住在喜堂大庭广众现眼瑶玉,只是生气她刁蛮任性,这会儿可是失望恼恨了。

不由一拍桌子:来呀,家法伺候!谷雨迅速捧来上次打过青果那根又宽又厚的竹板,柯老夫人接在手里,厉声喝道:伸出手来!瑶玉不从,想跟之前一般撒娇混过去,王氏也跪下求情:婆婆,明日是您的六十大寿,瑶玉刚许了亲,明儿还要公布订婚喜讯呢,您若打伤了瑶玉,明日亲家太太面前也不好遮掩不是?您就开恩,把这顿打记下了,日后瑶玉再犯,凭您打烂她的手掌,媳妇也不吭一声,只求您给瑶玉留给体面,过了明日再说吧,媳妇给您磕头了!方氏苏氏冷眼旁观,但看柯老夫人如何行事。

瑶草瑶枝也是低眉顺眼,一幅毕恭毕敬咛听训示的摸样。

无人求情,柯老夫人有心偏袒也没有由子,更何况柯老夫人今日原本不准备再姑息瑶玉,柯老夫人甚至有一瞬间后悔,不该把瑶玉许配娘家侄孙子,这样的顽劣任性自私之人,将来能够发扬光大杨家吗?为了自己脸面,为了杨家,为了明日给裴家祖孙一个交代,柯老夫人今日势必要打瑶玉,才能给方方面面一个交代,因咬牙恨道:什么公布喜事?不过私下议亲,又不是正经小定,瑶玉何须出面?还嫌不够乱么?拼着明日不过生日了,也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丫头,否则,总有一天,我们全家都被害死。

谷雨清明,按住大小姐。

谷雨清明早就看瑶玉不顺眼了,低声应声是,清明抱住瑶玉身子,不叫她扭动,谷雨捉住瑶玉双手,伸到柯老夫人面前。

王氏见真的要打,扑上来抱着瑶玉:要打就打我吧,瑶玉身娇肉贵,花骨朵一般,经不得打,媳妇皮厚肉糙,我替她受吧。

柯老夫人果真高举竹板,狠狠敲在王氏额上,豪情万丈的王氏顿时一声嗷叫,放开了瑶玉,滚带一边去了。

柯老夫人恨道:你若再敢阻拦,滚回娘家吃饭去吧!方氏见柯老夫人似乎真的要动打时,忙给荷花一个眼神,荷花出去片刻,秋云匆匆而来寻找方氏:夫人快回去吧,两位小少爷不见夫人面,吵嚷着不肯睡下,哭得声音都哑了呢。

方氏闻言忙着与柯老夫人请辞,柯老夫人挥手叫她自便,瑶草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替她求情不甘心,不替她求情又怕被柯老夫人怪罪,随即跟着请辞而去。

却说柯老夫人今日真的气着了,咬紧牙关,高举了竹板,谁料还没打下。

瑶玉就尖声惨叫,鬼哭狼嚎起来。

柯老夫人吩咐道:拿丝巾塞住她嘴巴。

随即板子飞扬,啪、啪、啪、啪…….只打了十大板子,方才停住喘息。

此刻看着瑶玉眼中珠泪滚滚,浑身颤抖,柯老夫人已是心中不忍,无奈无人求情,只得继续打满二十大板。

苏氏恨她们母女,犹恨王氏往瑶枝身上泼脏水,只候柯老夫人打完了十八板子板子,方才上前拉住了柯老夫人手臂:孩子犯错,婆婆稍微教训一下就是了,快别当真生气,仔细累着了。

顺手夺下了柯老夫人手里竹板,往外狠狠一丢,王氏一心挂着瑶玉,混没注意,竟被那板子叮咚一声,打在眼脸上,虽然比柯老夫人那下子轻多了,也是生疼生疼啊,王氏又是一声嗷叫:嗳哟,打死人了呢!苏氏忙着上前赔罪:嗳哟,大嫂,这可怎么好,您看您,我这板子出手方向是死的,您是活的,如何不让已让呢?嗳哟,好在我哪里有上好棒疮药,我一会儿送您屋里去啊,您好好擦一擦,可别大意,这脸上留了疤痕可不好。

瑶草隐在暗处,明明见苏氏故意打的王氏,却说得这般深情款款,差点失笑,幸亏被她母亲方氏捂着嘴巴拖走了。

又生龌龊却说瑶草跟随母亲回避,以免柯老夫人事后迁怒。

瑶草以为瑶玉犯了这大过错,驳了柯老夫人面子,应该被禁足抄经才对,熟料少晚谷雨来传消息,柯老夫人不仅亲自替瑶玉上了伤药,又安慰了瑶玉好一阵子,最后还应了王氏所请,让王氏带了瑶玉回去亲自照看。

方氏淡然一笑:幸亏我们及时回避,你看着吧,明日你二婶母女要受挑剔了。

谷雨笑道:夫人所料不错,老夫人先头上药时还板着面孔,等大小姐嗯嗯唧唧一番表白哭诉,大夫人乘机进言说二小姐二夫人纯粹无中生有,别有用心,那些话她根本没听过,母女一唱一和大喊冤枉。

老夫人听了,那心又转回去了,后来二夫人好心送来七香丸,与大小姐疗伤,倒被老夫人发作了一通,说她身为弟媳不敬长嫂,身为婶娘不疼子侄。

大小姐见老妇人转了口风,越发哭得哀痛欲绝,老夫人也跟着落了泪,就连小婢们也有了不是,说‘你们今日倒听话,叫拿家法就拿家法,也不拉着些呢’唉。

方氏闻言直摇头:这越发骄纵的不成样子了,幸亏我们过了明天就走了,眼不见为净吧。

谷雨又道:还有更蹊跷的事情呢,二小姐后来提起礼服,说明日要穿戴,小婢准备去取,老夫人竟然不许,说是累了,有话明日再说,强硬的打发二小姐回去了。

瑶草讶然:未必祖母想替瑶玉昧下那套衣衫呢?如何偏心成这样!瑶玉到底有什么好?方氏笑着抚平瑶草拧紧的眉毛:不气,不气,我们眼里烂泥,你祖母眼里却是黄金呢!都护了几十年了,成了习惯了,你祖母肯打她一顿已经不错了。

如何能苛责她老人家一朝一夕改正过来?我儿何须羡慕旁人,汴京外婆舅母表姐,那个不疼你?瑶草蹭蹭母亲嫣然一笑:还有娘亲最疼我,谢谢娘!方氏笑道:母亲疼儿,天经地义,谢甚,傻丫头。

说话间方氏一抬头看见谷雨欲言又止,笑问道:你与清明还好呢?无人难为你们吧?谷雨叹道:难为倒没有,毕竟我们服侍老夫人,与她们有些许帮助,只是,老夫人最近屡屡说起,说起,我们大了,最近似乎在替清明说亲呢!方氏闻言笑道:哦,这倒巧了,九月去汴京,你母亲求了我,叫我替你看一门亲事,你虽是我的丫头,婚姻之事非同儿戏,我想知道你的心思,再替你们做主,不知你是想出去配人,还是在府里寻人?谷雨顿时脸红耳赤:夫人,现在说的清明呢!方氏不理谷雨娇羞,自顾笑一笑,道:记得你与清明、秋云、冬云四个小丫头随我出嫁之时都只十岁,一晃眼**年都过去了,你们也是时候配人了,我先时让你们去服侍老夫人,却没把你们身契交出去,就是怕你们被人拿捏,胡乱配人糟蹋了。

我今日特特问你,你可要说实话,免得误了自己。

谷雨低头半晌红脸道:我与清明一样,都愿意跟随服侍夫人小姐一辈子。

方氏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谷雨犹豫半晌又道:只怕老夫人那里有些关碍,老夫人似乎想把清明配给刘婆子家小儿子。

刘婆子小儿子方氏知道的,虽然不是大奸大恶,却也失了他爹娘本性,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靠着父母兄嫂养活,这可不是女儿家良配,因皱眉:定了么?谷雨道:还没,刘婆子求了老夫人,那意思是要求娶清明,老夫人答应了,只还没挑明,我观清明的意思似乎不大愿意,最近一直躲着刘家人呢。

方氏满意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回去换清明来,我仔细问问,再做决定,你们陪嫁我一路过来,这些年帮我不少,我不会委屈你们。

谷雨忙着跪下表忠心:小婢会一辈子忠心夫人小姐。

方氏随手脱了指上一枚镶嵌绿猫眼戒指戴在谷雨手上:嗯,我信你。

谷雨去后,清明即来。

方氏又是一番细语征询,清明也不愿意就地嫁人。

方氏同样赏了戒指,安抚她一番去了。

瑶草微笑这看母亲方氏:清明谷雨,祖母已经用惯了,估计想长久留用,才想把她们许给身边人,母亲这会儿索要,只怕祖母一时舍不得呢!方氏笑道:别看谷雨说得轻巧,其实你祖母也想把她许给老张的孙子,让她们永远留在府里受用,或许也打了别的注意。

瑶草讶然:别的主意,什么主意?方氏笑道:你祖母强逼你二婶把桂花身契送给瑶玉了,只怕你祖母将谷雨清明配给府里家生子儿,也是为了瑶玉找帮手,想叫她们陪嫁去杨家罢。

这样啊!瑶草翘翘嘴,果真如此,祖母可是爱得瑶玉入骨了。

柯家说是书香门第,其实就是破落户,前些年一直拉亏空,靠方氏补贴生活。

现在了柯三爷名下来投土地多了,方才慢慢持平了。

像瑶玉,以柯家环境,使唤个桂花小丫头,还是方氏心善赠与,同为柯家女儿,瑶草丫头环伺,平辈姐妹不好太寒碜。

熟料人心真是海底针,难以估摸。

柯老夫人除了送桂花,竟然还想送陪房,陪嫁娘子月钱可不少,只不知道杨家日后能否承担。

小户人家一般精打细算,是谓能添一斗,不增一口,舔一口人,不说吃饭穿衣,就说月例二两也不是小数字。

杨秀雅出嫁三十六台嫁妆,也只有一个小丫头相伴出嫁,奶娘陪房一概没带。

方氏不知道瑶草心中算计,见瑶草目光闪闪,半晌不语,还怕瑶草不理解这些弯弯绕,细细给女儿讲解道:这两个丫头,我原是有意让她们跟着你祖母历练,也为了揣摩你祖母心思,她们跟了你祖母七八年,倒学了些眉高眼低,很能了解老人家心性,讨好老人家很有一手,岂能让别人白白捡了便宜。

瑶草联系母亲所说陪嫁瑶玉,又说专门让谷雨清明学习讨好老人家之法,难道是为了自己这个阿斗女儿准备呢?心念至此,不由脸上红了红,母亲对自己这个傻女儿真是费尽心机了。

只可惜,母亲一心为别人,却没顾好自己,一着不慎,马失前蹄,满盘皆输。

叹息之余,瑶草陡然想起,前生之时,秋云冬云清明谷雨等一般丫头,在舅父们打上门之时,跟着回了方家了,连自己也摒弃了。

如此看来,这两个丫头还有些良心,主母去了没再服侍仇人。

瑶草正在遐想翩跹,方氏又道:她们年满十八,方家一贯善待下人,论理早该发嫁了,我一直拖着没办,一来是没有合适人选,二来是没有合适机会彻底收复她们,这回正是个机会。

借机收她们回来,正可堪用。

她们原是我的丫头,好歹全靠主人一句话,不开口,任由你祖母发落,她们也不该有怨言。

反之,我此刻出手解救她们,免做村妇,再给她们配个能干小厮,她们必定感激涕零,以后她们就是忠心耿耿之忠仆了,你可放心使用了。

瑶草低头傻笑,左右而言他:我有青果青叶,无需再添人手了,还是母亲留着使唤罢。

方氏一挑眉,笑一笑,摸摸瑶草脑袋,转了话题:嗯,以后再说吧,洗洗睡去,东西也收拾收拾,明日过了,我们就该起程回去了。

瑶草又摸摸双胞胎苹果小脸,悬胆鼻方才告辞去了。

隔天早起,瑶枝来寻瑶草,相约一起去给祖母请早安,因为灵芝昨晚借宿瑶草房里,三人一番梳洗,一同前往柯老夫人房里。

柯老夫人昨夜伤神失眠,尚未起身,瑶玉却已经捷足先登,最离谱的是,她竟然穿着瑶枝的拜寿礼服,闪亮的飞仙发髻,满脸的胭脂娇羞。

瑶枝顿时恼了:大姐,你如何又穿我的礼服?瑶玉瞪大眼睛,满脸迷惘:二妹,你怎么这样呢?你不是答应接我穿几天么?如何又来反悔?瑶枝怒道:是借你不错,可是……瑶玉马上打断瑶枝:这就是啰,二妹,这衣服是你的,我又不要你的,你就借我穿穿何妨,反正过了今天,你可以穿一辈子呢,何必跟我争这一天半天?二妹,不要这么小气嘛!看着假惺惺瑶玉,瞧着那本该属于自己的红宝发带在瑶玉头上熠熠闪耀,昨日败白挨得骂,种种切切涌上心头,瑶枝是新仇加旧恨,忍耐到了极限,唬得一下就冲上去了,伸手就去抓瑶玉头上那闪闪的红宝石花簪子,嘴里嚷着:你还给我,这是三婶给我的。

瑶玉岂会让她得逞,头往后仰,抬手就推瑶枝,结果忘记自己昨日刚挨了打,推别人犹如打自己,随即一声哀叫:抱着头蹬在地上哭叫:二妹,你干什么呀?你饶了我吧,别打我啊,我疼啊!一切变故只在眨眼之间,瑶草要拦已经迟了。

瑶枝以为得手,弯腰下去猛力想要掰开瑶玉手,想要拔下她头上红宝石。

也是无巧不成书,恰在此时,柯老夫人在谷雨搀扶下出了房门,见状厉声喝斥:瑶枝,你干什么?放手!柯老夫人积威日久,瑶枝吓得一激灵,松了手。

瑶玉狡兔一般,快捷无比冲向柯老夫人怀里哭诉:祖母啊,您看看,二妹一早就发了疯,拉着我胡搡乱推,把我头发都抓乱了,把孙女吓坏了,也不知道她为了何事这般冲动,作践孙女儿,祖母,您可要为孙女做主啊?不说瑶枝被瑶玉颠倒黑白气得瞠目结舌,就是瑶草与灵芝也当场傻掉了:天爷,这是什么人啊?世上竟有这般颠倒黑白呢?偏生柯老夫人就吃这一套,一边拍着瑶玉后脑勺,一边细语安慰:放心,放心,祖母不会委屈你,看你,来年都哭花了。

谷雨,扶你大小姐进去净面。

回头看着瑶枝瑶草便皱起了眉头:瑶枝,你们能不能让我这个老太婆消停几日?昨天闹得还不够么呢?倒底还要怎样,你们才满意?瑶草知道,这话也捎带了自己了,顿时气得直发愣,这是说谁呢,难道我们回家探亲祝寿还错了不成?瑶枝委屈更大,一时气恼,舌头只打结:祖……祖母,您说的什么呢?怎么是我闹,大姐霸占我衣服首饰,难道我不该要回来吗?柯老夫人顿时不悦:什么霸占?说得这么难听,昨天不是你自己也承认了,将衣服首饰借给你大姐穿戴呢?如何今日又反口?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品行,我们柯家可没有这般门风呢!瑶枝扑地抽泣道:是的,我承认,我借是借她,可是,当初也讲好了昨天就还我的,我的东西我不该要吗?这衣服原本三婶缝给我与祖母拜寿的呀?到底谁闹啊,祖母?你道为何柯老夫人前后判若两人呢?却是昨晚瑶玉挨打过后,演苦情戏码哄回了柯老夫人,婉拒跟随母亲回去,是夜跟柯老夫人同塌而眠,临睡细语言说,她穿那套衣服是为了在人前给柯家撑面子,是为了给柯老夫人争光,免得人家小瞧了柯家。

最后撒娇说,她想漂漂亮亮跟表哥定亲。

柯老夫人刚打了瑶玉,正觉得抱愧,随口便答应了。

柯老夫人以为瑶玉一番解释是愧疚了,心里直抱愧,你看看只这孩子虽然做错事,可是一番好心啊,是为了柯家争光啊,自己还误会她,打了她,顿时悔恨不已。

谁知瑶玉的目的,却是为了继续霸占这套衣服。

瑶玉私心以为,她今日非穿着这套衣服不可,她必须穿着它们,再次站在二舅母大表哥面前,这样才能彻底证明,柯家最美貌者是自己,最受重视者也是自己。

反之,若是今日瑶枝瑶草穿了,自己却没有,那就在所有人面前,包括杨家母子面前,颜面荡尽。

所以,她必须霸占这套衣服,她绝不能输给瑶草,更不能输给瑶枝。

回头却说柯老夫人,也有自己小算盘,想着今日若裴家老夫人来了,正好可以解释一下,就说这套衣服原是为了拜寿缝制,小女儿爱美,提前偷穿了,借以表白表白,柯家懂得礼仪规矩的,瑶玉只是小孩子任性罢了。

这也是不谋而合,柯老夫人与瑶玉合了心思,那就是,这台礼服,瑶玉今日势必要再穿一天。

柯老夫人虽然心里的却这般作想,却不好意思明说,所以才有了之前那番先声夺人,弹压之话。

她们祖孙一个柯家权威,一个是柯家天使,没法子,只好委屈瑶枝这只丑小鸭了。

可怜瑶枝,当日得到这件礼服,夜里笑醒了几次,就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会跟瑶玉显摆,却得了这样报应。

却说柯老夫人见瑶枝说出借贷之期限,顿觉有些对不起瑶枝,因好言劝道:瑶枝,你姐姐今日要正是与杨表哥定下婚期,这是她人生一件大事,你就当朝贺姐姐,把衣服借她再穿一天,可好?瑶枝见柯老夫人如此说法,顿觉大势已去,看来今日是要不回来衣服了。

瑶枝顿时心灰意冷,这套衣服平日根本鲜少机会穿戴,是特特为了拜寿准备,再过一二年,自己哪里还能穿戴,白白为瑶玉做嫁衣,顿时委屈莫名,哭得伤心欲绝。

柯老夫人今日诞辰,瑶枝这般哭发,他觉得大大的不吉利。

顿时翻了脸:瑶枝,你给我住口,你不要再胡闹啦!瑶枝原本委屈,见柯老夫人这般呵斥自己,祖母太偏心了,好的人给瑶玉,好东西给瑶玉,如今连三婶给自己的东西也要帮着瑶玉来抢,只觉得自己活得太悲哀了,索性把心一横,你们把我不当人,我也不要面子了,索性闹一场吧。

她原本跪在地上,这会儿也跪得累了,把头埋在手掌上借以支撑疲软的身子,哀哀痛哭不止。

却说怡安堂后院这一番闹腾,早惊动了各房夫人。

王氏苏氏方氏原本在各处忙乱指挥,齐心合力为柯老夫人准备寿诞酒宴。

且唱戏的班子已经进府,正是各种忙碌不堪。

这会儿听得怡安堂哭声震天,不免齐齐而来。

却是柯老夫人帮着瑶玉欺负瑶枝与瑶草。

方氏只觉得好笑。

苏氏却不高兴了,她不敢说柯老夫人偏心,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劈手就打瑶枝: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长得丑就算了,还要人前来炫耀。

想我柯家,书香门第,良善人家,人人处事,贞静恬淡,风骨铮铮,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不上道的破落户的玩意儿?不是你的,你也要争,白日做梦呢?败絮其内装富贵,你也配呢?还不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把女戒抄写一万遍,不完成不许你吃饭,丢人现眼,真是气死我了。

瑶草以为苏氏必定要跟柯老夫人王氏理论一番,不想却改了这一出,听着他词费滔滔,正话反说,在心里直喊了好几声,佩服佩服啊!那王氏见苏氏打骂瑶枝,只觉得称愿,心道,算你好是抬举。

忽然瞧见柯老夫人变了脸,她才回过味儿,把那话细想一遍,似乎句句针对自己,顿时一张脸成了臭猪肝了。

方氏只觉得痛快却又不敢表露,只得上前劝慰苏氏:二嫂且别生气了,小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何必这样动怒,快些宽心些,怒气伤肝呢。

瑶草见柯老夫人脸色不对,怕瑶枝要吃大亏挨打就划不来了,说起来这礼服之事自己有份,不能太让瑶枝倒霉了,因快步上前劝慰道:二姐别哭了,我们身量差不多,你既喜欢,我今日让与你穿可好呢?熟料却被假哭的瑶玉听见了,她正下不来台,抓住机会就抢白瑶草:你别假好心,早干什么去了,闹也闹了,祖母都气成这样了,你才出声,我看你成心挑祸看笑话。

没安好心!王氏连忙帮腔:就是这话,一样侄儿侄女,因何这般偏一个向一个呢,若是真有善心,没人侄女儿一样的看待,哪有今日这场闹腾?只可怜婆婆一辈子操劳,过个生日也不得安宁。

唉,婆婆,都是媳妇无能,让您受累了,媳妇给您拿拿肩捶捶背,您看开些,消气吧,别气坏了,遂了别人心意。

柯老夫人却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嘴唇蠕动出不得声。

这回被王氏母女一挑唆,脑子一根经跟着她们转悠去了,被引入了死胡同,一时怒火直冲脑门,一双眼睛等着方氏,心里怒道:瑶枝瑶玉都是侄女儿,都要拜寿,你既然有这番孝心,让我舒心,就该全家一样,如今一家人闹成这样,你开心了?不过柯老夫人没有王氏那般蠢法,这话堵在喉咙口没吐出来。

心里对方氏已经恼恨至极了。

恰在这时,谷雨匆匆而来:老夫人,新媳妇与亲家太太亲家少爷拜寿来了。

柯老夫人迅速一挥手:各自回去,不用都儊在这里了,我警告你们,今日这事谁敢再提一句,别怪我要请家法伺候了。

这话是护定瑶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瑶草跟随母亲回避,以免柯老夫人事后迁怒。

瑶草以为瑶玉犯了这大过错,驳了柯老夫人面子,应该被禁足抄经才对,熟料少晚谷雨来传消息,柯老夫人不仅亲自替瑶玉上了伤药,又安慰了瑶玉好一阵子,最后还应了王氏所请,让王氏带了瑶玉回去亲自照看。

方氏淡然一笑:幸亏我们及时回避,你看着吧,明日你二婶母女要受挑剔了。

谷雨笑道:夫人所料不错,老夫人先头上药时还板着面孔,等大小姐嗯嗯唧唧一番表白哭诉,大夫人乘机进言说二小姐二夫人纯粹无中生有,别有用心,那些话她根本没听过,母女一唱一和大喊冤枉。

老夫人听了,那心又转回去了,后来二夫人好心送来七香丸,与大小姐疗伤,倒被老夫人发作了一通,说她身为弟媳不敬长嫂,身为婶娘不疼子侄。

大小姐见老妇人转了口风,越发哭得哀痛欲绝,老夫人也跟着落了泪,就连小婢们也有了不是,说‘你们今日倒听话,叫拿家法就拿家法,也不拉着些呢’唉。

方氏闻言直摇头:这越发骄纵的不成样子了,幸亏我们过了明天就走了,眼不见为净吧。

谷雨又道:还有更蹊跷的事情呢,二小姐后来提起礼服,说明日要穿戴,小婢准备去取,老夫人竟然不许,说是累了,有话明日再说,强硬的打发二小姐回去了。

瑶草讶然:未必祖母想替瑶玉昧下那套衣衫呢?如何偏心成这样!瑶玉到底有什么好?方氏笑着抚平瑶草拧紧的眉毛:不气,不气,我们眼里烂泥,你祖母眼里却是黄金呢!都护了几十年了,成了习惯了,你祖母肯打她一顿已经不错了。

如何能苛责她老人家一朝一夕改正过来?我儿何须羡慕旁人,汴京外婆舅母表姐,那个不疼你?瑶草蹭蹭母亲嫣然一笑:还有娘亲最疼我,谢谢娘!方氏笑道:母亲疼儿,天经地义,谢甚,傻丫头。

说话间方氏一抬头看见谷雨欲言又止,笑问道:你与清明还好呢?无人难为你们吧?谷雨叹道:难为倒没有,毕竟我们服侍老夫人,与她们有些许帮助,只是,老夫人最近屡屡说起,说起,我们大了,最近似乎在替清明说亲呢!方氏闻言笑道:哦,这倒巧了,九月去汴京,你母亲求了我,叫我替你看一门亲事,你虽是我的丫头,婚姻之事非同儿戏,我想知道你的心思,再替你们做主,不知你是想出去配人,还是在府里寻人?谷雨顿时脸红耳赤:夫人,现在说的清明呢!方氏不理谷雨娇羞,自顾笑一笑,道:记得你与清明、秋云、冬云四个小丫头随我出嫁之时都只十岁,一晃眼**年都过去了,你们也是时候配人了,我先时让你们去服侍老夫人,却没把你们身契交出去,就是怕你们被人拿捏,胡乱配人糟蹋了。

我今日特特问你,你可要说实话,免得误了自己。

谷雨低头半晌红脸道:我与清明一样,都愿意跟随服侍夫人小姐一辈子。

方氏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谷雨犹豫半晌又道:只怕老夫人那里有些关碍,老夫人似乎想把清明配给刘婆子家小儿子。

刘婆子小儿子方氏知道的,虽然不是大奸大恶,却也失了他爹娘本性,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靠着父母兄嫂养活,这可不是女儿家良配,因皱眉:定了么?谷雨道:还没,刘婆子求了老夫人,那意思是要求娶清明,老夫人答应了,只还没挑明,我观清明的意思似乎不大愿意,最近一直躲着刘家人呢。

方氏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回去换清明来,我仔细问问,再做决定,你们陪嫁我一路过来,这些年帮我不少,我不会委屈你们。

谷雨忙着跪下表忠心:小婢会一辈子忠心夫人小姐。

方氏随手脱了指上一枚镶嵌绿猫眼戒指戴在谷雨手上:嗯,我信你。

谷雨去后,清明即来。

方氏又是一番细语征询,清明也不愿意就地嫁人。

方氏同样赏了戒指,安抚她一番去了。

瑶草微笑这看方氏:清明谷雨,祖母已经用惯了,估计想长久留用,才想把她们许给身边人,母亲这会儿索要,只怕祖母一时舍不得呢!方氏笑道:别看谷雨说得轻巧,其实你祖母也想把她许给老张的孙子,让她们永远留在府里受用,或许也打了别的注意。

瑶草讶然:别的主意,什么主意?方氏笑道:你祖母强逼你二婶把桂花身契送给瑶玉了,只怕你祖母将谷雨清明配给府里家生子儿,也是为了瑶玉找帮手,想叫她们陪嫁去杨家罢。

这样啊!瑶草翘翘嘴,果真如此,祖母可是爱得瑶玉入骨了。

柯家说是书香门第,其实就是破落户,前些年一直拉亏空,靠方氏补贴生活。

现在了柯三爷名下来投土地多了,方才慢慢持平了。

像瑶玉,以柯家环境,使唤个桂花小丫头,还是方氏心善赠与,同为柯家女儿,瑶草丫头环伺,平辈姐妹不好太寒碜。

熟料人心真是海底针,难以估摸。

柯老夫人除了送桂花,竟然还想送陪房,陪嫁娘子月钱可不少,只不知道杨家日后能否承担。

小户人家一般精打细算,是谓能添一斗,不增一口,舔一口人,不说吃饭穿衣,就说月例二两也不是小数字。

杨秀雅出嫁三十六台嫁妆,也只有一个小丫头相伴出嫁,奶娘陪房一概没带。

方氏不知道瑶草心中算计,见瑶草目光闪闪,半晌不语,还怕瑶草不理解这些弯弯绕,细细给女儿讲解道:这两个丫头,我原是有意让她们跟着你祖母历练,也为了揣摩你祖母心思,她们跟了你祖母七八年,倒学了些眉高眼低,很能了解老人家心性,讨好老人家很有一手,岂能让别人白白捡了便宜。

瑶草联系母亲所说陪嫁瑶玉,又说专门让谷雨清明学习讨好老人家之法,难道是为了自己这个阿斗女儿准备呢?心念至此,不由脸上红了红,母亲对自己这个傻女儿真是费尽心机了。

只可惜,母亲一心为别人,却没顾好自己,一着不慎,马失前蹄,满盘皆输。

叹息之余,瑶草陡然想起,前生之时,秋云冬云清明谷雨等一般丫头,在舅父们打上门之时,跟着回了方家了,连自己也摒弃了。

如此看来,这两个丫头还有些良心,主母去了没再服侍仇人。

瑶草正在遐想翩跹,方氏又道:她们年满十八,方家一贯善待下人,论理早该发嫁了,我一直拖着没办,一来是没有合适人选,二来是没有合适机会彻底收复她们,这回正是个机会。

借机收她们回来,正可堪用。

她们原是我的丫头,好歹全靠主人一句话,不开口,任由你祖母发落,她们也不该有怨言。

反之,我此刻出手解救她们,免做村妇,再给她们配个能干小厮,她们必定感激涕零,以后她们就是忠心耿耿之忠仆了,你可放心使用了。

瑶草低头傻笑,左右而言他:我有青果青叶,无需再添人手了,还是母亲留着使唤罢。

方氏一挑眉,笑一笑,摸摸瑶草脑袋,转了话题:嗯,以后再说吧,洗洗睡去,东西也收拾收拾,明日过了,我们就该起程回去了。

瑶草又摸摸双胞胎苹果小脸,悬胆鼻方才告辞去了。

隔天早起,瑶枝来寻瑶草,相约一起去给祖母请早安,因为灵芝昨晚借宿瑶草房里,三人一番梳洗,一同前往柯老夫人房里。

柯老夫人昨夜伤神失眠,尚未起身,瑶玉却已经捷足先登,最离谱的是,她竟然穿着瑶枝的拜寿礼服,闪亮的飞仙发髻,满脸的胭脂娇羞。

瑶枝顿时恼了:大姐,你如何又穿我的礼服?瑶玉瞪大眼睛,满脸迷惘:二妹,你怎么这样呢?你不是答应接我穿几天么?如何又来反悔?瑶枝怒道:是借你不错,可是……瑶玉马上打断瑶枝:这就是啰,二妹,这衣服是你的,我又不要你的,你就借我穿穿何妨,反正过了今天,你可以穿一辈子呢,何必跟我争这一天半天?二妹,不要这么小气嘛!看着假惺惺瑶玉,瞧着那本该属于自己的红宝发带在瑶玉头上熠熠闪耀,昨日败白挨得骂,种种切切涌上心头,瑶枝是新仇加旧恨,忍耐到了极限,唬得一下就冲上去了,伸手就去抓瑶玉头上那闪闪的红宝石花簪子,嘴里嚷着:你还给我,这是三婶给我的。

瑶玉岂会让她得逞,头往后仰,抬手就推瑶枝,结果忘记自己昨日刚挨了打,推别人犹如打自己,随即一声哀叫:抱着头蹬在地上哭叫:二妹,你干什么呀?你饶了我吧,别打我啊,我疼啊!一切变故只在眨眼之间,瑶草要拦已经迟了。

瑶枝以为得手,弯腰下去猛力想要掰开瑶玉手,想要拔下她头上红宝石。

也是无巧不成书,恰在此时,柯老夫人在谷雨搀扶下出了房门,见状厉声喝斥:瑶枝,你干什么?放手!柯老夫人积威日久,瑶枝吓得一激灵,松了手。

瑶玉狡兔一般,快捷无比冲向柯老夫人怀里哭诉:祖母啊,您看看,二妹一早就发了疯,拉着我胡搡乱推,把我头发都抓乱了,把孙女吓坏了,也不知道她为了何事这般冲动,作践孙女儿,祖母,您可要为孙女做主啊?不说瑶枝被瑶玉颠倒黑白气得瞠目结舌,就是瑶草与灵芝也当场傻掉了:天爷,这是什么人啊?世上竟有这般颠倒黑白呢?偏生柯老夫人就吃这一套,一边拍着瑶玉后脑勺,一边细语安慰:放心,放心,祖母不会委屈你,看你,来年都哭花了。

谷雨,扶你大小姐进去净面。

回头看着瑶枝瑶草便皱起了眉头:瑶枝,你们能不能让我这个老太婆消停几日?昨天闹得还不够么呢?倒底还要怎样,你们才满意?瑶草知道,这话也捎带了自己了,顿时气得直发愣,这是说谁呢,难道我们回家探亲祝寿还错了不成?瑶枝委屈更大,一时气恼,舌头只打结:祖……祖母,您说的什么呢?怎么是我闹,大姐霸占我衣服首饰,难道我不该要回来吗?柯老夫人顿时不悦:什么霸占?说得这么难听,昨天不是你自己也承认了,将衣服首饰借给你大姐穿戴呢?如何今日又反口?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品行,我们柯家可没有这般门风呢!瑶枝扑地抽泣道:是的,我承认,我借是借她,可是,当初也讲好了昨天就还我的,我的东西我不该要吗?这衣服原本三婶缝给我与祖母拜寿的呀?到底谁闹啊,祖母?你道为何柯老夫人前后判若两人呢?却是昨晚瑶玉挨打过后,演苦情戏码哄回了柯老夫人,婉拒跟随母亲回去,是夜跟柯老夫人同塌而眠,临睡细语言说,她穿那套衣服是为了在人前给柯家撑面子,是为了给柯老夫人争光,免得人家小瞧了柯家。

最后撒娇说,她想漂漂亮亮跟表哥定亲。

柯老夫人刚打了瑶玉,正觉得抱愧,随口便答应了。

柯老夫人以为瑶玉一番解释是愧疚了,心里直抱愧,你看看只这孩子虽然做错事,可是一番好心啊,是为了柯家争光啊,自己还误会她,打了她,顿时悔恨不已。

谁知瑶玉的目的,却是为了继续霸占这套衣服。

瑶玉私心以为,她今日非穿着这套衣服不可,她必须穿着它们,再次站在二舅母大表哥面前,这样才能彻底证明,柯家最美貌者是自己,最受重视者也是自己。

反之,若是今日瑶枝瑶草穿了,自己却没有,那就在所有人面前,包括杨家母子面前,颜面荡尽。

所以,她必须霸占这套衣服,她绝不能输给瑶草,更不能输给瑶枝。

回头却说柯老夫人,也有自己小算盘,想着今日若裴家老夫人来了,正好可以解释一下,就说这套衣服原是为了拜寿缝制,小女儿爱美,提前偷穿了,借以表白表白,柯家懂得礼仪规矩的,瑶玉只是小孩子任性罢了。

这也是不谋而合,柯老夫人与瑶玉合了心思,那就是,这台礼服,瑶玉今日势必要再穿一天。

柯老夫人虽然心里的却这般作想,却不好意思明说,所以才有了之前那番先声夺人,弹压之话。

她们祖孙一个柯家权威,一个是柯家天使,没法子,只好委屈瑶枝这只丑小鸭了。

可怜瑶枝,当日得到这件礼服,夜里笑醒了几次,就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会跟瑶玉显摆,却得了这样报应。

却说柯老夫人见瑶枝说出借贷之期限,顿觉有些对不起瑶枝,因好言劝道:瑶枝,你姐姐今日要正是与杨表哥定下婚期,这是她人生一件大事,你就当朝贺姐姐,把衣服借她再穿一天,可好?瑶枝见柯老夫人如此说法,顿觉大势已去,看来今日是要不回来衣服了。

瑶枝顿时心灰意冷,这套衣服平日根本鲜少机会穿戴,是特特为了拜寿准备,再过一二年,自己哪里还能穿戴,白白为瑶玉做嫁衣,顿时委屈莫名,哭得伤心欲绝。

柯老夫人今日诞辰,瑶枝这般哭发,他觉得大大的不吉利。

顿时翻了脸:瑶枝,你给我住口,你不要再胡闹啦!瑶枝原本委屈,见柯老夫人这般呵斥自己,祖母太偏心了,好的人给瑶玉,好东西给瑶玉,如今连三婶给自己的东西也要帮着瑶玉来抢,只觉得自己活得太悲哀了,索性把心一横,你们把我不当人,我也不要面子了,索性闹一场吧。

她原本跪在地上,这会儿也跪得累了,把头埋在手掌上借以支撑疲软的身子,哀哀痛哭不止。

却说怡安堂后院这一番闹腾,早惊动了各房夫人。

王氏苏氏方氏原本在各处忙乱指挥,齐心合力为柯老夫人准备寿诞酒宴。

且唱戏的班子已经进府,正是各种忙碌不堪。

这会儿听得怡安堂哭声震天,不免齐齐而来。

却是柯老夫人帮着瑶玉欺负瑶枝与瑶草。

方氏只觉得好笑。

苏氏却不高兴了,她不敢说柯老夫人偏心,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劈手就打瑶枝: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长得丑就算了,还要人前来炫耀。

想我柯家,书香门第,良善人家,人人处事,贞静恬淡,风骨铮铮,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不上道的破落户的玩意儿?不是你的,你也要争,白日做梦呢?败絮其内装富贵,你也配呢?还不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把女戒抄写一万遍,不完成不许你吃饭,丢人现眼,真是气死我了。

瑶草以为苏氏必定要跟柯老夫人王氏理论一番,不想却改了这一出,听着他词费滔滔,正话反说,在心里直喊了好几声,佩服佩服啊!那王氏见苏氏打骂瑶枝,只觉得称愿,心道,算你好是抬举。

忽然瞧见柯老夫人变了脸,她才回过味儿,把那话细想一遍,似乎句句针对自己,顿时一张脸成了臭猪肝了。

方氏只觉得痛快却又不敢表露,只得上前劝慰苏氏:二嫂且别生气了,小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何必这样动怒,快些宽心些,怒气伤肝呢。

瑶草见柯老夫人脸色不对,怕瑶枝要吃大亏挨打就划不来了,说起来这礼服之事自己有份,不能太让瑶枝倒霉了,因快步上前劝慰道:二姐别哭了,我们身量差不多,你既喜欢,我今日让与你穿可好呢?熟料却被假哭的瑶玉听见了,她正下不来台,抓住机会就抢白瑶草:你别假好心,早干什么去了,闹也闹了,祖母都气成这样了,你才出声,我看你成心挑祸看笑话。

没安好心!王氏连忙帮腔:就是这话,一样侄儿侄女,因何这般偏一个向一个呢,若是真有善心,没人侄女儿一样的看待,哪有今日这场闹腾?只可怜婆婆一辈子操劳,过个生日也不得安宁。

唉,婆婆,都是媳妇无能,让您受累了,媳妇给您拿拿肩捶捶背,您看开些,消气吧,别气坏了,遂了别人心意。

柯老夫人却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嘴唇蠕动出不得声。

这回被王氏母女一挑唆,脑子一根经跟着她们转悠去了,被引入了死胡同,一时怒火直冲脑门,一双眼睛等着方氏,心里怒道:瑶枝瑶玉都是侄女儿,都要拜寿,你既然有这番孝心,让我舒心,就该全家一样,如今一家人闹成这样,你开心了?不过柯老夫人没有王氏那般蠢法,这话堵在喉咙口没吐出来。

心里对方氏已经恼恨至极了。

恰在这时,谷雨匆匆而来:老夫人,新媳妇与亲家太太亲家少爷拜寿来了。

柯老夫人迅速一挥手:各自回去,不用都儊在这里了,我警告你们,今日这事谁敢再提一句,别怪我要请家法伺候了。

这话是护定瑶玉了。

半箭之仇看看瑶枝今日,想想自己过去,瑶草只觉寒心,忙着与灵芝合力把瑶枝从怡安堂后门扶出去,避过杨家母子与新奶奶杨秀雅,从后侧门回到了瑶草小院里。

瑶枝只是哀哀哭泣,水不喝,人不理。

瑶草灵芝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安慰于她,只是一旁陪着叹息,责备瑶玉,帮着瑶枝顺气,间或递敷子与她擦拭眼泪。

瑶枝哭了许久,所有情绪大约发泄光了,终于被瑶草劝住不哭了,瑶草忙着递水与她,想着该梳妆打扮拜寿去了。

方要开口,瑶枝忽然发狠道:我要报仇!瑶草讶然:报仇?如何报仇?瑶枝原本停住眼泪有肆意滑落,抽泣道:我要,我要,我要抢了大表哥,我要叫瑶玉伤心欲绝,求诉无门。

瑶草与灵芝一边安慰她不要再哭了,眼睛红肿不好看更要输了。

心里都觉得这个报仇方法难度有点大。

一来瑶草已经得到了柯老夫人杨二舅母认可;二来瑶玉已经先生夺人得到杨秀成青眼。

三来,就样貌,瑶枝稍逊瑶玉,男儿自来重颜色。

瑶枝见瑶草不做声,又哭了:连你也不信我?是不是觉得我是一滩烂泥糊不上墙?瑶草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觉得你比瑶玉好多了,只可惜,我也不是大表哥呢。

瑶枝又哭了。

瑶草无奈,这般哭下去,瑶枝的眼睛更不能见人了,长时间不去露面拜寿,说不得祖母迁怒,自己也要遭池鱼之祸。

只得把礼服找出来:别哭了,不是要抢表哥吗,快来换衣服呀。

等换好了红色礼服,瑶枝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了,忽然把衣服脱了,瑶草慌忙拉住:你干什么?瑶枝道:我穿这身越看越像贱人瑶玉,我怎么能像瑶玉呢,太恶心了。

瑶草顿时无语了。

为了安抚瑶枝,瑶草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们一致,索性穿黄色,把风头让给瑶玉算了。

瑶枝却发了执拗:不,你穿那套粉蓝色最好了,你穿粉蓝色,我穿黄色吧。

说着又哭了:反正我娘也说我长得丑,无所谓。

瑶草灵芝顿时笑了,瑶草劝道:你真是,你娘是为你出气,说得反话,明指着你,其实骂的瑶玉与......与别人。

瑶枝眼里泪水似露珠儿一般颗颗滑落,脸上却有了笑意:真的呢,我娘没嫌弃我?瑶草忙道:真的,快些穿戴起来,不然我们大家都得挨骂了。

瑶草依言穿了粉蓝色,梳了个素常云髻,鬓边簪了粉蓝色宝石簪花,依然用银丝蓝宝发带绑了头发。

瑶枝刚换好了鹅黄衫子,忽然发了疯,几下子脱下衫子道:我换红色衣衫,灵芝姐姐快些帮我改头发,我也要飞仙髻。

灵芝看眼瑶草,瑶草劝道:算了,何必自己找气怄?瑶枝便道:你们不许,我就不去了。

说着往床上一躺不动了。

瑶草想想也是,本来已经闹翻了,再低头也于事无补了。

遂一狠心,认了命:好好好,二姐起来吧,都依你。

瑶草灵芝一阵手忙脚乱,青果青叶枣花荷花,一个个大了鸡血似的兴奋,似乎都支持瑶枝一出,瑶玉就要落马似的。

瑶草怕瑶枝失望,不免未雨绸缪:抢不过来也没关系,咱们迷倒杨二少,也是一样呢,听说那家伙读书也不错。

灵芝只笑:这话说得,只有杨家人读书呢!瑶草也笑了:别人我也不认识呀,拢共就认得大表哥于二表哥,要不,灵芝姐姐说个好的来。

瑶枝噗哧一笑:正是,天下又不止他杨家一个读书郎。

也罢,抢不来,我恶心恶心她。

她想一枝独秀,我偏要与之争锋,她是小偷,我是正牌,谁怕谁呀!瑶草见瑶枝好了,准备相携出去,熟料瑶枝又坐下了:我不去了,你看我这眼睛,兔子似的,怎么见人啊。

灵芝瞧了一下笑道:无妨,不是很严重,快些闭眼,用冷水敷一敷,片刻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怡安堂折子戏开锣之前,瑶枝瑶草闪亮登场拜寿来了。

瑶草一身粉蓝,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似个精灵仙子。

瑶枝与瑶玉一样的打扮,同样大红礼服红宝头饰飞仙髻,虽然瑶玉眉眼更胜一筹,远远看去并无分别,就似一对并蹄红莲。

瑶玉一见瑶枝与自己一般无二打扮,顿时脸色大变,红里透白的俏脸,瞬间透了青紫。

瑶草瑶枝慢慢走近柯老夫人,在织花地摊上盈盈跪倒三叩首:孙女瑶草(瑶枝)给祖母拜寿,祝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柯老夫人忙叫搀起,一人给了一个红包。

瑶草瑶枝又盈盈福了一圈圈,拜见各亲朋好友家的夫人奶奶。

得了一箩筐‘乖,乖,乖,’‘好孩子啊’,‘真俊啊’。

柯老夫人觉得脸上很光彩,笑盈盈道:快些入座,要开戏了。

瑶草瑶枝正要入座,旁边一人忽道:三小姐,坐我这儿,噫,奇怪呢,你们三姊妹,她们一般样儿都穿红,怎么就你一人穿粉蓝呢?瑶草闻言抬头,不是裴钰是谁?再看左右,宁小姐李小姐赫然在座。

心头顿时明了,这丫头大约了解了一鳞半爪,挑祸来了,想报昨日一箭之仇。

眼角瞟着祖母拧起眉头,瑶草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忙道:我肤色不好,穿红色不好看,我娘亲说我传粉蓝色最衬,所以就这样了。

裴钰还要追底,裴家老夫人瞧了孙女一眼淡淡笑道:这孩子,兀自话多呢?喜欢妹妹,也得叫人落了座呢!裴钰冲祖母皱皱鼻子,闭了嘴。

只拉瑶草瑶枝灵芝三人就坐。

一时台上开锣,台下人接着锣鼓声掩盖,各自开始拉呱。

裴钰昨日受了瑶玉气,虽然之前被两下祖母牵着拉了手,哪里轻易忘得掉,瞟着瑶玉得意洋洋,心里直来气,眼珠转悠着想套瑶草,无奈瑶草左右言他,就是不上当。

裴钰见瑶草狡黠,另辟蹊径撩拨瑶枝:你这衣服真好看,哪儿裁缝?手艺真好!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瑶枝看裴钰手越看越顺延,不由因为知己,笑道:好看吗?那当然,我三婶请了汴京城里做好的裁缝来家里为我与三妹量身定做,带着三四个徒弟,前后花将近一个月呢!裴钰嘻嘻笑着:哦,一套衣服而已,怎么这么久?瑶枝顿时打开话题,指指瑶草身上的衣衫,开始诉说,昨天鹅黄色,瑶草身上粉蓝色,还有这件大红色,她们姐妹是一模似样一人一件,等等云云。

这是明摆告诉众人,瑶草为了拜寿做了大红礼服,因何未穿,被人夺去了,至于谁多去了,只要有眼睛就明白了。

柯老夫人因为裴家李家宁家三位老夫人齐齐而来,心里高兴得很,笑逐颜开与几位老姐妹说得开心,混没注意这茬。

瑶玉心理有病,却一直竖着耳朵,见裴钰瑶枝边说边瞟着自己,裴钰李小姐宁小姐相互挤眉弄眼,唧唧嬉笑,知道她们肯定在背后笑话自己。

因为当着杨家二舅母,她不的发作,只忍得眼眶发红。

瑶草嘴角弯弯翘起,极力忍住笑意,她虽然不愿意与瑶玉正面交锋丢面子,让祖母借题发挥,却不反对瑶枝暴暴她的丑行。

裴钰这人真不是好相与,虽然瑶草并没有参与笑话之列,架不过裴钰时不时与她咬耳朵,嘻嘻直乐。

其实混没说什么,她不过是给瑶玉,让瑶玉觉得,大家都在鄙视她。

瑶枝受了启发,甚至于边上来回照应的新娘子杨秀雅也悄悄咬起耳朵,眼神还故意瞟着瑶玉。

杨秀雅看了看瑶玉,但笑不语。

瑶枝有欠着身子跟二舅母套近乎。

二舅母看了瑶玉又看瑶枝,笑着直点头。

瑶玉做了缺德事,心里一直紧张兮兮,她不怕柯家人所有人,却怕杨家知道他的底细,眼见二舅与新嫂嫂也在笑话自己,觉得自己收了莫大委屈,看了柯老夫人几次,柯老夫人谈兴正浓也没理她,她终于坐不住了,一声嚎哭,掩面跑了。

柯老夫人此刻方才回神,眼神眼里盯着瑶草瑶枝,瑶草露出迷惘,瑶枝满脸无辜。

柯老夫人只得唤了谷雨去找瑶玉,不就回来,说瑶玉身子不舒服,需要静卧歇息。

裴钰闻言一笑: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大姐身子还真是娇弱啊,昨天也是熬不到跑吃饭就回去躺躺,今日又要静卧,她又长得好,活脱脱就是个病西施呢。

杨家二舅母闻言眉头皱了皱,盯了盯侄女杨秀雅,她可不想娶个病西施儿媳妇。

杨秀雅知道这件事情始末,唯有尴尬一笑,低了头。

柯老夫人却笑道:这个孩子前些天就嚷嚷肚子疼,为了他哥哥娶亲,与我的寿诞方才强撑着,想是贪凉凉了肠胃,平时倒还好。

杨家二舅母勉强笑一笑:倒是大家子孩儿娇嫩,不及我们穷家小户孩子经摔打。

柯老夫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幸亏几位老夫人提起了别的话题,说起某一个老姐妹四十岁的媳妇又添个大胖孙子,大家一笑,缓解尴尬。

瑶枝裴钰等几人只觉得痛快,左右环顾笑得畅快。

却说这边厢走了瑶玉,几位年轻小姐到真正欢笑起来。

正经说起各自在家爱趣闻,又说起各自家里好景致,裴钰甚至相邀瑶草瑶枝了得空去诛仙镇做客。

得知瑶草等即将返回祥符,方才作罢。

却说小姐们说得正高兴,杨家二舅母耍个心眼,叫了瑶枝身边丫头荷花带路去蹬东。

荷香带着二舅母去了柯老夫人房里,却见瑶玉跟哪儿咬牙切齿踩踏地上红礼服,二舅母认得,那正是方才瑶玉还穿在身上拜寿礼服。

小丫头枣花吓得直哭阻止瑶玉道:小姐,您都踩坏了,如何还给二小姐呢?瑶玉劈手给了枣花一个耳光:贱蹄子,你也嘲笑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配穿这样的衣服是不是?枣花边躲边哭:不是,不是啊,小姐,我是怕小姐踩坏了衣服,不好跟二夫人二小姐交代!瑶玉索性在衣服上踩了几脚:我就是踩烂,哼,她们不叫我高兴,我也不叫他们得意,跟我斗,我整不死她。

二舅母气得脑门突突直跳,这就是姑母嘴里所说贤良淑德,贞静温婉?这是跟我杨家做亲,还是作仇?二舅母正在愣神,忽见瑶玉把头上首饰也往地上乱丢,连同二舅母给她插得赤金扁钗也一股脑丢在地上,随即跳起脚来乱蹦乱踩。

桂花再次扑上去抱住瑶玉:小姐,快些停下来,踩不得啊。

瑶玉抬手又是一个耳光,怒道:你是什么动什么,也敢拉扯我?瑶枝贱人给你什么好处,要你来替她心疼东西?枣花捂住脸颊,指着地上:不是啊,小姐,亲家太太送小姐的金钗啊,踩坏了可怎么得了呢!二舅母家本不十分豪富,这扁钗看着厚实并非实心,乃是中间空心的外面雕花。

瑶玉几脚下去,已经踩扁了。

此刻听了枣花之话,忙躬身捡起,已经悔之不及,抬脚就踢了枣花一脚:你个贱蹄子,死蹄子,你怎不早说,现在怎么办啊?二舅母再也看不去了,折身回了正堂戏台前,那脸色黑的能拧下墨汁来。

柯老夫人很快发觉二侄媳妇面色有异,是了谷雨悄悄动问。

二舅母岂能实言,只说自己旧疾发作,有些头疼。

柯老夫人忙叫二舅母躺躺去,二舅母拜寿拒绝了:老毛病了,不碍的,请谷雨姑娘到杯热茶与我就好。

一时午宴开席,众人落座,几位柯老夫人老姐妹围坐一席,又有杨家舅母也是贵客,也在柯老夫人一席就坐,瑶草等小姐们一桌,柯家老爷们则在外院大花厅宴客。

柯家三位夫人以及新进门的少奶奶杨秀雅,则在一边伺候汤菜。

二舅母眼神略一逡巡,忽然笑对柯老夫人言道:大侄女因何不见?昨日仓促,那金钗太过简薄,我预备再送侄女儿一直传家玉镯子!也想听她该改口。

说着抬起手腕,一只碧莹莹的桌子衬得二舅母手腕子粉嫩粉嫩。

王氏闻言眉开眼笑,柯老夫人莛了十分欢喜,忙吩咐谷雨:快去将大小姐请来,就说二舅母要见她,原不是什么大毛病,躺了这一会子也该松快了。

苏氏瑶枝母女只觉得气恼,暗恨二舅母有眼不识金镶玉。

却说谷雨去了一会,独子归来,眼神十分闪烁,不敢面对二舅母,低头回道:大小姐说,她没胃口,请二舅母谅解,镯子她心领了,还请二舅母留着自己享受。

王氏恨不得去打烂瑶玉的头,竟然把财富往外推,疯了还是傻了?二舅母心里冷笑,脸上却笑微微的:看来这大侄女是不喜欢我这个二舅母啊! 柯老夫人顿时变了脸,吩咐古语道:不吃饭也来做做,长辈慧赐,岂能推脱?一时瑶玉被谷雨强行带来,众人见她还了衣衫,梳了寻常云髻,只觉奇怪。

王氏以为谁强迫瑶玉托了礼服:你怎么这个打扮?礼服呢?柯老夫人也道:谁叫你换的?这婆媳一个心思,以为瑶玉被人逼迫了。

心里不免大怒:是谁好大胆子,我已经说了这是不许再提,过了今天再说,是谁竟然这样胆大妄为,敢逆虎须?瑶玉一窘,嗫喏道:我刚刚躺一躺,头发有些不方便,因而就换下了,再梳头又怕长亲们等待太久,因而就简易梳妆了。

柯老夫人闻言十分满意,伸手道:过来我看看,嗯,气色不错,都好了呢?瑶玉盈盈一福身:写祖母挂牵,孙女舒服多了。

说着假意轻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却有些不舒服。

柯老夫人把瑶玉轻轻一推到了二舅母面前:见过你二舅母。

瑶玉满脸娇羞,再次盈盈福身,口称:侄女儿见过二舅母。

杨家二舅母点头道:嗯,乖,哦,是这样,昨儿下去,成儿只说我不该,说那扁头金钗太过老气,侄女儿带着不好看,我一想也对,今日就特特问你大嫂子寻了这跟流苏凤头钗,替换昨日那根老钗子。

柯老夫人见二舅母手上一直米珠流苏凤头钗,金光闪闪,心里说不尽的欢喜,王氏也是一样,唯有瑶玉冷汗涔涔。

二舅母却不管这些,说着话要给瑶玉换钗子,满头寻找不见昨日扁头钗,奇道:噫,刚刚还在呢,如何转眼不见了,侄女儿不喜欢呢,正好换这一只金凤钗。

说这话把凤钗插在瑶玉头上,转脸问她要拿扁头钗。

瑶玉此刻正把那钗缩在袖口里,哪里敢拿出来。

荷花知道首尾,故意上前劝说:大姑娘敢是害羞了,就拿出来吧。

说这话故意一摇晃瑶玉衣袖:大小姐快写吧,我们还想听您改口呢!说之这一摇晃不打紧,只听叮的一声,扁头钗子掉在了地上,荷花忙着拾起,抵换瑶玉:大小姐恕罪!瑶玉顿时脸色煞白。

二舅母却快手结果金钗,随即气得浑身颤抖,不看瑶玉,转脸瞧着柯老夫人:大姑母,这是什么话说的,总不喜欢与杨家结亲,直言相告就是了,何必拿东西撒气?柯老夫人正笑着,忽听转了风向,满眼疑惑瞧着自己侄媳妇:你说的什么话?糊涂呢?二舅母紧紧握着拳走到柯老夫人面前慢慢摊开,但见昨日看着厚实富贵的金钗,如今成了扁扁一张纸了,上面还坑坑洼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拿脚踩了的。

柯老夫人迅速把金钗缩进袖口里笑着一拉侄儿媳妇:先吃饭吧,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答复。

二舅母满心不悦,却也不好搅扰了姑母寿宴,那样她回家去丈夫不会答应,自己有理变成无理了。

一时二舅母回座,柯老夫人打起精神招呼各位老夫人老姐妹老妯娌,饮酒吃菜。

刚才一幕大家已经心知肚明,酒宴很快就结束了,任是柯老夫人强留大家看戏,大家都说家中还有事,不能再耽搁。

这也是给主家面子,柯老夫人只得作罢。

送别众宾客,柯老夫人怒气冲冲回了卧房外套间坐定。

二舅母上座,柯家三位夫人站在柯老夫人身后。

瑶草瑶枝相携开溜,却被柯老夫人留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打算,瑶枝瑶草只得诚惶诚恐留下了,两人私下叫唤眼神,心里直嘀咕,祖母别是又想祸水旁引,想让自己们顶缸吧。

柯老夫人盯着瑶玉厉声问道:瑶玉,告诉祖母,这钗子怎么回事?很跟你舅母猜测一般,你不喜欢?瑶玉哪里敢说自己所踩,想着自己很可能会被杨家退亲,吓得盈盈哭泣:回祖母,我也不知道,孙女刚刚在睡觉,钗子,钗子是桂花帮忙收拣的。

桂花一听,惊恐的叫了一声:小姐啊?您怎么这样诬陷小婢,小婢如何担得起呢?明明就是您自己......瑶玉见桂花想要泄露天机,抽空狠狠一瞪眼,桂花便吓得浑身颤抖闭了嘴,主子方才之话犹在耳边,倘若自己胆敢泄露实情,明天就买自己进窑子。

可是,桂花也不敢应承下来,柯老夫人也说了,要把自己买的外省去。

桂花贱命一条,左右为难。

为了自己不遭罪,她忽然拔地而起,冲着去撞门方,却被王氏一把抓住,轮圆了胳膊打了一个耳光:你个贱人,竟然敢陷害主子,还想逃,说,谁指使你的。

桂花顿时耳朵嗡的一声,仰头就倒,昏死过去了。

二舅母却起身一笑,对着柯老夫人一福身:大姑母,事情真相,侄媳妇约莫猜得到,如今大姑母府上非比往日,乃是官宦人家,县令侄女儿,的却不是贫困之家高攀得起,强扭的瓜不甜,就请姑母做主,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说起来这事也简单,原本也没过定,就请侄女儿原物奉还我杨家之物,婚姻之事就当从未提过。

说着一努嘴,她身边的小丫头走到瑶玉跟前伸出了手。

瑶玉把凤钗紧紧握在手里,似乎握紧了凤钗就握住了与杨家婚事,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柯老夫人怯怯唤道:祖母?柯老夫人也是不想退亲的,因一抬手道:哎,侄儿媳妇这是什么话,一早说好的婚事哪能变呢?你还是一旁静坐,听我问个清楚明白。

二舅母摇头,指着桂花道:为了这桩婚事,这个丫头差点没了命,看起来这桩婚事委实......说这话闭一闭眼睛,而后言道:姑母,事情始末究竟,我已经知之甚详,姑母若想知道,就问方才领我蹬东那个小丫头吧,此乃是姑母家务事,侄儿媳妇家有急事,这就告辞。

转身走过瑶玉身边,却见瑶玉握紧了金钗直摇头。

二舅母一笑道:这钗子不退也罢,原是你大嫂的东西,我不过随手借用,这直被侄女儿践踏的扁钗,乃是我的陪嫁之物,我是真心要聘侄女儿,无奈侄女儿不乐意,也是缘法不到,罢了。

二舅母说罢再一拜:改日再来拜会姑母,给姑母赔罪。

言罢这话,二舅母携怒而出。

柯家小公主瑶玉,愣愣瞧着手里凤钗,忽然恶狠狠砸在嫂嫂杨秀雅身上:你竟然联合外人来骗我,你好啊!转头冲了出去。

柯老夫人连喊几声侄媳妇,无奈,一贯自己尊崇尤佳的侄儿媳妇头也不回去了。

这叫一项高高在上的柯老夫人如何受得了,只觉得胸口发闷。

忽见连累自己颜面扫地罪魁祸首瑶玉,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这般撒泼,只觉得自己金灿灿的人生轰然坍塌,顿时喉头一腥,眼前一花,仰头就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瑶枝今日,想想自己过去,瑶草只觉寒心,忙着与灵芝合力把瑶枝从怡安堂后门扶出去,避过杨家母子与新奶奶杨秀雅,从后侧门回到了瑶草小院里。

瑶枝只是哀哀哭泣,水不喝,人不理。

瑶草灵芝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安慰于她,只是一旁陪着叹息,责备瑶玉,帮着瑶枝顺气,间或递敷子与她擦拭眼泪。

瑶枝哭了许久,所有情绪大约发泄光了,终于被瑶草劝住不哭了,瑶草忙着递水与她,想着该梳妆打扮拜寿去了。

方要开口,瑶枝忽然发狠道:我要报仇!瑶草讶然:报仇?如何报仇?瑶枝原本停住眼泪有肆意滑落,抽泣道:我要,我要,我要抢了大表哥,我要叫瑶玉伤心欲绝,求诉无门。

瑶草与灵芝一边安慰她不要再哭了,眼睛红肿不好看更要输了。

心里都觉得这个报仇方法难度有点大。

一来瑶草已经得到了柯老夫人杨二舅母认可;二来瑶玉已经先生夺人得到杨秀成青眼。

三来,就样貌,瑶枝稍逊瑶玉,男儿自来重颜色。

瑶枝见瑶草不做声,又哭了:连你也不信我?是不是觉得我是一滩烂泥糊不上墙?瑶草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觉得你比瑶玉好多了,只可惜,我也不是大表哥呢。

瑶枝又哭了。

瑶草无奈,这般哭下去,瑶枝的眼睛更不能见人了,长时间不去露面拜寿,说不得祖母迁怒,自己也要遭池鱼之祸。

只得把礼服找出来:别哭了,不是要抢表哥吗,快来换衣服呀。

等换好了红色礼服,瑶枝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了,忽然把衣服脱了,瑶草慌忙拉住:你干什么?瑶枝道:我穿这身越看越像贱人瑶玉,我怎么能像瑶玉呢,太恶心了。

瑶草顿时无语了。

为了安抚瑶枝,瑶草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们一致,索性穿黄色,把风头让给瑶玉算了。

瑶枝却发了执拗:不,你穿那套粉蓝色最好了,你穿粉蓝色,我穿黄色吧。

说着又哭了:反正我娘也说我长得丑,无所谓。

瑶草灵芝顿时笑了,瑶草劝道:你真是,你娘是为你出气,说得反话,明指着你,其实骂的瑶玉与......与别人。

瑶枝眼里泪水似露珠儿一般颗颗滑落,脸上却有了笑意:真的呢,我娘没嫌弃我?瑶草忙道:真的,快些穿戴起来,不然我们大家都得挨骂了。

瑶草依言穿了粉蓝色,梳了个素常云髻,鬓边簪了粉蓝色宝石簪花,依然用银丝蓝宝发带绑了头发。

瑶枝刚换好了鹅黄衫子,忽然发了疯,几下子脱下衫子道:我换红色衣衫,灵芝姐姐快些帮我改头发,我也要飞仙髻。

灵芝看眼瑶草,瑶草劝道:算了,何必自己找气怄?瑶枝便道:你们不许,我就不去了。

说着往床上一躺不动了。

瑶草想想也是,本来已经闹翻了,再低头也于事无补了。

遂一狠心,认了命:好好好,二姐起来吧,都依你。

瑶草灵芝一阵手忙脚乱,青果青叶枣花荷花,一个个大了鸡血似的兴奋,似乎都支持瑶枝一出,瑶玉就要落马似的。

瑶草怕瑶枝失望,不免未雨绸缪:抢不过来也没关系,咱们迷倒杨二少,也是一样呢,听说那家伙读书也不错。

灵芝只笑:这话说得,只有杨家人读书呢!瑶草也笑了:别人我也不认识呀,拢共就认得大表哥于二表哥,要不,灵芝姐姐说个好的来。

瑶枝噗哧一笑:正是,天下又不止他杨家一个读书郎。

也罢,抢不来,我恶心恶心她。

她想一枝独秀,我偏要与之争锋,她是小偷,我是正牌,谁怕谁呀!瑶草见瑶枝好了,准备相携出去,熟料瑶枝又坐下了:我不去了,你看我这眼睛,兔子似的,怎么见人啊。

灵芝瞧了一下笑道:无妨,不是很严重,快些闭眼,用冷水敷一敷,片刻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怡安堂折子戏开锣之前,瑶枝瑶草闪亮登场拜寿来了。

瑶草一身粉蓝,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似个精灵仙子。

瑶枝与瑶玉一样的打扮,同样大红礼服红宝头饰飞仙髻,虽然瑶玉眉眼更胜一筹,远远看去并无分别,就似一对并蹄红莲。

瑶玉一见瑶枝与自己一般无二打扮,顿时脸色大变,红里透白的俏脸,瞬间透了青紫。

瑶草瑶枝慢慢走近柯老夫人,在织花地摊上盈盈跪倒三叩首:孙女瑶草(瑶枝)给祖母拜寿,祝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柯老夫人忙叫搀起,一人给了一个红包。

瑶草瑶枝又盈盈福了一圈圈,拜见各亲朋好友家的夫人奶奶。

得了一箩筐‘乖,乖,乖,’‘好孩子啊’,‘真俊啊’。

柯老夫人觉得脸上很光彩,笑盈盈道:快些入座,要开戏了。

瑶草瑶枝正要入座,旁边一人忽道:三小姐,坐我这儿,噫,奇怪呢,你们三姊妹,她们一般样儿都穿红,怎么就你一人穿粉蓝呢?瑶草闻言抬头,不是裴钰是谁?再看左右,宁小姐李小姐赫然在座。

心头顿时明了,这丫头大约了解了一鳞半爪,挑祸来了,想报昨日一箭之仇。

眼角瞟着祖母拧起眉头,瑶草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忙道:我肤色不好,穿红色不好看,我娘亲说我传粉蓝色最衬,所以就这样了。

裴钰还要追底,裴家老夫人瞧了孙女一眼淡淡笑道:这孩子,兀自话多呢?喜欢妹妹,也得叫人落了座呢!裴钰冲祖母皱皱鼻子,闭了嘴。

只拉瑶草瑶枝灵芝三人就坐。

一时台上开锣,台下人接着锣鼓声掩盖,各自开始拉呱。

裴钰昨日受了瑶玉气,虽然之前被两下祖母牵着拉了手,哪里轻易忘得掉,瞟着瑶玉得意洋洋,心里直来气,眼珠转悠着想套瑶草,无奈瑶草左右言他,就是不上当。

裴钰见瑶草狡黠,另辟蹊径撩拨瑶枝:你这衣服真好看,哪儿裁缝?手艺真好!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瑶枝看裴钰手越看越顺延,不由因为知己,笑道:好看吗?那当然,我三婶请了汴京城里做好的裁缝来家里为我与三妹量身定做,带着三四个徒弟,前后花将近一个月呢!裴钰嘻嘻笑着:哦,一套衣服而已,怎么这么久?瑶枝顿时打开话题,指指瑶草身上的衣衫,开始诉说,昨天鹅黄色,瑶草身上粉蓝色,还有这件大红色,她们姐妹是一模似样一人一件,等等云云。

这是明摆告诉众人,瑶草为了拜寿做了大红礼服,因何未穿,被人夺去了,至于谁多去了,只要有眼睛就明白了。

柯老夫人因为裴家李家宁家三位老夫人齐齐而来,心里高兴得很,笑逐颜开与几位老姐妹说得开心,混没注意这茬。

瑶玉心理有病,却一直竖着耳朵,见裴钰瑶枝边说边瞟着自己,裴钰李小姐宁小姐相互挤眉弄眼,唧唧嬉笑,知道她们肯定在背后笑话自己。

因为当着杨家二舅母,她不的发作,只忍得眼眶发红。

瑶草嘴角弯弯翘起,极力忍住笑意,她虽然不愿意与瑶玉正面交锋丢面子,让祖母借题发挥,却不反对瑶枝暴暴她的丑行。

裴钰这人真不是好相与,虽然瑶草并没有参与笑话之列,架不过裴钰时不时与她咬耳朵,嘻嘻直乐。

其实混没说什么,她不过是给瑶玉,让瑶玉觉得,大家都在鄙视她。

瑶枝受了启发,甚至于边上来回照应的新娘子杨秀雅也悄悄咬起耳朵,眼神还故意瞟着瑶玉。

杨秀雅看了看瑶玉,但笑不语。

瑶枝有欠着身子跟二舅母套近乎。

二舅母看了瑶玉又看瑶枝,笑着直点头。

瑶玉做了缺德事,心里一直紧张兮兮,她不怕柯家人所有人,却怕杨家知道他的底细,眼见二舅与新嫂嫂也在笑话自己,觉得自己收了莫大委屈,看了柯老夫人几次,柯老夫人谈兴正浓也没理她,她终于坐不住了,一声嚎哭,掩面跑了。

柯老夫人此刻方才回神,眼神眼里盯着瑶草瑶枝,瑶草露出迷惘,瑶枝满脸无辜。

柯老夫人只得唤了谷雨去找瑶玉,不就回来,说瑶玉身子不舒服,需要静卧歇息。

裴钰闻言一笑: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大姐身子还真是娇弱啊,昨天也是熬不到跑吃饭就回去躺躺,今日又要静卧,她又长得好,活脱脱就是个病西施呢。

杨家二舅母闻言眉头皱了皱,盯了盯侄女杨秀雅,她可不想娶个病西施儿媳妇。

杨秀雅知道这件事情始末,唯有尴尬一笑,低了头。

柯老夫人却笑道:这个孩子前些天就嚷嚷肚子疼,为了他哥哥娶亲,与我的寿诞方才强撑着,想是贪凉凉了肠胃,平时倒还好。

杨家二舅母勉强笑一笑:倒是大家子孩儿娇嫩,不及我们穷家小户孩子经摔打。

柯老夫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幸亏几位老夫人提起了别的话题,说起某一个老姐妹四十岁的媳妇又添个大胖孙子,大家一笑,缓解尴尬。

瑶枝裴钰等几人只觉得痛快,左右环顾笑得畅快。

却说这边厢走了瑶玉,几位年轻小姐到真正欢笑起来。

正经说起各自在家爱趣闻,又说起各自家里好景致,裴钰甚至相邀瑶草瑶枝了得空去诛仙镇做客。

得知瑶草等即将返回祥符,方才作罢。

却说小姐们说得正高兴,杨家二舅母耍个心眼,叫了瑶枝身边丫头荷花带路去蹬东。

荷香带着二舅母去了柯老夫人房里,却见瑶玉跟哪儿咬牙切齿踩踏地上红礼服,二舅母认得,那正是方才瑶玉还穿在身上拜寿礼服。

小丫头枣花吓得直哭阻止瑶玉道:小姐,您都踩坏了,如何还给二小姐呢?瑶玉劈手给了枣花一个耳光:贱蹄子,你也嘲笑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配穿这样的衣服是不是?枣花边躲边哭:不是,不是啊,小姐,我是怕小姐踩坏了衣服,不好跟二夫人二小姐交代!瑶玉索性在衣服上踩了几脚:我就是踩烂,哼,她们不叫我高兴,我也不叫他们得意,跟我斗,我整不死她。

二舅母气得脑门突突直跳,这就是姑母嘴里所说贤良淑德,贞静温婉?这是跟我杨家做亲,还是作仇?二舅母正在愣神,忽见瑶玉把头上首饰也往地上乱丢,连同二舅母给她插得赤金扁钗也一股脑丢在地上,随即跳起脚来乱蹦乱踩。

桂花再次扑上去抱住瑶玉:小姐,快些停下来,踩不得啊。

瑶玉抬手又是一个耳光,怒道:你是什么动什么,也敢拉扯我?瑶枝贱人给你什么好处,要你来替她心疼东西?枣花捂住脸颊,指着地上:不是啊,小姐,亲家太太送小姐的金钗啊,踩坏了可怎么得了呢!二舅母家本不十分豪富,这扁钗看着厚实并非实心,乃是中间空心的外面雕花。

瑶玉几脚下去,已经踩扁了。

此刻听了枣花之话,忙躬身捡起,已经悔之不及,抬脚就踢了枣花一脚:你个贱蹄子,死蹄子,你怎不早说,现在怎么办啊?二舅母再也看不去了,折身回了正堂戏台前,那脸色黑的能拧下墨汁来。

柯老夫人很快发觉二侄媳妇面色有异,是了谷雨悄悄动问。

二舅母岂能实言,只说自己旧疾发作,有些头疼。

柯老夫人忙叫二舅母躺躺去,二舅母拜寿拒绝了:老毛病了,不碍的,请谷雨姑娘到杯热茶与我就好。

一时午宴开席,众人落座,几位柯老夫人老姐妹围坐一席,又有杨家舅母也是贵客,也在柯老夫人一席就坐,瑶草等小姐们一桌,柯家老爷们则在外院大花厅宴客。

柯家三位夫人以及新进门的少奶奶杨秀雅,则在一边伺候汤菜。

二舅母眼神略一逡巡,忽然笑对柯老夫人言道:大侄女因何不见?昨日仓促,那金钗太过简薄,我预备再送侄女儿一直传家玉镯子!也想听她该改口。

说着抬起手腕,一只碧莹莹的桌子衬得二舅母手腕子粉嫩粉嫩。

王氏闻言眉开眼笑,柯老夫人莛了十分欢喜,忙吩咐谷雨:快去将大小姐请来,就说二舅母要见她,原不是什么大毛病,躺了这一会子也该松快了。

苏氏瑶枝母女只觉得气恼,暗恨二舅母有眼不识金镶玉。

却说谷雨去了一会,独子归来,眼神十分闪烁,不敢面对二舅母,低头回道:大小姐说,她没胃口,请二舅母谅解,镯子她心领了,还请二舅母留着自己享受。

王氏恨不得去打烂瑶玉的头,竟然把财富往外推,疯了还是傻了?二舅母心里冷笑,脸上却笑微微的:看来这大侄女是不喜欢我这个二舅母啊! 柯老夫人顿时变了脸,吩咐古语道:不吃饭也来做做,长辈慧赐,岂能推脱?一时瑶玉被谷雨强行带来,众人见她还了衣衫,梳了寻常云髻,只觉奇怪。

王氏以为谁强迫瑶玉托了礼服:你怎么这个打扮?礼服呢?柯老夫人也道:谁叫你换的?这婆媳一个心思,以为瑶玉被人逼迫了。

心里不免大怒:是谁好大胆子,我已经说了这是不许再提,过了今天再说,是谁竟然这样胆大妄为,敢逆虎须?瑶玉一窘,嗫喏道:我刚刚躺一躺,头发有些不方便,因而就换下了,再梳头又怕长亲们等待太久,因而就简易梳妆了。

柯老夫人闻言十分满意,伸手道:过来我看看,嗯,气色不错,都好了呢?瑶玉盈盈一福身:写祖母挂牵,孙女舒服多了。

说着假意轻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却有些不舒服。

柯老夫人把瑶玉轻轻一推到了二舅母面前:见过你二舅母。

瑶玉满脸娇羞,再次盈盈福身,口称:侄女儿见过二舅母。

杨家二舅母点头道:嗯,乖,哦,是这样,昨儿下去,成儿只说我不该,说那扁头金钗太过老气,侄女儿带着不好看,我一想也对,今日就特特问你大嫂子寻了这跟流苏凤头钗,替换昨日那根老钗子。

柯老夫人见二舅母手上一直米珠流苏凤头钗,金光闪闪,心里说不尽的欢喜,王氏也是一样,唯有瑶玉冷汗涔涔。

二舅母却不管这些,说着话要给瑶玉换钗子,满头寻找不见昨日扁头钗,奇道:噫,刚刚还在呢,如何转眼不见了,侄女儿不喜欢呢,正好换这一只金凤钗。

说这话把凤钗插在瑶玉头上,转脸问她要拿扁头钗。

瑶玉此刻正把那钗缩在袖口里,哪里敢拿出来。

荷花知道首尾,故意上前劝说:大姑娘敢是害羞了,就拿出来吧。

说这话故意一摇晃瑶玉衣袖:大小姐快写吧,我们还想听您改口呢!说之这一摇晃不打紧,只听叮的一声,扁头钗子掉在了地上,荷花忙着拾起,抵换瑶玉:大小姐恕罪!瑶玉顿时脸色煞白。

二舅母却快手结果金钗,随即气得浑身颤抖,不看瑶玉,转脸瞧着柯老夫人:大姑母,这是什么话说的,总不喜欢与杨家结亲,直言相告就是了,何必拿东西撒气?柯老夫人正笑着,忽听转了风向,满眼疑惑瞧着自己侄媳妇:你说的什么话?糊涂呢?二舅母紧紧握着拳走到柯老夫人面前慢慢摊开,但见昨日看着厚实富贵的金钗,如今成了扁扁一张纸了,上面还坑坑洼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拿脚踩了的。

柯老夫人迅速把金钗缩进袖口里笑着一拉侄儿媳妇:先吃饭吧,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答复。

二舅母满心不悦,却也不好搅扰了姑母寿宴,那样她回家去丈夫不会答应,自己有理变成无理了。

一时二舅母回座,柯老夫人打起精神招呼各位老夫人老姐妹老妯娌,饮酒吃菜。

刚才一幕大家已经心知肚明,酒宴很快就结束了,任是柯老夫人强留大家看戏,大家都说家中还有事,不能再耽搁。

这也是给主家面子,柯老夫人只得作罢。

送别众宾客,柯老夫人怒气冲冲回了卧房外套间坐定。

二舅母上座,柯家三位夫人站在柯老夫人身后。

瑶草瑶枝相携开溜,却被柯老夫人留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打算,瑶枝瑶草只得诚惶诚恐留下了,两人私下叫唤眼神,心里直嘀咕,祖母别是又想祸水旁引,想让自己们顶缸吧。

柯老夫人盯着瑶玉厉声问道:瑶玉,告诉祖母,这钗子怎么回事?很跟你舅母猜测一般,你不喜欢?瑶玉哪里敢说自己所踩,想着自己很可能会被杨家退亲,吓得盈盈哭泣:回祖母,我也不知道,孙女刚刚在睡觉,钗子,钗子是桂花帮忙收拣的。

桂花一听,惊恐的叫了一声:小姐啊?您怎么这样诬陷小婢,小婢如何担得起呢?明明就是您自己......瑶玉见桂花想要泄露天机,抽空狠狠一瞪眼,桂花便吓得浑身颤抖闭了嘴,主子方才之话犹在耳边,倘若自己胆敢泄露实情,明天就买自己进窑子。

可是,桂花也不敢应承下来,柯老夫人也说了,要把自己买的外省去。

桂花贱命一条,左右为难。

为了自己不遭罪,她忽然拔地而起,冲着去撞门方,却被王氏一把抓住,轮圆了胳膊打了一个耳光:你个贱人,竟然敢陷害主子,还想逃,说,谁指使你的。

桂花顿时耳朵嗡的一声,仰头就倒,昏死过去了。

二舅母却起身一笑,对着柯老夫人一福身:大姑母,事情真相,侄媳妇约莫猜得到,如今大姑母府上非比往日,乃是官宦人家,县令侄女儿,的却不是贫困之家高攀得起,强扭的瓜不甜,就请姑母做主,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说起来这事也简单,原本也没过定,就请侄女儿原物奉还我杨家之物,婚姻之事就当从未提过。

说着一努嘴,她身边的小丫头走到瑶玉跟前伸出了手。

瑶玉把凤钗紧紧握在手里,似乎握紧了凤钗就握住了与杨家婚事,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柯老夫人怯怯唤道:祖母?柯老夫人也是不想退亲的,因一抬手道:哎,侄儿媳妇这是什么话,一早说好的婚事哪能变呢?你还是一旁静坐,听我问个清楚明白。

二舅母摇头,指着桂花道:为了这桩婚事,这个丫头差点没了命,看起来这桩婚事委实......说这话闭一闭眼睛,而后言道:姑母,事情始末究竟,我已经知之甚详,姑母若想知道,就问方才领我蹬东那个小丫头吧,此乃是姑母家务事,侄儿媳妇家有急事,这就告辞。

转身走过瑶玉身边,却见瑶玉握紧了金钗直摇头。

二舅母一笑道:这钗子不退也罢,原是你大嫂的东西,我不过随手借用,这直被侄女儿践踏的扁钗,乃是我的陪嫁之物,我是真心要聘侄女儿,无奈侄女儿不乐意,也是缘法不到,罢了。

二舅母说罢再一拜:改日再来拜会姑母,给姑母赔罪。

言罢这话,二舅母携怒而出。

柯家小公主瑶玉,愣愣瞧着手里凤钗,忽然恶狠狠砸在嫂嫂杨秀雅身上:你竟然联合外人来骗我,你好啊!转头冲了出去。

柯老夫人连喊几声侄媳妇,无奈,一贯自己尊崇尤佳的侄儿媳妇头也不回去了。

这叫一项高高在上的柯老夫人如何受得了,只觉得胸口发闷。

忽见连累自己颜面扫地罪魁祸首瑶玉,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这般撒泼,只觉得自己金灿灿的人生轰然坍塌,顿时喉头一腥,眼前一花,仰头就倒了。

新仇旧恨柯老夫人一倒,顿时天下大乱起来,苏氏忙着上前替柯老夫人掐人中,方氏替柯老夫人抹背顺气,谷雨拿了一瓶薄荷花露给柯老夫人抹在鼻翼太阳穴上。

大少奶奶杨秀雅跟瑶草瑶枝们一样,吓得面色煞白,三人一声声叫唤:祖母,祖母,醒醒啊…….这也难怪,杨秀雅也是个刚刚及笄的女儿家呢。

却说瑶草瑶枝等人,一个个眼睛盯着柯老夫人,忧心忡忡,可千万别……却谁也不敢说出那个字儿。

唯有王氏忧心瑶玉,却又不敢出去寻找,唯一小丫头桂花可以使唤,却又被她打晕了,无奈何只得乘着众人抢救柯老夫人忙乱空隙,挨到门边,想使唤瑶**母,却不见半个人影,心下直着急。

其实瑶**母早追着瑶玉去了,只是王氏平日为人歹毒,瑶枝瑶玉的丫头乳母不愿意搭理她,一个个故作忧心,既不理会王氏托她们寻人请求,也不告诉她瑶**母去向。

却说怡安堂这边一阵忙乱抢救柯老夫人,外边厢早有老刘头去通知正在满场敬酒的柯老爷子父子们,以及柯家孙少爷柯家为兄弟。

老刘头是二爷三爷奶公,他与柯家老夫妻可是一辈子的交情,虽是主仆,却情同骨肉了。

他因为气愤,路上直言相告柯老夫人发病因由,被大小姐气病了。

柯老爷子当即就骂了柯大爷:你取得好老婆,养得好女儿。

柯大爷这些天正在怨恨爹娘替自己聘了这么个无德无能的母老虎,当即心下不悦,还不是爹娘看着好么?可是却不敢丝毫犟嘴,低头一个劲儿检错:都是儿子不孝,爹爹息怒,儿子纵有天大错容后再说,还是先去看看娘吧。

柯家为兄弟也一边劝着。

柯二爷这里已经忙忙去请自己岳父苏老爷子来。

亲戚面前,柯老爷子只得收起怒气,父子们一起往怡安堂而来。

彼时,柯老夫人已经悠悠醒转。

苏老爹一番请脉,脸色比之先前缓和了些:尚好,只是激怒攻心而已,不过而后亲家太太须得谨记,切勿大喜大悲,与身子有碍。

柯老夫人点头道声谢谢,一颗泪珠滚落耳畔。

瑶草站的最近,忙一伸手替她擦去了。

瑶枝抖索着地上茶水:祖母,您喝口茶水润润可好?谁料柯老夫人偏过脸去,闭上眼睛:你们去吧,我自躺躺。

苏老爹挥挥手:嗯,亲家太太的却需要静养,大家散开去,人多了空气不顺畅。

瑶枝无端被祖母厌弃,眼泪扑簌簌滑落,倔强的挺立着脊背,盯着柯老夫人后脑勺,不愿意离开。

苏氏一咬牙准备强托她出去,瑶草怕她们一闹腾更加激怒祖母,现在实在不是说理之时。

便对二伯母一笑:我来劝说。

回头瞧着瑶枝油盐不进模样,瑶草无奈之下只得靠近她耳语道:祖母更恼那个呢。

瑶枝泪眼婆娑抬头,盯着瑶草询问,瑶草一点头儿,瑶枝这才一吸鼻子泄了气,任由瑶草拉着一起福身退出去了。

却说瑶草带着瑶枝返回自己院落,青果、青叶、枣花、荷花等服侍各自主子洗漱宽衣歇晌不提。

瑶草昨天到今日,操心劳力,实在累得够呛,脑袋浦一沾上枕头就睡熟了。

瑶枝也是一般。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瑶草被人推醒,就听青果青叶一边急切嚷嚷: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这会儿正跟夫人吵嚷呢。

瑶草顿时清醒,爹爹回来了?还跟娘吵架?这可不得了,一群母老虎虎视眈眈,外加一只狐狸精,爹爹这一回来,说不得三房就此颠覆了。

完了,完了!瑶草心里直叫苦,慌忙起身:快快快,快些帮我梳妆,怎不早些来叫?爹爹什么时候回的?为何与夫人吵起来?青果青叶一边服侍瑶草梳洗,一边言道:老爷刚回不久,进门直接去了老夫人院子里,再出来就怒气冲冲跟夫人杠上了,具体为的何事,我们也不知道,莲香传信,叫小姐急去救驾。

瑶草这一听更急了,等不及细细梳妆,随意挽个发髻就往前面母亲房屋去了。

隐约听得母亲方氏哭诉:老爷这话是说我不该帮助二房罗,那好,这次走我不带瑶枝就是了,回头再把三儿送回来,是不是这样她们就高兴了?满意了?柯三爷顿时气极:夫人这话差矣,我何曾言说不许你帮助二房了?只是说你不该做的这般明显,这次娘生病,起因就是一套衣服,简直是得不偿失吗!我的意思,夫人就做一套与瑶玉,岂不是万事大吉?左不过百十两银子,又不差这些许银子,何必这样鸡飞狗跳?瑶草正在此时到了门口,问听此话,只觉得血往上涌,瞬间满脸做烧:这些无耻的东西,竟然把脏盆子栽到母亲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瑶草心里瞬间拿定了主意,看来是该解开这些人的丑恶嘴脸,让爹爹瞧一瞧他所濡慕之人倒是怎样人等。

瑶草握握拳头,深深吸口气,目示青果通报。

随着青果通传,莲香打起帘子,屋里方氏与柯三爷十分默契住了声气。

瑶草进门走上前去盈盈一福身:女儿见过爹爹母亲,给爹爹母亲请安。

柯三爷似乎想缓和一下脸色,不料脸色太丑,一时僵硬,笑得实在恐怖:唔,起来说话。

方氏也按按眼角:一旁坐下。

瑶草却没落座,而是接手秋云工作,替父亲母亲奉上茶水。

而后一笑言道:爹爹方才之话,女儿已经听见了,不是女儿要替母亲辩白,爹爹实在冤枉母亲了。

柯三爷脸色一滞:此乃大人之事,你小孩子不懂,休要参合。

瑶草忍住怒气,脸上维持着甜笑,乖巧的站在柯三爷身后替柯三爷捶背,道:女儿虽小,却也跟着爷爷读了这几年圣贤书,爷爷曾经教过女儿,‘君虽尊,以黑为白臣不能听,父虽亲,以白为黑子不能从,’说的是人要有风骨,要懂道理,明是非,不能人云亦云。

女儿虽不是男儿郎,且也时时警惕自己,不能辜负祖父教导,更不希望父亲被人误导,以偏盖全,误会了母亲。

父亲想想,母亲这些年上下周全,何曾吝惜过银钱?祖父也说过,话不说不透,理不辨不明,爹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方氏嫁入柯家,的却说得上贤良淑德,这话柯三爷不能反驳。

且瑶草抬出祖父,柯三爷不好再僵硬阻止瑶草,只得勉强言道:嗯,你祖父说的不错,我儿理会也不差。

瑶草手上加了劲儿,嘴里也不空闲:谢爹爹夸奖。

要说礼服之事,母亲虽然没有替大姐准备,之前却派人送了各色锦缎尺头回家给祖母,就是让祖母替家中之人缝制寿宴礼服之用。

至于大姐,祖母也请了本地最好的裁缝替她缝制一套粉色礼服,只是大姐觉得式古板,不及汴京师傅手艺新潮,所以强抢了瑶枝礼服,且二姐经过祖母劝说,也将衣服让与大姐。

昨日至今日,从婚宴到寿宴,甚至大姐与杨家表哥定亲,祖母一直都是高高兴兴。

祖母今日生病实在与母亲不相干,爹爹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明白了。

柯三爷狐疑看着瑶草,心中回忆刚刚王氏所说,方氏不仅给瑶草瑶枝缝制大红礼服,还配置了昂贵的红宝石回来招摇,目的就是显摆挑祸刺激瑶玉,偏瑶玉孩儿心性,就着了道,一场闹,母亲因此气着了。

不仅如此,方氏还强硬的拒绝母亲,不愿意让自己照应提拔大房侄儿柯家为兄弟,故而,母亲气上加气,这才病了。

这话柯三爷刚刚已经说给方氏听了,方氏因此才破了功,与柯三爷大小声了。

这会儿见柯三爷沉默,冷笑插嘴道:只可惜,你那个大姐想要的不止是礼服,她觉得我少了她的那份红宝石首饰,满心不忿呢。

柯三爷脸色一变:夫人,大嫂并无此意。

方氏低头哂笑:无此意倒要告刁状,有意还了得呢!眼见父母为了瑶玉王氏这对贱人要杠上,瑶草恨不得爆粗口,却也知道于事无补,为了揭开王氏贪婪面孔,也为了帮助母亲洗脱嫌疑,瑶草忙忍下怒气,笑着打岔:若说宝石,就更不与母亲相干了,爹爹知道,在汴京城里,这些红宝石真要拿真金白银去买,可没多少人能买得起。

即使有钱,一般人等,也不愿意花那些冤枉钱。

我与二姐所佩戴宝石首饰,乃是外公海上船队用丝绸茶叶与吕宋人交换而得。

也是外祖母疼爱我与二姐,乞巧节那次,我与二姐去过节,外祖母不仅与表姐妹一般,为我与二姐缝制了一套粉色襦裙,还送了我们每人一对红宝石簪花。

而金丝红宝发带,乃是楠君大表姐所赠。

爹爹您说,这如何能怪母亲呢?爹爹若不信,可以请二姐前来,一问便知,或者爹爹直接去问外祖母也可以呀。

瑶草轻描淡写间,既讲明了宝石来源,同时也将王氏等人贪心不足表露无遗,缝制新衣上不满足,连方氏娘家的东西也要觊觎。

同时,也指出了柯老夫人待人不公。

人家汴京外祖母连不是亲外甥女儿瑶枝,也准备了孙女一样的礼物。

而柯老夫人三个一样嫡亲孙女儿,却厚此薄彼,只给瑶玉一人缝制了婚宴礼服,有何面目责怪方氏?瑶草说话间,脸上是恬静的笑意,一双眼睛清澈犹如清泉,好不避讳柯三爷眼睛。

不由得柯三爷不信:既如此,怎的不与你祖母堂姐说清楚,倒让她们误会你母亲了。

柯三爷心里也在想,母亲也是,一件衣服吗,为何这样呢?就给瑶草姐妹一人一件还穷了吗?左不过布料都是方氏孝经呢!可是柯三爷学的孔孟,讲究礼仪孝道,父为子纲,且不会说自己母亲不是,只好责备女儿了。

瑶草眼睛闪一闪道:她们没问,我若上赶着去说,倒显得女儿在显摆外祖家豪富,还不知道大伯母们该如何误会了。

柯三爷略一思忖,忽然一笑:草儿所虑甚是,嗯,不如这样,你大方些,把那红宝首饰啥啥的,分一些给你大姐,也免得她成天跟着祖母嘀咕,让你祖母也早些好起来。

瑶草心里直咬牙,脸上却淡淡笑着:爹爹发话,全部送给大姐也没什么,只是祖母生病实在跟衣服首饰不相干,乃是大姐自持身份,瞧不起祖母与她所定杨家大表哥,赌气踩烂了二表舅母与她的定亲表记赤金扁头钗,二舅母大怒,这才执意与祖母退婚,祖母因此气病了。

这事儿祖父知道,父亲不信可以去问。

柯三爷顿时变了脸色。

要说王氏在柯三爷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只因王氏进门之时,柯三爷尚幼。

而柯老夫人因为开怀较晚,长媳进门已经年逾四十有二,眼神不大好了,且要忙碌一家子生计大事。

一度,柯三爷衣帽鞋袜靠这个新进门大嫂照应,王氏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刻毒,长相也不丑,柯三爷作为小叔子,对王氏十分敬重。

今日柯三爷为了母亲寿诞,特特于昨日下乡至朱仙镇巡查秋收农事,目的就是假公济私,好回家与父母拜寿。

熟料进门就闻听母亲病倒,去探问之时母亲泪水涟涟,求他照应大房二子一女,帮助他们成家立业。

柯三爷虽然孝经母亲,却也知道这是一大笔开支,凭他目前所挣俸禄实在难以承受,只说要与方氏商议商议。

柯老夫人虽然失望,却也说了句:正该如此。

岂知出门遇见王氏泪水涟涟挑唆了那一番话,把瑶玉退婚,柯老夫人病倒,悉数推到方氏头上,还约了柯三爷晚上去与大爷喝几杯,她再将一切根由细细道来。

柯三爷这才恼了。

王氏还假惺惺劝慰几句,说是方氏大约是带孩子操持家务太辛苦,所以口气冲了些,违拗了婆婆,叫柯三爷要体谅,且别撕破脸。

王氏说这话,就是想让柯三爷暗自怨恨,让方氏无从辩解吃个闷亏。

谁料柯三爷听闻方氏冲撞母亲,又对自己尊敬的大嫂不理不睬,倒跟二房好得很,越想越气,这简直就是打自己脸嘛?因为方三爷之前已经无数次跟方氏提过,说王氏对自己不错,叫方氏要感恩。

方氏竟然不听,这还了得!气冲冲回房与方氏理论。

这才有了刚刚一幕。

回头却说瑶草一番话,柯三爷虽是半信半疑,却也对王氏之话产生了怀疑。

王氏今番挑唆,经由瑶草一番抽丝剥茧,不说完全破产,却也打了折扣。

柯三爷自觉偏听误解了妻子,不免脸色讪讪。

却说就是这一会儿功夫,清明已经将王氏如何挑唆,以及晚上还要请酒之事说给了秋云,秋云叙述到给方氏耳里。

方氏顿时大怒。

想自己这般委曲求全,她竟然还要骑上头来作威作福。

方氏估计王氏今晚尚有诡计,乘着眼下柯三爷有愧疚之心,方氏想着不如乘机翻脸一博,彻底与大方撇清算了。

遂抱起一对双生子,递给柯三爷,眼里直落泪:三爷知道妾身生下这一对孩子如何艰难吗?柯家栋梁正在瑶草指导下跟柯三爷父慈子孝,咯咯乐呵揪着父亲衣衫站起身子,一个去抓老爹耳朵,一个去抓老爹乌纱。

柯三爷呵呵呵笑着躲避:哎哎哎,这可不行啊,抓耳朵尚可,乌纱不可矣。

忽听方氏说此话,不免一愣;这个?何意呀?方氏按按眼角抽泣道:我隐忍至今,就是想息事宁人,却不料作恶之人不死心,罢罢罢,今日就与老爷说个明白吧,老爷知道,我当初因何忽然动胎卧病,辞了管家之职吗?柯三爷眼皮一跳:为何?难道不是你劳累动胎,母亲体贴你?方氏摇头:非也,却是当初有人故意在厨房地上泼油,致使我摔跤,险些落胎,再后来又在议事厅门口泼水成冰,暗害于我,这些都被婆婆知晓,因而准我安胎休养,嘱我闭门不出,一面遭人暗害。

岂料,那人不死心,又在饭菜里动手脚,利用药理相生相克,把我鸡汤换成龟汤,还怕我不落胎,又在龟汤里加茅根红花,这事儿婆婆不知道,二嫂知道,老爷不信,可问婆婆二嫂,看看我有无说谎。

柯三爷皱眉:二嫂?方氏点头道:正是,当日多亏她替我安胎保胎,我才能顺利生下双生子,也因为感激,我才格外看顾二房一对子女,因为她们是双生子的救命恩人。

可说当初没有二嫂保驾,我很难生下他们。

虽是那汤我只喝过一次,就被二嫂识破没喝了,可是那送汤之人一直送了一月之久,倘若我当初懵懂无知,别说生下孩子,就是我自己性命怕也难保。

老爷,这样的杀身灭子之仇,你叫我如何善待她的子孙?柯三爷闻言脸色大变:你说大嫂害你?我不信,她如何要这般?没有道理呀?方氏粲然一笑:没道理?老爷别忘了,她手里有一位表妹正盼着我腾位置呢?提起简小燕,柯三爷顿时一红:你别胡说,没影的事情!方氏自嘲道:我当初没说,就怕你不信,说了也是徒增烦恼,果然叫我猜对了。

我原想委曲求全,离开了就算了,一切就当没发生,我自己重新来过,不想她们竟然步步紧逼。

妾身今日既然说出来,也就不怕承担后果。

夫君若一意孤行,定要把大房子女带去祥符县,我也不能拆散你们叔嫂情深,我惹不起,躲得起!我们母子就此与夫君决绝,我自带着三个子女回汴京去,却绝不能容忍我的孩子,跟蛇蝎之子共处一室。

柯三爷闻言,怒不可遏:什么蛇蝎之子,夫人慎言。

随即丢下柯家栋梁,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柯老夫人一倒,顿时天下大乱起来,苏氏忙着上前替柯老夫人掐人中,方氏替柯老夫人抹背顺气,谷雨拿了一瓶薄荷花露给柯老夫人抹在鼻翼太阳穴上。

大少奶奶杨秀雅跟瑶草瑶枝们一样,吓得面色煞白,三人一声声叫唤:祖母,祖母,醒醒啊…….这也难怪,杨秀雅也是个刚刚及笄的女儿家呢。

却说瑶草瑶枝等人,一个个眼睛盯着柯老夫人,忧心忡忡,可千万别……..却谁也不敢说出那个字儿。

唯有王氏忧心瑶玉,却又不敢出去寻找,唯一小丫头桂花可以使唤,却又被她打晕了,无奈何只得乘着众人抢救柯老夫人忙乱空隙,挨到门边,想使唤瑶**母,却不见半个人影,心下直着急。

其实瑶**母早追着瑶玉去了,只是王氏平日为人歹毒,瑶枝瑶玉的丫头乳母不愿意搭理她,一个个故作忧心,既不理会王氏托她们寻人请求,也不告诉她瑶**母去向。

却说怡安堂这边一阵忙乱抢救柯老夫人,外边厢早有老刘头去通知正在满场敬酒的柯老爷子父子们,以及柯家孙少爷柯家为兄弟。

老刘头是二爷三爷奶公,他与柯家老夫妻可是一辈子的交情,虽是主仆,却情同骨肉了。

他因为气愤,路上直言相告柯老夫人发病因由,被大小姐气病了。

柯老爷子当即就骂了柯大爷:你取得好老婆,养得好女儿。

柯大爷这些天正在怨恨爹娘替自己聘了这么个无德无能的母老虎,当即心下不悦,还不是爹娘看着好么?可是却不敢丝毫犟嘴,低头一个劲儿检错:都是儿子不孝,爹爹息怒,儿子纵有天大错容后再说,还是先去看看娘吧。

柯家为兄弟也一边劝着。

柯二爷这里已经忙忙去请自己岳父苏老爷子来。

亲戚面前, 柯老爷子只得收起怒气,父子们一起往怡安堂而来。

彼时,柯老夫人已经悠悠醒转。

苏老爹一番请脉,脸色比之先前缓和了些:尚好,只是激怒攻心而已,不过而后亲家太太须得谨记,切勿大喜大悲,与身子有碍。

柯老夫人点头道声谢谢,一颗泪珠滚落耳畔。

瑶草站的最近,忙一伸手替她擦去了。

瑶枝抖索着地上茶水:祖母,您喝口茶水润润可好?谁料柯老夫人偏过脸去,闭上眼睛:你们去吧,我自躺躺。

苏老爹挥挥手:嗯,亲家太太的却需要静养,大家散开去,人多了空气不顺畅。

瑶枝无端被祖母厌弃,眼泪扑簌簌滑落,倔强的挺立着脊背,盯着柯老夫人后脑勺,不愿意离开。

苏氏一咬牙准备强托她出去,瑶草怕她们一闹腾更加激怒祖母,现在实在不是说理之时。

便对二伯母一笑:我来劝说。

回头瞧着瑶枝油盐不进模样,瑶草无奈之下只得靠近她耳语道:祖母更恼那个呢。

瑶枝泪眼婆娑抬头,盯着瑶草询问,瑶草一点头儿,瑶枝这才一吸鼻子泄了气,任由瑶草拉着一起福身退出去了。

却说瑶草带着瑶枝返回自己院落,青果、青叶、枣花、荷花等服侍各自主子洗漱宽衣歇晌不提。

瑶草昨天到今日,操心劳力,实在累得够呛,脑袋浦一沾上枕头就睡熟了。

瑶枝也是一般。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瑶草被人推醒,就听青果青叶一边急切嚷嚷: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这会儿正跟夫人吵嚷呢。

瑶草顿时清醒,爹爹回来了?还跟娘吵架?这可不得了,一群母老虎虎视眈眈,外加一只狐狸精,爹爹这一回来,说不得三房就此颠覆了。

完了,完了!瑶草心里直叫苦,慌忙起身:快快快,快些帮我梳妆,怎不早些来叫?爹爹什么时候回的?为何与夫人吵起来?青果青叶一边服侍瑶草梳洗,一边言道:老爷刚回不久,进门直接去了老夫人院子里,再出来就怒气冲冲跟夫人杠上了,具体为的何事,我们也不知道,莲香传信,叫小姐急去救驾。

瑶草这一听更急了,等不及细细梳妆,随意挽个发髻就往前面母亲房屋去了。

隐约听得母亲方氏哭诉:老爷这话是说我不该帮助二房罗,那好,这次走我不带瑶枝就是了,回头再把三儿送回来,是不是这样她们就高兴了?满意了?柯三爷顿时气极:夫人这话差矣,我何曾言说不许你帮助二房了?只是说你不该做的这般明显,这次娘生病,起因就是一套衣服,简直是得不偿失吗!我的意思,夫人就做一套与瑶玉,岂不是万事大吉?左不过百十两银子,又不差这些许银子,何必这样鸡飞狗跳?瑶草正在此时到了门口,问听此话,只觉得血往上涌,瞬间满脸做烧:这些无耻的东西,竟然把脏盆子栽到母亲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瑶草心里瞬间拿定了主意,看来是该解开这些人的丑恶嘴脸,让爹爹瞧一瞧他所濡慕之人倒是怎样人等。

瑶草握握拳头,深深吸口气,目示青果通报。

随着青果通传,莲香打起帘子,屋里方氏与柯三爷十分默契住了声气。

瑶草进门走上前去盈盈一福身:女儿见过爹爹母亲,给爹爹母亲请安。

柯三爷似乎想缓和一下脸色,不料脸色太丑,一时僵硬,笑得实在恐怖:唔,起来说话。

方氏也按按眼角:一旁坐下。

瑶草却没落座,而是接手秋云工作,替父亲母亲奉上茶水。

而后一笑言道:爹爹方才之话,女儿已经听见了,不是女儿要替母亲辩白,爹爹实在冤枉母亲了。

柯三爷脸色一滞:此乃大人之事,你小孩子不懂,休要参合。

瑶草忍住怒气,脸上维持着甜笑,乖巧的站在柯三爷身后替柯三爷捶背,道:女儿虽小,却也跟着爷爷读了这几年圣贤书,爷爷曾经教过女儿,‘君虽尊,以黑为白臣不能听,父虽亲,以白为黑子不能从,’说的是人要有风骨,要懂道理,明是非,不能人云亦云。

女儿虽不是男儿郎,且也时时警惕自己,不能辜负祖父教导,更不希望父亲被人误导,以偏盖全,误会了母亲。

父亲想想,母亲这些年上下周全,何曾吝惜过银钱?祖父也说过,话不说不透,理不辨不明,爹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方氏嫁入柯家,的却说得上贤良淑德,这话柯三爷不能反驳。

且瑶草抬出祖父,柯三爷不好再僵硬阻止瑶草,只得勉强言道:嗯,你祖父说的不错,我儿理会也不差。

瑶草手上加了劲儿,嘴里也不空闲:谢爹爹夸奖。

要说礼服之事,母亲虽然没有替大姐准备,之前却派人送了各色锦缎尺头回家给祖母,就是让祖母替家中之人缝制寿宴礼服之用。

至于大姐,祖母也请了本地最好的裁缝替她缝制一套粉色礼服,只是大姐觉得式古板,不及汴京师傅手艺新潮,所以强抢了瑶枝礼服,且二姐经过祖母劝说,也将衣服让与大姐。

昨日至今日,从婚宴到寿宴,甚至大姐与杨家表哥定亲,祖母一直都是高高兴兴。

祖母今日生病实在与母亲不相干,爹爹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明白了。

柯三爷狐疑看着瑶草,心中回忆刚刚王氏所说,方氏不仅给瑶草瑶枝缝制大红礼服,还配置了昂贵的红宝石回来招摇,目的就是显摆挑祸刺激瑶玉,偏瑶玉孩儿心性,就着了道,一场闹,母亲因此气着了。

不仅如此,方氏还强硬的拒绝母亲,不愿意让自己照应提拔大房侄儿柯家为兄弟,故而,母亲气上加气,这才病了。

这话柯三爷刚刚已经说给方氏听了,方氏因此才破了功,与柯三爷大小声了。

这会儿见柯三爷沉默,冷笑插嘴道:只可惜,你那个大姐想要的不止是礼服,她觉得我少了她的那份红宝石首饰,满心不忿呢。

柯三爷脸色一变:夫人,大嫂并无此意。

方氏低头哂笑:无此意倒要告刁状,有意还了得呢!眼见父母为了瑶玉王氏这对贱人要杠上,瑶草恨不得爆粗口,却也知道于事无补,为了揭开王氏贪婪面孔,也为了帮助母亲洗脱嫌疑,瑶草忙忍下怒气,笑着打岔:若说宝石,就更不与母亲相干了,爹爹知道,在汴京城里,这些红宝石真要拿真金白银去买,可没多少人能买得起。

即使有钱,一般人等,也不愿意花那些冤枉钱。

我与二姐所佩戴宝石首饰,乃是外公海上船队用丝绸茶叶与吕宋人交换而得。

也是外祖母疼爱我与二姐,乞巧节那次,我与二姐去过节,外祖母不仅与表姐妹一般,为我与二姐缝制了一套粉色襦裙,还送了我们每人一对红宝石簪花。

而金丝红宝发带,乃是楠君大表姐所赠。

爹爹您说,这如何能怪母亲呢?爹爹若不信,可以请二姐前来,一问便知,或者爹爹直接去问外祖母也可以呀。

瑶草轻描淡写间,既讲明了宝石来源,同时也将王氏等人贪心不足表露无遗,缝制新衣上不满足,连方氏娘家的东西也要觊觎。

同时,也指出了柯老夫人待人不公。

人家汴京外祖母连不是亲外甥女儿瑶枝,也准备了孙女一样的礼物。

而柯老夫人三个一样嫡亲孙女儿,却厚此薄彼,只给瑶玉一人缝制了婚宴礼服,有何面目责怪方氏?瑶草说话间,脸上是恬静的笑意,一双眼睛清澈犹如清泉,好不避讳柯三爷眼睛。

不由得柯三爷不信:既如此,怎的不与你祖母堂姐说清楚,倒让她们误会你母亲了。

柯三爷心里也在想,母亲也是,一件衣服吗,为何这样呢?就给瑶草姐妹一人一件还穷了吗?左不过布料都是方氏孝经呢!可是柯三爷学的孔孟,讲究礼仪孝道,父为子纲,且不会说自己母亲不是,只好责备女儿了。

瑶草眼睛闪一闪道:她们没问,我若上赶着去说,倒显得女儿在显摆外祖家豪富,还不知道大伯母们该如何误会了。

柯三爷略一思忖,忽然一笑:草儿所虑甚是,嗯,不如这样,你大方些,把那红宝首饰啥啥的,分一些给你大姐,也免得她成天跟着祖母嘀咕,让你祖母也早些好起来。

瑶草心里直咬牙,脸上却淡淡笑着:爹爹发话,全部送给大姐也没什么,只是祖母生病实在跟衣服首饰不相干,乃是大姐自持身份,瞧不起祖母与她所定杨家大表哥,赌气踩烂了二表舅母与她的定亲表记赤金扁头钗,二舅母大怒,这才执意与祖母退婚,祖母因此气病了。

这事儿祖父知道,父亲不信可以去问。

柯三爷顿时变了脸色。

要说王氏在柯三爷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只因王氏进门之时,柯三爷尚幼。

而柯老夫人因为开怀较晚,长媳进门已经年逾四十有二,眼神不大好了,且要忙碌一家子生计大事。

一度,柯三爷衣帽鞋袜靠这个新进门大嫂照应,王氏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刻毒,长相也不丑,柯三爷作为小叔子,对王氏十分敬重。

今日柯三爷为了母亲寿诞,特特于昨日下乡至朱仙镇巡查秋收农事,目的就是假公济私,好回家与父母拜寿。

熟料进门就闻听母亲病倒,去探问之时母亲泪水涟涟,求他照应大房二子一女,帮助他们成家立业。

柯三爷虽然孝经母亲,却也知道这是一大笔开支,凭他目前所挣俸禄实在难以承受,只说要与方氏商议商议。

柯老夫人虽然失望,却也说了句:正该如此。

岂知出门遇见王氏泪水涟涟挑唆了那一番话,把瑶玉退婚,柯老夫人病倒,悉数推到方氏头上,还约了柯三爷晚上去与大爷喝几杯,她再将一切根由细细道来。

柯三爷这才恼了。

王氏还假惺惺劝慰几句,说是方氏大约是带孩子操持家务太辛苦,所以口气冲了些,违拗了婆婆,叫柯三爷要体谅,且别撕破脸。

王氏说这话,就是想让柯三爷暗自怨恨,让方氏无从辩解吃个闷亏。

谁料柯三爷听闻方氏冲撞母亲,又对自己尊敬的大嫂不理不睬,倒跟二房好得很,越想越气,这简直就是打自己脸嘛?因为方三爷之前已经无数次跟方氏提过,说王氏对自己不错,叫方氏要感恩。

方氏竟然不听,这还了得!气冲冲回房与方氏理论。

这才有了刚刚一幕。

回头却说瑶草一番话,柯三爷虽是半信半疑,却也对王氏之话产生了怀疑。

王氏今番挑唆,经由瑶草一番抽丝剥茧,不说完全破产,却也打了折扣。

柯三爷自觉偏听误解了妻子,不免脸色讪讪。

却说就是这一会儿功夫,清明已经将王氏如何挑唆,以及晚上还要请酒之事说给了秋云,秋云叙述到给方氏耳里。

方氏顿时大怒。

想自己这般委曲求全,她竟然还要骑上头来作威作福。

方氏估计王氏今晚尚有诡计,乘着眼下柯三爷有愧疚之心,方氏想着不如乘机翻脸一博,彻底与大方撇清算了。

遂抱起一对双生子,递给柯三爷,眼里直落泪:三爷知道妾身生下这一对孩子如何艰难吗?柯家栋梁正在瑶草指导下跟柯三爷父慈子孝,咯咯乐呵揪着父亲衣衫站起身子,一个去抓老爹耳朵,一个去抓老爹乌纱。

柯三爷呵呵呵笑着躲避:哎哎哎,这可不行啊,抓耳朵尚可,乌纱不可矣。

忽听方氏说此话,不免一愣;这个?何意呀?方氏按按眼角抽泣道:我隐忍至今,就是想息事宁人,却不料作恶之人不死心,罢罢罢,今日就与老爷说个明白吧,老爷知道,我当初因何忽然动胎卧病,辞了管家之职吗?柯三爷眼皮一跳:为何?难道不是你劳累动胎,母亲体贴你?方氏摇头:非也,却是当初有人故意在厨房地上泼油,致使我摔跤,险些落胎,再后来又在议事厅门口泼水成冰,暗害于我,这些都被婆婆知晓,因而准我安胎休养,嘱我闭门不出,一面遭人暗害。

岂料,那人不死心,又在饭菜里动手脚,利用药理相生相克,把我鸡汤换成龟汤,还怕我不落胎,又在龟汤里加茅根红花,这事儿婆婆不知道,二嫂知道,老爷不信,可问婆婆二嫂,看看我有无说谎。

柯三爷皱眉:二嫂?方氏点头道:正是,当日多亏她替我安胎保胎,我才能顺利生下双生子,也因为感激,我才格外看顾二房一对子女,因为她们是双生子的救命恩人。

可说当初没有二嫂保驾,我很难生下他们。

虽是那汤我只喝过一次,就被二嫂识破没喝了,可是那送汤之人一直送了一月之久,倘若我当初懵懂无知,别说生下孩子,就是我自己性命怕也难保。

老爷,这样的杀身灭子之仇,你叫我如何善待她的子孙?柯三爷闻言脸色大变:你说大嫂害你?我不信,她如何要这般?没有道理呀?方氏粲然一笑:没道理?老爷别忘了,她手里有一位表妹正盼着我腾位置呢?提起简小燕,柯三爷顿时一红:你别胡说,没影的事情!方氏自嘲道:我当初没说,就怕你不信,说了也是徒增烦恼,果然叫我猜对了。

我原想委曲求全,离开了就算了,一切就当没发生,我自己重新来过,不想她们竟然步步紧逼。

妾身今日既然说出来,也就不怕承担后果。

夫君若一意孤行,定要把大房子女带去祥符县,我也不能拆散你们叔嫂情深,我惹不起,躲得起!我们母子就此与夫君决绝,我自带着三个子女回汴京去,却绝不能容忍我的孩子,跟蛇蝎之子共处一室。

柯三爷闻言,怒不可遏:什么蛇蝎之子,夫人慎言。

随即丢下柯家栋梁,拂袖而去。

推波助澜却说怕柯三爷挟怒而去,剩下方氏心疼如绞,一时间泪下如雨。

要说瑶草之前曾经想过,要破坏父母关系,让她们生嫌隙和离,彻底脱离柯家,只是想着母亲的感情与男尊女卑的社会实情,方才罢了。

不想如今极力想撮合她们了,母亲自己翻脸了说了这句话。

瑶草却没什么伤心,十分冷静,眼下的情势实在比前生好了许多,母女们身体健康,活得滋润,母亲更有双生子做后盾,腰杆子挺直。

王氏害人的关键证人二伯母,经过这次变故,应该对祖母与王氏寒心至极,瑶草相信,只要母亲允诺继续照应瑶枝与三堂兄,二伯母绝对会挺身作证,证死王氏。

倘若惊动族里开祠堂,王氏被休回家之日不远矣!瑶草以为眼下情势之于母亲,乃是进可攻,退可守,无论祖母王氏再生什么幺蛾子,母亲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想着自己重生之后,操心劳力,拼命扑腾谋划,总算挣得今日局面,瑶草美美舒口气。

瑶草心里盘算着,总觉得自己母女们脱离了柯家会生活得更好,可是瑶草也知道,父母即便翻脸,和离可能也很小,别说外祖家不会轻易答应,就是母亲怕也舍不得父亲,毕竟是青梅竹马结发夫妻。

退一步说,就算母亲横了心,外祖家也接纳自己母女,估计祖父母也不会答应。

他们即便舍得母亲,舍得自己,绝舍不得栋梁兄弟。

同时,瑶草相信,柯三爷即便偏向侄子老母,这些爱绝不会超过他疼爱儿子。

几千年香火传承观念,已经长进了男人们甚至女人们血液里。

瑶草有这个信心,只要母亲不铁了心思主动求去,方家休不得母亲,也不舍得休弃母亲。

不过为了表白自己与母亲同仇敌忾,瑶草微笑摇着母亲衣袖温言安慰:娘亲别怕,凭您走到天边,女儿都跟着您,为您撑腰。

方氏摩挲着瑶草粉嫩玉手,和泪一笑:娘知道,真和离了,娘也决不亏待你们!瑶草笑道:恩呢,女儿明白,古语有云,能没当官的老子,不能没了要饭的娘嘛!方氏顿时一乐,十分熨帖,摸摸瑶草耳朵片子:这孩子,别瞎说啊。

瑶草一笑:娘啊,不说和离呢。

方氏一刮瑶草鼻子:鬼丫头!母女正在说笑,苏氏气呼呼进来了,进门一反常态吩咐道:秋云冬云,你们守住门口,别叫闲杂人等接近。

秋云冬云齐齐看向方氏,得到允许方才关上房门出去了。

苏氏忽而看向瑶草:三丫头在这儿啊,你二姐正找你呢。

这是赶自己了,看来小偷要冒进了,瑶草会心一笑,招呼奶娘抱着柯家栋梁回了房。

这边苏氏拉了方氏坐下耳语道:弟妹,你再聪明也猜不着,大房两个贱人想生什么幺蛾子!方氏笑道:噢,不会肚子里有了货色还爬床吧?她也不怕累得慌呢?苏氏抚手笑道:嗳哟,他三婶,你可真神了,就是这话。

方氏一愣:当真?我们老爷?苏氏一声嗤笑:这话新鲜,未必是我们家爷呢,她若瞧得上,还不早爬了,偏等今天三弟回家才爬呢!方氏啐道:她也是书香门第,她爹爹错不过中了秀才,教过私塾,她娘到底如何教养呢?苏氏咬牙一声啐:我呸,她娘要有骨气也不会顶着老太太白眼吃白食了,今日老太太好日子,愣没捎带她母女一句,她们也好意思母女们一起爬桌子拣碗,在我,八抬大轿,我也不来了。

方氏叹道:唉,真是一样米养白样人,自作孽呢,也怪不得别人了。

只是,你消息可靠么?苏氏郑重点头:绝对可靠,瑶玉奶娘屋里姑娘病得半死,王氏愣不管,我替她请了游医,连抓药带诊金,共计花了我五钱银子呢,可惜孩子烧得狠了,拖得时间久了,耽搁了,倒底没救回来。

可怜她丫头没了,男人倒跟隔壁村寡妇勾上了,见面不是要钱就死捶。

有个儿子又小,被她厉害婆婆攥在手里,不叫她沾手,她儿子如今只认得祖母,倒跟她这个母亲生分了。

我见她可怜,时不时与她些东西回去孝敬婆婆,叫她看一回儿子。

她慢慢与我通些消息,左不过鸡毛蒜皮无大事。

这次三弟一回家,我就嗅到味儿,特特许了她,倘若事成,我与她二两银子谢仪。

她既缺钱,又恨王氏不仁,绝对信得过。

方氏沉思不响,目光时而暗淡时而闪烁,似乎难以抉择。

苏氏拐拐她:嗳哟,到底拿个章程呀?是晚宴时我故意推她一把,让她动胎露出尾巴,还是等她嗯嗯,真的那啥?方氏皱眉再皱眉,闭目一咬牙:叫她爬。

苏氏叹道:何必呢?若真的沾上了,你也不嫌腌臜呢!方氏叹气:我想看看!苏氏一撇嘴:依我说,多余一试,哪有猫儿不偷腥呢。

方氏眼神凛一凛:我也想叫他看看大房居心,看看大房一家子如何给他凑绿帽子呢!省得他老是听人唆摆,说我不是,二嫂不知道吧,王氏挑唆老太太,想把大房子女塞进祥符县衙去,我没应,说养不了,她却说没得二房独占,可以瑶玉瑶枝轮换着去。

苏氏闻言恨不得立时去撕了王氏嘴,拧了她的脑袋来,心中火气升腾澎湃,豁然起身,一掌拍在桌上:好个厚颜无耻东西,好,就依你,我保管今夜里这出戏,唱得比台上角儿还好听。

方氏勾唇一笑:全赖二嫂周旋了。

苏氏拍着胸脯子走了,自去安排不提。

却说瑶草回房,青果也有同样消息等着瑶草,原来倒霉桂花醒了,并且偷听了一个在她来说认为伤天害理的消息,本着你不仁我不义之本性,仇人仇人是朋友准则,她悄悄说给了小姐的仇人丫头青果。

瑶草有些不信:桂花?她不是胆小如鼠,怕瑶玉母女犹如毒蛇猛兽,今日如何倒大胆了?别是哄人玩吧?青果道:我观她躲躲闪闪,生怕被人发觉,倒像是真话,小婢也问了她,她说只一个请求,倘若瑶玉要卖她进窑子,叫三夫人小姐伸把手,毕竟她乃三夫人所买。

瑶枝忽然一拍玉手:对咯,刚刚瑶玉奶娘来找我娘,嘀嘀咕咕似乎说了简小燕的名字,只声音太小,不知道说的什么,后来我娘就急吼吼来寻三婶了。

瑶草顿时了悟,怪不得二伯母要支开自己,原来是要说这龌龊勾当,一时心里怒火直冒:桂花到底怎么说的?青果笑道:桂花也说不清楚,只听大夫人说这么拿下三老爷,让三夫人痛不欲生。

她一本正经猜测说,似乎是简小燕要暗害我们老爷,叫我们要小心提放,小婢听了只觉可笑。

说了在哪里下手吗?青果道:就在大老爷书房里,她们的计策很简单,派人假说大老爷请三老爷有事相商,然后去的简小燕。

青叶忽然噗哧一笑:这么有把握,简小燕打得过我们三老爷?青果一敲青叶:又笨又爱买弄,她怎么会打三爷呢,她是要……哎呀,闭嘴,听小姐吩咐。

瑶草笑道:嗯,简小燕打不过三老爷,就怕她要下毒谋害,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等下我们去晚餐,你们要特特注意。

紧着派兵点将:青果,你盯着简小燕;青叶你盯着我爹爹;枣花盯着大老爷,荷花你守在二门口,将她们三人所得消息传递给我。

记得哟,今日之事不得外泄一字,否则我爹爹出事,后果严重。

反之,倘若今日成功避险,小姐我奖赏你们一人一枝点翠珠钗,外带一两银钱卖果子吃,怎样?年轻姑娘都爱俏,小女儿爱零嘴,青果青叶枣花荷花喜盈盈各各福身道谢:谢谢小姐赏。

瑶草道:先别谢,成了才有赏赐!这也是瑶草没跟母亲苏氏及时通气,方氏要的是简小燕真真去爬三爷床,瑶草却想得李代桃僵,替母亲罢了这根刺儿。

却说大家分头行动,瑶草再与瑶枝出席晚宴之时把四个丫头全部撒了出去。

晚餐时柯老夫人精神格外好了,满脸红光,把之前病容一扫而光。

让瑶草意外的是,简小燕与她母亲赫然在座。

心里只是哂笑,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呢?柯老夫人似乎因为当官的儿子回来了,腰板挺得笔直,七品老封君威仪十足,柯家三位夫人一位少夫人,几位妈妈婆子,一溜雁翅排在柯老夫人身后。

瑶草席间留意着瑶玉的神情,瑶草想确认,今晚这一出龌龊勾当,瑶玉知情不知情,参与没参与。

却见瑶玉眼睛一对上自己瑶枝就怒火横喷,似乎还在记恨礼服首饰之事。

似乎对今晚之事浑然不觉。

事关柯家名声,也关自己名声,瑶草真也希望,瑶玉这个堂姐没有下贱道拉皮条的地步,否则就太不堪了。

却说菜上三道,酒过三巡。

柯老夫人放了筷子,瑶草等一种孙女儿也跟着放下碗筷。

瑶草们陪着祖母说话,方氏等重新收拾桌子去吃饭。

简小燕母女也腆然在座,母女们交换着只有她们自己才懂得眼神。

瑶草几乎可以肯定,简家婆子知道内情。

一时间只觉得恶心,世上则会有这等纵容女儿卖身求富贵母亲呢?这还是人吗?不一刻,简小燕起身告辞,说她有些头晕,她母亲随即告辞说要照顾女儿去。

瑶草知道行动即将开始了,顿时有些紧张。

手心里满是汗水,思忖着如何脱身回去,好调整这一出闹剧的演变方向。

恰在此时,陈妈妈来寻方氏,言说柯家栋梁有些毛躁,不好好喝奶,不知道是否凉了肚子。

这是方氏设定的计策,简小燕告辞,就叫奶娘捞出自己。

却也正好帮了瑶草。

柯老夫人对孙子没话说,闻言忙吩咐叫人把饭菜给方氏送回小院去吃。

瑶草随即紧随母亲着告辞,说是不放心弟弟,少时再老陪祖母说话。

瑶枝也想告辞,瑶草示意她留下瑶枝瞭场子。

柯老夫人不仅答应了瑶草,还夸赞瑶草几句,说她们姐弟情深,又给自己脸上贴金,夸赞瑶草不愧是柯家孩子云云。

众人无不赔笑,瑶草则眼笑盈盈辞别众人,回到小院开始,开始焦躁的等待。

少时,荷花来报:回禀小姐,外边酒宴散了。

瑶草哭笑不得:酒宴散了说什么,快去门口等着她们几个消息。

不一刻,荷花再报:大房大爷小厮去请三爷去大爷书房了。

再一刻又报:大爷去了三爷书房!瑶草哂笑,荡妇也知道调虎离山呢!再一刻荷花又报:简小燕母女在熬醒酒汤。

瑶草只是冷笑,醒酒汤**汤吧!瑶草果断的吩咐道:荷花,叫她们统统进来。

一时青果青叶枣花全部归来,瑶草吩咐道:青果去大爷书房请我爹爹,就说我刚刚崴了脚,夫人一时寻不着,就说我疼得紧;青叶去我爹爹书房,假作无意告诉大爷,就说我爹爹去了大爷书房。

荷花,你去大爷书房门前候着,若简小燕换人之前到了,你缠着她说几句,反之不要理会。

几人领命而去。

再过一刻,瑶草爬上板凳正要往下跳,瑶枝来了:三妹,三妹不得了,大伯母……瑶草一个不提防来得瑶枝,以为父亲提前来了,受了惊吓,当真从凳子摔了下来,崴了脚了。

顿时疼得攒心,心里却自庆幸:也好,也好,不用装了。

瑶枝吓得不轻,慌忙来搀扶瑶草:三妹,三妹,摔着没有啊,我不是故意的。

瑶草忙喝住她:快些扶我起来,你去问二伯母要些跌打伤药来。

瑶枝去后不久,柯三爷急匆匆而来,责怪瑶草:怎么这么不小心,奶娘呢?丫头呢?瑶草一边回道:祖母寿诞,她们帮忙去了,父亲勿急,女儿无妨,二姐替我寻药去了。

心中却甚是安慰,既为母亲,也为自己。

父亲心里有自己一席之地,母亲心里不用扎刺了。

接下来柯三爷用冷水浸了敷子给瑶草擦脚,说这样会舒服些,瑶草第一次真心说了句:谢谢爹爹。

随即落了泪。

柯三爷倒笑了:这丫头!不一会儿瑶枝拿了跌打酒回来,见了柯三爷一愣,柯三爷见瑶草伤势还好,又见瑶枝来了,急匆匆而去:瑶枝你照顾草儿,三叔有事去去就来径自去了。

瑶枝轻声告诉瑶草:我悄悄告诉了娘,说你受了伤。

我娘却说这会子忙,你若实在疼得紧,可以冷水泡脚,明晚之前千万别揉搓受伤处,她少时自来看你,教导你如何疗伤,真是的,不过是与大伯母大嫂她们陪着祖母说闲话,有什么离不开的。

嗨,对不起啊,三妹,只有我照顾你了。

二伯母这会儿估计忙着看戏吧!瑶草笑一笑:没关系,我现在好多了。

回头却说柯三爷回头匆匆来至柯大爷书房,熟料书房灯火通明,哭闹声怒骂声拉扯殴打一阵乱遭。

你道为何呢?原来王氏故意在柯老夫人跟前奉承,随后瑶玉奶娘匆匆来报,说是柯大少爷柯家为父子醉倒书房,不省人事,看着似乎不大好。

这一说,别说杨秀雅坐不住了,就是柯老夫人也坐不住了。

王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要逼着柯老夫人当场答应简小燕入门。

却说柯老夫人一行人匆匆往柯大爷书房而来,王氏犹嫌人少不够热闹,开口邀请苏氏前去,说是她懂医道,可以帮着瞧瞧。

苏氏生恐王氏不叫自己,事到临头却故意谦辞起来:我不过是个半调子,怕是帮不上什么。

柯老夫人却道:帮不帮得上总要看过才知道,啰嗦什么。

苏氏心里直冷笑,事到如今,还是这般偏疼大房,倒要看看你们稍后什么脸色。

却说柯老夫人一行人来至书房,只见书房门扉半掩,灯烛昏暗,柯老夫人等推门而进,却不见人影。

柯家房舍结构,柯老夫人熟门熟路,抬脚跨进宝阁内卧榻前,透过宝阁斑驳漏进灯光下,赫然有人正在纠缠|蠕|动,急促喘息声夹杂着衣衫纠缠之声充盈人耳,十分暧昧。

却说这一行人都是已婚之人,听其声已经知其意,柯老夫人杨秀雅顿时变了脸色。

唯王氏苏氏闻之大喜。

或者王氏欢喜更甚,生恐柯老夫人看不分明,故意落后一步,亲手点起山子银烛台,紧随柯老夫人进了房。

也不知两人太投入还是故意为之,总之,一大群人到了眼前竟然不知,及至王氏进房灯火通明,榻上之人方才察觉有异,一人慌忙翻下卧榻,且也没逃窜之意,只是伏地不起,似乎怕人认出自己。

众人皆瞧着榻上女人,却见那人罗衫已解,香肩外露,身上仅剩下一见双蝶戏牡丹之满花大红肚兜儿,更衬得她浑身粉嫩,脸色妖媚。

见了众人羞惭难当,惊慌失措之下,竟然愣在当场,半晌方才拉起被子盖住身子,簌簌发抖,盈盈啼哭。

王氏已经发起飙来,上前拉起简小燕,扇了一个耳光:好啊,我叫你来是为了帮我理家,你倒好,竟然在我屋里做下这等丑事,你今后如何做人?叫我如何做人?柯老夫人早已经认出贱女人简小燕,顿时头皮发麻,拐杖一敲伏地之人:你是哪个?抬起头来?那人吃疼咚咚磕头:母亲赎罪,孩儿惭愧,请母亲念在孩儿酒后无德,原谅则个。

这声音不是懦弱的柯大爷是谁啊!柯老夫人气得怒火直冒,手中拐杖连敲直敲: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儿子女儿金灿灿的,媳妇都有了,竟然行如此下贱之事,你有本事啊,真是气死我了,我打死你算了。

王氏也听出地上声音不对,一把拽起,竟然不是柯三爷是自己丈夫,手掌呼的就招呼上去了,**辣给了柯大爷一记响亮的耳光。

柯老夫人可是个护犊子之人,自家儿子自己打的,别人动不得,见王氏撒泼,顿时恼了,反手给了王氏一个耳光,王氏捂住脸颊哭道:婆婆,是她们奸夫淫妇不要脸,扯皮条,您为何打我呢?柯老夫人怒道:住口,你好有脸,不是你香的臭的往家里拉扯,哪有此事?你竟然动手打丈夫,你的妇德呢?你爹娘果然书香门第教得好,好家教!王氏只想给方氏狠狠一击,将方氏踩在脚下,拉拢了柯三爷,今后三房有自己说了算,方氏还不任由自己作践呢?不想成这样,自己操心劳力安排给三房狐狸精、搅家精,竟然钻进自己房里,爬到自家床上,原本又气又急,此刻又被婆婆一顿数落,一贯横行霸道的王氏哪里受得了,顿时恼羞成怒,犹如猛狮一般,龇牙列齿扑向简小燕,又掐又打,又哭又骂:你个白眼狼,狐狸精,骚蹄子,贱蹄子,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竟然这般报答我呢?你想男人想疯了啊,自己姐夫也敢偷呢?王氏可谓心狠手毒,下手一下比一下狠毒,转往简小燕脸上招呼,简小燕也不还手,只是娇啼着祈求,一双胳膊死死护着自己赖以吃饭的脸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怕柯三爷挟怒而去,剩下方氏心疼如绞,一时间泪下如雨。

要说瑶草之前曾经想过,要破坏父母,让她们和离,彻底脱离柯家,只是想着母亲的感情与男尊女卑的社会实情,方才罢了。

不想如今极力想撮合她们了,母亲自己翻脸了说了这句话。

瑶草却没什么伤心,十分冷静,眼下的情势实在比前生好了许多,母女们身体健康,活得滋润,母亲更有双生子做后盾,腰杆子挺直。

王氏害人的关键证人二伯母,经过这次变故,应该对祖母与王氏寒心至极,瑶草相信,只要母亲允诺继续照应瑶枝与三堂兄,二伯母绝对会挺身作证,证死王氏。

倘若惊动族里开祠堂,王氏被休回家之日不远矣!瑶草以为眼下情势之于母亲,乃是进可攻,退可守,无论祖母王氏再生什么幺蛾子,母亲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想着自己重生之后,操心劳力,拼命扑腾谋划,总算挣得今日局面,瑶草美美舒口气。

瑶草心里盘算着,总觉得自己母女们脱离了柯家会生活得更好,可是瑶草也知道,父母即便翻脸,和离可能也很小,别说外祖家不会轻易答应,就是母亲怕也舍不得父亲,毕竟是青梅竹马结发夫妻。

退一步说,就算母亲横了心,外祖家也接纳自己母女,估计祖父母也不会答应。

他们即便舍得母亲,舍得自己,绝舍不得栋梁兄弟。

柯三爷即便偏向侄子老母,瑶草相信,这些爱绝不会超过他疼爱儿子。

几千年香火传承观念,已经长进了男人们甚至女人们血液里。

瑶草有这个信心,只要母亲不铁了心思主动求去,方家休不得母亲,也不舍得休弃母亲。

不过为了表白自己与母亲同仇敌忾,瑶草微笑摇着母亲衣袖温言安慰:娘亲别怕,凭您走到天边,女儿都跟着您,为您撑腰。

方氏摩挲着瑶草粉嫩玉手,和泪一笑:娘知道,真和离了,娘也决不亏待你们!瑶草笑道:恩呢,女儿明白,古语有云,能没当官的老子,不能没了要饭的娘嘛!方氏顿时一乐,十分熨帖,摸摸瑶草耳朵片子:这孩子,别瞎说啊。

瑶草一笑:娘啊,不说和离呢。

方氏一刮瑶草鼻子:鬼丫头!母女正在说笑,苏氏气呼呼进来了,进门一反常态吩咐道:秋云冬云,你们守住门口,别叫闲杂人等接近。

秋云冬云齐齐看向方氏,得到允许方才关上房门出去了。

苏氏忽而看向瑶草:三丫头在这儿啊,你二姐正找你呢。

这是赶自己了,看来小偷要冒进了,瑶草会心一笑,招呼奶娘抱着柯家栋梁回了房。

这边苏氏拉了方氏坐下耳语道:弟妹,你算是猜不着,大房两个贱人想生什么幺蛾子!方氏笑道:噢,不会肚子里有了货色还爬床吧?她也不怕累得慌呢?苏氏抚手笑道:嗳哟,他三婶,你可真神了,就是这话。

方氏一愣:当真?我们老爷?苏氏一声嗤笑:这话新鲜,未必是我们家爷呢,她若瞧得上,还不早爬了,偏等今天三弟回家爬呢!方氏啐道:她也是书香门第,她爹爹错不过中了秀才,教过私塾,她娘到底如何教养呢?苏氏咬牙一声啐:我呸,她娘要有骨气也不会顶着老太太白眼吃白食了,今日老太太好日子,愣没捎带她母女一句,她们也好意思母女们一起爬桌子拣碗,在我,八抬大轿,我也不来了。

方氏叹道:唉,真是一样米养白养人,自作孽呢,也怪不得别人了。

只是,你消息可靠么?苏氏郑重点头:绝对可靠,瑶玉奶娘丫头病得半死,王氏愣不管,我替她请了游医,连抓药带诊金,共计花了我五钱银子呢,可惜孩子烧得狠了,拖得时间久了,耽搁了,倒底没救回来。

可怜她丫头没了,男人倒跟隔壁村寡妇勾上了,见面不是要钱就死捶。

有个儿子又小,被她厉害婆婆攥在手里,不叫她沾手,她儿子如今只认得祖母,倒跟她这个母亲生分了。

我见她可怜,时不时与她些东西回去孝敬婆婆,叫她看一回儿子。

她慢慢与我通些消息,左不过鸡毛蒜皮无大事。

这次三弟一回家,我就嗅到味儿,特特许了她,倘若事成,我与她二两银子谢仪。

她既缺钱,又恨王氏不仁,绝对信得过。

方氏沉思不响,目光时而暗淡时而闪烁,似乎难以抉择。

苏氏拐拐她:嗳哟,到底拿个章程呀?是晚宴时我故意推她一把,让她动胎露出尾巴,还是等她嗯嗯,真的那啥?方氏皱眉再皱眉,闭目一咬牙:叫她爬。

苏氏叹道:何必呢?若真的沾上了,你也不嫌腌臜呢!方氏叹气:我想看看!苏氏一撇嘴:依我说,多余一试,哪有猫儿不偷腥呢。

方氏眼神凛一凛:我也想叫他看看大房居心,看看大房一家子如何给他凑绿帽子呢!省得他老是听人唆摆,说我不是,二嫂不知道吧,王氏挑唆老太太,想把大房子女塞进祥符县衙去,我没应,说养不了,她却说没得二房独占,可以瑶玉瑶枝轮换着去。

苏氏闻言恨不得立时去撕了王氏嘴,拧了她的脑袋来,心中火气升腾澎湃,豁然起身,一掌拍在桌上:好个厚颜无耻东西,好,就依你,我保管今夜里这出戏,唱得比台上角儿还好听。

方氏勾唇一笑:全赖二嫂周旋了。

苏氏拍着胸脯子走了,自去安排不提。

却说瑶草回房,青果也有同样消息等着瑶草,原来倒霉桂花醒了,并且偷听了一个在她来说认为伤天害理的消息,本着你不仁我不义之本性,仇人仇人是朋友准则,她悄悄说给了小姐的仇人丫头青果。

瑶草有些不信:桂花?她不是胆小如鼠,怕瑶玉母女犹如毒蛇猛兽,今日如何倒大胆了?别是哄人玩吧?青果道:我观她躲躲闪闪,生怕被人发觉,倒像是真话,小婢也问了她,她说只一个请求,倘若瑶玉要卖她进窑子,叫三夫人小姐伸把手,毕竟她乃三夫人所买。

瑶枝忽然一拍玉手:对咯,刚刚瑶玉奶娘来找我娘,嘀嘀咕咕似乎说了简小燕的名字,只声音太小,不知道说的什么,后来我娘就急吼吼来寻三婶了。

瑶草顿时了悟,怪不得二伯母要支开自己,原来是要说这龌龊勾当,一时心里怒火直冒:桂花到底怎么说的?青果笑道:桂花也说不清楚,只听大夫人说这么拿下三老爷,让三夫人痛不欲生。

她一本正经猜测说,似乎是简小燕要暗害我们老爷,叫我们要小心提放,小婢听了只觉可笑。

说了在哪里下手吗?青果道:就在大老爷书房里,她们的计策很简单,派人假说大老爷请三老爷有事相商,然后去的简小燕。

青叶忽然噗哧一笑:这么有把握,简小燕打得过我们三老爷?青果一敲青叶:又笨又爱买弄,她怎么会打三爷呢,她是要……哎呀,闭嘴,听小姐吩咐。

瑶草笑道:嗯,简小燕打不过三老爷,就怕她要下毒谋害,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等下我们去晚餐,你们要特特注意。

紧着派兵点将:青果,你盯着简小燕;青叶你盯着我爹爹;枣花盯着大老爷,荷花你守在二门口,将她们三人所得消息传递给我。

记得哟,今日之事不得外泄一字,否则我爹爹出事,后果严重。

反之,倘若今日成功避险,小姐我奖赏你们一人一枝点翠珠钗,外带一两银钱卖果子吃,怎样?年轻姑娘都爱俏,小女儿爱零嘴,青果青叶枣花荷花喜盈盈各各福身道谢:谢谢小姐赏。

瑶草道:先别谢,成了才有赏赐!这也是瑶草没跟母亲苏氏及时通气,方氏要的是简小燕真真去爬三爷床,瑶草却想得李代桃僵,替母亲罢了这根刺儿。

却说大家分头行动,瑶草再与瑶枝出席晚宴之时把四个丫头全部撒了出去。

晚餐时柯老夫人精神格外好了,满脸红光,把之前病容一扫而光。

让瑶草意外的是,简小燕与她母亲赫然在座。

心里只是哂笑,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呢?柯老夫人似乎因为当官的儿子回来了,腰板挺得笔直,七品老封君威仪十足,柯家三位夫人一位少夫人,几位妈妈婆子,一溜雁翅排在柯老夫人身后。

瑶草席间留意着瑶玉的神情,瑶草想确认,今晚这一出龌龊勾当,瑶玉知情不知情,参与没参与。

却见瑶玉眼睛一对上自己瑶枝就怒火横喷,似乎还在记恨礼服首饰之事。

似乎对今晚之事浑然不觉。

事关柯家名声,也关自己名声,瑶草真也希望,瑶玉这个堂姐没有下贱道拉皮条的地步,否则就太不堪了。

却说菜上三道,酒过三巡。

柯老夫人放了筷子,瑶草等一种孙女儿也跟着放下碗筷。

瑶草们陪着祖母说话,方氏等重新收拾桌子去吃饭。

简小燕母女也腆然在座,母女们交换着只有她们自己才懂得眼神。

瑶草几乎可以肯定,简家婆子知道内情。

一时间只觉得恶心,世上则会有这等纵容女儿卖身求富贵母亲呢?这还是人吗?不一刻,简小燕起身告辞,说她有些头晕,她母亲随即告辞说要照顾女儿去。

瑶草知道行动即将开始了,顿时有些紧张。

手心里满是汗水,思忖着如何脱身回去,好调整这一出闹剧的演变方向。

恰在此时,陈妈妈来寻方氏,言说柯家栋梁有些毛躁,不好好喝奶,不知道是否凉了肚子。

这是方氏设定的计策,简小燕告辞,就叫奶娘捞出自己。

却也正好帮了瑶草。

柯老夫人对孙子没话说,闻言忙吩咐叫人把饭菜给方氏送回小院去吃。

瑶草随即紧随母亲着告辞,说是不放心弟弟,少时再老陪祖母说话。

瑶枝也想告辞,瑶草示意她留下瑶枝瞭场子。

柯老夫人不仅答应了瑶草,还夸赞瑶草几句,说她们姐弟情深,又给自己脸上贴金,夸赞瑶草不愧是柯家孩子云云。

众人无不赔笑,瑶草则眼笑盈盈辞别众人,回到小院开始,开始焦躁的等待。

少时,荷花来报:回禀小姐,外边酒宴散了。

瑶草哭笑不得:酒宴散了说什么,快去门口等着她们几个消息。

不一刻,荷花再报:大房大爷小厮去请三爷去大爷书房了。

再一刻又报:大爷去了三爷书房!瑶草哂笑,荡妇也知道调虎离山呢!再一刻荷花又报:简小燕母女在熬醒酒汤。

瑶草只是冷笑,醒酒汤?**汤吧!瑶草果断的吩咐道:荷花,叫她们统统进来。

一时青果青叶枣花全部归来,瑶草吩咐道:青果去大爷书房请我爹爹,就说我刚刚崴了脚,夫人一时寻不着,就说我疼得紧;青叶去我爹爹书房,假作无意告诉大爷,就说我爹爹去了大爷书房。

荷花,你去大爷书房门前候着,若简小燕换人之前到了,你缠着她说几句,反之不要理会。

几人领命而去。

再过一刻,瑶草爬上板凳正要往下跳,瑶枝来了:三妹,三妹不得了,大伯母……瑶草一个不提防来得瑶枝,以为父亲提前来了,受了惊吓,当真从凳子摔了下来,崴了脚了。

顿时疼得攒心,心里却自庆幸:也好,也好,不用装了。

瑶枝吓得不轻,慌忙来搀扶瑶草:三妹,三妹,摔着没有啊,我不是故意的。

瑶草忙喝住她:快些扶我起来,你去问二伯母要些跌打伤药来。

瑶枝去后不久,柯三爷急匆匆而来,责怪瑶草:怎么这么不小心,奶娘呢?丫头呢?瑶草一边回道:祖母寿诞,她们帮忙去了,父亲勿急,女儿无妨,二姐替我寻药去了。

心中却甚是安慰,既为母亲,也为自己。

父亲心里有自己一席之地,母亲心里不用扎刺了。

接下来柯三爷用冷水浸了敷子给瑶草擦脚,说这样会舒服些,瑶草第一次真心说了句:谢谢爹爹。

随即落了泪。

柯三爷倒笑了:这丫头!不一会儿瑶枝拿了跌打酒回来,见了柯三爷一愣,柯三爷见瑶草伤势还好,又见瑶枝来了,急匆匆而去:瑶枝你照顾草儿,三叔有事去去就来径自去了。

瑶枝轻声告诉瑶草:我悄悄告诉了娘,说你受了伤。

我娘却说这会子忙,你若实在疼得紧,可以冷水泡脚,明晚之前千万别揉搓受伤处,她少时自来看你,教导你如何疗伤,真是的,不过是与大伯母大嫂她们陪着祖母说闲话,有什么离不开的。

嗨,对不起啊,三妹,只有我照顾你了。

二伯母这会儿估计忙着看戏吧!瑶草笑一笑:没关系,我现在好多了。

回头却说柯三爷回头匆匆来至柯大爷书房,熟料书房灯火通明,哭闹声怒骂声拉扯殴打一阵乱遭。

你道为何呢?原来王氏故意在柯老夫人跟前奉承,随后瑶玉奶娘匆匆来报,说是柯大少爷柯家为父子醉倒书房,不省人事,看着似乎不大好。

这一说,别说杨秀雅坐不住了,就是柯老夫人也坐不住了。

王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要逼着柯老夫人当场答应简小燕入门。

却说柯老夫人一行人匆匆往柯大爷书房而来,王氏犹嫌人少不够热闹,开口邀请苏氏前去,说是她懂医道,可以帮着瞧瞧。

苏氏生恐王氏不叫自己,事到临头却故意谦辞起来:我不过是个半调子,怕是帮不上什么。

柯老夫人却道:帮不帮得上总要看过才知道,啰嗦什么。

苏氏心里直冷笑,事到如今,还是这般偏疼大房,倒要看看你们稍后什么脸色。

却说柯老夫人一行人来至书房,只见书房门扉半掩,灯烛昏暗,柯老夫人等推门而进,却不见人影。

柯家房舍结构,柯老夫人熟门熟路,抬脚跨进宝阁内卧榻前,透过宝阁斑驳漏进灯光下,赫然有人正在纠缠|蠕|动,急促喘息声夹杂着衣衫纠缠之声充盈人耳,十分暧昧。

却说这一行人都是已婚之人,听其声已经知其意,柯老夫人杨秀雅顿时变了脸色。

唯王氏苏氏闻之大喜。

或者王氏欢喜更甚,生恐柯老夫人看不分明,故意落后一步,亲手点起山子银烛台,紧随柯老夫人进了房。

也不知两人太投入还是故意为之,总之,一大群人到了眼前竟然不知,及至王氏进房灯火通明,榻上之人方才察觉有异,一人慌忙翻下卧榻,且也没逃窜之意,只是伏地不起,似乎怕人认出自己。

众人皆瞧着榻上女人,却见那人罗衫已解,香肩外露,身上仅剩下一见双蝶戏牡丹之满花大红肚兜儿,更衬得她浑身粉嫩,脸色妖媚。

见了众人羞惭难当,惊慌失措之下,竟然愣在当场,半晌方才拉起被子盖住身子,簌簌发抖,盈盈啼哭。

王氏已经发起飙来,上前拉起简小燕,扇了一个耳光:好啊,我叫你来是为了帮我理家,你倒好,竟然在我屋里做下这等丑事,你今后如何做人?叫我如何做人?柯老夫人早已经认出贱女人简小燕,顿时头皮发麻,拐杖一敲伏地之人:你是哪个?抬起头来?那人吃疼咚咚磕头:母亲赎罪,孩儿惭愧,请母亲念在孩儿酒后无德,原谅则个。

这声音不是懦弱的柯大爷是谁啊!柯老夫人气得怒火直冒,手中拐杖连敲直敲: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儿子女儿金灿灿的,媳妇都有了,竟然行如此下贱之事,你有本事啊,真是气死我了,我打死你算了。

王氏也听出地上声音不对,一把拽起,竟然不是柯三爷是自己丈夫,手掌呼的就招呼上去了,**辣给了柯大爷一记响亮的耳光。

柯老夫人可是个护犊子之人,自家儿子自己打的,别人动不得,见王氏撒泼,顿时恼了,反手给了王氏一个耳光,王氏捂住脸颊哭道:婆婆,是她们奸夫淫妇不要脸,扯皮条,您为何打我呢?柯老夫人怒道:住口,你好有脸,不是你香的臭的往家里拉扯,哪有此事?你竟然动手打丈夫,你的妇德呢?你爹娘果然书香门第教得好,好家教!王氏只想给方氏狠狠一击,将方氏踩在脚下,拉拢了柯三爷,今后三房有自己说了算,方氏还不任由自己作践呢?不想成这样,自己操心劳力安排给三房狐狸精、搅家精,竟然钻进自己房里,爬到自家床上,原本又气又急,此刻又被婆婆一顿数落,一贯横行霸道的王氏哪里受得了,顿时恼羞成怒,犹如猛狮一般,龇牙列齿扑向简小燕,又掐又打,又哭又骂:你个白眼狼,狐狸精,骚蹄子,贱蹄子,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竟然这般报答我呢?你想男人想疯了啊,自己姐夫也敢偷呢?王氏可谓心狠手毒,下手一下比一下狠毒,转往简小燕脸上招呼,简小燕也不还手,只是娇啼着祈求,一双胳膊死死护着自己赖以吃饭的脸蛋儿。

祸水东引王氏只图打骂痛快,浑然忘记是自己分派简小燕来书房行此苟且之事,更加忘记了她之前是如何费心调|教表妹,教导她如何勾搭男人了。

却说简小燕十分很聪明,闭口不接王氏之言,避重就轻,一味娇声哭泣求饶:姐姐,您饶了我吧,若不是姐姐你逼着我,我也不来了。

我也没想到是大姐夫呢,我也不想的,姐姐,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尽管简小燕语焉不详,精明的柯老夫人却听出了端倪:什么?你说什么?谁逼着你行此下作之事?没想到是姐夫,你以为是谁?你们在计划设呢?想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却说这简小燕心里原本想着柯三爷,只是瑶草防范太紧,她没法下嘴,才没得逞。

后来以为无望了,王氏却叫她去朱仙镇监视柯大爷。

简小燕原不欲去,却架不住王氏威逼利诱,简小燕这些年寄住柯家,嘴刁了,手细了,已经回不去三餐不济的苦日子了。

只得满怀不忿,带着母亲去了朱仙镇,不想简小燕与柯大爷这两个屈于王氏淫威之人,却惺惺相惜起来。

柯大爷在王氏眼里是软弱无能,却对简小燕十分爱惜照顾,简小燕嫁不成柯三爷官宦之人,却也不愿意嫁入贫家,穷苦一生。

遂在奉命监视姐夫之时监守自盗,与柯大爷勾搭成奸。

柯大爷原本与简小燕一起,不过是排解寂寞,寻求慰藉,混没想过要做长久夫妻,柯大爷觉得自己不配,寻摸着攒些银子,替简小燕置办一份家当,让她招赘女婿,过富贵太平的日子。

谁知男女之事,一旦沾上,就会思虑长长久久,柯大爷心思变了,想长期占有简小燕,这简小燕实在比王氏美味的不是一点半点。

双方勾搭成奸不久,简小燕竟然珠胎暗结。

柯大爷在害怕之余,更多的是窃喜。

简小燕惊慌哭诉,无奈大爷胆子小,一拖再拖,时至今日,简小燕肚子就快藏不住了。

她早就想寻机摊牌要名份了,不想柯三爷忽然归家,给她寻到了今日机会。

原本王氏让她勾引柯三爷,简小燕欣喜若狂,想着若栽赃成功,自己这辈子便可落个好去处,至于孩子,简小燕想得很通透,自己年轻,只要有男人,不怕没孩子,这个偷来的孩子,正好整掉,用来栽赃方氏。

倒时候不怕他们夫妻不反目。

只可惜,她是千算万算,算漏两点:一点,她珠胎暗结并非无人知晓,二点,瑶草设计临阵换将,来赴约的是柯大爷。

简小燕至此已经退无所退,便索性将错就错,决定借今日之机,把自己与大爷的事情掀开了,她量就柯老夫人看在孩子面上,定会收自己入门。

虽然柯大爷无能,柯家却小有财富,大房将来至少能分得百亩土地,够自己母子们嚼用了。

且自己有子傍身,女婿半个儿,而后就可与母亲名正言顺吃住柯家,再不用三餐不济,看人脸色。

至于王氏,简小燕混没放在心上。

一来柯大爷与她早就离心,且迷恋自己,王氏根本无法与自己争锋。

二来,王氏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她若爽快让自己进门,和平相处,千好万好。

她若敢挡自己路,自己就把她肮脏事儿掀开来,整倒王氏取而代之还不是易如翻掌。

嗳哟,这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简小燕牢牢掌控自己男人的心思,比王氏好高骛远,想要掌控小叔子可是高明多了,且行之有效。

要说简小燕这一番筹谋比之王氏狠毒算计,倒也算得棋逢对手了。

简小燕算计虽好,王氏却不甘心自己失败,又怕简小燕说出自己唆使勾引柯三爷之事,忽然发了疯一般,把简小燕骑在身下,左右开弓,乱捶乱打,不许简小燕回答柯老夫人之话:你个贱女人,我打死你……王氏这些年好吃懒做横长肉,她那份量坐在简小燕盈盈不堪握之纤腰上,简小燕可受不了,再者她肚子里有活物有筹码呢,可不能让王氏白白毁灭了,眼见柯大爷屈服于柯老夫人威严,浑不顾着自己,忙着推拒王氏,提醒众人,自己肚子有宝贝:姐姐生气,妹妹我任打任骂,只别坐我肚子上啊……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倒提醒了王氏,王氏却发狠的抬起她肥硕的臀部,狠狠在简小燕肚子上连砸直擂:我叫你偷,我叫你扭,我压断你的水蛇腰,我看你还扭不扭,偷不偷……简小燕之话,也成功惊醒了柯大爷,这个懦弱的有些窝囊的男人,见母老虎作践自己心上人,还想害死自己儿子,顿时犹如万箭攒心,顾不得母亲面前,忽然自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拉起王氏狠狠就是一个耳光:我打死你个毒妇,你想一尸两命害死她们母子不成?柯老大只恨打不死王氏,一下比一下子狠毒,简小燕还要添油加醋嘤嘤哭泣,连连磕头:求求你们别打了,还是我们母子死了吧。

柯大爷闻言越发下死手了,似乎想要王氏性命。

屋里正是一团糟,忽然,瑶玉不知道从哪里冲上前去,闷不吭声,一口咬在简小燕耳朵上,手上也不闲着,往简小燕脸上连抓带挠,简小燕脸上很快有了几道血棱子。

这下子简小燕吃疼,再也不装模作样了,嗷叫一声,现出狠毒本色,死命一甩,把瑶玉摔出五尺,跌了个叉八仰。

柯老夫人无力制止裹乱,连呼冤孽,气个仰倒,幸亏清明谷雨搀住了。

柯老大这时才放开王氏,转身去搂简小燕:燕儿,你怎么样啊?简小燕顿时悲哭嚎啕:大爷啊,这般活着受人厌弃作践,还是让我死了吧,我死了大家干净。

言罢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却说王氏逃脱了暴打,忙着爬行去看瑶玉,瑶玉到底只是十岁的孩子,哪里敌得过十八岁老姑娘简小燕,被撅得直瞪白眼。

王氏连连拍击她后背,方才缓过神来,母女们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柯老夫人缓过气来,看着瑶玉母女,只觉得心如死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儿子,好好孙女,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柯老夫人呆痴的眼神瞧见王氏时,忽然一亮醒悟,一切都是因为王家这个败家女人啊。

此刻再听王氏嚎叫,只觉得鬼哭狼嚎一般,似乎要穿透自己的胸膛与耳朵,让人不能再忍受,不由失了控,厉声怒骂:都住手,谁若再嚷,看我打不死她。

只可惜,她快崩溃了,大房一体人也红了眼睛,迷了心,半疯癫了。

柯大爷只想打死王氏母女,王氏母女只恨骂不死简小燕,嚎不塌房子。

谁也不理会老太太了。

却说苏氏捉奸成功,惊见奸夫换人,更是喜上加喜,真是一双两好,既收拾了王氏姐妹,又不得罪三房夫妻,苏氏只觉得天随人愿,事事顺遂。

此刻见王氏被打成猪头,简小燕被咬破了耳朵,鲜血淋淋,乐呵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苏氏高兴之余,犹嫌不足,忙着参合,她今日势必要把简小燕私生子爆出来,助她进了大房门,把王氏彻底踩死,永不得翻身,再也不能跟自己捣乱了,苏氏脾气再好,这一年受王氏之气实在够了。

见柯老夫人犹在抽噎懵懂,故作惊讶,提起今日的重中之重:什么母子?春雨刚落,就生根发芽了?这也太快了吧!说着上前拉过简小燕右手,紧紧摁住,不一刻,苏氏眉开眼笑了,回身对着柯家老夫人欢快一福身:恭喜婆婆,贺喜婆婆,您要做祖母了,简家姑娘已经怀孕四月,脉搏强劲,是个男胎呢!嗳哟,婆婆,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呀,婆婆您是三喜临门,一庆华诞,二接媳妇,三添孙子,可喜可贺,恭喜恭喜呀!柯老夫人焉能听不出苏氏幸灾乐祸,恨不得撕了她嘴,可是眼下顾不得跟苏氏生气,因为她此刻满脑子充斥着青莲师太预言,‘须防祖业尽消亡,夫君子女难久长!’简小燕有了孩子,对于柯老夫人无异于五雷轰轰顶,一贯娴静镇定的柯老夫人,瞬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祖宗啊,菩萨啊,我柯杨氏倒底前生作得什么孽呢,您们要这般惩罚我呢?其实这一场闹剧至此,王氏简小燕算计些什么,柯老夫人心里已经心里亮堂堂了,她差点没气疯了,恨不得撕碎了王氏:这个败家子,还不死心,这是想把这个扫帚星塞进三房,想断我柯家命脉啊!柯老夫人心中,媳妇没什么,孙女没什么,孙子儿子才是命,尤其是当官的儿子,那可是宝中之宝,由不得人来糟蹋。

柯老夫人甚至在心里庆幸,亏得阴差阳错了,要是三儿被构陷,柯家青云之路岂不就此断绝?柯老夫人咬牙看着简小燕,眼睛盯在她肚子上,自己可不缺这种孽胎孙子。

柯老夫人眼睛眯眯,这个孽种,哼哼……说起来,简小燕跟大爷三爷都是通奸怀孕,为何之前怀了柯三爷的孩子就是宝,这会子柯老夫人却像整掉呢?且也好理解,一来前生柯三爷无子,方氏又被王氏整掉胎儿,病病歪歪,眼见不起。

更重要一点,前生青莲师太没参与,柯老夫人可是信奉鬼神之人,她相信因果,相信报应,相信人有前世今生,所以,今生,她非但不能那间小燕入门,还要整掉这个丑恶证据-孩子。

王氏乘机扑腾着想要捶打简小燕,反被柯大爷好一顿拳打脚踢,柯大爷也是好人难得发回火,王氏这一顿打挨得结实,一时鼻青脸肿,心如死灰,哭嚎着在地上打起滚来:我活成了呀,让我死去吧,死了吧……柯老夫人连声喝止,王氏哪里肯听,柯老夫人一时头疼如裂,恨不得死过去算了,再不理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嗳哟,王氏挨打,可把苏氏与简小燕高兴坏了。

简小燕犹嫌不足,怯怯依偎着柯大爷,簌簌直发抖:姐夫,姐姐的样子似乎容不下我们,我好怕,我是无关紧要的,孩子没有罪啊?姐夫,你可要抱住我的孩儿啊,要不我也活不了了!看着梨花带雨的心头肉,柯大爷差点疼花了肝肠,只恨不能以身相代,搂着简小燕,柯大爷不知该如何怜惜才好一个劲儿闻言安慰:别怕,别怕,有我呢,我拼却一条性命,也要护你们母子周全!回头指着王氏怒道:你个毒妇,河也没封,井也没盖,你要死早点去,只怕你惦记害人,舍不得死!蠢妇!王氏刚吃了柯大爷捶打,再不敢与她攀命,兀自捶地嚎啕不止:我的老天爷,你个老不死、老贱皮,老不休也,我十五岁跟你,吃苦受累,儿子女儿养了一大堆,你竟然跟这个烂女人搞上了,我可活不成了啊,我要死了呀……却说柯家为兄弟一早被这般惊动了,可是一见这个阵势,只觉得丢人现眼,羞惭难当。

特别是见了脸色铁青三叔,柯家为知道,别说三婶不待见自己兄妹,只怕自此,三叔也会远离大房一支了。

父亲偷摸姨母,母亲下毒害人拉皮条,父母如此不积德,自己焉有福气高中皇榜,还读个劳什子书呢?兄弟两个一时万念俱灰,羞见这一对不争气的爹娘,相携隐入黑暗里。

回头却说房内,杨秀雅见婆婆实在闹得不像,硬着头皮来劝说:婆母,您小声些儿,传出去可不好听,自有祖母做主呢!王氏早就因为瑶玉婚事恼了杨秀雅,闻言顿时恼了,唬得一掌掴开了杨秀雅:你个贱人,霉星,你刚进门我就连连倒霉,你到赶来说嘴?杨秀雅气得只抹泪,黯然退回柯老夫人身边,低头不语了。

柯老夫人见王氏自己作孽却排揎秀雅,这是因为她那个的性败坏的侄女儿不得进门,恨上自己与秀雅了呢!柯老夫人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柯老大难得发回横,得意洋洋乎搂着小鸟依人心上人,觉得自己终于坐了一会大丈夫。

再看那打滚方踹王氏涕泪纵横满脸灰,柯大爷越看越厌恶。

连吐口水,只觉得恶心。

却说杨秀雅看清奸夫不是夫君是公爹,虽然难堪,脑子却比较清醒些,虽然刚刚吃了王氏挂落,十分气愤,可是想着自己身为柯家媳妇,柯家的面子名声关乎自己一声荣辱,绝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他们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遂暗地拉一拉柯老夫人衣袖,暗暗提醒道:祖母,这般闹发可不成,别说左右邻居听着不像话,就是老爷叔伯大爷们今后如何做人呢?还请祖母想个法子消弭这场祸事。

柯老夫人闻之犹如醍醐灌顶,对呀,不能让这对贱女人毁了儿子孙子前程。

连连点头:好孩子,幸亏祖母还有你!随即厉声喝道:王氏住口,不许再胡闹了,以为好听呢?都跟我去怡安堂。

王氏被厉声喝斥,充耳不闻,依旧嚎啕。

柯老夫人顿时恼了,抬起拐杖狠狠往翻滚的王氏身上招呼几下:住口,住口!王氏今日被丈夫婆婆打来打去,只觉得冤深似海,哪里肯听,索性扯起嗓子嚎啕起来。

柯老夫人给她吵嚷的头疼欲裂,火星子乱蹦,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喝令道:刘嫂子,张嫂子,把她嘴巴给我塞起来,拖到怡安堂去。

王氏被塞住了嘴巴,犹自不服,乱蹦乱跳。

碰倒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茶壶杯盏滚的满地都是。

柯老夫人一声断喝:老大,管好你的媳妇,丢人现眼!柯老大对原本厌恶至极,且她刚刚想整掉他的儿子,心里恨得直咬牙,恨不得结果她方解气。

这会儿得了母亲指令,再不客气,冲上去一拳打在王氏后脑勺上,王氏嗷叫一声,软踏踏瘫在地上,终于安静了。

苏氏杨秀雅一边一个搀扶着柯老夫人回房去,清明则拿着醒脑薄荷香露不是凑到柯老夫人鼻翼,免得柯老夫人起的昏厥了。

刘婆子张婆子联手拖死狗一般拖着肥硕的王氏,紧跟柯老夫人身后,一行人出门来而。

却说门外一人屹立良久,隐约月光下可瞧见他双拳紧握,一双眼睛行将冒火,抢在柯老夫人出门刹那,闪身飞奔,隐身黑暗之中。

却说瑶草闻听荷花传回消息,知道已经摘出了父亲,成功地将简小燕与王氏之丑陋暴露在父亲以及众人面前,瑶草落了泪。

不过,不是悲愁之泪,是喜悦之泪!余下之事,不在瑶草关心之列,她只要把简小燕送进大房就好了。

青果、青叶惊见瑶草落泪,惊慌询问:小姐,可是事情不好了?瑶草笑一笑:没事儿,就是脚疼得狠。

正在此时,柯三爷忽然进门而来,伸手抱了瑶草道:瑶枝,帮你三妹收拾行李包裹,我们要连夜动身回祥符县去。

瑶枝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忙忙点头:哦,噢,好的,三叔。

却说柯三爷抱着瑶草去了前院方氏卧房,也一般吩咐:速速收拾行李,我衙门公务繁忙,要连夜动身回去,你们也一起。

方氏还在生气,不免神情一滞:连夜启程?如何这般急法呢?夜半更深,三个孩子都没过十二岁,天眼没闭,恐怕不宜夜行呢!柯三爷却道:啰嗦什么,叫你收拾就收拾,算了,叫下人们收拾,我们一起去向爹娘辞行,免得耽搁太久赶不及。

方氏已经得知方才之事,估摸柯三爷已经恼了那些东西了,可她却横竖想不通,柯三爷因何变成了柯大爷?瑶草今晚参合之事,方氏会一丝不闻,一时关心则乱,混没注意瑶草这个小不点。

二也是瑶草考虑周全,之前就下了死命令,不许丫头们泄露一字半句,瑶草担心方氏知道她参合这些烂事,觉得她太早熟了不好。

就连瑶枝,瑶草也发出了最严正警告,倘若瑶枝再大嘴巴泄漏消息,再不原谅,大家从此绝交,一拍两散,这样的后果,瑶枝承受不起,唯有守口如瓶,就连她母亲也没透露一字半句。

却说方氏尚在犹疑,瑶草朝着母亲眨巴着清幽眸子:娘啊,我将将脚崴了,疼得狠呢,反正睡不着,不如就听爹爹,乘早赶到汴京外祖家,与女儿请给好跌打馆瞧瞧,女儿可不想做瘸子呢!说着将红肿的右脚翘了翘。

方氏对瑶草暗示似懂非懂,不过看了瑶草红肿的脚踝,心疼得抽抽,什么气性也没了:好,好,好,我这就让人收拾,娘认识汴京最好的跌打馆,明儿到了京都,一定替你请最好的跌大大师,好好给你治疗。

草儿放心啊,娘保你好好的,绝不会长短腿。

柯三爷因为之前跟方氏置气,此刻虽然已经警醒,却放不下面子来与妻求和,特别是当着女儿瑶草,因皱眉板起臭脸:啰嗦!抬脚走了出去。

瑶草回头皱皱鼻子,水汪汪的眼眸却透着笑意儿,伸手去拉母亲:娘亲一起。

一家三口由小丫头前后灯笼簇拥着,往怡安堂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氏只图打骂痛快,浑然忘记是自己分派简小燕来书房行此苟且之事,更加忘记了她之前是如何费心调|教表妹,教导她如何勾搭男人了。

却说简小燕十分很聪明,闭口不接王氏之言,避重就轻,一味娇声哭泣求饶:姐姐,您饶了我吧,若不是姐姐你逼着我,我也不来了。

我也没想到是大姐夫呢,我也不想的,姐姐,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尽管简小燕语焉不详,精明的柯老夫人却听出了端倪:什么?你说什么?谁逼着你行此下作之事?没想到是姐夫,你以为是谁?你们在计划设呢?想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却说这简小燕心里原本想着柯三爷,只是瑶草防范太紧,她没法下嘴,才没得逞。

后来以为无望了,王氏却叫她去朱仙镇监视柯大爷。

简小燕原不欲去,却架不住王氏威逼利诱,简小燕这些年寄住柯家,嘴刁了,手细了,已经回不去三餐不济的苦日子了。

只得满怀不忿,带着母亲去了朱仙镇,不想简小燕与柯大爷这两个屈于王氏淫威之人,却惺惺相惜起来。

柯大爷在王氏眼里是软弱无能,却对简小燕十分爱惜照顾,简小燕嫁不成柯三爷官宦之人,却也不愿意嫁入贫家,穷苦一生。

遂在奉命监视姐夫之时监守自盗,与柯大爷勾搭成奸。

柯大爷原本与简小燕一起,不过是排解寂寞,寻求慰藉,混没想过要做长久夫妻,柯大爷觉得自己不配,寻摸着攒些银子,替简小燕置办一份家当,让她招赘女婿,过富贵太平的日子。

谁知男女之事,一旦沾上,就会思虑长长久久,柯大爷心思变了,想长期占有简小燕,这简小燕实在比王氏美味的不是一点半点。

双方勾搭成奸不久,简小燕竟然珠胎暗结。

柯大爷在害怕之余,更多的是窃喜。

简小燕惊慌哭诉,无奈大爷胆子小,一拖再拖,时至今日,简小燕肚子就快藏不住了。

她早就想寻机摊牌要名份了,不想柯三爷忽然归家,给她寻到了今日机会。

原本王氏让她勾引柯三爷,简小燕欣喜若狂,想着若栽赃成功,自己这辈子便可落个好去处,至于孩子,简小燕想得很通透,自己年轻,只要有男人,不怕没孩子,这个偷来的孩子,正好整掉,用来栽赃方氏。

倒时候不怕他们夫妻不反目。

只可惜,她是千算万算,算漏两点:一点,她珠胎暗结并非无人知晓,二点,瑶草设计临阵换将,来赴约的是柯大爷。

简小燕至此已经退无所退,便索性将错就错,决定借今日之机,把自己与大爷的事情掀开了,她量就柯老夫人看在孩子面上,定会收自己入门。

虽然柯大爷无能,柯家却小有财富,大房将来至少能分得百亩土地,够自己母子们嚼用了。

且自己有子傍身,女婿半个儿,而后就可与母亲名正言顺吃住柯家,再不用三餐不济,看人脸色。

至于王氏,简小燕混没放在心上。

一来柯大爷与她早就离心,且迷恋自己,王氏根本无法与自己争锋。

二来,王氏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她若爽快让自己进门,和平相处,千好万好。

她若敢挡自己路,自己就把她肮脏事儿掀开来,整倒王氏取而代之还不是易如翻掌。

嗳哟,这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简小燕牢牢掌控自己男人的心思,比王氏好高骛远,想要掌控小叔子可是高明多了,且行之有效。

要说简小燕这一番筹谋比之王氏狠毒算计,倒也算得棋逢对手了。

简小燕算计虽好,王氏却不甘心自己失败,又怕简小燕说出自己唆使勾引柯三爷之事,忽然发了疯一般,把简小燕骑在身下,左右开弓,乱捶乱打,不许简小燕回答柯老夫人之话:你个贱女人,我打死你……王氏这些年好吃懒做横长肉,她那份量坐在简小燕盈盈不堪握之纤腰上,简小燕可受不了,再者她肚子里有活物有筹码呢,可不能让王氏白白毁灭了,眼见柯大爷屈服于柯老夫人威严,浑不顾着自己,忙着推拒王氏,提醒众人,自己肚子有宝贝:姐姐生气,妹妹我任打任骂,只别坐我肚子上啊……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倒提醒了王氏,王氏却发狠的抬起她肥硕的臀部,狠狠在简小燕肚子上连砸直擂:我叫你偷,我叫你扭,我压断你的水蛇腰,我看你还扭不扭,偷不偷……简小燕之话,也成功惊醒了柯大爷,这个懦弱的有些窝囊的男人,见母老虎作践自己心上人,还想害死自己儿子,顿时犹如万箭攒心,顾不得母亲面前,忽然自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拉起王氏狠狠就是一个耳光:我打死你个毒妇,你想一尸两命害死她们母子不成?柯老大只恨打不死王氏,一下比一下子狠毒,简小燕还要添油加醋嘤嘤哭泣,连连磕头:求求你们别打了,还是我们母子死了吧。

柯大爷闻言越发下死手了,似乎想要王氏性命。

屋里正是一团糟,忽然,瑶玉不知道从哪里冲上前去,闷不吭声,一口咬在简小燕耳朵上,手上也不闲着,往简小燕脸上连抓带挠,简小燕脸上很快有了几道血棱子。

这下子简小燕吃疼,再也不装模作样了,嗷叫一声,现出狠毒本色,死命一甩,把瑶玉摔出五尺,跌了个叉八仰。

柯老夫人无力制止裹乱,连呼冤孽,气个仰倒,幸亏清明谷雨搀住了。

柯老大这时才放开王氏,转身去搂简小燕:燕儿,你怎么样啊?简小燕顿时悲哭嚎啕:大爷啊,这般活着受人厌弃作践,还是让我死了吧,我死了大家干净。

言罢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却说王氏逃脱了暴打,忙着爬行去看瑶玉,瑶玉到底只是十岁的孩子,哪里敌得过十八岁老姑娘简小燕,被撅得直瞪白眼。

王氏连连拍击她后背,方才缓过神来,母女们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柯老夫人缓过气来,看着瑶玉母女,只觉得心如死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儿子,好好孙女,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柯老夫人呆痴的眼神瞧见王氏时,忽然一亮醒悟,一切都是因为王家这个败家女人啊。

此刻再听王氏嚎叫,只觉得鬼哭狼嚎一般,似乎要穿透自己的胸膛与耳朵,让人不能再忍受,不由失了控,厉声怒骂:都住手,谁若再嚷,看我打不死她。

只可惜,她快崩溃了,大房一体人也红了眼睛,迷了心,半疯癫了。

柯大爷只想打死王氏母女,王氏母女只恨骂不死简小燕,嚎不塌房子。

谁也不理会老太太了。

却说苏氏捉奸成功,惊见奸夫换人,更是喜上加喜,真是一双两好,既收拾了王氏姐妹,又不得罪三房夫妻,苏氏只觉得天随人愿,事事顺遂。

此刻见王氏被打成猪头,简小燕被咬破了耳朵,鲜血淋淋,乐呵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苏氏高兴之余,犹嫌不足,忙着参合,她今日势必要把简小燕私生子爆出来,助她进了大房门,把王氏彻底踩死,永不得翻身,再也不能跟自己捣乱了,苏氏脾气再好,这一年受王氏之气实在够了。

见柯老夫人犹在抽噎懵懂,故作惊讶,提起今日的重中之重:什么母子?春雨刚落,就生根发芽了?这也太快了吧!说着上前拉过简小燕右手,紧紧摁住,不一刻,苏氏眉开眼笑了,回身对着柯家老夫人欢快一福身:恭喜婆婆,贺喜婆婆,您要做祖母了,简家姑娘已经怀孕四月,脉搏强劲,是个男胎呢!嗳哟,婆婆,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呀,婆婆您是三喜临门,一庆华诞,二接媳妇,三添孙子,可喜可贺,恭喜恭喜呀!柯老夫人焉能听不出苏氏幸灾乐祸,恨不得撕了她嘴,可是眼下顾不得跟苏氏生气,因为她此刻满脑子充斥着青莲师太预言,‘须防祖业尽消亡,夫君子女难久长!’简小燕有了孩子,对于柯老夫人无异于五雷轰轰顶,一贯娴静镇定的柯老夫人,瞬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祖宗啊,菩萨啊,我柯杨氏倒底前生作得什么孽呢,您们要这般惩罚我呢?其实这一场闹剧至此,王氏简小燕算计些什么,柯老夫人心里已经心里亮堂堂了,她差点没气疯了,恨不得撕碎了王氏:这个败家子,还不死心,这是想把这个扫帚星塞进三房,想断我柯家命脉啊!柯老夫人心中,媳妇没什么,孙女没什么,孙子儿子才是命,尤其是当官的儿子,那可是宝中之宝,由不得人来糟蹋。

柯老夫人甚至在心里庆幸,亏得阴差阳错了,要是三儿被构陷,柯家青云之路岂不就此断绝?柯老夫人咬牙看着简小燕,眼睛盯在她肚子上,自己可不缺这种孽胎孙子。

柯老夫人眼睛眯眯,这个孽种,哼哼……说起来,简小燕跟大爷三爷都是通奸怀孕,为何之前怀了柯三爷的孩子就是宝,这会子柯老夫人却像整掉呢?且也好理解,一来前生柯三爷无子,方氏又被王氏整掉胎儿,病病歪歪,眼见不起。

更重要一点,前生青莲师太没参与,柯老夫人可是信奉鬼神之人,她相信因果,相信报应,相信人有前世今生,所以,今生,她非但不能那间小燕入门,还要整掉这个丑恶证据-孩子。

王氏乘机扑腾着想要捶打简小燕,反被柯大爷好一顿拳打脚踢,柯大爷也是好人难得发回火,王氏这一顿打挨得结实,一时鼻青脸肿,心如死灰,哭嚎着在地上打起滚来:我活成了呀,让我死去吧,死了吧……柯老夫人连声喝止,王氏哪里肯听,柯老夫人一时头疼如裂,恨不得死过去算了,再不理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嗳哟,王氏挨打,可把苏氏与简小燕高兴坏了。

简小燕犹嫌不足,怯怯依偎着柯大爷,簌簌直发抖:姐夫,姐姐的样子似乎容不下我们,我好怕,我是无关紧要的,孩子没有罪啊?姐夫,你可要抱住我的孩儿啊,要不我也活不了了!看着梨花带雨的心头肉,柯大爷差点疼花了肝肠,只恨不能以身相代,搂着简小燕,柯大爷不知该如何怜惜才好一个劲儿闻言安慰:别怕,别怕,有我呢,我拼却一条性命,也要护你们母子周全!回头指着王氏怒道:你个毒妇,河也没封,井也没盖,你要死早点去,只怕你惦记害人,舍不得死!蠢妇!王氏刚吃了柯大爷捶打,再不敢与她攀命,兀自捶地嚎啕不止:我的老天爷,你个老不死、老贱皮,老不休也,我十五岁跟你,吃苦受累,儿子女儿养了一大堆,你竟然跟这个烂女人搞上了,我可活不成了啊,我要死了呀……却说柯家为兄弟一早被这般惊动了,可是一见这个阵势,只觉得丢人现眼,羞惭难当。

特别是见了脸色铁青三叔,柯家为知道,别说三婶不待见自己兄妹,只怕自此,三叔也会远离大房一支了。

父亲偷摸姨母,母亲下毒害人拉皮条,父母如此不积德,自己焉有福气高中皇榜,还读个劳什子书呢?兄弟两个一时万念俱灰,羞见这一对不争气的爹娘,相携隐入黑暗里。

回头却说房内,杨秀雅见婆婆实在闹得不像,硬着头皮来劝说:婆母,您小声些儿,传出去可不好听,自有祖母做主呢!王氏早就因为瑶玉婚事恼了杨秀雅,闻言顿时恼了,唬得一掌掴开了杨秀雅:你个贱人,霉星,你刚进门我就连连倒霉,你到赶来说嘴?杨秀雅气得只抹泪,黯然退回柯老夫人身边,低头不语了。

柯老夫人见王氏自己作孽却排揎秀雅,这是因为她那个的性败坏的侄女儿不得进门,恨上自己与秀雅了呢!柯老夫人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柯老大难得发回横,得意洋洋乎搂着小鸟依人心上人,觉得自己终于坐了一会大丈夫。

再看那打滚方踹王氏涕泪纵横满脸灰,柯大爷越看越厌恶。

连吐口水,只觉得恶心。

却说杨秀雅看清奸夫不是夫君是公爹,虽然难堪,脑子却比较清醒些,虽然刚刚吃了王氏挂落,十分气愤,可是想着自己身为柯家媳妇,柯家的面子名声关乎自己一声荣辱,绝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他们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遂暗地拉一拉柯老夫人衣袖,暗暗提醒道:祖母,这般闹发可不成,别说左右邻居听着不像话,就是老爷叔伯大爷们今后如何做人呢?还请祖母想个法子消弭这场祸事。

柯老夫人闻之犹如醍醐灌顶,对呀,不能让这对贱女人毁了儿子孙子前程。

连连点头:好孩子,幸亏祖母还有你!随即厉声喝道:王氏住口,不许再胡闹了,以为好听呢?都跟我去怡安堂。

王氏被厉声喝斥,充耳不闻,依旧嚎啕。

柯老夫人顿时恼了,抬起拐杖狠狠往翻滚的王氏身上招呼几下:住口,住口!王氏今日被丈夫婆婆打来打去,只觉得冤深似海,哪里肯听,索性扯起嗓子嚎啕起来。

柯老夫人给她吵嚷的头疼欲裂,火星子乱蹦,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喝令道:刘嫂子,张嫂子,把她嘴巴给我塞起来,拖到怡安堂去。

王氏被塞住了嘴巴,犹自不服,乱蹦乱跳。

碰倒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茶壶杯盏滚的满地都是。

柯老夫人一声断喝:老大,管好你的媳妇,丢人现眼!柯老大对原本厌恶至极,且她刚刚想整掉他的儿子,心里恨得直咬牙,恨不得结果她方解气。

这会儿得了母亲指令,再不客气,冲上去一拳打在王氏后脑勺上,王氏嗷叫一声,软踏踏瘫在地上,终于安静了。

苏氏杨秀雅一边一个搀扶着柯老夫人回房去,清明则拿着醒脑薄荷香露不是凑到柯老夫人鼻翼,免得柯老夫人起的昏厥了。

刘婆子张婆子联手拖死狗一般拖着肥硕的王氏,紧跟柯老夫人身后,一行人出门来而。

却说门外一人屹立良久,隐约月光下可瞧见他双拳紧握,一双眼睛行将冒火,抢在柯老夫人出门刹那,闪身飞奔,隐身黑暗之中。

却说瑶草闻听荷花传回消息,知道已经摘出了父亲,成功地将简小燕与王氏之丑陋暴露在父亲以及众人面前,瑶草落了泪。

不过,不是悲愁之泪,是喜悦之泪!余下之事,不在瑶草关心之列,她只要把简小燕送进大房就好了。

青果、青叶惊见瑶草落泪,惊慌询问:小姐,可是事情不好了?瑶草笑一笑:没事儿,就是脚疼得狠。

正在此时,柯三爷忽然进门而来,伸手抱了瑶草道:瑶枝,帮你三妹收拾行李包裹,我们要连夜动身回祥符县去。

瑶枝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忙忙点头:哦,噢,好的,三叔。

却说柯三爷抱着瑶草去了前院方氏卧房,也一般吩咐:速速收拾行李,我衙门公务繁忙,要连夜动身回去,你们也一起。

方氏还在生气,不免神情一滞:连夜启程?如何这般急法呢?夜半更深,三个孩子都没过十二岁,天眼没闭,恐怕不宜夜行呢!柯三爷却道:啰嗦什么,叫你收拾就收拾,算了,叫下人们收拾,我们一起去向爹娘辞行,免得耽搁太久赶不及。

方氏已经得知方才之事,估摸柯三爷已经恼了那些东西了,可她却横竖想不通,柯三爷因何变成了柯大爷?瑶草今晚参合之事,方氏会一丝不闻,一时关心则乱,混没注意瑶草这个小不点。

二也是瑶草考虑周全,之前就下了死命令,不许丫头们泄露一字半句,瑶草担心方氏知道她参合这些烂事,觉得她太早熟了不好。

就连瑶枝,瑶草也发出了最严正警告,倘若瑶枝再大嘴巴泄漏消息,再不原谅,大家从此绝交,一拍两散,这样的后果,瑶枝承受不起,唯有守口如瓶,就连她母亲也没透露一字半句。

却说方氏尚在犹疑,瑶草朝着母亲眨巴着清幽眸子:娘啊,我将将脚崴了,疼得狠呢,反正睡不着,不如就听爹爹,乘早赶到汴京外祖家,与女儿请给好跌打馆瞧瞧,女儿可不想做瘸子呢!说着将红肿的右脚翘了翘。

方氏对瑶草暗示似懂非懂,不过看了瑶草红肿的脚踝,心疼得抽抽,什么气性也没了:好,好,好,我这就让人收拾,娘认识汴京最好的跌打馆,明儿到了京都,一定替你请最好的跌大大师,好好给你治疗。

草儿放心啊,娘保你好好的,绝不会长短腿。

柯三爷因为之前跟方氏置气,此刻虽然已经警醒,却放不下面子来与妻求和,特别是当着女儿瑶草,因皱眉板起臭脸:啰嗦!抬脚走了出去。

瑶草回头皱皱鼻子,水汪汪的眼眸却透着笑意儿,伸手去拉母亲:娘亲一起。

一家三口由小丫头前后灯笼簇拥着,往怡安堂而来。

一嘴狗毛却说柯三爷沉脸带着妻子女儿行往怡安堂与父母告辞,未免尴尬,柯三爷隔老远就使了人前去通报,嘈杂不堪的怡安堂瞬间静谧。

谷雨打起帘子:老太太有请三老爷三夫人。

柯三爷这才抱着瑶草跨进门去,但见柯老夫人与柯老爷子并排坐在堂上,柯老大、王氏、简小燕三人跪成一排。

苏氏、杨秀雅,则侍立在柯老夫人身旁。

柯三爷假作不知他三人之事,将瑶草好好安置在雕花椅上,对着高堂父母一撩袍子跪下磕头道:敬告父亲母亲,孩儿方才接到衙门紧急公函,言说明日有司衙门要去祥符县衙巡察,孩儿不孝,要连夜动身,不能伺候双亲大人了,还请父母大人见谅。

方氏乖巧随着夫君跪下了。

柯老夫人闻言只觉得蹊跷,嘴巴张了张,偏头看了眼柯老爷子,却没言语。

柯老爷子却把手一抬,笑而点头道:起来,起来,很该如此。

忠孝难以两全嘛,当然要先国家,后小家了,去吧,公务不能耽搁。

柯三爷夫妻齐齐磕头称谢,预备起身告辞。

柯老夫人忽然言道:既然三儿公务在身,为娘也不好拦你,只是两个孙孙太小,不能夜行,三媳妇就晚几天吧。

柯老夫人可谓精明,眼见方氏瑶草齐齐而来,估计这是一家子都走。

她心意没达成,岂会放走方氏呢。

方氏正要说话,不料柯三爷抢了先:原该如此,只是很不幸,草丫头崴了脚,肿得厉害,孩儿怕她落下残疾,是以要带她一起,也好早些去汴京城里请名医诊治,至于夜行,孩儿腰悬真龙天子钦赐金印,想来宵小之辈不敢近身,量也无碍,请母亲允准。

柯老爷子闻言忙着走进瑶草身前查看:嗳哟,我的乖孙女,这是啥时候崴了呢?疼不疼?怎不使人告诉祖父一声呢?服侍人呢?怎么不好好看着?来人啦,一个个拉去给我捶一顿,光拿工钱不干事儿!对着真情流露的柯老爷子,瑶草心下有些惭愧,忙道:祖父您别担心啊,孙女不大碍,今儿家中事太忙,实在怪不得她们,再者,孙女儿可没那么娇贵,疼且疼,孙女儿还忍得住!柯老爷子闻言摸摸胡须点头道:嗯嗯,我孙女儿最像祖父了,聪明又勇敢,只是这奖惩要分明,凭他是谁,得罪我的孙女儿,我就得罚他们。

瑶草知道可老爷一贯雷声大雨点小,权威笼罩在柯老夫人之下,遂笑着皱鼻子:祖父好威风哦!柯老夫人却不以为然:行啦,行啦,不过崴了脚,我们乡间人家,谁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也没见谁人落下残疾呢,我看那三丫头这一向壮实多了,哪里这般娇贵了。

方氏咳嗽一声准备开言,这一次却又被苏氏抢了先:婆婆有所不知,这伤筋动骨可大可小,虽说万把个中只落下一两个残疾,可是毕竟有啊,三丫头如今可不比一般乡下丫头,她将来议亲可是要门当户对,嫁得定是官宦人家,这也是我们柯家的荣耀呢。

倘若当真耽搁落下残疾,将来论亲定要大打折扣,岂不害了三丫头一生?正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依媳妇意思,还是早去汴京延请名医为好,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话已至此,柯老夫人不好再行阻拦,可是柯老夫人不甘心啊!特别是如今王氏失德败行,简小燕这个灾星又缠上了大房,青莲师太那个预言让柯老夫人如鲠在喉,胆战心惊。

她不能任由大房金灿灿的孙子孙女,败坏在简小燕王氏手里。

她对王氏已经彻底失望,只想把大房子女交给柯三爷与方氏教养。

柯老夫人发觉,瑶枝跟了方氏不过一年,这次回来大有不同,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应酬客人进退有度,眉宇间淡定从容了不少,很有大家闺秀之风范,浑不似当日那个腼腆的小丫头了。

柯老夫人认为这正应了人挪活,树挪死。

再者,瑶玉与杨家姻缘,不知能否挽回,她由是更加想把瑶玉也塞进三房去。

一来,柯老夫人认为只有远离王氏,才能挽救瑶玉。

二来,也是面子观念作祟,柯老夫人想着,瑶玉只要跟着三房,即便杨家婚事彻底告吹,瑶玉也可以仗着做官的叔叔,由方氏替她攀上一门好亲,自己也不至在娘家人面前丢脸。

在柯老夫人心里,倒底娘家比不得儿女重要。

唉,估计这也是世人因何喜男不生女了,谁让女生外向呢!却说柯老夫人心念至此,只觉得三房是大房一脉中兴的一根稻草,她必须替大房子女抓住这个机会,急忙忙道:如此也罢,谷雨,去请大小姐,二少爷,叫他们速速收拾行李包裹,随她三婶去祥符县读书,秀雅,你们夫妻随后再去。

方氏见柯三爷欲言又止,深觉这回再不能沉默了,盈盈一福身道:不是媳妇要驳婆婆面子,只是媳妇精力有限,而今带着大小五个孩子已觉吃力,委实不能担当婆婆所托,只有辜负婆婆了,还请婆婆见谅。

柯老爷子也点头附和,讶然道:是啊,三媳妇已经够忙了,你个老婆子,糊涂啊,老三是衙门又不是学堂,如何叫孙子孙女一阵风涌到他们三叔家去?大孙子也已经成家,他们父母双全,又不是孤儿,哪有依附叔叔道理,你这不胡闹吗!柯老夫人势在必得,见看了老爷子瞎搅合,顿时火大了,狠狠一瞪眼:你懂什么?官家养大的孩子能与乡下孩子比吗?回头看着方氏道:既然你说精力有限,那好,瑶枝这丫头如今大有长进,这次就不去了,留下有我教养,换瑶玉兄妹去衙门,再说啦,秀雅夫妻有手有脚,还可以帮你一把,你有什么不乐意?就这么定了!别说苏氏闻言来年色大变,方氏也恼得直噎气,胸脯子急速起伏,正要再次开口拒绝。

熟料半晌不吭声的柯三爷开了口:母亲,父亲言之有理,大哥大嫂既健在,又不是三餐不济,侄男侄女实在没有依附叔叔道理,知道的会说这是母亲您的安排,落在外人眼里,或者有心生龌龊之人眼里,还道我是仗势欺人,夺人子嗣呢?柯老夫人嗤道:这才是笑话了,谁会这般无聊,管人家家事,又怎么扯上子嗣了呢?柯老爷子怒道:说你不懂吧?那御史言官口舌似刀,你是怕他们没有攻讦儿子把柄还是怎的?柯老夫人闻听这事儿或许会影响三爷前程,有了些许犹豫:送她们去,不过是为了他们上进而已,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柯老爷子怒道:那苏参政为了修炼儿子学问,带着儿子媳妇上任,且有人攻讦他行为不检,差点丢官罢爵,你倒说说,他老子教导儿子碍着别人什么事儿呢?妇人之仁,还不住口!柯三爷见父母差点打将起来,忙着解劝:母亲若想侄儿们上进,大可以送他们去书院附学,让他们专心治学。

儿子我成天忙忙碌碌,就是瑶草们也是替她们请了私塾先生,没有亲自教导。

侄儿们倘若送到县衙反是耽搁了,还请母亲三思。

王氏谋夺三房不成,心中只觉得憋闷,此刻不知死活的发了话:哼哼,你们说得轻巧,上书院?我们家为有没有当官的老子会银子呢?拿什么上书院?柯大爷冲着王氏一声断喝:你住口!柯老夫人眼神低头喝茶,似乎没听见这话。

柯老爷子当即就火了:放屁!我柯家书香门第会读不起书呢?之前我能供养三个儿子,如今你们倒供不起两个儿子了,也好意思说嘴!柯老大这会儿见柯老爷子恼怒,忙着磕头:父亲大人息怒,切莫听无知妇人胡咧咧。

简小燕也是不知死活,忘记自己如今已经臭名昭著,还以为是客居娇客呢,竟然插嘴秀贤惠,劝那王氏:姐姐切勿担心这个,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侄儿们读书上进银子,你要相信姐夫。

这话不劝还好些,这一劝就惹了马蜂窝了,王氏顿时心头大怒,心道,好你个狐狸精,我叫你帮我抢夺三房的财产,你不尽力,倒抄了我的后路,现在又来说风凉话,我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呢。

乘着众人不防备,王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抄起边上一个绣墩儿,劈头盖脸砸了下去,简小燕惨叫一声应声而倒,王氏在众人讶然的瞬间,再一此高举绣墩儿狠狠击打在刚要爬起简小燕腹部。

这一次,简小燕来不及惨叫,便瘫软了。

柯老大此刻房惊醒过来,躬身抱起简小燕失声惊呼:燕儿,妹妹?旁边苏氏唯恐天下不乱:嗳哟,血,流血了,大哥快放下,叫我看看。

柯大爷依言坐下,却死抱着简小燕不放手,苏氏只得就着身子替她拿脉,半晌方道:滑台了,孩子保不住了。

柯老夫人闻言眼皮跳一跳:儿媳妇,你,尽力抢救大人吧。

随即一声喝令:来人啊。

大奶奶王氏疯了,绑住手脚送到后院花房去,窗子封死,门上加锁,槅门递食,几时疯病好了,几时再开门锁。

张婆子刘婆子以及瑶玉奶娘简直等不及,七手八脚把王氏混的粽子似的。

柯大爷犹嫌不足,上前狠狠掴了王氏几十个耳光,复又踢了几脚。

柯老夫人等柯大爷踢了几脚方才发话:够了,你想发重丧啊?柯老大要把简小燕抱回去,柯老夫人拦了:你一个大男人会照顾呢?你想她死,就搬回去,想叫她活就留下她,你今晚连夜回去朱仙镇,今晚之事,与你无关。

柯老大跪地不肯离开。

柯老夫人顿时火了:想她死,你就留下。

柯大爷这才磕头答应了。

柯老夫人又道:去叫大少爷来,叫他们父子一起走。

却说瑶草惊见简小燕脚边血迹蜿蜒崎岖,淅淅沥沥,顿时眼晕,又见简小燕散乱的头发,煞白的脸,浑身软塌塌犹如布偶一般。

瑶草无数次诅咒简小燕为何不死,如今她浑身死气沉沉,瑶草却吓得浑身颤抖,上下牙打架铮铮直响。

方氏把瑶草脑袋摁进怀里,连连拍哄:不怕,不怕,有娘呢!柯老夫人缓缓走近瑶草母女,伸手摸摸瑶草脸:好孩子不怕,好好的啊。

回头看着柯三爷叹道:是我糊涂了,你们速速离家。

记住了,今日之事,你们不知道,你也从未回来过。

柯三爷犹豫道:父亲母亲?柯老爷子挥挥手:走吧走吧,听你母亲话。

柯老夫人也道:放心,我吃了一辈子盐了,走了一辈子,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柯三爷回头看着方氏道:夫人,把我的投田契约交与母亲,用于帮扶侄儿们入学可好?方氏闻言飞快的看眼柯老夫人,方才言道:是为妻忘了告诉老爷,正月离家之时,妾身早已交给婆婆了。

柯三爷神情一滞,面有讶色,随即点头道:哦,这就好。

却说柯三爷一家子三口行礼告退,正要出门,柯家为兄弟与瑶玉齐齐而来,瑶玉更是扑地抱着柯老夫人腿杆子嚎啕大哭:祖母,求求您放了我娘亲吧,您这样捆着她,她会死的。

柯老夫人厉声喝斥道:李嫂,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还不带回去安歇了!瑶玉奶娘上前去搀扶瑶玉,瑶玉却挣扎着不肯走,兀自磕头求告,端的是母女情深。

随即,柯家为兄弟也跪下了:求求祖母,母亲关着就好了,求您发话解开母亲手脚吧!柯老夫人拍桌子怒道:她已经疯了,你们明白吗?不然怎会行凶杀人呢?我不捆她,就是我死,你们死,全家都死,你们想这样呢?为儿,你真叫我失望,这般时候,你不去送你父亲,摁住他,不许他胡思乱想瞎胡闹,帮着家里处理后事,竟然跟着瑶玉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片瞎起哄,给我添乱,你对得起我?柯家为满脸羞惭,连连磕头: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这就去。

柯老夫人一挥手:去吧,我几时送信与你,你再回来。

至于你母亲,只要简丫头无事,我包她无事。

柯三爷看着侄儿侄女摇摇头,叹气预防是一点头道:走吧!瑶草们回房,下人们已经收拾妥忒,一个个脸色凝重,默默无声。

想来已经听到风声。

乘着柯三爷回书房整理机会,方氏左右一看沉声道:小姐崴了脚,我们傍晚起身去朱仙镇与太爷会合,以便得到官兵护送去汴京求医,记住了?众人齐齐点头:记住了!方氏一挥手:秋云去告诉衙役们,抹黑出村,不许燃点火把灯笼,出了村子,上了管道再点灯笼火把。

恰在此时,苏氏匆匆赶来与方氏瑶草等送行,见方氏瑶草脸色煞白,估计她们吓着了,因假借给瑶草正理风帽之际悄悄与方氏瑶草言道:安心,孩子只是动胎,人且死不了。

方氏讶然:哦?那为何方才?苏氏笑道:老太太早吩咐了,这孩子不能留,所以我才将计就计,故意说得严重了,她日落胎,简小燕只会恨王氏了,但不会思及其他!作者有话要说:却说柯三爷沉脸带着妻子女儿行往怡安堂与父母告辞,未免尴尬,柯三爷隔老远就使了人前去通报,嘈杂不堪的怡安堂瞬间静谧。

谷雨打起帘子:老太太有请三老爷三夫人。

柯三爷这才抱着瑶草跨进门去,但见柯老夫人与柯老爷子并排坐在堂上,柯老大、王氏、简小燕三人跪成一排。

苏氏、杨秀雅,则侍立在柯老夫人身旁。

柯三爷假作不知他三人之事,将瑶草好好安置在雕花椅上,对着高堂父母一撩袍子跪下磕头道:敬告父亲母亲,孩儿方才接到衙门紧急公函,言说明日有司衙门要去祥符县衙巡察,孩儿不孝,要连夜动身,不能伺候双亲大人了,还请父母大人见谅。

方氏乖巧随着夫君跪下了。

柯老夫人闻言只觉得蹊跷,嘴巴张了张,偏头看了眼柯老爷子,却没言语。

柯老爷子却把手一抬,笑而点头道:起来,起来,很该如此。

忠孝难以两全嘛,当然要先国家,后小家了,去吧,公务不能耽搁。

柯三爷夫妻齐齐磕头称谢,预备起身告辞。

柯老夫人忽然言道:既然三儿公务在身,为娘也不好拦你,只是两个孙孙太小,不能夜行,三媳妇就晚几天吧。

柯老夫人可谓精明,眼见方氏瑶草齐齐而来,估计这是一家子都走。

她心意没达成,岂会放走方氏呢。

方氏正要说话,不料柯三爷抢了先:原该如此,只是很不幸,草丫头崴了脚,肿得厉害,孩儿怕她落下残疾,是以要带她一起,也好早些去汴京城里请名医诊治,,至于夜行,孩儿有腰悬真龙天子钦赐金印,想来宵小之辈不敢近身,请母亲允准。

柯老爷子闻言忙着走进瑶草身前查看:嗳哟,我的乖孙女,这是啥时候崴了呢?疼不疼?怎不使人告诉祖父一声呢?服侍人呢?怎么不好好看着?来人啦,一个个拉去给我捶一顿,光拿工钱不干事儿!对着真情流露的柯老爷子,瑶草心下有些惭愧,忙道:祖父您别担心啊,孙女不大碍,今儿家中事太忙,实在怪不得她们,再者,孙女儿可没那么娇贵,疼且疼,孙女儿还忍得住!柯老爷子闻言摸摸胡须点头道:嗯嗯,我孙女儿最像祖父了,聪明又勇敢,只是这奖惩要分明,凭他是谁,得罪我的孙女儿,我就得罚他们。

瑶草知道可老爷一贯雷声大雨点小,权威笼罩在柯老夫人之下,遂笑着皱鼻子:祖父好威风哦!柯老夫人却不以为然:行啦,行啦,不过崴了脚,我们乡间人家,谁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也没见谁人落下残疾呢,我看那三丫头这一向壮实多了,哪里这般娇贵了。

方氏咳嗽一声准备开言,这一次却又被苏氏抢了先:婆婆有所不知,这伤筋动骨可大可小,虽说万把个中只落下一两个残疾,可是毕竟有啊,三丫头如今可不比一般乡下丫头,她将来议亲可是要门当户对,嫁得定是官宦人家,这也是我们柯家的荣耀呢。

倘若当真耽搁落下残疾,将来论亲定要大打折扣,岂不害了三丫头一生?正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依媳妇意思,还是早去汴京延请名医为好,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话已至此,柯老夫人不好再行阻拦,可是柯老夫人不甘心啊!特别是如今王氏失德败行,简小燕这个灾星又缠上了大房,青莲师太那个预言让柯老夫人如鲠在喉,胆战心惊。

她不能任由大房金灿灿的孙子孙女,败坏在简小燕王氏手里。

她对王氏已经彻底失望,只想把大房子女交给柯三爷与方氏教养。

柯老夫人发觉,瑶枝跟了方氏不过一年,这次回来大有不同,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应酬客人进退有度,眉宇间淡定从容了不少,很有大家闺秀之风范,浑不似当日那个腼腆的小丫头了。

柯老夫人认为这正应了人挪活,树挪死。

再者,瑶玉与杨家姻缘,不知能否挽回,她由是更加想把瑶玉也塞进三房去。

一来,柯老夫人认为只有远离王氏,才能挽救瑶玉。

二来,也是面子观念作祟,柯老夫人想着,瑶玉只要跟着三房,即便杨家婚事彻底告吹,瑶玉也可以仗着做官的叔叔,由方氏替她攀上一门好亲,自己也不至在娘家人面前丢脸。

在柯老夫人心里,倒底娘家比不得儿女重要。

唉,估计这也是世人因何喜男不生女了,谁让女生外向呢!却说柯老夫人心念至此,只觉得三房是大房一脉中性的稻草,她必须替大房子女抓住这个机会,急忙忙道:如此也罢,谷雨,去请大小姐,二少爷,叫他们速速收拾行李包裹,随她三婶去祥符县读书,秀雅,你们夫妻随后再去。

方氏见柯三爷欲言又止,深觉这回再不能沉默了,盈盈一福身道:不是媳妇要驳婆婆面子,只是媳妇精力有限,而今带着大小五个孩子已觉吃力,委实不能担当婆婆所托,只有辜负婆婆了,还请婆婆见谅。

柯老爷子也点头附和,讶然道:是啊,三媳妇已经够忙了,你个老婆子,糊涂啊,老三是衙门又不是学堂,如何叫孙子孙女一阵风涌到他们三叔家去?大孙子也已经成家,他们父母双全,又不是孤儿,哪有依附叔叔道理,你这不胡闹吗!柯老夫人势在必得,见看了老爷子瞎搅合,顿时火大了,狠狠一瞪眼:你懂什么?官家养大的孩子能与乡下孩子比吗?回头看着方氏道:既然你说精力有限,那好,瑶枝这丫头如今大有长进,这次就不去了,留下有我教养,换瑶玉兄妹去衙门,再说啦,秀雅夫妻有手有脚,还可以帮你一把,你有什么不乐意?就这么定了!方氏顿时气得直噎气住,胸脯子急速起伏,正要再次开口拒绝。

熟料半晌不吭声的柯三爷开了口:母亲,父亲言之有理,大哥大嫂既健在,又不是三餐不济,侄男侄女实在没有依附叔叔道理,知道的会说这是母亲您的安排,落在外人眼里,或者有心生龌龊之人眼里,还道我是仗势欺人,夺人子嗣呢?柯老夫人嗤道:这才是笑话了,谁会这般无聊,管人家家事,又怎么扯上子嗣了呢?柯老爷子怒道:说你不懂吧?那御史言官口舌似刀,你是怕他们没有攻讦儿子把柄还是怎的?柯老夫人闻听这事儿或许会影响三爷前程,有了些许犹豫:送她们去,不过是为了他们上进而已,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柯老爷子怒道:那苏参政为了修炼儿子学问,带着儿子媳妇上任,且有人攻讦他行为不检,差点丢官罢爵,你倒说说,他老子教导儿子碍着别人什么事儿呢?妇人之仁,还不住口!柯三爷见父母差点打将起来,忙着解劝:母亲若想侄儿们上进,大可以送他们去书院附学,让他们专心治学。

儿子我成天忙忙碌碌,就是瑶草们也是替她们请了私塾先生,没有亲自教导。

侄儿们倘若送到县衙反是耽搁了,还请母亲三思。

王氏谋夺三房不成,心中只觉得憋闷,此刻不知死活的发了话:哼哼,你们说得轻巧,上书院?我们家为有没有当官的老子会银子呢?拿什么上书院?柯大爷冲着王氏一声断喝:你住口!柯老夫人眼神低头喝茶,似乎没听见这话。

柯老爷子当即就火了:放屁!我柯家书香门第会读不起书呢?之前我能供养三个儿子,如今你们倒供不起两个儿子了,也好意思说嘴!柯老大这会儿见柯老爷子恼怒,忙着磕头:父亲大人息怒,切莫听无知妇人胡咧咧。

简小燕也是不知死活,忘记自己如今已经臭名昭著,还以为是客居娇客呢,竟然插嘴秀贤惠,劝那王氏:姐姐切勿担心这个,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侄儿们读书上进银子,你要相信姐夫。

这话不劝还好些,这一劝就惹了马蜂窝了,王氏顿时心头大怒,心道,好你个狐狸精,我叫你帮我抢夺三房的财产,你不尽力,倒抄了我的后路,现在又来说风凉话,我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呢。

乘着众人不防备,王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抄起边上一个绣墩儿,劈头盖脸砸了下去,简小燕惨叫一声应声而倒,王氏在众人讶然的瞬间,再一此高举绣墩儿狠狠击打在刚要爬起简小燕腹部。

这一次,简小燕来不及惨叫,便瘫软了。

柯老大此刻房惊醒过来,躬身抱起简小燕失声惊呼:燕儿,妹妹?旁边苏氏唯恐天下不乱:嗳哟,血,流血了,大哥快放下,叫我看看。

柯大爷依言坐下,却死抱着简小燕不放手,苏氏只得就着身子替她拿脉,半晌方道:滑台了,孩子保不住了。

柯老夫人闻言眼皮跳一跳:儿媳妇,你,尽力抢救大人吧。

随即一声喝令:来人啊。

大奶奶王氏疯了,绑住手脚送到后院花房去,窗子封死,门上加锁,槅门递食,几时疯病好了,几时再开门锁。

张婆子刘婆子以及瑶玉奶娘简直等不及,七手八脚把王氏混的粽子似的。

柯大爷犹嫌不足,上前狠狠掴了王氏几十个耳光,复又踢了几脚。

柯老夫人等柯大爷踢了几脚方才发话:够了,你想发重丧啊?柯老大要把简小燕抱回去,柯老夫人拦了:你一个大男人会照顾呢?你想她死,就搬回去,想叫她活就留下她,你今晚连夜回去朱仙镇,今晚之事,与你无关。

柯老大跪地不肯离开。

柯老夫人顿时火了:想她死,你就留下。

柯大爷这才磕头答应了。

柯老夫人又道:去叫大少爷来,叫他们父子一起走。

却说瑶草惊见简小燕脚边血迹蜿蜒崎岖,淅淅沥沥,顿时眼晕,又见简小燕散乱的头发,煞白的脸,浑身软塌塌犹如布偶一般。

瑶草无数次诅咒简小燕为何不死,如今她浑身死气沉沉,瑶草却吓得浑身颤抖,上下牙打架铮铮直响。

方氏把瑶草脑袋摁进怀里,连连拍哄:不怕,不怕,有娘呢!柯老夫人缓缓走近瑶草母女,伸手摸摸瑶草脸:好孩子不怕,好好的啊。

回头看着柯三爷叹道:是我糊涂了,你们速速离家。

记住了,今日之事,你们不知道,你也从未回来过。

柯三爷犹豫道:父亲母亲?柯老爷子挥挥手:走吧走吧,听你母亲话。

柯老夫人也道:放心,我吃了一辈子盐了,走了一辈子,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柯三爷回头看着方氏道:夫人,把我的投田契约交与母亲,用于帮扶侄儿们入学可好?方氏闻言飞快的看眼柯老夫人,方才言道:是为妻忘了告诉老爷,正月离家之时,妾身早已交给婆婆了。

柯三爷神情一滞,面有讶色,随即点头道:哦,这就好。

却说柯三爷一家子三口行礼告退,正要出门,柯家为兄弟与瑶玉齐齐而来,瑶玉更是扑地抱着柯老夫人腿杆子嚎啕大哭:祖母,求求您放了我娘亲吧,您这样捆着她,她会死的。

柯老夫人厉声喝斥道:李嫂,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还不带回去安歇了!瑶玉奶娘上前去搀扶瑶玉,瑶玉却挣扎着不肯走,兀自磕头求告,端的是母女情深。

随即,柯家为兄弟也跪下了:求求祖母,母亲关着就好了,求您发话解开母亲手脚吧!柯老夫人拍桌子怒道:她已经疯了,你们明白吗?不然怎会行凶杀人呢?我不捆她,就是我死,你们死,全家都死,你们想这样呢?为儿,你真叫我失望,这般时候,你不去送你父亲,摁住他,不许他胡思乱想瞎胡闹,帮着家里处理后事,竟然跟着瑶玉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片瞎起哄,给我添乱,你对得起我?柯家为满脸羞惭,连连磕头: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这就去。

柯老夫人一挥手:去吧,我几时送信与你,你再回来。

至于你母亲,只要简丫头无事,我包她无事。

柯三爷看着侄儿侄女摇摇头,叹气预防是一点头道:走吧!瑶草们回房,下人们已经收拾妥忒,一个个脸色凝重,默默无声。

想来已经听到风声。

乘着柯三爷回书房整理机会,方氏左右一看沉声道:小姐崴了脚,我们傍晚起身去朱仙镇与太爷会合,以便得到官兵护送去汴京求医,记住了?众人齐齐点头:记住了!方氏一挥手:秋云去告诉衙役们,抹黑出村,不许燃点火把灯笼,出了村子,上了管道再点灯笼火把。

恰在此时,苏氏匆匆赶来与方氏瑶草等送行,见方氏瑶草脸色煞白,估计她们吓着了,因假借给瑶草正理风帽之际悄悄与方氏瑶草言道:安心,孩子只是动胎,人且死不了。

方氏讶然:哦?那为何方才?苏氏笑道:老太太早吩咐了,这孩子不能留,所以我才将计就计,故意说得严重了,她日落胎,简小燕只会恨王氏了,但不会思及其他!胜利脱逃却说方氏母女正在整装,苏氏匆匆而来送别,只发感慨:前一刻还亲亲秘密姐姐妹妹,眨眼间竟然这般狠毒下杀手。

这还是她喜欢的表妹,倘是我们碍着她,还有命吗?这个女人,唉!随即附耳悄悄告知方氏,简小燕性命无碍。

这使得心慈的方氏稍稍松口气:真不知道婆婆为何这般,难道瑶草瑶枝不是她嫡亲孙女么?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难以常理推断。

说实话,她二婶,我真不知道她下步要做什么!苏氏眼神凛一凛道:三婶放心,为了你,也为了瑶枝兄妹,我不会让她们有闲心去想你们。

方氏看着苏氏,这意思是要挑祸搅扰啰?苏氏郑重点一点头儿。

方氏笑一笑:如此最好了。

苏氏忽又道:以后三婶一家以及瑶枝兄妹米粮,我会让二爷按时送到任上。

还有三儿月例用度,婆婆叫停了,弟妹不计较,我也不说了,日后三儿上书院学费,我定会如数奉上,虽不在弟妹眼里,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总不能叫弟妹操心劳力又伤财吧。

苏氏一向便宜占在明处的做法,倒让方氏心中舒坦多了,至少她这人心中有数,沾了光,知道道声谢,也知道想法子回报,不像某些人得寸进尺得陇望蜀。

方氏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她心里很是感谢苏氏这次费力周旋,为自己清除了王氏姐妹这对祸患。

再说方氏生财有道,偌大家事,只要心里舒服,混不在乎却也不在乎这些,因道:这倒不必,二婶知道我不是吝惜钱财之人。

苏氏忙道:三婶一定要收下,如今我虽当家主事,却是婆婆做主,她一向偏帮大房,如今又娶了秀雅,更是亲上加亲,王氏也不是好相与,你若不收,纵然省下了金山银山,也落不到我们头上呢,不如大家花了干净。

方氏笑一笑:如此依你就是了。

苏氏忽然肃静了脸色:其实我也知道,这些填补不了什么,就凭瑶枝头上首饰,也不下百八十两,更不谈他兄妹增长见识。

我虽没本事,还不上三婶情义,却心里有数,其他的我也不说,有一点我可以发誓,我们二房,我们夫妻,终其一生,绝不会做一丝半豪有伤三婶之事。

方氏一笑:我们好妯娌,说这话很是不必。

话到了这里,也不必再说了,苏氏帮忙将酣睡的栋梁缠裹得严严实实送上车上,外面衙役已经用棉布缠好了马蹄铁掌。

柯老爷子二房夫妻把瑶草一行人送出大门。

车队由一兵丁提着一盏琉璃灯在前领路,一丝不闻出了村。

一行人拐上了官道,柯三爷下令点起灯笼火把。

走了不久,便碰上柯家大爷父子随从,两拨人合拢,约摸走了半个时辰,车队到了朱仙镇,柯大爷力邀柯三爷一家歇息至天亮再走。

方氏倒有此意,拿眼看着夫君。

柯三爷却面无表情,推说公务要紧,拒绝了长兄,领头扬鞭长驱而去。

好在时值金秋,尚未入冬,夜风虽有寒意,瑶草等又斗笠防护倒也不觉,因为瑶草受伤,栋梁兄尚小,马车几乎以步行速度前行,百八十里路,马不停蹄,足足走了五个时辰,卯正时刻,城门开启,瑶草们一行方才到了汴京城。

柯三爷把方氏母子四人送进了方家大门,交待瑶草母女几句,又郑重把瑶草母女托付给大舅兄,方才返回祥符去了。

却说一行人彻夜未眠,人困马乏,东倒西歪只想躺着,未料一夜酣睡的栋梁却一个哈欠醒来了,眼珠子骨碌碌四处观望,似乎奇怪,如何一觉睡醒,变了天地。

瑶草一行人到来,很快惊动方家个人,方老夫人闻听瑶草受伤,忙着派人去请跌打师傅过门诊治。

方三夫人甚至张罗着让方三爷请个相熟的太医过门。

还是方氏拦了:三嫂别太紧张了,先请老馆主过来瞧瞧吧,不成再烦三哥。

许大夫大清晨被老管家从被窝里闹起来,还道真有什么大事儿,不免急匆匆过府,与瑶草诊治一番却道不妨事,并未伤筋动骨,只不过挫伤了肌肉,别看疼得很,好的也快,建议瑶草接受按摩治疗,保证三天后瑶草可以走路,七天后活蹦乱跳。

瑶草闻之,喜之不尽,不瘸就好。

想着这次故乡行,虽是自伤了,却化解了母亲危机,瑶草只觉得很值了。

柯家一行所发生事端,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方氏除了告诉最亲近的方老夫人与方三夫人,其他一概闭口不言。

以方氏性格,原本连母亲三嫂也要瞒住,可是柯三爷忽然归家,打乱了方氏要回谷雨清明计划,临时决定走得匆忙,错失了带走故意清明的机会。

谷雨清明这两个忠心的丫头,是方氏预备留给瑶草的陪房人选,她实在舍不得丢给柯老夫人糟蹋了。

想着自己已经开罪了婆婆,再开口要人估计会受刁难,闹僵了反而不好办了。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氏预备买两个小丫头,让方三夫人以方家名誉去与柯老夫人周旋,就说清明谷雨家里自小订了亲,如今大了要回家履行盟约。

好歹要将清明谷雨换出来。

方老夫人闻之十分气愤:老不羞,送她什么丫头?你既然舍不得,直接派人接回就是了,何必这般委屈自己?方氏叹道:她虽然做的过了,倒底长辈,老爷的面子还需顾着。

方老夫人气道:当初我就瞧不上他们一家半吊子,这也是你自己选的,怪得谁呢?方三夫人言道:嗯,要办不难,这个说法有些不妥,谷雨清明将来要给瑶草,必定瞒不过柯老太太,不如索性挑明了,就说妹妹已经替她们在衙门配了婚,又恐老夫人无人使唤,所以买了两个小丫替换,柯老夫人虽然不高兴,只要我亲自出马走一趟,量来无妨。

总好过现在瞒着,将来被她知晓实情,又去姑爷面前下蛆。

方老夫人却道:你去什么?不去,让二管家走一趟就是了,就按你妹子说的办,人是我方家的,我能陪送也能收回,将来也可以再送给外甥女儿,看她敢来跟我啰嗦,我就服她。

再说,她若想通透,知道被算计了更好,难道就许她算计别人,不许别人回敬她?她若有气性,怄死最好了。

方老夫人在方家一言九鼎,方三夫人含笑认了:婆婆说的是,我这就全排。

不是方老夫人如何发作柯老夫人,却说瑶草入住方老夫人厢房养病,方家几位小姐夫人闻讯齐齐来探,礼物瞬间堆成山,安慰的话说了几大车,让瑶草只觉得这样病一回真划算。

除了楠君要备办嫁妆露面少,其余梨君薇君莲君三位表姐见天来访,瑶草虽然行动不变,却丝毫没有寂寞感觉,特别是薇君,跟瑶草呆的时间最久,常常一来就嘀咕半天。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吃得穿的用的无所不谈,还悄悄告诉瑶草,她那准小叔子宋大胖,每每薇君过府做客,他都远远打听瑶草,询问瑶草喜欢不喜欢他所送贫嘴鹦鹉。

薇君怕他发飙,只哄他说鹦鹉带走了,喜欢不喜欢不知道。

见瑶草不大兜揽,薇君笑道:说件让你解气的,那宋二少不知发了什么风,好好的书不好生念,常常逃课偷偷耍枪弄棒,被他娘发觉揍了好几回。

那可不是一般揍法,手脚吊着抽鞭子呢。

唉,那小子也硬气,索性表明心意,要考武举,考不上武举就要投军去。

瑶草心里解气,一笑道:结果呢?心里直希望那家伙被揍个半死方好。

果然薇君言道:怎样?打得更狠呗,要知道当今重文轻武,武官混没地位,他文人走下贱,还不被抽死!文官武官瑶草不懂,不过武官镇守边关瑶草知道,真希望宋大胖真的投军去,这样就是出息了也是镇守边关,哈,那就跟自己半点也沾不上了。

柯三爷是瞧不起武官的,认为行伍之人有辱斯文。

见瑶草来了点兴趣,薇君又道:这些日子又不玩鹦鹉了,把自己所有零花钱,加上他弟弟宋三少的零花钱,花了整整十两银子买一只白鹞子,天天跟家里训练,愣说是西域来的海东青,你说这人傻不傻?瑶草不知道薇君是不是受托替宋大胖讲好话,决定不再理会,任是薇君说什么,只是微笑不语,薇君见瑶草兴趣缺缺,叹气闭了嘴。

却说瑶草奉命养伤,只因许馆主说了句吃什么补什么,要多喝骨头汤吃猪脚筋,牛筋儿,这可不得了了,方老夫人吩咐厨房,一日三餐上大餐,牛筋儿不好弄,猪脚筋儿天天有,唉,起先还好,喝着挺香,架不过天天喝,顿顿吃,三天过后,香喷喷的猪蹄愣叫瑶草吃出毛骚味,别说再吃,闻一闻就反胃。

方老夫人无奈,只得另避蹊径,改炖鸡汤鸭汤鱼汤羊骨头汤了。

方老夫人原本要大补几天鸡汤,这还是方氏私下请示方老夫人说:娘啊,草儿喝猪蹄儿已经伤了胃,发誓再也不喝了,您别再叫鸡汤鸭汤也伤了,真到了要补身的时候靠什么呢?方老夫人闻言一愣,随即会心一笑:这才几时呢?笑过却允了,改成一天换种汤了。

回头却说方三夫人领了婆婆命,花了十两银子一个丫头价钱在人牙子手里买了两个手脚粗大,身子结实的,性子刚烈却口舌却锋利还没调教温顺的半大丫头,让方家二管家当天启程赶往柯家村,因为柯老夫人已经起了心要保媒拉纤,说不得三五天就把谷雨清明给送人了,必须得快,与柯老夫人争时间,务必在她尚未摆平王氏简小燕这对姊妹花之前把人还回来。

至于为啥买了两个粗苯没调教好的丫头呢?这也是方氏的意思,柯老夫人不是想给刘婆子儿子说媳妇吗?就给她送个粗笨的,执拗的,经得起摔打的,扛得起农活的,将来跟那刘老幺配成对,若是刘老幺好吃懒做夫妻动起全武行,这样的媳妇是打打得,骂骂得,保管刘婆子满意。

也叫她们长点记性,别随便惦记人家东西。

二管家出发四天后,谷雨清明会同楠枝母女到了方家。

方氏只给楠枝道恼,只说瑶草忽然折了脚踝,不得不连夜启程。

楠枝虽然觉得方氏走的蹊跷,却也没有追问。

清明谷雨却在进门伊始给瑶草方氏磕头谢恩,只说感谢方氏派人及时,否则再晚三五天,她两个就陷在柯家村了。

原来柯老夫人圈禁了王氏,隔天就得知简小燕虽然堕胎,却性命无忧之后,随即让杨秀雅协助管家,把简小燕全权交由苏氏照管。

借口王氏病重,安排瑶玉奶娘与张婆子强押着瑶玉去了青莲庵闭关抄经,美其名曰,为母祈福,七七四十九天,以磨瑶玉暴躁性子。

柯老夫人为了粉饰太平,故作悠闲得很,整天跟村里老妯娌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刘婆子趁机进言,不如办场婚事冲洗王氏所带霉气。

柯老夫人竟然满口应承了,要将清明许给刘老幺。

清明欲哭无泪之时,二管家这一及时雨到了,柯老夫人得知清明谷雨都是自小订了亲,也就无话了,虽然不悦,看在方家的厚礼份上,也看在新买丫头两张卖身契上,柯老夫人没再刁难,而是高兴地放行谷雨清明,虽然没有赏赐,却允准她们带走所有属于自己东西。

这在柯老夫人已经难能可贵了。

反是苏氏对于清明谷雨去向十分明白,私下决定,多发了清明谷雨一月月例,意在让她们提点看顾瑶枝。

这一来,清明谷雨就不能配柯三爷小厮了,方老夫人在方家铺子里与他们择了两个能干的小管事配了婚事,并与她们讲明了,眼下先在方府当差,等过几年陪嫁瑶草出门子。

谷雨清明虽是下人,却是方氏看重之人,除了每人几身上好尺头,另外赏了她们每人五十两陪嫁银子。

这可是大礼了。

清明谷雨两家人特特进来给方氏磕了头,方才回去办喜事去了。

七天后,瑶草已经能够正常行走,方氏惦记柯三爷不顾方老夫人挽留,于十月二十日回到了祥符县。

这一回再回祥符县,在方氏不觉什么。

在瑶草,却是终于扫尽了简小燕留在她心上最后一丝阴影,从此,瑶草生命中再不会遭遇简小燕了。

瑶草直觉心情愉悦,看天空碧蓝如洗,看树木青翠欲滴,看什么都顺眼都亲切,再看柯三爷,也有了父亲的味道。

这却是后话了。

瑶草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走出了前生梦寐,瑶草会心一笑,猛吸一口家里的空气,只觉得今日祥符县衙之空气特别清新,吸一口只带着香味儿。

车架进了后衙,瑶枝抢着下车,指挥得来接车的柯家有赵栖梧团团直转。

方氏下车悠然下车,半晌不见瑶草跟来,回头却见她呆愣着傻笑,笑道:这丫头,几天不回倒不认路了,下来呀,傻丫头!瑶草躲开青果青叶搀扶,自己呵呵乐着跳下车:来咧!惹得刚进院子的来接妻女的柯三爷不满地瞪圆了眼睛:女儿家家,咋咋呼呼,不成体统!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方氏母女正在整装,苏氏匆匆而来送别,只发感慨:前一刻还亲亲秘密姐姐妹妹,眨眼间竟然这般狠毒下杀手。

这还是她喜欢的表妹,倘是我们碍着她,还有命吗?这个女人,唉!随即附耳悄悄告知方氏,简小燕性命无碍。

这使得心慈的方氏稍稍松口气:真不知道婆婆为何这般,难道瑶草瑶枝不是她嫡亲孙女么?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难以常理推断。

说实话,她二婶,我真不知道她下步要做什么!苏氏眼神凛一凛道:三婶放心,为了你,也为了瑶枝兄妹,我不会让她们有闲心去想你们。

方氏看着苏氏,这意思是要挑祸搅扰啰?苏氏郑重点一点头儿。

方氏笑一笑:如此最好了。

苏氏忽又道:以后三婶一家以及瑶枝兄妹米粮,我会让二爷按时送到任上。

还有三儿月例用度,婆婆叫停了,弟妹不计较,我也不说了,日后三儿上书院学费,我定会如数奉上,虽不在弟妹眼里,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总不能叫弟妹操心劳力又伤财吧。

苏氏一向便宜占在明处的做法,倒让方氏心中舒坦多了,至少她这人心中有数,沾了光,知道道声谢,也知道想法子回报,不像某些人得寸进尺得陇望蜀。

方氏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她心里很是感谢苏氏这次费力周旋,为自己清除了王氏姐妹这对祸患。

再说方氏生财有道,偌大家事,只要心里舒服,混不在乎却也不在乎这些,因道:这倒不必,二婶知道我不是吝惜钱财之人。

苏氏忙道:三婶一定要收下,如今我虽当家主事,却是婆婆做主,她一向偏帮大房,如今又娶了秀雅,更是亲上加亲,王氏也不是好相与,你若不收,纵然省下了金山银山,也落不到我们头上呢,不如大家花了干净。

方氏笑一笑:如此依你就是了。

苏氏忽然肃静了脸色:其实我也知道,这些填补不了什么,就凭瑶枝头上首饰,也不下百八十两,更不谈他兄妹增长见识。

我虽没本事,还不上三婶情义,却心里有数,其他的我也不说,有一点我可以发誓,我们二房,我们夫妻,终其一生,绝不会做一丝半豪有伤三婶之事。

方氏一笑:我们好妯娌,说这话很是不必。

话到了这里,也不必再说了,苏氏帮忙将酣睡的栋梁缠裹得严严实实送上车上,外面衙役已经用棉布缠好了马蹄铁掌。

柯老爷子二房夫妻把瑶草一行人送出大门。

车队由一兵丁提着一盏琉璃灯在前领路,一丝不闻出了村。

一行人拐上了官道,柯三爷下令点起灯笼火把。

走了不久,便碰上柯家大爷父子随从,两拨人合拢,约摸走了半个时辰,车队到了朱仙镇,柯大爷力邀柯三爷一家歇息至天亮再走。

方氏倒有此意,拿眼看着夫君。

柯三爷却面无表情,推说公务要紧,拒绝了长兄,领头扬鞭长驱而去。

好在时值金秋,尚未入冬,夜风虽有寒意,瑶草等又斗笠防护倒也不觉,因为瑶草受伤,栋梁兄尚小,马车几乎以步行速度前行,百八十里路,马不停蹄,足足走了五个时辰,卯正时刻,城门开启,瑶草们一行方才到了汴京城。

柯三爷把方氏母子四人送进了方家大门,交待瑶草母女几句,又郑重把瑶草母女托付给大舅兄,方才返回祥符去了。

却说一行人彻夜未眠,人困马乏,东倒西歪只想躺着,未料一夜酣睡的栋梁却一个哈欠醒来了,眼珠子骨碌碌四处观望,似乎奇怪,如何一觉睡醒,变了天地。

瑶草一行人到来,很快惊动方家个人,方老夫人闻听瑶草受伤,忙着派人去请跌打师傅过门诊治。

方三夫人甚至张罗着让方三爷请个相熟的太医过门。

还是方氏拦了:三嫂别太紧张了,先请老馆主过来瞧瞧吧,不成再烦三哥。

许大夫大清晨被老管家从被窝里闹起来,还道真有什么大事儿,不免急匆匆过府,与瑶草诊治一番却道不妨事,并未伤筋动骨,只不过挫伤了肌肉,别看疼得很,好的也快,建议瑶草接受按摩治疗,保证三天后瑶草可以走路,七天后活蹦乱跳。

瑶草闻之,喜之不尽,不瘸就好。

想着这次故乡行,虽是自伤了,却化解了母亲危机,瑶草只觉得很值了。

柯家一行所发生事端,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方氏除了告诉最亲近的方老夫人与方三夫人,其他一概闭口不言。

以方氏性格,原本连母亲三嫂也要瞒住,可是柯三爷忽然归家,打乱了方氏要回谷雨清明计划,临时决定走得匆忙,错失了带走故意清明的机会。

谷雨清明这两个忠心的丫头,是方氏预备留给瑶草的陪房人选,她实在舍不得丢给柯老夫人糟蹋了。

想着自己已经开罪了婆婆,再开口要人估计会受刁难,闹僵了反而不好办了。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氏预备买两个小丫头,让方三夫人以方家名誉去与柯老夫人周旋,就说清明谷雨家里自小订了亲,如今大了要回家履行盟约。

好歹要将清明谷雨换出来。

方老夫人闻之十分气愤:老不羞,送她什么丫头?你既然舍不得,直接派人接回就是了,何必这般委屈自己?方氏叹道:她虽然做的过了,倒底长辈,老爷的面子还需顾着。

方老夫人气道:当初我就瞧不上他们一家半吊子,这也是你自己选的,怪得谁呢?方三夫人言道:嗯,要办不难,这个说法有些不妥,谷雨清明将来要给瑶草,必定瞒不过柯老太太,不如索性挑明了,就说妹妹已经替她们在衙门配了婚,又恐老夫人无人使唤,所以买了两个小丫替换,柯老夫人虽然不高兴,只要我亲自出马走一趟,量来无妨。

总好过现在瞒着,将来被她知晓实情,又去姑爷面前下蛆。

方老夫人却道:你去什么?不去,让二管家走一趟就是了,就按你妹子说的办,人是我方家的,我能陪送也能收回,将来也可以再送给外甥女儿,看她敢来跟我啰嗦,我就服她。

再说,她若想通透,知道被算计了更好,难道就许她算计别人,不许别人回敬她?她若有气性,怄死最好了。

方老夫人在方家一言九鼎,方三夫人含笑认了:婆婆说的是,我这就全排。

不是方老夫人如何发作柯老夫人,却说瑶草入住方老夫人厢房养病,方家几位小姐夫人闻讯齐齐来探,礼物瞬间堆成山,安慰的话说了几大车,让瑶草只觉得这样病一回真划算。

除了楠君要备办嫁妆露面少,其余梨君薇君莲君三位表姐见天来访,瑶草虽然行动不变,却丝毫没有寂寞感觉,特别是薇君,跟瑶草呆的时间最久,常常一来就嘀咕半天。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吃得穿的用的无所不谈,还悄悄告诉瑶草,她那准小叔子宋大胖,每每薇君过府做客,他都远远打听瑶草,询问瑶草喜欢不喜欢他所送贫嘴鹦鹉。

薇君怕他发飙,只哄他说鹦鹉带走了,喜欢不喜欢不知道。

见瑶草不大兜揽,薇君笑道:说件让你解气的,那宋二少不知发了什么风,好好的书不好生念,常常逃课偷偷耍枪弄棒,被他娘发觉揍了好几回。

那可不是一般揍法,手脚吊着抽鞭子呢。

唉,那小子也硬气,索性表明心意,要考武举,考不上武举就要投军去。

瑶草心里解气,一笑道:结果呢?心里直希望那家伙被揍个半死方好。

果然薇君言道:怎样?打得更狠呗,要知道当今重文轻武,武官混没地位,他文人走下贱,还不被抽死!文官武官瑶草不懂,不过武官镇守边关瑶草知道,真希望宋大胖真的投军去,这样就是出息了也是镇守边关,哈,那就跟自己半点也沾不上了。

柯三爷是瞧不起武官的,认为行伍之人有辱斯文。

见瑶草来了点兴趣,薇君又道:这些日子又不玩鹦鹉了,把自己所有零花钱,加上他弟弟宋三少的零花钱,花了整整十两银子买一只白鹞子,天天跟家里训练,愣说是西域来的海东青,你说这人傻不傻?瑶草不知道薇君是不是受托替宋大胖讲好话,决定不再理会,任是薇君说什么,只是微笑不语,薇君见瑶草兴趣缺缺,叹气闭了嘴。

却说瑶草奉命养伤,只因许馆主说了句吃什么补什么,要多喝骨头汤吃猪脚筋,牛筋儿,这可不得了了,方老夫人吩咐厨房,一日三餐上大餐,牛筋儿不好弄,猪脚筋儿天天有,唉,起先还好,喝着挺香,架不过天天喝,顿顿吃,三天过后,香喷喷的猪蹄愣叫瑶草吃出毛骚味,别说再吃,闻一闻就反胃。

方老夫人无奈,只得另避蹊径,改炖鸡汤鸭汤鱼汤羊骨头汤了。

方老夫人原本要大补几天鸡汤,这还是方氏私下请示方老夫人说:娘啊,草儿喝猪蹄儿已经伤了胃,发誓再也不喝了,您别再叫鸡汤鸭汤也伤了,真到了要补身的时候靠什么呢?方老夫人闻言一愣,随即会心一笑:这才几时呢?笑过却允了,改成一天换种汤了。

回头却说方三夫人领了婆婆命,花了十两银子一个丫头价钱在人牙子手里买了两个手脚粗大,身子结实的,性子刚烈却口舌却锋利还没调教温顺的半大丫头,让方家二管家当天启程赶往柯家村,因为柯老夫人已经起了心要保媒拉纤,说不得三五天就把谷雨清明给送人了,必须得快,与柯老夫人争时间,务必在她尚未摆平王氏简小燕这对姊妹花之前把人还回来。

至于为啥买了两个粗苯没调教好的丫头呢?这也是方氏的意思,柯老夫人不是想给刘婆子儿子说媳妇吗?就给她送个粗笨的,执拗的,经得起摔打的,扛得起农活的,将来跟那刘老幺配成对,若是刘老幺好吃懒做夫妻动起全武行,这样的媳妇是打打得,骂骂得,保管刘婆子满意。

也叫她们长点记性,别随便惦记人家东西。

二管家出发四天后,谷雨清明会同楠枝母女到了方家。

方氏只给楠枝道恼,只说瑶草忽然折了脚踝,不得不连夜启程。

楠枝虽然觉得方氏走的蹊跷,却也没有追问。

清明谷雨却在进门伊始给瑶草方氏磕头谢恩,只说感谢方氏派人及时,否则再晚三五天,她两个就陷在柯家村了。

原来柯老夫人圈禁了王氏,隔天就得知简小燕虽然堕胎,却性命无忧之后,随即让杨秀雅协助管家,把简小燕全权交由苏氏照管。

借口王氏病重,安排瑶玉奶娘与张婆子强押着瑶玉去了青莲庵闭关抄经,美其名曰,为母祈福,七七四十九天,以磨瑶玉暴躁性子。

柯老夫人为了粉饰太平,故作悠闲得很,整天跟村里老妯娌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刘婆子趁机进言,不如办场婚事冲洗王氏所带霉气。

柯老夫人竟然满口应承了,要将清明许给刘老幺。

清明欲哭无泪之时,二管家这一及时雨到了,柯老夫人得知清明谷雨都是自小订了亲,也就无话了,虽然不悦,看在方家的厚礼份上,也看在新买丫头两张卖身契上,柯老夫人没再刁难,而是高兴地放行谷雨清明,虽然没有赏赐,却允准她们带走所有属于自己东西。

这在柯老夫人已经难能可贵了。

反是苏氏对于清明谷雨去向十分明白,私下决定,多发了清明谷雨一月月例,意在让她们提点看顾瑶枝。

这一来,清明谷雨就不能配柯三爷小厮了,方老夫人在方家铺子里与他们择了两个能干的小管事配了婚事,并与她们讲明了,眼下先在方府当差,等过几年陪嫁瑶草出门子。

谷雨清明虽是下人,却是方氏看重之人,除了每人几身上好尺头,另外赏了她们每人五十两陪嫁银子。

这可是大礼了。

清明谷雨两家人特特进来给方氏磕了头,方才回去办喜事去了。

七天后,瑶草已经能够正常行走,方氏惦记柯三爷不顾方老夫人挽留,于十月二十日回到了祥符县。

这一回再回祥符县,在方氏不觉什么。

在瑶草,却是终于扫尽了简小燕留在她心上最后一丝阴影,从此,瑶草生命中再不会遭遇简小燕了。

瑶草直觉心情愉悦,看天空碧蓝如洗,看树木青翠欲滴,看什么都顺眼都亲切,再看柯三爷,也有了父亲的味道。

这却是后话了。

瑶草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走出了前生梦寐,瑶草会心一笑,猛吸一口家里的空气,只觉得今日祥符县衙之空气特别清新,吸一口只带着香味儿。

车架进了后衙,瑶枝抢着下车,指挥得来接车的柯家有赵栖梧团团直转。

方氏下车悠然下车,半晌不见瑶草跟来,回头却见她呆愣着傻笑,笑道:这丫头,几天不回倒不认路了,下来呀,傻丫头!瑶草躲开青果青叶搀扶,自己呵呵乐着跳下车:来咧!惹得刚进院子的来接妻女的柯三爷不满地瞪圆了眼睛:女儿家家,咋咋呼呼,不成体统!各自精彩瑶草急忙收住脚步,对着柯三爷盈盈一福:爹爹万福。

柯三爷点头皱眉:嗯,才刚好要仔细些,别再折了成了毛病。

瑶草再一福:是,劳爹爹记挂。

柯三爷眼睛横扫青果青叶,两丫头慌忙上前搀扶瑶草。

方氏笑指柯三爷对柯家栋梁道:快些叫爹爹,给爹爹请安。

栋梁兄弟这些日子没见柯三爷,哪里记得许多,顺着母亲指向倒看见了姐姐瑶草,顿时小手招招笑眯了眼:草草啊,草草啊,抱抱啊,咯咯……方氏接过大石头抱到可是那也眼前:来,大石头乖,叫爹爹。

大石头终于发觉了更好玩的东西,笑嘻嘻叫声爹爹,伸手去捞他老爹纱帽上的裆翅,大约觉得她们颤颤悠悠蛮好玩吧。

柯三爷见了一对活宝贝还是缓和了脸色,伸手接了儿子抱着,左手捉住儿子小手:哎哎哎,不许乱动啊……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进了桂院,方氏回头一瞧瑶草努努嘴:回去梳洗了歇息。

自己接了小石头,径自去追夫君大儿子。

瑶草一番梳洗与瑶枝凭栏品茶观秋色,不由感叹:还是家里舒服。

瑶枝一笑:三妹这话说的,住了七八年的地方倒不是家了呢?瑶草一笑:我只记得古人有云:心安即是家。

整天算计,身累心也累,何以言家?瑶枝顿时叹息:可不是呢,可惜了我的红宝首饰被祖母扣住,唉,我想起来就心疼,就窝火,都是瑶玉不好。

瑶草拍拍瑶枝安慰道:你该庆幸留下的是珠宝才是。

瑶枝咧嘴一笑:是啊,只不知道祖母何时有来搅扰呢!瑶草知道,母亲待带瑶枝虽好,祖母瑶玉却一旁虎视眈眈,瑶枝由之前笃定变得心慌意乱了。

想着祖母的层出不穷招数,虽然之前吃了祖父挂落,可是以瑶草对可老夫人两辈子了解,以柯老夫人强烈得控制**,绝不会轻易熄了掌控三房之心。

好在母亲有了防备,父亲有些觉醒,护佑自己三姐弟想来不是问题。

可是瑶枝就悬了,柯老夫人听了苏大人案例,不会把柯家为夫妻塞进来,将瑶枝瑶玉替换很有可能,到时候恐怕母亲也难以拒绝。

前生瑶玉母女忽然降临三房谋婚,应该与柯老夫人纵容有莫大关系。

柯老夫人之心偏的可不止一点半点,瑶草只觉莫可奈何,唯有安慰瑶枝:想这么远干什么呢,没听谷雨说嘛,瑶玉被关起来了,七七四十九天呢,至少年前不会变了,安心啦。

瑶枝闻言更加惶然了:可是,春节还要回去啊,那丫头倒时候肯定又要蹦跶了。

是啊,春节还要回去呢!衙门一般小年落衙,初六升堂,前后将近半月年假,一个‘孝’字压死人,方氏纵不想回去,却是避无可避。

瑶草顿时心情也不好起来。

何时方能真正脱离呢?正在纠结,荷花通报:二小姐三小姐,太太传饭了。

瑶草迅速自己拍拍脸,又把瑶枝脸颊挤一挤:笑一笑,笑一笑,可别露了口风,会被父亲骂我们不孝顺呢。

瑶枝笑得比哭还丑,瑶草直觉后悔,不该提起前情往事,不过这事儿比起自己前生无助实在只能算作猫猫雨。

瑶草握一握拳安慰瑶枝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算祖母要塞瑶玉过来,我也叫母亲捎上你,不过,你可得答应不做墙头草,我们两个是一国,共同进退,否则,我可不保证。

瑶枝闻言立时笑颜如花,与瑶草一击掌:这是当然啦,我们联手,势必斗得她仓惶出逃。

祖母还会不会故伎重演呢?瑶草不得而知,不过,瑶草真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不过如今没了简小燕与她们狼狈为奸,里应外合,瑶草有信心,凭她来犯百次千次,自己必定诛灭她百次千次,一如眼下生不如死之王氏简小燕。

这一想,瑶草瞬间开朗起来,瑶草的笑脸与信心感染了瑶枝,两姐妹牵手下楼,瞬间换了笑颜。

瑶草相信,吃过亏上过当得瑶枝,今后会成为自己得力的盟友与亲密姐妹,对于瑶枝这个有些笨笨的却善良的堂姐,瑶草愿意拉她一把。

毕竟没有亲密姐妹与倾心朋友的人生,太过寂寞,正如前生的瑶草。

接下来的日子,放下包袱的瑶草,过得十分轻松。

瑶草有一时间少了上书房的日子,而增加了上小厨房的日子。

因为秋果累累飘香,正是炮制各种蜜饯的好日子。

赵灵儿送与瑶草的蜂蜜地奶|子,与蜜饯杨梅启发了瑶草,她最近迷上了自制蜜饯与烤制甜品小点心。

因为马上就要冬至,大宋冬至如年节,各家各户要相互赠送节礼,汴京外婆外公偏爱甜品,瑶草预备学会了去外公外婆面前讨好卖乖,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外公外婆们对瑶草姐弟实在好的没话说。

只要汴京表姐表兄们所有礼物,绝不会少了瑶草与栋梁兄弟,大到金银玉器,小道一道点心。

瑶草并不贪恋金银珠宝,可是这种被人时时牵挂疼惜的滋味实在很好。

忙碌的日子转眼即逝,这一日正是十一月二十八冬至日。

方氏依照惯例,一早准备了时令瓜果,各色点心特产,外加给汴京父母,柯家村公婆准备了贵重药草,人参鹿茸,银耳燕窝,预备他们冬日进补。

另外带着瑶草亲去汴京参加余夫人组织踏雪赏梅宴。

可别小看礼部侍郎只是三品官,这可是个管官的官,手握人面官员之大权。

只要官员没有大差错,他说你优,你便优,官运亨通,惹恼了,后果就会很严重。

余侍郎正是这样管官的官,可谓柯三爷官放祥符的主要出力人,而柯三爷如今也算作是余侍郎一党,同属柯三爷主考恩师王丞相一派,虽然王丞相未必记得柯三爷是谁,可是柯三爷身上已经打上了王丞相一派的烙印,换句话说,一日余侍郎或者王丞相倒了,柯三爷或许就会受到牵连,即便不被罢官,也不会有好差事了。

即便同属一派也有亲疏远近之分,所以,余夫人正是方氏该竭力拉拢讨好之人。

只要与余夫人搞好了关系,有余侍郎在吏部罩着柯三爷,柯三爷的官运就会一路亨通,因为罩着余侍郎之人是王丞相。

这是为官之道的潜规则,所以方家三夫人提前就给方氏早早打了招呼,要方三夫人届时一定要厚厚备礼,早早驾临。

因为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余小姐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佳期,夫君就是王丞相的侄子。

这侄子也是子,因为王丞相没儿子。

因为以方氏七品淑人资格,若不是与余侍郎属于自己人,又碍着方三夫人这些的面子,方氏很难敲开余侍郎家的大门,更别说面见余夫人了。

所以,余夫人肯邀请方氏与瑶草参与她所主办夫人聚会,那是天大面子。

方氏与方三夫人在就通了信息,余夫人嫁女儿,二人联手替小姐添妆就是了。

想着余夫人嫁女在即,嫁妆什么定然早就备齐,而人众潇潇送礼,万不能招摇,抬着大箱子大柜子可不好。

方氏姑嫂一合计,不如俗气些,就送黄白之物。

方氏用一个红漆描金首饰盒装了金华十朵,每个十两,礼单却写着:上等堆纱宫花一匣。

方三夫人一顶赤金镶嵌红宝石花冠却写着:鎏金步摇一枝。

却不要害怕余夫人不领情,因为这些首饰盒连同礼单都是余夫人亲手验看,再递给小姐丫头传到小姐绣房去了。

余夫人接手如同真的接了宫花步摇,微微一笑:太客气了,她宫花步摇实在烦多了,只没有二位夫人所赠手工精细。

方氏姑嫂则笑道:实在简薄,把与小姐赏人玩吧。

瑶草只看得有些发愣长见识,穷人家花费一辈子也花不完银钱,被她们三位夫人愣说成了白菜萝卜了。

瑶草与方家梨君薇君莲君被请进了余小姐闺房叙话,众人争相贺喜,余小姐满脸娇羞,却是一一含笑道了谢。

瑶草也因此获知,余小姐夫婿不仅名门公子,还是少年才子,去岁恩科庶吉士,这可是未来宰辅阁臣储备。

瑶草不由感慨,这可真是强强联手啊。

腊月初八,楠君佳期。

楠君洒泪别亲人,大表兄方英明将之报上大红花轿。

大红花轿颤颤悠悠领头走,嫁妆随后摆成长龙。

说十里红妆一点不过,一百二十八台嫁妆足足摆了一条街。

楠君的夫家姓田,乃是医药世家,家里有药行医馆,她夫君却是太医院小御医,据说是凭着真才实学考上的。

楠君正是田家大少奶奶,未来当家主母。

瑶草获知暗暗佩服老外公,真是只老狐狸,各行各业渗透啊。

唉,瑶草不由羡慕,自己倘是方家孩子多好啊,祖父母的见识与手笔,差了外公外婆何止一星半点呢?真不知道她们瞧不起母亲方家为哪般!进了腊月,方氏开始全方位忙年。

瑶草瑶枝已经停了学堂念书,终日跟着方氏忙碌起来,瑶枝权利接受照顾一家人饮食起居,而瑶草方氏则开始准备方方面面人情往来。

特特是柯三爷同僚上司这一块,柯三爷是个甩手掌柜,全靠方氏打点周旋。

在方氏周旋柯三爷上司同时,柯三爷这个掌管祥符县百姓荣辱兴衰最高长官,也是全县士绅周旋的对象。

一进腊月,送礼之人也踏破了门槛。

虽然柯三爷有读书人的自觉性,并未如有些官员一般进行索贿摊派搜刮,祥符县天子脚下,富庶之乡,小小一个县令年节收礼也不在少数,各种贵重药材,像山参鹿茸,银耳燕窝虫草,香粉珠宝锦缎尺头,乃至鸡鸭鱼鹅,羊兔梅花鹿一类年节所需活物却也不少。

虽然百姓循例送礼,金额有限,难填方氏花费,却也多少能够补足些。

柯三爷虽然古板,不屑这些,却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并不干涉方氏各方面予以平衡往来。

腊月开始,柯三爷也开始参与同僚与同年的吃请请吃活动。

方氏瑶草联手一直忙碌到腊月二十,总算抹平了方方面面,只等参加了余小姐婚宴,年前忙碌就算告一段落,剩下就是自家过年了。

相较于柯家三房祥和之气,柯家村十月之后就显得鸡飞狗跳了。

却说那简小燕自从动胎乃至柯老夫人借机拿掉她胎儿,简小燕日夜啼哭,心里只恨王氏不死,好与自己孩儿添命。

可是简小燕要收拾王氏要仪仗柯大爷,而柯大爷出事伊始就被柯老夫人驱赶去了朱仙镇。

虽然柯大爷日日担心,却也记得母亲之言:你想她死就留下。

是以,虽然十分挂牵,却也不敢胡乱行动,偶尔思及冒进,便有柯家为出言警惕:父叫子亡,子不敢不忘,父亲倘若真心要儿子们与姨娘母子抵命,儿子也没话好说。

被儿子直言宠妾灭妻,柯大爷虽然气极甩了儿子耳光,倒底忍住没回家参合。

这就苦了简小燕,孩子没了,大爷不在,妾身不明,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天天见着唯有苏氏。

柯老夫人却已经替简小燕寻摸了一位丧偶屠户,预备将简小燕嫁之。

屠夫闻听是个黄花大闺女,喜之不尽,扬言不要一分陪嫁。

简小燕闻言肝肠欲断,要知道她可是差点成了知县夫人之人呢,岂会甘心委屠夫作下流。

万般无计,简小燕便在苏氏面前装可怜,想叫苏氏替她送信与大爷,因为她的母亲也被柯老夫人控制起来了。

苏氏不允,简小燕便威胁绝食。

苏氏却笑了:你只管饿死,我可不是大爷,绝不会怜香惜玉。

你就饿死了,也有仵作验尸,攀不到我,也罪不及柯家,只怕遂了别人之意,再者,你死都敢,害怕嫁给屠夫嘛,他再凶也是个人,不少你吃喝,不比死了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简小燕顿时梨花带雨:想我纵非金玉之身,却也是书香门第,自小娇养,怎能任凭屠夫糟蹋?二夫人救我一救,替我送信与大爷,我没齿不忘夫人大恩。

夫人也有女儿,我实在不想死。

苏氏当即喝道:住口,我的女儿做不来这样事,她敢做,我就亲手打死她。

婆婆令我调养你的身子,我会尽力,你自己好了,要去哪里我管不着,哼,拿我当枪使,叫我与你送信,想也别想。

苏氏虽然说得生硬绝情,简小燕却听出了生机,是啊,自己病病歪歪什么也不能做,倒是自己好了,天空任鸟飞,只要抓住了大爷,害怕别人不认呢!其时,王氏尚在禁闭,瑶玉尚在抄经,无人迫害,简小燕很快养好了身子。

这一日媒人过府相看,柯大爷却苦无消息,简小燕决定自救逃逸。

柯家并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也无多余人手,兼之柯老夫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她以为简小燕会低头做小,等待自己准她入门,是煮熟的鸭子。

她以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好,岂料简小燕已经洞察天机呢!看管简小燕的刘婆子如厕一错眼之间,简小燕趁机偷溜出了柯家,去了朱仙镇。

等柯老夫人陪着媒人前来相看,方才发觉人去楼空,顿时发了雷霆怒,严词谴责苏氏。

苏氏落落应道:婆婆只叫媳妇调理她,保她不死,并未说让媳妇看管她、监视她,依我说,她走了更好,婆婆也省了作难如何安置她。

柯老夫人却知道简小燕此去必定纠缠柯大爷,立时气个仰倒:你好听话,我叫你绝了她的生育,你因何不做?苏氏低眉道:别说媳妇不谙此道,就是力所能及,媳妇有儿有女实在做不来这有伤阴骘之事。

再者,她若绝了子嗣嫁不得人,岂不更要缠着大伯呢!还有一句苏氏没说,婆婆你别急,自有旁人绝她子嗣。

柯老夫人心头大怒,却也奈何不得苏氏,毕竟她三个儿媳,不能个个翻脸吧,杨秀雅还不成气候呢。

柯老夫人当天就客气的送别了简小燕之母。

其实就是扫地出门。

她母亲随即去了朱仙镇,进驻柯家米铺,嫣然一家人过起了小日子。

简小燕母女到达朱仙镇,挤兑的柯家为成了多余之人,隔天傍晚回了柯家村,只把柯老夫人气个半死。

当即派人去朱仙镇,要求柯大爷,驱逐简小燕母女,柯大爷却说,要留一起留,要走他与简小燕一起走。

要说这简小燕可是个人才,能够激发人之潜能,不过三天,木讷软糯的柯大爷就被她顺毛雄起,敢跟娘亲叫板了。

柯老夫人岂是轻易认输之人,当即带人去了朱仙镇,无奈柯大爷任打任骂,就是不松口。

简小燕却在一旁哭天抹泪要死要活,她母亲更是扬言要报官,说柯家强占民女。

不是柯大爷磕头作揖,柯老夫人就要打官司了。

恨得柯老夫人只后悔,当初没狠心一碗药药死她母女。

柯老夫人回家怄气,躺了十来天,天天以泪洗面。

本着以毒治毒,她放出了王氏。

王氏果然不负所望,当天回娘家纠集三姑六婆,到朱仙镇把简小燕打成了猪头,却惹得柯大爷写下了休书。

最后柯老爷子出面没休成,王氏也在柯老夫人支持下进驻朱仙镇,与简小燕分庭抗敌。

柯大爷虽然掌管米铺,账房先生是柯老夫人所委派。

柯大爷看着光鲜,银钱其实不过他之手,加上王氏变着法子作践简小燕,把简小燕母女当成奴仆使唤。

简小燕虽然阴坏,背后与王氏力拼,王氏以一敌二没少吃亏。

当着柯大爷之面,简小燕却是柔顺异常,示弱于王氏,事事低头服小,常常被王氏抓的披头散发,满脸花。

柯大爷起初还看在儿子母亲,极力忍耐,终有一日,二人一番**,简小燕柔情如水,让柯大爷欲仙欲死。

王氏闻到腥味醋海生波,前来挑衅,把简小燕抓乱头发,撕破了衣衫,就在柯大爷眼前摔了个四叉八仰。

简小燕扑到柯达也怀里,一番梨花带雨,嗯嗯唧唧,哭得戚戚惨惨切切。

柯大爷想起刚刚恩爱美妙,顿时雄性高涨,下死手收拾了王氏一顿,柯大爷倒底男子,手劲儿不小,心里又带了恨,招招下毒手,只不敢打死她罢了。

男儿多薄幸,奸情迷人性,此话委实不假。

就连柯大爷这种无能懦弱之辈也化身中山狼,狠毒之人又何如呢?王氏虽然有婆子陪伴,却不敢跟柯大爷动手,王氏因而吃了老亏,直被打得卧床三天不能动弹。

简小燕却贤惠的前后服侍,只在背人处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纵使王氏彪悍,在奸夫淫妇夹击之下,也是堪堪待死。

婆子回家传信儿,恶母也是母,柯家为不能选择,无奈之下,只得禀明柯老夫人,要接回了母亲。

柯老夫人只得答应,毕竟闹出了人命不好收拾。

一贯淡定从容的柯老夫人,因为儿子执意护野花焦头烂额了。

全新三房却说这天腊月二十三,乃是余小姐女方请客之日,方氏带着瑶草、瑶枝姐妹打扮的一身光鲜们出门应酬。

酒醉饭饱回家之时,却见瑶枝父亲柯二爷已经临门等候良久,原是柯老夫人派来他接柯三爷回家过年。

柯老夫人原话乃是:告诉你三弟,皇帝乞丐也要拜祖宗,再忙的人,也有家有年节,为娘天远地近了,母子们多聚一日是一日。

柯二爷自己好心加一句:父母日日念叨三弟一家,十分挂怀。

柯三爷则往家乡深施一礼,甚是虔诚:感谢父母慈爱。

方氏却道:有劳二伯奔波劳累。

瑶草比父母心中清明,祖母与其说慈爱,不如说怕三房脱钩。

不过再清楚也是白搭,家里父母当家。

父亲是孝子,母亲贤良淑德,纵然明知山有虎,也会走一趟。

柯二爷的意思是隔天二十四日就动身,乘早不趁晚。

瑶草却不想过早回到柯家村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去。

因与母亲交换个眼色,提出异议:爹爹娘亲二伯,小女愚见,虽则我们这里不算正经家,可是衙门也有灶神,辛苦一年照顾我们汤水周到,得罪了可不好,还是祭了灶神再去吧。

方氏也不想回去理那些懒人烂事,因点头:三丫头这话很是,老爷您看?瑶草紧张瞧着父亲,生恐他来别马腿,熟料柯三爷竟然点了头:唔,夫人以为好,那就这样吧。

柯二爷见弟弟已有决断,也不好再坚持,毕竟弟弟不是昔日弟弟,眼前已经是父母官了。

只得忍下不悦,问道:那,弟妹们决定何时动身呢?瑶草抢先言道:二伯有所不知,之前爹爹忙于公务,我与二姐母亲应酬忙各方往来,简直忙乱不堪,时至今日,虽然外面事情理顺了妥帖了,可是我们回家包裹行礼尚未收拾,这些事情总要一二天。

带回家去过年物资尚有欠缺,要去汴京补给,这约莫也需一二天,父亲手下衙役们辛苦一年,母亲的意思,也要年前宴请他们一回方好,毕竟父亲要依靠他们才能办好差事,这样算起来不到二十九,不得动身了。

瑶枝也不想早早回去受冤气,瑶草说一句,她点头帮腔一句:是呀,父亲。

或者对对,就是这般。

柯二爷看看三弟弟妹,见他们似乎也是此意,也不好说的什么,只是不停搓手道:我还要去京都办些年货,原想大家一路走,有个照应,看来不成了,只是,弟妹们再怎的,也要赶回家祭祖守岁方好呢。

瑶草自作主张说了那些话,生恐父亲要发雷霆怒,将自己之话全盘否定,不过,瑶草不后悔,她必须摆明自己观念。

不想柯三爷竟然也点头说了句:如此,就请二哥回去转告父母大人,但放宽心,最迟不过二十九日,必定到家。

柯二爷辞别出门,一路叹息而去。

他有些想不通,一贯言听计从与母亲的三弟怎的陡然就变了脸了?他原想与柯三爷一家子一道,顺道路过朱仙镇,让柯大爷迫于压力乖乖回家去。

如今自己孤身来,单身回,三弟一家是指望不上了。

柯二爷想起来心里直发堵,看来只有自己这个没出息之人,去朱仙镇触大哥霉头了。

却说就在腊月二十四这日,赵灵儿与哥哥上门给瑶草家辞年来了,兄妹肩挑手提,浑身不空闲。

东西还带的真不少。

有各种干货,另有红鲤鱼一对,拖着长长尾巴锦鸡一对,玉兔一对。

瑶草见了那对锦鸡华丽羽毛,小巧的脑袋,灵动的眼睛,金黄的眼眸,爱得什么似的,可舍不得吃了,忙着找了笼子挂在廊上当观赏宠物了。

赵灵儿只笑:这是我捉的幼鸟养成,我很喜欢呢,我就知道姐姐会喜欢,看来我猜对了。

瑶草闻言忙着取下鸟笼:这怎么好意思,君子不夺人之爱,还给妹妹吧。

赵灵儿忙忙摇手:不妨事啦,我知道它们爹娘老巢,明年开春我再去逮她们一对来。

随后有红脸道:其实我养出感情了,若不送与你,定然会被舅母捉去杀了,填她们五脏庙。

唉,他们一家子忒太讨厌了,真想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呢。

瑶草瑶枝相视一笑,这真是天下午净土,各人有各人烦恼。

赵栖梧在前院书房与柯三爷柯家有说话,鼻子冻得通红的赵灵儿被瑶草瑶枝拥进了暖隔间说话。

瑶草一边分派青果打热水提赵灵儿烫手,一边捉了赵灵儿冰冷的手搓揉:大冷天的怎么还出来跑呢?伯母怎样?我与你的新棉衣如何不穿,不合身吗?赵灵儿忙忙点头:合身,合身,既合身又暖和。

只是我娘说了,过年节会客再穿,那样上好的料子穿着做事白糟蹋了。

瑶草嘴巴张了张,终究一笑没言语。

瑶草如今可不会再天真的说不过十几两银子,不算什么了。

她如今管着家里柴米油盐,也参详柯三爷衙门邸报,关心民生经济,知道一两银子可是大有用处,知道一般农户家吃了喝了穿了,交了苛捐杂税,一年结余十两银钱,那可是上等农家了。

赵灵儿烫手之时,瑶草摸了摸赵灵儿身上棉衣,不十分厚实,却也能够御寒,便没再说要与赵灵儿添加棉衣。

赵家人虽贫,却不是一般人等,十分骨气,随意不接受别人馈赠。

就上次瑶草送棉衣也没敢与赵母送,只给赵灵儿一件长袄子,也是借口赵灵儿赠送野菜干果的答谢,属于公平往来。

诸如送旧衣衫之类,瑶草不敢开口,生恐赵母生了气。

方氏说得很对,对于赵家人,我们只能适时救急,不能上赶着济贫,会让他们反感。

她们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与柯老夫人王氏一味榨取别人,截然不同。

也正是如此,瑶草很珍惜赵灵儿友谊,不愿意失去这个纯粹的朋友。

如今纯粹的人可不多,比如自己如今致力于帮助母亲周旋于个权贵富豪之家,已经不是个纯粹的人了。

瑶草很清楚,母亲结交余家宋家,只是为了父亲官运亨通,自己周旋于余小姐宋家甚至用心结交几位表姐妹,也是为了自己与母亲寻求稳固的靠山,是自己母亲弟弟立于不败之地,生活得更好。

自己与母亲有野心有企望,希望自己更上一层更强大。

不像赵灵儿,真心记挂朋友,为了一针一线获得高兴半天。

对于赵母送来的年货,方氏满怀感激欣然收下,然后按照亲友礼尚往来,给赵家带回去一份包括米、面、油、火腿、鸡蛋、鸭蛋年货,另外奉送一大包待客所用精致糖果点心。

临行又替他们兄妹叫了平日熟识驴车王小二送他们返回杜家庄。

赵栖梧只是躬身作别。

赵灵儿却眼泪花花,一再说回礼太贵重了,自家东西只是心意,不值什么。

瑶草忙着替她拭泪一边羞她:哎哟哎哟,都成泪人儿了,再说这话我可恼了,你顶风冒雪来的情义可是千金难买呢。

方氏站在二门看着他兄妹上车:回去告诉你们母亲,就说我爱听她讲古,叫她得空常来走动。

赵栖梧闻言庄重躬身一礼:家母常于我们兄妹言说,太爷夫人心胸宽广,不似寻常妇人,圣人有云:量大福大,太爷夫人将来定有大造化,大福分。

方氏恬静一笑:承你母亲吉言,你母亲他日福分也不浅呢,叫她各自珍重。

方氏母女被柯二爷引发的郁卒,在见过赵家兄妹后冲淡了。

二十日四日下晌,柯三爷置酒宴请衙门下属吃团圆饭。

临行,每人火腿一只,红糖二斤,这是柯三爷送给下属拜年礼。

二十五日一早,瑶草一家子坐着暖和的车架到了汴京方府,其实方氏年礼在二十日之前已经备办齐备,并无需再添置什么。

瑶草母女们我再方府与方老夫人亲热,柯三爷则与方三爷一起出门拜师访友,踏雪赏梅会诗文,混不理年礼之事。

这让瑶草很担心,私下询问母亲:父亲因何见天出去玩乐,也不催问年礼之事?会不会被父亲发觉我撒谎欺瞒呢?方氏笑道:安心,你父亲也不想面对那些糟心事儿,你让他脱身,他纵不感谢你,绝不会责备,记住了,你这叫策略。

再有,我们临行会去胡记采买干果,戚老爹家卖一篓肥鹅,算不得撒谎。

瑶草知道,这是爹娘通了气了,捏着鼻子哄眼睛,共同唬弄柯老夫人呢。

柯三爷消极对付,在瑶草十分兴奋,至少柯三爷已经厌烦了,今后应该不会再对柯老夫人言听计从。

这是一个好消息,好开端。

其实,瑶草对柯三爷这个父亲并无什么高要求,并不需要他多宠自己,多爱自己,只要他在涉及自己利益时,能够平心静气,不偏不倚,不狠毒,这就足够了。

在方家停留时间,在瑶草无疑身在乐园,因为柯家所有的表哥齐齐回家而来,个个是玩家里手。

方家年节虽忙,却是各司其职,混不攀扯这些小姐少爷们。

瑶草于是在梨君薇君莲君唆摆下,换了红妆着了长袍,卸下钗环,戴了裘帽,手里提了马鞭,装成表哥兄弟出门会友,与表哥的学友抱拳稽首,依在高高茶楼上,饮香茶,谈天说地,吟诗作赋,议论古今美人。

瑶草只觉得做梦一般美好,晕乎乎,乐悠悠。

二十五日夜,天降大雪。

所有方家儿女齐齐出动,在各门户园子里扫雪塑狮子,又把早先积攒的冰坨拿起来,各人雕塑雪灯笼,点起蜡烛挂在树梢,贴上彩带谜语,表兄们则在园子里摆上酒宴,大家观灯猜谜,吟诗作画,无需成名成家,不会作诗无关紧,吟诵千人华词美章即可,只要勇敢参与就好。

大家只管可劲儿闹腾,方家大人绝不会不干涉。

念在孩子们拘谨一年,一本正经装君子,做淑女,年尾放荡形骸一二日,很是应该,权当过年发红利了。

方家赏雪夜宴开了两场,人数逐日增多,头一夜只有方家兄妹与瑶草瑶枝姐妹,第二日夜里,则多了梨君的准夫君与两个小叔子。

另有一对姓陈的姐妹花华玉华珏,乃是二舅母娘家侄女儿,大女儿是三表哥之未婚妻,她们爹爹是进士,在杭州做通判,年前调任洛阳知州,他父母去洛阳上任,她姐妹由兄长华英护送到京都,预备开年三月成婚。

三表哥方英杰已经年满十六,该开枝散叶了,陈家大姑娘月娥年满十七岁,比方英杰尚且大一岁,实在也等不得了。

只可惜,与陈家姐妹将将见面,隔天二十七,瑶草一家子必须的启程上路了。

踏上回柯家村的路程,瑶草乃至瑶枝俱都沉默起来,一左一右拥着方氏静默不语。

方氏只笑:这是怎的了,在外婆家飞天的本事,一上车都成了哑巴呢?瑶枝抬头可怜巴巴看着方氏:三婶,唉!方氏捏捏瑶枝脸蛋:笑笑,笑笑,十岁的孩子,唉声叹气做什么。

回头摩多一下瑶草脸蛋,笑道:草儿说说,是不是你欺负姐姐了?瑶草在母亲身上蹭蹭:娘亲这是什么话,我何曾是爱欺负人的呢,二姐不过想起上次祖母抢了珠宝,不知这次要抢什么。

方氏叹气道:安心啦,你祖母且没精力管你们。

瑶草瑶枝同时喜上眉梢:为何?方氏接到了苏氏投到方家信件,对王氏简小燕柯大爷三人闹剧知之甚详,知道柯老夫人眼下尚未摆平简小燕,年前应该不会再挑事儿,等到初二,自己一家子借口拜丈人就走了,柯老夫人应该是来不及找三房麻烦了。

可是这些污秽**且不能告诉瑶草瑶枝这些小儿女,方氏只得笑着搂搂二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保证初二全须全尾把你们带出柯家村。

瑶枝笑眯眯摇晃方氏胳膊:三婶,您也是我亲娘。

随后将脑袋伸出车外招手叫唤柯家有:三哥,三哥。

柯家有颠颠骑马靠近,呼着热气:何事,二妹?瑶枝咯咯一笑:三婶说了,初二就回了也。

柯家有不知道十月较量,只觉得瑶枝神经叨叨,因顺马回头:你好好坐车,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

方氏没想到柯家有猴在马上,掀开帘子道:三儿,这冷的天怎么不跟三叔坐轿子却猴在马上,当心病了。

柯家有却呵呵直乐:没事儿三婶,圣人有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我大冷天骑马当什么?我正好练习骑术,来日好参与马球队。

瑶枝悄悄告诉瑶枝方氏:三哥昨天又跟宋黑胖接上头了,宋黑胖已经答应了吸收他做替补队员,不然今天这样打了鸡血不怕冷。

方氏皱眉:说了远着宋家那小子,怎么不听话?瑶枝忙着憨笑:三婶啊,您自己听说的啊,跟我不相干啊。

瑶草白一眼不义气的瑶枝,靠着母亲道:其实也没什么,男女有别,他就跟三哥好也进不得二门,与我不相干。

就是昨晚那样场面不得不见,几位表哥山一样矗着,宋黑胖也被他哥哥盯着,愣没敢往我们面前凑。

瑶枝忙着一笑:是呀,是呀,三婶您们不知道,宋黑胖那暴躁的家伙,竟然也有怕惧知人。

只他稍一动弹,他哥哥眼睛狼火似的就烧过去,宋黑胖就老实的猫咪一样了,看着真是解气。

方氏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你们还是劝说三儿远着他些好,倒不是说他有多还,他那样胆大妄为,总有一日要闯祸。

瑶草知道母亲这都是为自己,忙不迭点头,领头说起陈家姑娘,这方把方氏注意力岔开去了。

一路上母女们谈天说笑,间或逗逗睡醒的柯家栋梁,日子混得很快,当夜在一家相熟的客栈打住一夜,隔天一早启程,中午时分到达朱仙镇。

原本预备赵家客栈喝杯热茶,简单喝碗面汤暖暖就起身,熟料柯二爷在朱仙镇足足等了柯三爷一行两天了。

瑶草们刚下车,柯二爷便迎了上来。

将瑶草们迎上了二楼左边房间。

柯老夫人赫然在座,瑶草们心下疑惑,却是忙着上前拜见,与祖母见礼不迭。

柯老夫人却一见柯三爷就哭将起来:三儿啊,你再晚些回来可就见不着娘了啊,我快被你大哥气死了呢,你要管管呢。

瑶草一听就明了,嗳哟,这是大伯父风流韵事后续来了。

方氏一听柯老夫人提起这章,生恐污了她姐妹耳朵,忙着上前劝慰:婆婆息怒,有话好好说与我们,您看这样哭发,别吓着孩子们了。

柯老夫人被方氏一提醒,点头道:看我老糊涂了,这话岂能……唉,老二,叫他们上面汤吧。

一时面汤上桌,简单的小菜,大家一路行来,饿了也冷了,大冬天不必春夏,零嘴吃着不舒坦。

瑶草瑶枝一丝不闻喝了一小碗面汤就放了碗。

自觉进了内室回避。

空间留给大人们商量事由。

但听她们一阵嘀嘀咕咕陷入沉默,最后却听方氏言道:既是婆婆夫君要在这里处理要事,不如我带着孩子先回家去,左不过十几二十里路程,我们又有丫头婆子仆从跟随,想来无妨。

老爷只管去与大伯好好商谈,无需挂怀。

柯老夫人点头:如此甚好。

柯三爷却立即接口道:谈什么?没什么好谈,夫人,你带着孩子与母亲先上车显出镇子,慢慢走着,我少时就来。

柯老夫人嘴巴张了张,却叹气闭了嘴。

大伙儿一起下楼,瑶草们各归各位,柯老夫人上了柯三爷马车不提。

柯三爷下楼一声唤:铁头?随车护卫蹬蹬跑了来:太爷,您吩咐。

柯三爷道:带着他们四个跟我走。

走几不又停住抬腿上了马背,回头道:三儿,捎上你爹,带路。

瑶草只觉得兴奋异常,这是要动武啊,因悄悄问方氏:娘啊,这是抓谁去呢?大伯啊,还是简小燕?方氏一板脸:不许你们参合这事儿,女儿家家别污了嘴。

瑶草讪讪住了嘴:是。

车内一时寂静,只听见骨碌碌车轮滚动马蹄忙。

稍后,闻听后面人马嘶人叫唤,却是柯三爷一行回来了。

柯家大爷被柯三爷横搁在马上,柯大爷不敢动弹怕摔马,只是嘴里讲狠:老三,你反了,长兄为父,你书读狗嘴里去了,竟然这般折辱兄长,把我货物一样搁着招摇过市,你你你,好威风,不怕我告你?柯三爷不做声,下马拧起柯三爷后领,把他拧到柯老夫人车马跟前,揭起帘子,推搡进去:进去说理去,与我说不着。

回身上马一挥手:启程!随即一阵车辚辚马萧萧,直奔柯家村。

瑶草隔帘子看着父亲柯三爷,只觉得这个父亲今天看起来蛮帅气。

却说瑶草们一路欢笑回家去,朱仙镇上简小燕母女却哭断肝肠。

原来柯三爷到了米铺立于马上,指挥人去封铺子。

柯二爷则依照柯三爷吩咐遣散了伙计,发换了工钱,说是米铺不开了。

柯大爷阻扰柯二爷,柯三爷一声令下,四位衙役如狼似虎上前反剪了柯大爷。

柯三爷顺手一拉,随即把怒火三丈的柯大爷提上马背。

打马狂奔出了朱仙镇。

等简小燕母女在后楼得到消息,爬下楼来,已经关了铺子封了门。

听了左右邻居说,柯二爷带着衙役把柯大爷抓了,随即追了过来,只可惜她妇道人家再彪悍,跑不过畜牲四条腿。

追出镇子只瞧见远远一阵灰尘飘回来。

柔情似水的简小燕顿时扑倒在地,哭断了肝肠。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这天腊月二十三,乃是余小姐女方请客之日,方氏带着瑶草、瑶枝姐妹打扮的一身光鲜们出门应酬。

酒醉饭饱回家之时,却见瑶枝父亲柯二爷已经临门等候良久,原是柯老夫人派来他接柯三爷回家过年。

柯老夫人原话乃是:告诉你三弟,皇帝乞丐也要拜祖宗,再忙的人,也有家有年节,为娘天远地近了,母子们多聚一日是一日。

柯二爷自己好心加一句:父母日日念叨三弟一家,十分挂怀。

柯三爷则往家乡深施一礼,甚是虔诚:感谢父母慈爱。

方氏却道:有劳二伯奔波劳累。

瑶草比父母心中清明,祖母与其说慈爱,不如说怕三房脱钩。

不过再清楚也是白搭,家里父母当家。

父亲是孝子,母亲贤良淑德,纵然明知山有虎,也会走一趟。

柯二爷的意思是隔天二十四日就动身,乘早不趁晚。

瑶草却不想过早回到柯家村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去。

因与母亲交换个眼色,提出异议:爹爹娘亲二伯,小女愚见,虽则我们这里不算正经家,可是衙门也有灶神,辛苦一年照顾我们汤水周到,得罪了可不好,还是祭了灶神再去吧。

方氏也不想回去理那些懒人烂事,因点头:三丫头这话很是,老爷您看?瑶草紧张瞧着父亲,生恐他来别马腿,熟料柯三爷竟然点了头:唔,夫人以为好,那就这样吧。

柯二爷见弟弟已有决断,也不好再坚持,毕竟弟弟不是昔日弟弟,眼前已经是父母官了。

只得忍下不悦,问道:那,弟妹们决定何时动身呢?瑶草抢先言道:二伯有所不知,之前爹爹忙于公务,我与二姐母亲应酬忙各方往来,简直忙乱不堪,时至今日,虽然外面事情理顺了妥帖了,可是我们回家包裹行礼尚未收拾,这些事情总要一二天。

带回家去过年物资尚有欠缺,要去汴京补给,这约莫也需一二天,父亲手下衙役们辛苦一年,母亲的意思,也要年前宴请他们一回方好,毕竟父亲要依靠他们才能办好差事,这样算起来不到二十九,不得动身了。

瑶枝也不想早早回去受冤气,瑶草说一句,她点头帮腔一句:是呀,父亲。

或者对对,就是这般。

柯二爷看看三弟弟妹,见他们似乎也是此意,也不好说的什么,只是不停搓手道:我还要去京都办些年货,原想大家一路走,有个照应,看来不成了,只是,弟妹们再怎的,也要赶回家祭祖守岁方好呢。

瑶草自作主张说了那些话,生恐父亲要发雷霆怒,将自己之话全盘否定,不过,瑶草不后悔,她必须摆明自己观念。

不想柯三爷竟然也点头说了句:如此,就请二哥回去转告父母大人,但放宽心,最迟不过二十九日,必定到家。

柯二爷辞别出门,一路叹息而去。

他有些想不通,一贯言听计从与母亲的三弟怎的陡然就变了脸了?他原想与柯三爷一家子一道,顺道路过朱仙镇,让柯大爷迫于压力乖乖回家去。

如今自己孤身来,单身回,三弟一家是指望不上了。

柯二爷想起来心里直发堵,看来只有自己这个没出息之人,去朱仙镇触大哥霉头了。

却说就在腊月二十四这日,赵灵儿与哥哥上门给瑶草家辞年来了,兄妹肩挑手提,浑身不空闲。

东西还带的真不少。

有各种干货,另有红鲤鱼一对,拖着长长尾巴锦鸡一对,玉兔一对。

瑶草见了那对锦鸡华丽羽毛,小巧的脑袋,灵动的眼睛,金黄的眼眸,爱得什么似的,可舍不得吃了,忙着找了笼子挂在廊上当观赏宠物了。

赵灵儿只笑:这是我捉的幼鸟养成,我很喜欢呢,我就知道姐姐会喜欢,看来我猜对了。

瑶草闻言忙着取下鸟笼:这怎么好意思,君子不夺人之爱,还给妹妹吧。

赵灵儿忙忙摇手:不妨事啦,我知道它们爹娘老巢,明年开春我再去逮她们一对来。

随后有红脸道:其实我养出感情了,若不送与你,定然会被舅母捉去杀了,填她们五脏庙。

唉,他们一家子忒太讨厌了,真想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呢。

瑶草瑶枝相视一笑,这真是天下午净土,各人有各人烦恼。

赵栖梧在前院书房与柯三爷柯家有说话,鼻子冻得通红的赵灵儿被瑶草瑶枝拥进了暖隔间说话。

瑶草一边分派青果打热水提赵灵儿烫手,一边捉了赵灵儿冰冷的手搓揉:大冷天的怎么还出来跑呢?伯母怎样?我与你的新棉衣如何不穿,不合身吗?赵灵儿忙忙点头:合身,合身,既合身又暖和。

只是我娘说了,过年节会客再穿,那样上好的料子穿着做事白糟蹋了。

瑶草嘴巴张了张,终究一笑没言语。

瑶草如今可不会再天真的说不过十几两银子,不算什么了。

她如今管着家里柴米油盐,也参详柯三爷衙门邸报,关心民生经济,知道一两银子可是大有用处,知道一般农户家吃了喝了穿了,交了苛捐杂税,一年结余十两银钱,那可是上等农家了。

赵灵儿烫手之时,瑶草摸了摸赵灵儿身上棉衣,不十分厚实,却也能够御寒,便没再说要与赵灵儿添加棉衣。

赵家人虽贫,却不是一般人等,十分骨气,随意不接受别人馈赠。

就上次瑶草送棉衣也没敢与赵母送,只给赵灵儿一件长袄子,也是借口赵灵儿赠送野菜干果的答谢,属于公平往来。

诸如送旧衣衫之类,瑶草不敢开口,生恐赵母生了气。

方氏说得很对,对于赵家人,我们只能适时救急,不能上赶着济贫,会让他们反感。

她们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与柯老夫人王氏一味榨取别人,截然不同。

也正是如此,瑶草很珍惜赵灵儿友谊,不愿意失去这个纯粹的朋友。

如今纯粹的人可不多,比如自己如今致力于帮助母亲周旋于个权贵富豪之家,已经不是个纯粹的人了。

瑶草很清楚,母亲结交余家宋家,只是为了父亲官运亨通,自己周旋于余小姐宋家甚至用心结交几位表姐妹,也是为了自己与母亲寻求稳固的靠山,是自己母亲弟弟立于不败之地,生活得更好。

自己与母亲有野心有企望,希望自己更上一层更强大。

不像赵灵儿,真心记挂朋友,为了一针一线获得高兴半天。

对于赵母送来的年货,方氏满怀感激欣然收下,然后按照亲友礼尚往来,给赵家带回去一份包括米、面、油、火腿、鸡蛋、鸭蛋年货,另外奉送一大包待客所用精致糖果点心。

临行又替他们兄妹叫了平日熟识驴车王小二送他们返回杜家庄。

赵栖梧只是躬身作别。

赵灵儿却眼泪花花,一再说回礼太贵重了,自家东西只是心意,不值什么。

瑶草忙着替她拭泪一边羞她:哎哟哎哟,都成泪人儿了,再说这话我可恼了,你顶风冒雪来的情义可是千金难买呢。

方氏站在二门看着他兄妹上车:回去告诉你们母亲,就说我爱听她讲古,叫她得空常来走动。

赵栖梧闻言庄重躬身一礼:家母常于我们兄妹言说,太爷夫人心胸宽广,不似寻常妇人,圣人有云:量大福大,太爷夫人将来定有大造化,大福分。

方氏恬静一笑:承你母亲吉言,你母亲他日福分也不浅呢,叫她各自珍重。

方氏母女被柯二爷引发的郁卒,在见过赵家兄妹后冲淡了。

二十日四日下晌,柯三爷置酒宴请衙门下属吃团圆饭。

临行,每人火腿一只,红糖二斤,这是柯三爷送给下属拜年礼。

二十五日一早,瑶草一家子坐着暖和的车架到了汴京方府,其实方氏年礼在二十日之前已经备办齐备,并无需再添置什么。

瑶草母女们我再方府与方老夫人亲热,柯三爷则与方三爷一起出门拜师访友,踏雪赏梅会诗文,混不理年礼之事。

这让瑶草很担心,私下询问母亲:父亲因何见天出去玩乐,也不催问年礼之事?会不会被父亲发觉我撒谎欺瞒呢?方氏笑道:安心,你父亲也不想面对那些糟心事儿,你让他脱身,他纵不感谢你,绝不会责备,记住了,你这叫策略。

再有,我们临行会去胡记采买干果,戚老爹家卖一篓肥鹅,算不得撒谎。

瑶草知道,这是爹娘通了气了,捏着鼻子哄眼睛,共同唬弄柯老夫人呢。

柯三爷消极对付,在瑶草十分兴奋,至少柯三爷已经厌烦了,今后应该不会再对柯老夫人言听计从。

这是一个好消息,好开端。

其实,瑶草对柯三爷这个父亲并无什么高要求,并不需要他多宠自己,多爱自己,只要他在涉及自己利益时,能够平心静气,不偏不倚,不狠毒,这就足够了。

在方家停留时间,在瑶草无疑身在乐园,因为柯家所有的表哥齐齐回家而来,个个是玩家里手。

方家年节虽忙,却是各司其职,混不攀扯这些小姐少爷们。

瑶草于是在梨君薇君莲君唆摆下,换了红妆着了长袍,卸下钗环,戴了裘帽,手里提了马鞭,装成表哥兄弟出门会友,与表哥的学友抱拳稽首,依在高高茶楼上,饮香茶,谈天说地,吟诗作赋,议论古今美人。

瑶草只觉得做梦一般美好,晕乎乎,乐悠悠。

二十五日夜,天降大雪。

所有方家儿女齐齐出动,在各门户园子里扫雪塑狮子,又把早先积攒的冰坨拿起来,各人雕塑雪灯笼,点起蜡烛挂在树梢,贴上彩带谜语,表兄们则在园子里摆上酒宴,大家观灯猜谜,吟诗作画,无需成名成家,不会作诗无关紧,吟诵千人华词美章即可,只要勇敢参与就好。

大家只管可劲儿闹腾,方家大人绝不会不干涉。

念在孩子们拘谨一年,一本正经装君子,做淑女,年尾放荡形骸一二日,很是应该,权当过年发红利了。

方家赏雪夜宴开了两场,人数逐日增多,头一夜只有方家兄妹与瑶草瑶枝姐妹,第二日夜里,则多了梨君的准夫君与两个小叔子。

另有一对姓陈的姐妹花华玉华珏,乃是二舅母娘家侄女儿,大女儿是三表哥之未婚妻,她们爹爹是进士,在杭州做通判,年前调任洛阳知州,他父母去洛阳上任,她姐妹由兄长华英护送到京都,预备开年三月成婚。

三表哥方英杰已经年满十六,该开枝散叶了,陈家大姑娘月娥年满十七岁,比方英杰尚且大一岁,实在也等不得了。

只可惜,与陈家姐妹将将见面,隔天二十七,瑶草一家子必须的启程上路了。

踏上回柯家村的路程,瑶草乃至瑶枝俱都沉默起来,一左一右拥着方氏静默不语。

方氏只笑:这是怎的了,在外婆家飞天的本事,一上车都成了哑巴呢?瑶枝抬头可怜巴巴看着方氏:三婶,唉!方氏捏捏瑶枝脸蛋:笑笑,笑笑,十岁的孩子,唉声叹气做什么。

回头摩多一下瑶草脸蛋,笑道:草儿说说,是不是你欺负姐姐了?瑶草在母亲身上蹭蹭:娘亲这是什么话,我何曾是爱欺负人的呢,二姐不过想起上次祖母抢了珠宝,不知这次要抢什么。

方氏叹气道:安心啦,你祖母且没精力管你们。

瑶草瑶枝同时喜上眉梢:为何?方氏接到了苏氏投到方家信件,对王氏简小燕柯大爷三人闹剧知之甚详,知道柯老夫人眼下尚未摆平简小燕,年前应该不会再挑事儿,等到初二,自己一家子借口拜丈人就走了,柯老夫人应该是来不及找三房麻烦了。

可是这些污秽**且不能告诉瑶草瑶枝这些小儿女,方氏只得笑着搂搂二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保证初二全须全尾把你们带出柯家村。

瑶枝笑眯眯摇晃方氏胳膊:三婶,您也是我亲娘。

随后将脑袋伸出车外招手叫唤柯家有:三哥,三哥。

柯家有颠颠骑马靠近,呼着热气:何事,二妹?瑶枝咯咯一笑:三婶说了,初二就回了也。

柯家有不知道十月较量,只觉得瑶枝神经叨叨,因顺马回头:你好好坐车,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

方氏没想到柯家有猴在马上,掀开帘子道:三儿,这冷的天怎么不跟三叔坐轿子却猴在马上,当心病了。

柯家有却呵呵直乐:没事儿三婶,圣人有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我大冷天骑马当什么?我正好练习骑术,来日好参与马球队。

瑶枝悄悄告诉瑶枝方氏:三哥昨天又跟宋黑胖接上头了,宋黑胖已经答应了吸收他做替补队员,不然今天这样打了鸡血不怕冷。

方氏皱眉:说了远着宋家那小子,怎么不听话?瑶枝忙着憨笑:三婶啊,您自己听说的啊,跟我不相干啊。

瑶草白一眼不义气的瑶枝,靠着母亲道:其实也没什么,男女有别,他就跟三哥好也进不得二门,与我不相干。

就是昨晚那样场面不得不见,几位表哥山一样矗着,宋黑胖也被他哥哥盯着,愣没敢往我们面前凑。

瑶枝忙着一笑:是呀,是呀,三婶您们不知道,宋黑胖那暴躁的家伙,竟然也有怕惧知人。

只他稍一动弹,他哥哥眼睛狼火似的就烧过去,宋黑胖就老实的猫咪一样了,看着真是解气。

方氏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你们还是劝说三儿远着他些好,倒不是说他有多还,他那样胆大妄为,总有一日要闯祸。

瑶草知道母亲这都是为自己,忙不迭点头,领头说起陈家姑娘,这方把方氏注意力岔开去了。

一路上母女们谈天说笑,间或逗逗睡醒的柯家栋梁,日子混得很快,当夜在一家相熟的客栈打住一夜,隔天一早启程,中午时分到达朱仙镇。

原本预备赵家客栈喝杯热茶,简单喝碗面汤暖暖就起身,熟料柯二爷在朱仙镇足足等了柯三爷一行两天了。

瑶草们刚下车,柯二爷便迎了上来。

将瑶草们迎上了二楼左边房间。

柯老夫人赫然在座,瑶草们心下疑惑,却是忙着上前拜见,与祖母见礼不迭。

柯老夫人却一见柯三爷就哭将起来:三儿啊,你再晚些回来可就见不着娘了啊,我快被你大哥气死了呢,你要管管呢。

瑶草一听就明了,嗳哟,这是大伯父风流韵事后续来了。

方氏一听柯老夫人提起这章,生恐污了她姐妹耳朵,忙着上前劝慰:婆婆息怒,有话好好说与我们,您看这样哭发,别吓着孩子们了。

柯老夫人被方氏一提醒,点头道:看我老糊涂了,这话岂能……唉,老二,叫他们上面汤吧。

一时面汤上桌,简单的小菜,大家一路行来,饿了也冷了,大冬天不必春夏,零嘴吃着不舒坦。

瑶草瑶枝一丝不闻喝了一小碗面汤就放了碗。

自觉进了内室回避。

空间留给大人们商量事由。

但听她们一阵嘀嘀咕咕陷入沉默,最后却听方氏言道:既是婆婆夫君要在这里处理要事,不如我带着孩子先回家去,左不过十几二十里路程,我们又有丫头婆子仆从跟随,想来无妨。

老爷只管去与大伯好好商谈,无需挂怀。

柯老夫人点头:如此甚好。

柯三爷却立即接口道:谈什么?没什么好谈,夫人,你带着孩子与母亲先上车显出镇子,慢慢走着,我少时就来。

柯老夫人嘴巴张了张,却叹气闭了嘴。

大伙儿一起下楼,瑶草们各归各位,柯老夫人上了柯三爷马车不提。

柯三爷下楼一声唤:铁头?随车护卫蹬蹬跑了来:太爷,您吩咐。

柯三爷道:带着他们四个跟我走。

走几不又停住抬腿上了马背,回头道:三儿,捎上你爹,带路。

瑶草只觉得兴奋异常,这是要动武啊,因悄悄问方氏:娘啊,这是抓谁去呢?大伯啊,还是简小燕?方氏一板脸:不许你们参合这事儿,女儿家家别污了嘴。

瑶草讪讪住了嘴:是。

车内一时寂静,只听见骨碌碌车轮滚动马蹄忙。

稍后,闻听后面人马嘶人叫唤,却是柯三爷一行回来了。

柯家大爷被柯三爷横搁在马上,柯大爷不敢动弹怕摔马,只是嘴里讲狠:老三,你反了,长兄为父,你书读狗嘴里去了,竟然这般折辱兄长,把我货物一样搁着招摇过市,你你你,好威风,不怕我告你?柯三爷不做声,下马拧起柯三爷后领,把他拧到柯老夫人车马跟前,揭起帘子,推搡进去:进去说理去,与我说不着。

回身上马一挥手:启程!随即一阵车辚辚马萧萧,直奔柯家村。

瑶草隔帘子看着父亲柯三爷,只觉得这个父亲今天看起来蛮帅气。

却说瑶草们一路欢笑回家去,朱仙镇上简小燕母女却哭断肝肠。

原来柯三爷到了米铺立于马上,指挥人去封铺子。

柯二爷则依照柯三爷吩咐遣散了伙计,发换了工钱,说是米铺不开了。

柯大爷阻扰柯二爷,柯三爷一声令下,四位衙役如狼似虎上前反剪了柯大爷。

柯三爷顺手一拉,随即把怒火三丈的柯大爷提上马背。

打马狂奔出了朱仙镇。

等简小燕母女在后楼得到消息,爬下楼来,已经关了铺子封了门。

听了左右邻居说,柯二爷带着衙役把柯大爷抓了,随即追了过来,只可惜她妇道人家再彪悍,跑不过畜牲四条腿。

追出镇子只瞧见远远一阵灰尘飘回来。

柔情似水的简小燕顿时扑倒在地,哭断了肝肠。

彪悍女人柯大爷上了马车没再出声气儿,瑶草们在后面也是大气不敢出。

一则方氏不许她们议论,二则,瑶草也怕触了老爹霉头遭殃。

要说柯三爷今日脸色可不好看。

唯有柯家栋梁初生牛犊不怕虎,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嘻嘻哈哈,爬到母亲姐姐身上瞎蹭蹭。

嘴里嗯嗯唧唧‘娘娘、草草’念叨不住,笑着哄人玩。

天将撒黑,瑶草一行人进了柯家村口。

二夫人苏氏得信儿,忙着大开中门,迎接瑶草一行。

这一次,瑶草们没再去怡安堂,而是各回各房。

瑶草卧房,苏氏已经烧起了热炕,提前熏了苍术,香艾,闻着并无异味。

在路上走了两日,虽说没冻着,浑身蜷曲着实在难受,瑶草梳洗过后摊开了手脚躺在热乎乎炕上滚了几滚,委实惬意。

看着满脸倦容的青果青叶,瑶草招手让她们近前,两丫头以为小姐分派差事,熟料瑶草一跃而起,拉起她们跌在炕上,笑道:大家一起躺躺滚滚,可舒服了。

两丫头委实累了,也知道瑶草一向宽容,再说也不是没跟小姐一起睡过,年少姑娘很容易忘情,嘻嘻哈哈一同闹腾,竟然横七竖八睡熟了。

却说瑶草奶娘安置好箱笼进得门来,就见到这般模样。

摇摇头苦笑,她知道瑶草素来偏爱这两个丫头,姐妹一般,可是如今不比在任上,老夫人不大待见三小姐,大小姐大夫人不是好想与,倘若挑祸下蛆。

虽然小姐不怕,倘被抓住,这两丫头就要倒大霉了。

虽是买来小丫头,李妈妈与她们相处久了,自有一份情义,爱屋及乌,也不希望她们凭白吃亏,因上前悄悄推搡青果:起来起来。

青果睡得正舒坦,忽然被人吵嚷,眼睛发涩,迷蒙睁眼:嗳哟,李妈妈,你不去睡闹我作甚?李妈妈啐道:啐,死丫头还嫌我,你往那儿躺呢?小姐床铺也是你睡得?仔细老太太瞧见,有你好。

青果顿时清醒,老夫人彪悍无人能敌,就是小姐也救不得自己。

忙起身对着李妈妈讨好一笑:妈妈乃是菩萨心肠,原谅我丫头起床气,可别与我一般见识啊,回头我与青叶做双鞋子孝敬妈妈。

李妈妈一指头戳她额上:少灌**汤,你们平日少在背后骂我老虔婆也就是了。

青果心虚:妈妈,哪有这话呢,冤死人呢。

李妈妈哼一声:有没有的自己知道,快些叫起青叶来。

青果去忙忙推青叶:醒来醒来。

见她兀自贪睡,不由使出杀手锏:老太太叫你问话呢。

青叶被柯老夫人打了不是一次两次手板子,睡梦里顿时吓醒了:哎,来咧。

青果怕她吵醒瑶草,忙着一声嘘:噤声,当心吵醒小姐。

青叶胡乱找着鞋子:快快快,快忙我看看,头发乱不乱,衣衫整齐不,别叫老太太又拿我做筏子。

青果悄悄一笑比划道:我说着玩儿,谁叫你谁的死猪一般。

青叶顿时安心,泄了气,打了哭腔:青果你太坏了,有话说话,干嘛那老夫人吓人呢?青果嘻嘻一笑,被李妈妈作势要打,她俩放才下地。

三人一起替瑶草拉扯被子盖盖好,悄悄退去依着熏笼自做针线。

瑶草这一睡直至戌时方醒,早过了饭时了,瑶草直觉脸红:为何不叫我?青果笑着服侍:夫人不许。

一起吃呢,还是各自用的?瑶草这话很关键,倘若一起吃的,那就有些麻烦了,自己贪睡缺席,柯老夫人必定要罗嗦一番,若各自用餐,那就不妨事。

青叶忙着替瑶草洗漱笑道:小姐勿急,老夫人如今可顾不得我们了,大房忙得很呢。

瑶草没有闲情理他们吵嚷什么,左不过围绕简小燕这个霉菌罢了。

就着炉子上温着饭菜吃了,忙着走到母亲房里来问安。

幸亏彼时柯三爷不在,瑶草依着母亲撒娇:娘亲怎不叫我,倒叫我在爹娘面前失礼,怪不好意思呢。

方氏理理瑶草蓬松发际笑道:我跟你爹爹说了,你路上吹了凉风身子不舒坦,你爹还吩咐替你熬姜汤呢!柯三爷做什么也美不倒瑶草,只是可有可无笑笑。

自去与柯家栋梁翻绳花,训练他们手腕灵活。

方氏直叹气,瑶草总对父亲尊敬有余,热乎不足。

说了几多回也不凑效。

瑶草头也不回跟弟弟玩耍,嘴里却道:等下我去给父亲送红糖姜汤。

母子们正在说话,秋云来报说:老夫人跟前春兰来了,有请三夫人。

方氏皱眉:说没说什么事情?秋云低声道:我塞了她一块银子,她方松口,言说她也不知道何事,不过三房都在,就差夫人了,估计是商量大房大爷养外室之事。

方氏闻言只是心里冷笑,大伯子偷腥,要我们小婶子去商量?只怕不是塞人就是要钱吧。

方氏心里实在腻歪,但是婆婆传召,媳妇无辜不得推辞,只是方氏心里已经拿准了,任她苏秦再生,自己绝不松口。

却说方氏去后,瑶草心神不宁,父亲去了怡安堂,这姜汤不用送了,急忙回到房里,分派青果青叶出去探听,柯老夫人倒是又想什么招数。

人没撒出去,倒是瑶枝提前来了,进门气愤愤直跺脚:简小燕这个贱货,她要害死我们了。

原来简小燕母女刚刚到了,逼着柯大爷柯老夫人给说法,否则,简小燕说了,她反正坏了名胜,倘若柯家不接纳她入门,她便上京告御状。

说柯家仗势欺人,强占民女。

告倒了柯家,臭了柯家名声,她再一刀自抹了,大家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绝不会人有仇人逍遥。

以瑶草对简小燕了解,她会哭会闹会狐媚,绝不会去死。

她这不过是恨柯三爷强行俘走柯三爷,警告柯三爷方氏别插手罢了。

回头却说方氏到了怡安堂,果然各房俱在。

还有以为列席人员,赫然就是简小燕那个老鸨儿娘亲老王氏。

柯老夫人手里簌簌作响的信件正是简小燕的墨宝,宣战书。

方氏看过一眼,微笑入座不语。

柯老夫人发话道:简小燕母亲,你话传到,可以下去了,秋菊,带她下去。

简小燕母亲不服气,无奈秋菊正是方氏所买那个满身横劲儿的丫头,说事请,其实拧鸡子似的把她拧出去了。

柯老夫人这才解了恨,回头继续言道:老王婆说她女儿又怀孕了,威胁我们不纳她入门就要告官,三媳妇,你见多识广,有什么好主意?方氏微笑起身道:回禀婆婆,婆婆问话媳妇理应回答,只是这事是大伯房里事,我乃是小婶子,实在不易插嘴,王婆婆赎罪。

柯老夫人一看方氏花如泥鳅,想置身事外,就来气,变脸道:怎么无关?她若报官,就涉及整个柯家声誉,别说你丈夫官声受损,就是孙女们闺誉也坏了,你夫君女儿的事情也与你无关呢?方氏再一福身,道:既如此,媳妇就说了,不如柯家一分为三,大房由大伯自己做主,凭他们闹去,官司打到金銮殿,也不与二房三房相干。

苏氏忙着帮腔:三婶这话很是。

柯老夫人本来要套牢三房,现在连二房也要脱钩,那还了得。

且柯老夫人正因为柯三爷不再言听计从憎恨方氏,以为都是方氏挑唆所致,两口子合心来要自己强。

心里不免时时嫉恨纠结,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个美女蛇这般坏法,如今轻敌被她反咬一口,夺了心头儿,恁是嫉恨绞痛。

此刻,柯老夫人在也记不得自己曾经夸过方氏如何如何好了,也想不起儿子一切都靠媳妇周旋了,满心只记得方氏给自己难堪,对自己不孝,曾经睿智淡定的柯老夫人被嫉妒仇恨蒙住了眼睛。

她如今可是七品老封君了,地位还不如从前,叫她怎能不气?自己辛苦养大儿子,一朝中举,方氏这个外人凭白受封七品淑人不说,还从此与自己离心离德,叫她怎能不恨?真可谓新仇旧恨交织,不由忿恨之极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出头了?想也别想!想走啊?也可! 赏你们休书一封,我柯家今时今日,还怕寻不到贤惠媳妇?柯三爷柯二爷同时惊跳而起,各自喝道:多口妇人,还不跪下给母亲认错。

苏氏方氏同时跪下,苏氏直磕头,红了眼圈,抿紧了最。

心里厌恶至极。

方氏心里火苗蹭蹭直冒,却是压住暴跳的冲动,反是因高昂了头颅。

微笑侃侃而谈:婆婆息怒,媳妇愚钝,且请婆婆也听媳妇辨一句。

媳妇方才说小婶子不管大伯事,婆婆您不高兴了,又说官司要拖累几个丫头闺誉 。

媳妇也是爱女心切,这方才急了,随口那么一说,不过是想着各家门李家户,免得牵连姑娘们遭罪,原不过是应了婆婆要求出主意而已,婆婆若看不上媳妇所请,否决就是了,因何拉扯什么什么死不死,出头不出头这话呢?实在沾不上。

至于休弃,媳妇嫁进柯家十年,上敬公婆,中和妯娌,下养子女,外睦乡邻,一向怜老惜贫,不吝钱财。

自问尽职尽责,恪守妇道,不知哪里不合婆婆心意,使得婆婆厌恶要休媳妇?苏氏也紧着磕头说一句:媳妇也想知道,媳妇到底哪里不好,使得婆婆厌弃?柯老夫人一拍桌子:哪里不好,就凭你们质问婆婆就够了,哪有个婆婆说话媳妇干对嘴的?随即怒眼冒火盯着两个儿子怒道:你们白长这么大了?任凭你们媳妇忤逆婆婆竟然不吭声,真是知书达理啊?柯二爷柯三爷双双起身,躬身作揖:母亲息怒,儿子会好好教导她们,还请母亲宽心保重身子。

这是不答应休妻了。

方氏苏氏双双松口气,柯老夫人见儿子不挺自己,差点气得晕厥。

更加喋喋不休抱怨起来,一时说到痛心处,涕泪横流。

柯二爷柯三爷无奈只得跪下磕头,咚咚磕头不止,只是两兄弟都不不松口休妻。

柯二爷一贯靠媳妇,柯三爷也识得方氏确乎是自己贤内助,这一年他混的如鱼得水,全耐方氏周全,她自己只需一心做官就好了。

柯三爷如今也明白了,七品县令在汴京怏怏官宦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柯老夫人不依不饶,三爷二爷咚咚求告,只把王氏看小嬉笑盈盈,把柯老爷子起个七荤八素。

一直没做声的柯老爷子忽然发作了,一拍桌子怒道:你个老婆子,兀自蛮横,老大要讨小,你答应就是了,偏要伸手去管,还要拉扯全家参合。

如今又要休弃老二家里老三家里,我就奇了怪了,才不久你还夸他们贤良淑德,只说老大家里不贤,怎么转脸就变了?神神叨叨,你有病啊?闹得一家子年也过不好,越来越没个章程了。

老二家里、老三家里,你们起来,你们都是好媳妇,我在这里,看谁敢休。

老大,你也起来,我做主了,那个简小燕你要纳妾就纳吧,不过一条,不许你宠妾灭妻啊。

柯老夫人忽然惨叫道:不许纳妾,尤其不能纳那简小燕。

柯老爷子怒道:住口,腊月腊时你嚎丧,真乃晦气,你在执迷不悟,我马上休你,你信也不信?柯老夫人哭道:你休我也不许简小燕进门。

柯大爷磕头苦求:娘啊,您倒底为的那桩?求求您允了吧!柯老夫人冲上去给了柯大爷一记耳光: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睡之前也不弄弄清楚那间小燕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媳妇要塞给老三是什么好心啊?你以为他是什么宝贝啊?你以为我吃多了,我心狠手辣是不是?我早替那简小燕算过命了,她命带铁扫不说,还克夫克子,败家灭门啊?你以为我不愿意多子多孙吗?我命好苦啊,我做的一切为儿女,有谁体谅我啊!说着哭倒在地,出气不赢。

方氏苏氏忙着上前搀扶婆婆,顺气抹背忙碌不休。

一时间,满屋子寂静。

柯家男人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瞅着王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尤其柯三爷,更是怒不可遏,原来王氏这般狠毒,竟然把再行塞给自己,这还是想叫自己断子绝孙啊。

柯大爷也一时呆傻了。

半晌方道:娘啊,怎么会呢?他不是怀孕了呢?柯老夫人道:她命犯三煞,克父、克夫、克子,命里有子也守不住,不但是个孤老命,还是个败家女,此女进门,举家不宁。

儿啊,他父亲已经被克死了,你也想死吗?你难道想我们柯家灭门啊?柯老夫人说着哭起来:我原想只要不娶她,任由你胡闹,总有一日就淡了,不想你竟然为了娶她入门跟我犯横,要死要活,我倒是什么命啊?老了老了遭这样罪呢!这一下子,柯老爷子犯傻了,他一下子原谅老婆了,原来自己老婆担着这样的压力,怪不得胡言乱语。

因挥手道:春兰秋菊,搀老夫人进去。

有对柯老夫人言道:你也累了,剩下事情有我们呢!柯老爷子甩手掌柜一辈子,他也不擅长理家,更不用说这些内宅事物,可是事关儿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因道:老大,你怎么想,说说?柯老大言道:儿子,儿子,实在不能相信,他那样的模样人才,那样的见识,心底又善良,怎会如此呢?儿子委实不信,委实不知!大家一筹莫展,王氏忽然言道:媳妇之前不知简小燕是这等歹命,媳妇与大爷一体,为了儿子,为了柯家,媳妇愿意共同进退,公公给媳妇一个机会,我来摆平简小燕。

柯老爷子尚在沉吟,柯老大瞪大眼睛道:毒妇,你又想害人不成?王氏却忽然道:大爷,你只要与她一起是不是?柯大爷羞惭了脸,还是应了:当然。

王氏咬牙道:只要一起无论身份是不是?柯大爷道:是!王氏忽然高声道:来人,请表小姐!二爷三爷方氏苏氏风风起身便要告辞,熟料王氏却道:且慢,请各位叔叔婶婶留下与我大方做个见证。

无奈二房三房执意要走。

王氏忽然冷笑道:二弟三弟,我虽不贤,却自问没有对你们不起,就是先前为三弟做媒,我也是好心助你求子,我并不会批命呢,焉知她歹命犯煞!二爷三爷至此只得回身坐下,方氏苏氏也只好夫唱妇随,权且留下。

一时简小燕进门,身着桃红衫子,挽个随常云髻,淡扫蛾眉,薄施香粉,款款而进,之前清秀佳人破瓜受滋润,幻化成无限妩媚风|骚。

但见她紧行几步与堂中跪下磕头道:奴家见过老太爷,大爷二爷三爷,爷们万福,见过各位夫人,夫人们安好。

无人应和,她便俏生生立在堂中,一泓秋波紧锁柯大爷眼眸。

彼此绞着再也分不开。

王氏恨不得立时把她撕得粉碎,却是一声咳嗽道:表妹,不是我与婆婆不纳你,实在是你命犯三煞,克夫克父克子。

你想坐轿进门是万万不能。

简小燕闻言脸色煞白,颤声道:我不信,你胡说。

王氏笑道:你算计不错,可是你不想想,孙子是老夫人亲骨肉,你若命好,她添孙子何乐不为?简小燕瞧着柯大爷,柯大爷红眼低头。

她这方信了,跌落在地,面如死灰。

王氏称愿一笑:我来问你,我如今有两条路供你选,一条,你拿掉孩子,就此出家,我柯家供奉你米娘。

二,你卖身进府做奴婢,这样,你照样可以伺候大爷。

不过,任你选择那一条,孩子不能出世,必须拿掉。

王氏此话一出,在场各人个个侧目。

柯二爷柯三爷彻底对这个嫂子失望了。

方氏苏氏也不得不佩服王氏敢想敢做敢说。

柯大爷怒目相向:你说什么?你休想祸害我孩儿。

王氏唧唧一笑:大爷,你缺儿子呢?我纵不好,儿子也不好了,那好,既如此,你把为儿、才儿叫来,与他们断绝关系,我们母子们马上出府,再不与你相干。

王石所言,柯老爷子很以为然,他可舍不得柯家为这个长孙子,因喝道:老大,坐下。

王氏嘲讽瞅着颤抖不已简小燕:怎么?或者你自己有第三条路?哈哈哈,如果你想嫁人,那个屠夫还等着你呢,你这样娇滴滴香馥馥的美人儿,应该比他那些掉在钩子上肉香多了,他应该十分爱恋你,你就是偷人养汉子,她也不会把你跟猪肉似的,剁剁剁了。

简小燕母亲胡发宏论,近身搀起简小燕:我们走,离开这个吃人地方。

简小燕却倔强瞧着柯大爷:大爷,你是不是也相信他们嫌弃我。

色令智昏,谁的就是眼前柯大爷,他忽然起身搂着简小燕: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生生死死,我们在一起。

柯老爷子立马抓起茶盅砸了过去:畜牲,你说什么?柯大爷梗着脖子受了。

简小燕却热烈的笑着,替柯大爷一点点擦干脸上茶水,拣净身上茶末叶子,道:大爷,不用海角天涯,我愿意自卖自身进柯家,为奴为婢伺候大爷。

不过大爷,我母亲只我一个女儿,我希望大爷与她养老送终。

王氏是想简小燕出家青灯古佛,没想到她做奴婢也要与自己抢男人,顿时尖叫道:呸,你一个奴婢竟然带着母亲来,来也可以呀,他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帮工,总之,不劳动不得食,你选吧。

简小燕殷切看着母亲,希望她支持自己。

她母亲只有叹气,她可不愿回家去三餐不继,跟着简小燕虽然受下贱,总可以不饿肚子不受冻,一家子在一起,因点头:我,我帮工。

王氏点头:好,从今后,你就是我大方洗衣洒扫婆子,王妈妈,你看着她,胆敢偷懒,拿鞭子抽她。

王氏之所以这般当众恶劣,意在吓退简小燕母女,只可惜,她低估了简小燕母女承受力。

王氏出价一个铜板,意在侮辱简小燕,不想简小燕却亲手签了卖身契,并打了鲜红手印。

方氏苏氏只觉得可加大房三人都疯疯癫癫。

柯大爷见心上人这般委屈,直觉万箭攒心,简小燕欢喜不尽,她终于如愿以偿,进了柯家门。

她喜悠悠笑着,跟柯大爷眉目传情,她很有信心,令情势反转,不久将来,大房还是她的天下。

王氏却转动眼珠,已经想了好几百种折磨简小燕的法子了,跃跃欲试刀锋。

作者有话要说:柯大爷上了马车没再出声气儿,瑶草们在后面也是大气不敢出。

一则方氏不许她们议论,二则,瑶草也怕触了老爹霉头遭殃。

要说柯三爷今日脸色可不好看。

唯有柯家栋梁初生牛犊不怕虎,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嘻嘻哈哈,爬到母亲姐姐身上瞎蹭蹭。

嘴里嗯嗯唧唧‘娘娘、草草’念叨不住,笑着哄人玩。

天将撒黑,瑶草一行人进了柯家村口二夫人苏氏得信儿,是大开中门,迎接瑶草一行。

这一次,瑶草们没再去怡安堂,而是各回各房。

瑶草卧房,苏氏已经烧起了热炕,提前熏了苍术,香艾,闻着并无异味。

在路上走了两日,虽说没冻着,浑身蜷曲着实在难受,瑶草梳洗过后摊开了手脚躺在热乎乎炕上滚了几滚,委实惬意。

看着满脸倦容的青果青叶,瑶草招手让她们近前,两丫头以为小姐分派差事,熟料瑶草一跃而起,拉起她们跌在炕上,笑道:大家一起躺躺滚滚,可舒服了。

两丫头委实累了,也知道瑶草一向宽容,再说也不是没跟小姐一起睡过,年少姑娘很容易忘情,嘻嘻哈哈一同闹腾,竟然横七竖八睡熟了。

却说瑶草奶娘安置好箱笼进得门来,就见到这般模样。

摇摇头苦笑,她知道瑶草素来偏爱这两个丫头,姐妹一般,可是如今不比在任上,老夫人不大待见三小姐,大小姐大夫人不是好想与,倘若挑祸下蛆。

虽然小姐不怕,倘被抓住,这两丫头就要倒大霉了。

虽是买来小丫头,李妈妈与她们相处久了,自有一份情义,爱屋及乌,也不希望她们凭白吃亏,因上前悄悄推搡青果:起来起来。

青果睡得正舒坦,忽然被人吵嚷,眼睛发涩,迷蒙睁眼:嗳哟,李妈妈,你不去睡闹我作甚?李妈妈啐道:啐,死丫头还嫌我,你往那儿躺呢?小姐床铺也是你睡得?仔细老太太瞧见,有你好。

青果顿时清醒,老夫人彪悍无人能敌,就是小姐也救不得自己。

忙起身对着李妈妈讨好一笑:妈妈乃是菩萨心肠,原谅我丫头起床气,可别与我一般见识啊,回头我与青叶做双鞋子孝敬妈妈。

李妈妈一指头戳她额上:少灌**汤,你们平日少在背后骂我老虔婆也就是了。

青果心虚:妈妈,哪有这话呢,冤死人呢。

李妈妈哼一声:有没有的自己知道,快些叫起青叶来。

青果去忙忙推青叶:醒来醒来。

见她兀自贪睡,不由使出杀手锏:老太太叫你问话呢。

青叶被柯老夫人打了不是一次两次手板子,睡梦里顿时吓醒了:哎,来咧。

青果怕她吵醒瑶草,忙着一声嘘:噤声,当心吵醒小姐。

青叶胡乱找着鞋子:快快快,快忙我看看,头发乱不乱,衣衫整齐不,别叫老太太又拿我做筏子。

青果悄悄一笑比划道:我说着玩儿,谁叫你谁的死猪一般。

青叶顿时安心,泄了气,打了哭腔:青果你太坏了,有话说话,干嘛那老夫人吓人呢?青果嘻嘻一笑,被李妈妈作势要打,她俩放才下地。

三人一起替瑶草拉扯被子盖盖好,悄悄退去依着熏笼自做针线。

瑶草这一睡直至戌时方醒,早过了饭时了,瑶草直觉脸红:为何不叫我?青果笑着服侍:夫人不许。

一起吃呢,还是各自用的?瑶草这话很关键,倘若一起吃的,那就有些麻烦了,自己贪睡缺席,柯老夫人必定要罗嗦一番,若各自用餐,那就不妨事。

青叶忙着替瑶草洗漱笑道:小姐勿急,老夫人如今可顾不得我们了,大房忙得很呢。

瑶草没有闲情理他们吵嚷什么,左不过围绕简小燕这个霉菌罢了。

就着炉子上温着饭菜吃了,忙着走到母亲房里来问安。

幸亏彼时柯三爷不在,瑶草依着母亲撒娇:娘亲怎不叫我,倒叫我在爹娘面前失礼,怪不好意思呢。

方氏理理瑶草蓬松发际笑道:我跟你爹爹说了,你路上吹了凉风身子不舒坦,你爹还吩咐替你熬姜汤呢!柯三爷做什么也美不倒瑶草,只是可有可无笑笑。

自去与柯家栋梁翻绳花,训练他们手腕灵活。

方氏直叹气,瑶草总对父亲尊敬有余,热乎不足。

说了几多回也不凑效。

瑶草头也不回跟弟弟玩耍,嘴里却道:等下我去给父亲送红糖姜汤。

母子们正在说话,秋云来报说:老夫人跟前春兰来了,有请三夫人。

方氏皱眉:说没说什么事情?秋云低声道:我塞了她一块银子,她方松口,言说她也不知道何事,不过三房都在,就差夫人了,估计是商量大房大爷养外室之事。

方氏闻言只是心里冷笑,大伯子偷腥,要我们小婶子去商量?只怕不是塞人就是要钱吧。

方氏心里实在腻歪,但是婆婆传召,媳妇无辜不得推辞,只是方氏心里已经拿准了,任她苏秦再生,自己绝不松口。

却说方氏去后,瑶草心神不宁,父亲去了怡安堂,这姜汤不用送了,急忙回到房里,分派青果青叶出去探听,柯老夫人倒是又想什么招数。

人没撒出去,倒是瑶枝提前来了,进门气愤愤直跺脚:简小燕这个贱货,她要害死我们了。

原来简小燕母女刚刚到了,逼着柯大爷柯老夫人给说法,否则,简小燕说了,她反正坏了名胜,倘若柯家不接纳她入门,她便上京告御状。

说柯家仗势欺人,强占民女。

告倒了柯家,臭了柯家名声,她再一刀自抹了,大家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绝不会人有仇人逍遥。

以瑶草对简小燕了解,她会哭会闹会狐媚,绝不会去死。

她这不过是恨柯三爷强行俘走柯三爷,警告柯三爷方氏别插手罢了。

回头却说方氏到了怡安堂,果然各房俱在。

还有以为列席人员,赫然就是简小燕那个老鸨儿娘亲老王氏。

柯老夫人手里簌簌作响的信件正是简小燕的墨宝,宣战书。

方氏看过一眼,微笑入座不语。

柯老夫人发话道:简小燕母亲,你话传到,可以下去了,秋菊,带她下去。

简小燕母亲不服气,无奈秋菊正是方氏所买那个满身横劲儿的丫头,说事请,其实拧鸡子似的把她拧出去了。

柯老夫人这才解了恨,回头继续言道:老王婆说她女儿又怀孕了,威胁我们不纳她入门就要告官,三媳妇,你见多识广,有什么好主意?方氏微笑起身道:回禀婆婆,婆婆问话媳妇理应回答,只是这事是大伯房里事,我乃是小婶子,实在不易插嘴,王婆婆赎罪。

柯老夫人一看方氏花如泥鳅,想置身事外,就来气,变脸道:怎么无关?她若报官,就涉及整个柯家声誉,别说你丈夫官声受损,就是孙女们闺誉也坏了,你夫君女儿的事情也与你无关呢?方氏再一福身,道:既如此,媳妇就说了,不如柯家一分为三,大房由大伯自己做主,凭他们闹去,官司打到金銮殿,也不与二房三房相干。

苏氏忙着帮腔:三婶这话很是。

柯老夫人本来要套牢三房,现在连二房也要脱钩,那还了得。

且柯老夫人正因为柯三爷不再言听计从憎恨方氏,以为都是方氏挑唆所致,两口子合心来要自己强。

心里不免时时嫉恨纠结,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个美女蛇这般坏法,如今轻敌被她反咬一口,夺了心头儿,恁是嫉恨绞痛。

此刻,柯老夫人在也记不得自己曾经夸过方氏如何如何好了,也想不起儿子一切都靠媳妇周旋了,满心只记得方氏给自己难堪,对自己不孝,曾经睿智淡定的柯老夫人被嫉妒仇恨蒙住了眼睛。

她如今可是七品老封君了,地位还不如从前,叫她怎能不气?自己辛苦养大儿子,一朝中举,方氏这个外人凭白受封七品淑人不说,还从此与自己离心离德,叫她怎能不恨?真可谓新仇旧恨交织,不由忿恨之极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出头了?想也别想!想走啊?也可! 赏你们休书一封,我柯家今时今日,还怕寻不到贤惠媳妇?柯三爷柯二爷同时惊跳而起,各自喝道:多口妇人,还不跪下给母亲认错。

苏氏方氏同时跪下,苏氏直磕头,红了眼圈,抿紧了最。

心里厌恶至极。

方氏心里火苗蹭蹭直冒,却是压住暴跳的冲动,反是因高昂了头颅。

微笑侃侃而谈:婆婆息怒,媳妇愚钝,且请婆婆也听媳妇辨一句。

媳妇方才说小婶子不管大伯事,婆婆您不高兴了,又说官司要拖累几个丫头闺誉 。

媳妇也是爱女心切,这方才急了,随口那么一说,不过是想着各家门李家户,免得牵连姑娘们遭罪,原不过是应了婆婆要求出主意而已,婆婆若看不上媳妇所请,否决就是了,因何拉扯什么什么死不死,出头不出头这话呢?实在沾不上。

至于休弃,媳妇嫁进柯家十年,上敬公婆,中和妯娌,下养子女,外睦乡邻,一向怜老惜贫,不吝钱财。

自问尽职尽责,恪守妇道,不知哪里不合婆婆心意,使得婆婆厌恶要休媳妇?苏氏也紧着磕头说一句:媳妇也想知道,媳妇到底哪里不好,使得婆婆厌弃?柯老夫人一拍桌子:哪里不好,就凭你们质问婆婆就够了,哪有个婆婆说话媳妇干对嘴的?随即怒眼冒火盯着两个儿子怒道:你们白长这么大了?任凭你们媳妇忤逆婆婆竟然不吭声,真是知书达理啊?柯二爷柯三爷双双起身,躬身作揖:母亲息怒,儿子会好好教导她们,还请母亲宽心保重身子。

这是不答应休妻了。

方氏苏氏双双松口气,柯老夫人见儿子不挺自己,差点气得晕厥。

更加喋喋不休抱怨起来,一时说到痛心处,涕泪横流。

柯二爷柯三爷无奈只得跪下磕头,咚咚磕头不止,只是两兄弟都不不松口休妻。

柯二爷一贯靠媳妇,柯三爷也识得方氏确乎是自己贤内助,这一年他混的如鱼得水,全耐方氏周全,她自己只需一心做官就好了。

柯三爷如今也明白了,七品县令在汴京怏怏官宦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柯老夫人不依不饶,三爷二爷咚咚求告,只把王氏看小嬉笑盈盈,把柯老爷子起个七荤八素。

一直没做声的柯老爷子忽然发作了,一拍桌子怒道:你个老婆子,兀自蛮横,老大要讨小,你答应就是了,偏要伸手去管,还要拉扯全家参合。

如今又要休弃老二家里老三家里,我就奇了怪了,才不久你还夸他们贤良淑德,只说老大家里不贤,怎么转脸就变了?神神叨叨,你有病啊?闹得一家子年也过不好,越来越没个章程了。

老二家里、老三家里,你们起来,你们都是好媳妇,我在这里,看谁敢休。

老大,你也起来,我做主了,那个简小燕你要纳妾就纳吧,不过一条,不许你宠妾灭妻啊。

柯老夫人忽然惨叫道:不许纳妾,尤其不能纳那简小燕。

柯老爷子怒道:住口,腊月腊时你嚎丧,真乃晦气,你在执迷不悟,我马上休你,你信也不信?柯老夫人哭道:你休我也不许简小燕进门。

柯大爷磕头苦求:娘啊,您倒底为的那桩?求求您允了吧!柯老夫人冲上去给了柯大爷一记耳光: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睡之前也不弄弄清楚那间小燕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媳妇要塞给老三是什么好心啊?你以为他是什么宝贝啊?你以为我吃多了,我心狠手辣是不是?我早替那简小燕算过命了,她命带铁扫不说,还克夫克子,败家灭门啊?你以为我不愿意多子多孙吗?我命好苦啊,我做的一切为儿女,有谁体谅我啊!说着哭倒在地,出气不赢。

方氏苏氏忙着上前搀扶婆婆,顺气抹背忙碌不休。

一时间,满屋子寂静。

柯家男人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瞅着王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尤其柯三爷,更是怒不可遏,原来王氏这般狠毒,竟然把再行塞给自己,这还是想叫自己断子绝孙啊。

柯大爷也一时呆傻了。

半晌方道:娘啊,怎么会呢?他不是怀孕了呢?柯老夫人道:她命犯三煞,克父、克夫、克子,命里有子也守不住,不但是个孤老命,还是个败家女,此女进门,举家不宁。

儿啊,他父亲已经被克死了,你也想死吗?你难道想我们柯家灭门啊?柯老夫人说着哭起来:我原想只要不娶她,任由你胡闹,总有一日就淡了,不想你竟然为了娶她入门跟我犯横,要死要活,我倒是什么命啊?老了老了遭这样罪呢!这一下子,柯老爷子犯傻了,他一下子原谅老婆了,原来自己老婆担着这样的压力,怪不得胡言乱语。

因挥手道:春兰秋菊,搀老夫人进去。

有对柯老夫人言道:你也累了,剩下事情有我们呢!柯老爷子甩手掌柜一辈子,他也不擅长理家,更不用说这些内宅事物,可是事关儿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因道:老大,你怎么想,说说?柯老大言道:儿子,儿子,实在不能相信,他那样的模样人才,那样的见识,心底又善良,怎会如此呢?儿子委实不信,委实不知!大家一筹莫展,王氏忽然言道:媳妇之前不知简小燕是这等歹命,媳妇与大爷一体,为了儿子,为了柯家,媳妇愿意共同进退,公公给媳妇一个机会,我来摆平简小燕。

柯老爷子尚在沉吟,柯老大瞪大眼睛道:毒妇,你又想害人不成?王氏却忽然道:大爷,你只要与她一起是不是?柯大爷羞惭了脸,还是应了:当然。

王氏咬牙道:只要一起无论身份是不是?柯大爷道:是!王氏忽然高声道:来人,请表小姐!二爷三爷方氏苏氏风风起身便要告辞,熟料王氏却道:且慢,请各位叔叔婶婶留下与我大方做个见证。

无奈二房三房执意要走。

王氏忽然冷笑道:二弟三弟,我虽不贤,却自问没有对你们不起,就是先前为三弟做媒,我也是好心助你求子,我并不会批命呢,焉知她歹命犯煞!二爷三爷至此只得回身坐下,方氏苏氏也只好夫唱妇随,权且留下。

一时简小燕进门,身着桃红衫子,挽个随常云髻,淡扫蛾眉,薄施香粉,款款而进,之前清秀佳人破瓜受滋润,幻化成无限妩媚风|骚。

但见她紧行几步与堂中跪下磕头道:奴家见过老太爷,大爷二爷三爷,爷们万福,见过各位夫人,夫人们安好。

无人应和,她便俏生生立在堂中,一泓秋波紧锁柯大爷眼眸。

彼此绞着再也分不开。

王氏恨不得立时把她撕得粉碎,却是一声咳嗽道:表妹,不是我与婆婆不纳你,实在是你命犯三煞,克夫克父克子。

你想坐轿进门是万万不能。

简小燕闻言脸色煞白,颤声道:我不信,你胡说。

王氏笑道:你算计不错,可是你不想想,孙子是老夫人亲骨肉,你若命好,她添孙子何乐不为?简小燕瞧着柯大爷,柯大爷红眼低头。

她这方信了,跌落在地,面如死灰。

王氏称愿一笑:我来问你,我如今有两条路供你选,一条,你拿掉孩子,就此出家,我柯家供奉你米娘。

二,你卖身进府做奴婢,这样,你照样可以伺候大爷。

不过,任你选择那一条,孩子不能出世,必须拿掉。

王氏此话一出,在场各人个个侧目。

柯二爷柯三爷彻底对这个嫂子失望了。

方氏苏氏也不得不佩服王氏敢想敢做敢说。

柯大爷怒目相向:你说什么?你休想祸害我孩儿。

王氏唧唧一笑:大爷,你缺儿子呢?我纵不好,儿子也不好了,那好,既如此,你把为儿、才儿叫来,与他们断绝关系,我们母子们马上出府,再不与你相干。

王石所言,柯老爷子很以为然,他可舍不得柯家为这个长孙子,因喝道:老大,坐下。

王氏嘲讽瞅着颤抖不已简小燕:怎么?或者你自己有第三条路?哈哈哈,如果你想嫁人,那个屠夫还等着你呢,你这样娇滴滴香馥馥的美人儿,应该比他那些掉在钩子上肉香多了,他应该十分爱恋你,你就是偷人养汉子,她也不会把你跟猪肉似的,剁剁剁了。

简小燕母亲胡发宏论,近身搀起简小燕:我们走,离开这个吃人地方。

简小燕却倔强瞧着柯大爷:大爷,你是不是也相信他们嫌弃我。

色令智昏,谁的就是眼前柯大爷,他忽然起身搂着简小燕: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生生死死,我们在一起。

柯老爷子立马抓起茶盅砸了过去:畜牲,你说什么?柯大爷梗着脖子受了。

简小燕却热烈的笑着,替柯大爷一点点擦干脸上茶水,拣净身上茶末叶子,道:大爷,不用海角天涯,我愿意自卖自身进柯家,为奴为婢伺候大爷。

不过大爷,我母亲只我一个女儿,我希望大爷与她养老送终。

王氏是想简小燕出家青灯古佛,没想到她做奴婢也要与自己抢男人,顿时尖叫道:呸,你一个奴婢竟然带着母亲来,来也可以呀,他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帮工,总之,不劳动不得食,你选吧。

简小燕殷切看着母亲,希望她支持自己。

她母亲只有叹气,她可不愿回家去三餐不继,跟着简小燕虽然受下贱,总可以不饿肚子不受冻,一家子在一起,因点头:我,我帮工。

王氏点头:好,从今后,你就是我大方洗衣洒扫婆子,王妈妈,你看着她,胆敢偷懒,拿鞭子抽她。

王氏之所以这般当众恶劣,意在吓退简小燕母女,只可惜,她低估了简小燕母女承受力。

王氏出价一个铜板,意在侮辱简小燕,不想简小燕却亲手签了卖身契,并打了鲜红手印。

方氏苏氏只觉得可加大房三人都疯疯癫癫。

柯大爷见心上人这般委屈,直觉万箭攒心,简小燕欢喜不尽,她终于如愿以偿,进了柯家门。

她喜悠悠笑着,跟柯大爷眉目传情,她很有信心,令情势反转,不久将来,大房还是她的天下。

王氏却转动眼珠,已经想了好几百种折磨简小燕的法子了,跃跃欲试刀锋。

大房妻妾却说王氏简小燕各怀心思,暗自咬牙要斗个你死我活。

一时柯老爷子以及二房三房俱是回避不及,二爷三爷随着柯老爷子去了书斋说话,方氏苏氏相携走之不及。

众人散去,王氏妻妾三口回到大房厅堂。

王氏冲冲而怒行,看着相互搀扶的柯大爷与简小燕,王氏眼神淬了毒一般,恨不得立刻毒死狗男女。

随即又变了笑脸去搀扶着简小燕坐下,笑对柯大爷道:三弟方回,大爷去陪陪吧,容我与妹妹说几句私房话。

柯大爷却将手一拂:我们兄弟的事情不劳你操心,燕儿事情也不劳你挂怀,你自去歇息。

王氏岂肯干休,回头瞧着简小燕叹气道:妹子,你看这是怎说呢?早知道要进一家门,唉,我也就不闹了。

妹子,你也别怪姐姐我狠心,谁叫你命不好呢,你若不做奴才,就要克死大爷,大爷虽不待见我,我可念着孩子,念着夫妻情分呢,万不希望大爷有事。

唉,不说这些了,好了,这会子卖身契也签了,我履行协议,收你进门,妹子是不是也该兑现诺言,拿掉孩子了?说着往外一声唤:人呢?瑶玉奶娘抖抖索索进得门来,黑黢黢一碗汤药奉上来,简小燕顿时花容失色,唬得跪下磕头道:姐姐,我已经做了奴才了,孩子生了也不能与家为她们相提并论,姐姐何必这般逼迫,姐姐,我求求您饶过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我虽命贱,可是孩子是大爷骨肉啊!柯大爷简小燕跪下,忙上前搀扶:你起来说话,地上凉,怀着身子呢!简小燕却推他柯大爷手:大爷,你别管我,姐姐心里有气,我跪着也能让她气平些。

柯大爷叫不动执拗简小燕,回头跟王氏耍狠:什么好命歹命、克夫克子?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娘面前捣鬼?告诉你,她就克死我,我认了,我就死了也不与你相干!你少操闲心自保养吧!王氏惊诧道:大爷,你怎么说这话呢?也不怕犯忌讳,大爷不看我,也要看在孩子,看在婆婆,不要轻言生死才是。

回头又把汤药凑到简小燕嘴边:妹妹,为了大爷,为了这个家,你就喝了吧,只要妹妹帮我保住这个家不散,我马上摆酒抬妹妹做姨娘,与我共同服侍大爷。

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张揭帖塞到简小燕手里,凑近简小燕耳语:你反正命里有子也守不住,何必瞎费功夫,叫我不痛快呢。

简小燕盯着揭帖瞬间抖索,身子一晃悠,跌落尘埃。

王氏顿觉没趣,这丫头咋这没斗志呢,唉,自己往日真是高看她了。

眼见简小燕恸哭跌倒,柯大爷犹如塌了天地,忙着上前搂住,一阵摩挲呼叫,简小燕半天方才醒转,继而嚎啕大哭:大爷啊,我咋这般命苦啊,我心里存着侥幸,待命好命定是有人编排,没想到这八字时辰就是我啊,大爷啊……柯大爷忙着安慰:没事、没事,无论你好命歹命,我不在乎,只要有你陪着我活一天,强过与那些蛇蝎之人过百年,我不在乎,真的。

王氏心里恨不得掐死他们,却假意抹泪:我也是为的大爷好,大爷不该误会我,我虽嘴巴厉害些,再不会害人,更不会害大爷。

柯大爷冷笑:哼,你少假惺惺了,你干的缺德事儿还少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三弟妹因何与二弟妹好却避你如蛇蝎?老大因何与你娘家侄女好好的情分,却忽然转头求娶杨家女儿?别把人当傻子,你今日还好好活着逍遥,并不是我们奈何不得你,不过是投鼠忌器,不想坏了孩子前程。

我警告你,你小心做人,好自为之,当真撕破脸,没你的好处。

王氏见柯大爷抓住自己痛脚,不由恼羞成怒一甩袖道:既然大爷不领情,我也懒得操心,来人啊。

大房也没什么下人的,只有一个全能使女小桂花抖抖索索进门道:夫人?王氏似笑非笑吩咐道:是你啊,那正好,把你房间拾掇拾掇,表姑娘,哦,今后这表小姐也不能叫了,奴才有奴才的规矩,今后就叫燕子吧,燕子是大房新买奴才,今后你们一起住,要相互照应,你可不许欺负她,叫我知道可不依。

柯大爷一听就恼了:怎么也要收拾一见单独房间来,要么还住客房也行,怎么能跟下人一起挤着?王氏就是要简小燕跟丫头一起住,免得柯大爷插空子。

因得意一笑,把简小燕卖身契晃到大爷面前:我这可是按规矩办事,这黑纸白字写的分明,简小燕自即日起就是我大房奴才,哪有奴才住客房的道理?柯大爷劈手夺了卖身契收起揣进怀里:你既贤惠与我买姨娘,当然不该再住客房,她怀了我的孩子,就是主人,理当与她收拾三间房舍,买个小丫头伺候,立起门户,不是吗?言罢也不理会王氏絮叨,回头吩咐桂花道:去叫少奶奶着人把房后面三间倒座房收拾出来,与上房一般布置,以后给简姨娘居住,还有,简姨娘新买丫头之前,你跟着姨娘服侍,再有,叫少爷小姐们来见我。

桂花瞅着王氏不敢答应,王氏气得只愣怔,半天没出声,也不知想些什么,忽然嘴角浮起一丝厉色,很快又变了笑脸:看我作什么,听你大爷吩咐。

王氏忽然这般温顺反常,柯大爷有些意外,却是照顾简小燕要紧得很,也没闲心理会了。

却说杨秀雅得到桂花通传,虽然满心不忿,还是忙忙赶来,她想当面求证一下,毕竟她方入门,婆婆公公谁也惹不起。

柯大爷搂着简小燕,倒也修炼的皮厚肉糙,见了儿媳妇,脸不红,心不跳吩咐道:今后就由你负责你简姨娘身子调理,马上熬一碗乌鸡汤来,给你姨娘补补。

杨秀雅瞟眼婆婆,见王氏没暴跳,想来是不反对了,这才一去膝:媳妇知道了。

杨秀雅匆匆告辞下去,张罗杀鸡熬汤不提。

柯大爷也是疼简小燕入骨,似乎为了弥补她卖身为奴,竟然当着王氏吩咐两子一女:你们小燕表姨自今日起正式成为我大房人了,年前忙碌,过了初三再摆酒,你们以后要尊敬些,不愿意叫二娘,叫声姨娘也可,倘若谁敢忤逆,别怪我家伺候不客气。

柯家为见老爹如此为老不尊,虽然敢怒不敢言,却也不低头,三兄妹不理不睬,沉默以对。

柯大爷心头怒气,预备发作,简小燕笑道:大爷您别急,孩子们一时转不过弯,我相信日久见人心,她们慢慢就会知道我的为人了。

柯大爷铁青着脸挥退三个子女:你们去吧,你们胆敢作践人,别怪我做爹爹不慈祥。

王氏怀柔政策行不通,也没耐心装贤惠了,她原本也不贤惠,装起来实在累得慌,遂冷笑翻脸道:我倒想讨好大爷呢,只可惜婆婆口口声声说了,不许你娶简小燕,没听见了吗?就是买给你受用,顶多算个通房,想做姨娘的看我答应不答应,我今天就告你了,我不答应,一辈子不答应。

王氏知道今日柯大爷在场,奈何不得简小燕,索性不再敷衍,拂袖而去了。

折身去了大房小厨房,儿媳妇跟前诉委屈。

那杨秀雅正抱着手炉坐着沉思,小丫头槐花正在煽火熬汤。

嘴里叽叽咕咕埋怨着:这个贱人不要脸,也配叫大奶奶伺候她?杨秀雅脸色不善一挥手:多话,做你事情。

却说简小燕老娘老王婆子已经奉命在厨房打下手,她原本偷眼看着那鸡汤罐子,陡见王氏扭扭捏捏来了,忙避开了,躲在一角,眼睛却紧紧盯着鸡汤罐子。

王氏倒直没动作,也没靠近鸡汤,只是拉着杨秀雅哭天抹泪。

少时,只见瑶玉奶娘晃悠这来,乘着槐花倒茶的功夫,揭了一次鸡汤罐子,只是她身子挡住了老王氏视线,做过什么无从得知。

只因这大房缺人手,瑶玉奶娘时不时帮厨一下,或是替瑶玉做宵夜,在厨房也是常来常往,杨秀雅,槐花浑没在意。

老王氏熟门熟路,很快绕去了简小燕暂住客房,母女一阵嘀咕,简小燕反把一包东西交给了老王氏。

老王氏刚走,简小燕吩咐她的临时丫头桂花:去叫大奶奶来一趟,就说我有话吩咐。

杨秀雅闻讯不敢耽搁,远远招呼洗碗老王氏:简外婆,您帮我看这些,别叫人靠近。

这边厢老王氏乘着杨秀雅离开的空当,迅速把一包粉末悉数倒进汤锅里。

返身装成没事人儿似的,继续洗碗擦桌子,忙碌不休。

少时,杨秀雅返回,捧了陶罐装进食盒,吩咐贴身小丫头槐花提着一路往客房而来。

简小燕见了杨秀雅万分热情,反客为主,亲手添了一碗鸡汤递给杨秀雅:大奶奶也喝一碗吧,为我一个外人操心,委实叫我过不去,我身无长物,就借花献佛,请大奶奶喝一碗鸡汤,聊表感激之意。

杨秀雅这几天有些不舒服犯恶心,委实不想吃东西,总觉得有东西低着喉咙口,遂推辞不受。

简小燕便泪眼朦胧了:我知道大奶奶瞧不起我,觉得我下贱是不是?可是,我也是好人家女儿,谁不想坐着大红花轿风光嫁人,只怪造化弄人,可怜我没命运捉弄,成了这个认不认鬼不鬼的摸样,大奶奶见弃,也是我该当的,既如此,大奶奶您走吧,鸡汤也带走,我贱人当不起贵人伺候,今后也请您贵足勿踏贱地。

杨秀雅纵然心里瞧不起简小燕,不会把她当婆婆看待,可是眼下毕竟受命伺候简小燕,夫君说得对,自己要委屈一时,总么也要把年好好过了,过了年任凭他们如何解决,都不予自己小辈人不相干了。

柯家为甚至对杨秀雅说过,反正简小燕已经卖身为奴,为了家庭稳定,他会说服母亲尽量与之和平相处,两不干涉。

杨秀雅不想让事情砸在自己手里,不得已,端起鸡汤喝了下去。

简小燕去抢在杨秀雅之前喝完自己的,忙着又替杨秀雅与自己再盛一碗,杨秀雅只得接着,谁料刚喝了一半,忽然腹部如遭重锤,瞬间笑脸煞白,冷汗淋淋。

简小燕也冷哼一声卷曲着身子抓住靠椅背痛苦呻吟:嗳哟,肚子疼啊,救命救命啊…..杨秀雅觉得小腹就要坠下来,痛苦不堪,简小燕忽然犹如发了疯的狮子扑向杨秀雅:大奶奶,你好狠啊,你为何要杀我的孩子?我已经身为奴籍,孩子生了也是庶出,分不得家产,立不得门户,你们怎么这么狠心,我这般委曲求全,你们也不放过么…..杨秀雅自己疼得行将晕厥,却被简小燕污攀,又急又怒又痛,顿时晕厥过去。

杨秀雅跌倒的瞬间,简小燕嘴角若有似无浮起一丝冷笑,忽然眼一翻白,也仰头倒了。

桂花槐花顿时惊魂失魄,双双嚎哭出门求救。

一时柯老夫人、柯老大、柯家为最先到来,众人到来,只见杨秀雅简小燕双双跪于地上痛苦呻吟蠕动。

柯老大抢先抱起简小燕。

柯家为也抱起杨秀雅往外就闯。

正巧碰见随后赶来苏氏将他拦阻。

也别说她来得巧,她原是一家主母嘛,侄儿媳妇有事,她理该照应,婆婆吩咐寻她,也不敢不来看着脸色煞白孙媳妇,柯老夫人心惊肉跳,合手只念佛号。

却说苏氏赶到,忙伸手拦着了柯家为:这样寒冷天气,抱出去只会添病,相信二婶,把秀雅放床榻上。

苏氏懂医术,却为人平和,柯家为依言转进内室,只是看着妻子凶险,心中惨痛,拉着妻子不撒手。

苏氏好歹劝才将他哄了出去,遂放下帐幔,替秀雅查看,但见她一条夹棉裤已经被血液浸透。

苏氏大吃一惊,忙着替她切脉,顿时吸口冷气,回头瞧着柯老夫人,嘴唇诺诺半天,只是舌头打结,言语不得。

柯老夫人急切追问:怎的了?你到说话呀?苏氏拉着柯老夫人到了外屋,这才沉痛言道:大奶奶小产了,两月了。

柯老夫人失声痛呼:什么?保不保得住?苏氏摇头道:药下得太猛,别说这胎难保,倘若调理适当,只怕今后,唉……秀雅新嫁娘,到底谁合她有这大仇气,竟下这样的毒手呢?柯老夫人怒道:药?什么药?忽听窝在大爷怀中简小燕哭嚎出声:大爷啊,鸡汤啊……她们好狠啊……苏氏闻了闻汤味,顿时皱紧了双眉,对着柯老夫人微微点头。

柯老夫人手脚颤抖着,恁不敢去碰那陶罐。

柯大爷狠狠将桌上陶罐扫落于地:王氏贱人……忽然对着苏氏躬身作揖:二弟妹,你与她也瞧瞧?看看能不能救?苏氏本不欲理这两人,想着新年大吉,只当做好事了。

遂点头:抱她进去吧。

柯老大依言而行,简小燕却撕着柯老大衣衫泣道:大爷啊,我好疼......柯老大一红眼: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她……苏氏与简小燕把脉,直觉蹊跷,复提起她的裙幅,心里顿时雪亮,眼神犀利看向简小燕,简小燕眼角一串露珠儿倏然滚落,惨烈一笑:我与大奶奶两个,足足喝了两碗鸡汤,没想到这汤里另有乾坤,二夫人,我……我今后是否很难生产了?苏氏皱皱眉头,心念百转:你好生养着吧。

却说柯家为见这苏氏,忙着急切询问:二婶,如何?苏氏苦笑安慰道:不碍事,你们年轻,养好了再怀就是了。

柯家为顿时红了眼圈,想起似乎遥远的往事,脑海里浮起报应两字儿来,心里十分绝望:二婶知道,鸡汤里掺了什么呢?苏氏叹气道:也不知多大仇,似乎只恨人不死,我闻着就有三种以上东西,红花麝香茅根,任一种都可致人落胎,别说三种混杂,这是志在必得啊。

柯家为忽然抱头狼嚎一声:报应啊!这边厢柯老夫人正在安慰柯家为,那边厢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救命啊,大爷要杀人啦……--------------------------------------------------------------------------------抽丝剥茧却说柯老夫人乃至柯家为得知杨秀雅小产,祖孙泪眼相对,痛心到无以复加。

恰在此时,忽然传来王氏呼喊救命惨叫声。

出乎意料,所有人包括柯家为只觉无动于衷,混没人理睬大房两口子闹剧。

唯有简小燕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欢快闪烁,兀自握紧了拳头,似乎在为柯大爷加力,她恨不得王氏今日就死,或者说她恨不得柯家死绝户。

是的,龌龊人自有龌龊人逻辑,在简小燕心里,所有柯家人都对她不起。

大凡当官者,谁人不是三妻四妾,偏方氏瑶草对她防贼似地,让她举步维艰,爬不得床,做不成妾,三房母女阻扰自己前程,实在该死。

柯三爷也该死,他明明对自己有情义,眼中情愫洋溢,暗暗送过秋波,否则自己也不会飞蛾扑火到柯家。

却为何任由自己伶仃飘零孩子惨死不伸援手?三房一家子这样只顾自己一家子幸福,只顾自己美满,不理自己这个痴心人死活,全家该死。

王氏她不该给了自己希望,勾起自己**,却又不能帮助自己嫁给三爷做官太太,竟然反头整掉了自己的孩子呢?这样背信弃义之人不死谁死呢!柯老夫人更加该死,这个老虔婆,不仅不让自己进门,竟然偷偷整掉了自己原本可以保住的孩儿,甚至借口帮自己调理,见天排骨胡萝卜汤,猪肝,羊肝煲汤喝着,自己竟然一度感激老婆子,以为她倒底是大爷娘,对自己还有一份情谊。

熟料,到了朱仙镇,简小燕月信不至以为怀孕,欢天喜地去瞧老中医方才得知,自己并非有孕乃是闭经。

及至简小燕说了如何调理身子,老中医告知,这两宗东西常人吃了无害,孕妇吃了落胎不说,吃久了还会不孕闭经。

简小燕顿时恨得银牙咬断,可恨的柯老太太竟然让自己整整吃了一个月啊,这是要绝自己生育啊!更有甚者,老中医还责备简小燕不该乱用附子汤,说这种汤不仅落胎,量大了还会之人死命,言说幸亏简小燕年轻底子厚,简直用量甚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简小燕顿时五内摧伤,谁下了附子汤给自己,毋庸置否,定是苏氏柯老夫人。

原来柯老太太不仅要绝自己生育,还想咬了自己性命,这叫简小燕怎能不恨?这样的人不死,简直提那里难容了。

简小燕无疑是聪明的,她觉得柯老夫人没有道理要害自己孩子,纵恨自己,孩子毕竟是至亲骨肉。

她猜测个种必有自己不知道缘故。

她敏锐的忆起,柯老夫人对自己避之不及,是从青莲师太相命而起。

简小燕撒娇让柯老大陪她去了汴京护国寺,出了十两银钱找高僧批命,结果,高僧竟然免费不说,还反头赠送简小燕九十九枚闪金铜板。

简小燕顿时心如死灰,她磕头哭求,说自己出嫁在即,未婚夫对自己一往情深,她要知道真相,不想连累亲人。

批命大师被她谎言感动,说了实话,简小燕果然命薄如纸,克夫克父克子,乃是孤老命。

简小燕灰心之余忽然生出一股强烈报复心,柯老太太你不是嫌弃我歹命破家吗?我偏偏要削尖了脑袋挤进你柯家门,害你柯家灰飞烟灭。

简小燕明知其自己不易受孕,也知道自己孤老命,嫁谁害谁,却偏偏对柯大爷言说,她愿意一辈子不计名分跟着柯大爷,并告诉柯大爷,大师说了,自己命中合该有一子,此子富贵无极。

柯大爷虽然有了二子一女,可是心爱女人所产又自不同,兼之怀孕过后的简小燕胸脯子肥硕,屁股挺翘,更具少妇韵味风|骚,柯老大搂着简小燕越看越迷,兼之简小燕故意磨蹭,汴京至朱仙镇二三十里地,柯大爷也等之不及,竟在回朱仙镇的路上,就着颠簸驴车上,老夫聊发少年狂,搂了心上人,扒了底裤,迫不及待疯狂耕耘播撒一回。

而后,简小燕更是主动俯就,勾引的柯大爷三十里的路程癫狂三五回,差点漏泄跑马。

这方才晕乎乎打住了。

此后,简小燕是日夜索求,并花钱替柯大爷配制人参枸杞子鹿茸酒,一日三餐喝着。

狗肉、驴肉、雀肉、鸽子肉,但凡听人说能壮阳生精,简小燕不吝钱财买了来,合着桂圆龙岩红枣炖汤换着吃。

果然吃得柯大爷龙腾虎跃,跃马横枪,鏖战不休,端的英雄了得。

十二月中旬,简小燕当着柯大爷呕了几天酸水,老王氏花钱雇请了位游医上门诊脉,然后,简小燕娇羞满面告知柯大爷,自己怀孕了。

柯大爷喜之欲狂,张罗要请中医替她调制。

熟料先前催着柯大爷回家摊牌的简小燕,这一次改弦更张,泪流满面说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声张,她害怕别人容不得她们母子。

柯大爷闻言,很以为然,与简小燕达成一致:对外保密。

她们预备一切等孩子生产再说。

柯大爷枕上狂荡之时发下誓言,春节柯家不接受简小燕进门,他便不回去,夫妻一体,共同进退。

稍后,柯二爷上门交涉无果,柯老夫人掐着时间来了朱仙镇。

按照柯老夫人预谋,柯三爷到来,强硬带走了柯大爷,打破了柯大爷美梦。

殊不料,这一切都在简小燕算计中,她料定柯老夫人不会轻易屈服,也料定柯三爷必定会想方设法带走柯大爷,以全柯家颜面。

简小燕追出镇去,扑地嚎哭,心里却在仰天长笑。

她在镇上人面前出尽了丑,也成功宣扬了柯家大爷之荒唐,她的报复行动开始了。

虽然这一招损敌八百自伤一千,她认了,反正她这一辈子没希望了。

拉柯家大房乃至满门垫背很合算。

她租了一辆驴车,逍逍遥遥回到柯家村,发了最后通牒。

她猜得不错,柯家惊慌了。

为了进柯家施行报复,她不惜自卖自身,甚至恳求老母做奴婢帮助自己。

她知道王氏乃至柯老夫人不会放过她,定会故技重施,在饮食上下手。

她这次来什么也没带,只带了她精心炮制打胎药。

可喜的是,柯大爷勒令杨秀雅照顾她,简小燕迅速调整报复计划,在原本是要嫁祸王氏的计划里加上杨秀雅。

她原本是想让杨秀雅损坏身子不易受孕,借以打击柯老夫人,也令柯家为母子反目。

熟料想,竟有搂草打兔子,杨秀雅怀孕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简小燕差点大笑出声,她扭曲内心,得到了极大慰藉,终于有人替自己儿子偿命了。

只有一点在简小燕意料之外,她以为苏氏厌恶自己,定然不会替自己诊脉,熟料苏氏竟然过来照料自己,从而发现疑窦,简小燕没有流产迹象。

简小燕为了洗脱自己,马上大声诉说,自己也喝了鸡汤,并且喝了两碗,借以表明,自己即便未怀孕,也是受迫害对象。

简小燕知道苏氏与王氏有过节,甚至与柯老夫人也不合心,她赌苏氏为了打击王氏不会揭穿自己。

再者,简小燕早就相好了退路,万一苏氏揭穿自己,她就反咬一口,说苏氏是受了柯老夫人指使,诬陷自己。

简小燕有信心,哪怕柯家在外面请中医诊断,她也可以反咬一口,说他们互相串通,诬陷自己,让柯大爷站在自己一边。

因为柯老夫人王氏有前科,她们不希望自己生孩子,并且整掉过自己孩子。

回头却说瑶草一家子路途劳顿,方氏夫妻又被简小燕恶心一回,实在觉得倒胃。

特别柯三爷,如今看穿了简小燕,直觉自己抱着金砖思黄铜,瞎了眼睛。

夫妻们洗漱过后,一番柔情蜜意更胜从前,慵懒非常正要进入梦乡,熟料想,一声惨烈呼救传来,将眷眷将眠的柯三爷夫妻惊醒。

柯三爷浑身酸软本欲不理,无奈惨叫一声高似一声,甚至瘆人。

方氏只得推推夫君:老爷去瞧瞧呢,这是大嫂声音,不是大伯发飙就是老爷子老太太发怒了,这种场面别人说话也不顶用,万不能出了人命,我们丢不起着脸呢。

柯三爷只得起身,方氏亲自披衣起床替他穿戴。

将将穿好,外面秋云惊慌来报:老爷,夫人,奴婢秋云。

方氏应道:何事?秋云颤声道:春兰来报,老太太有请老爷夫人,大爷要打杀大夫人呢。

柯三爷闻言拧眉大步夸出门去了。

方氏也忙忙穿戴,快步去追柯三爷,一头走一头吩咐:冬云你跟我来,秋云你去陪着小姐,叫她切勿惊慌,也别出门,好好待在房里,各自歇息。

却说苏氏为了节省炭火,想着左不过三五天时间,只给瑶草烧了热炕,叫瑶枝姐妹挤一挤也就过了。

瑶枝这会便与瑶草窝在热热炕上,说着她回家母亲告知信息,大房如何如何,祖母如何如何,瑶玉如何如何。

其有二个令瑶枝愤愤沮丧之消息,一是自己红宝首饰正式归了瑶玉,二是瑶玉与杨秀成的姻缘有望再续。

瑶草只觉得奇怪:怎么会?二舅母气成那样了。

瑶枝撅嘴道:因为杨二舅爷不想跟祖母翻脸,她们父母过世,祖母对他们颇多照应,帮助他们对抗过觊觎财产族亲,张罗她们成家立业,关键是大表哥舍不得瑶玉死丫头。

至于二舅母,祖母说保证会好好教导瑶玉,务必在出嫁前把她臭脾气板正过来。

瑶枝说完阴测测只笑:我倒要看看她能改成什么样呢?瑶草听了只为大表哥难受,也为瑶枝惋惜,只得好言安慰道瑶枝:人生际遇很难说,四五年后不定什么样子呢?要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姐多余犯愁!瑶枝被瑶草点破私心,只是红脸不依,追着咯吱瑶草,姐妹正在嬉闹,忽听惨叫传来,听着甚是瘆人,姐妹吓得蒙头盖上被子,不敢露头。

青果青叶枣花荷花出门打探,少时,随同秋云到来,一番解说,姐妹方才定下心来。

瑶枝闻听大房王氏倒霉,顿时兴奋起来,快手快脚穿起衣衫,任是瑶草如何拉劝不住,她执意带着桂花荷花出了门:三妹,你先睡,我得去瞧瞧,免得又被她们祸害不省的。

瑶草猜也能猜到大房情形,简小燕是最会演戏之人,瑶草料定王氏这回讨不得好,也知道王氏百足之虫,绝不会一次死透,只是瑶枝要去痛打落水狗,苦劝不住,一时睡不着,问秋云得知柯家栋梁已经睡下,瑶草只得吩咐青果等与瑶枝等门,自己闭目养神不提。

瑶草原本要等瑶枝一起,却不料这一夜好睡到天亮,醒来不见瑶枝,还道她早起了。

忙拉了青果询问:二小姐忙什么,这早就去了?青果却道:二小姐昨儿折了大腿骨,嗳哟,可吓人啊,我看她一天二两可是下不得地了,二小姐真倒霉。

瑶草大吃一惊:啥时候的事情?如何跌了?原来,昨日瑶枝前去大房探听,却又怕祖母责怪,不敢进房,便与书房后窗偷听,因她人矮小,够不着窗户,便叫枣花荷花蹲下,她一人踩了一直肩膀趴着窗户,用舌头舔破了糊窗纸,向内偷窥,但见王氏被打成血葫芦,柯大爷因为杨秀雅简小燕双双落胎,要休王氏。

王氏大哭冤枉,说她不知道杨秀雅有孕,一切都是简小燕阴谋。

柯大爷维护情人心切,竟然把王氏几次下药暗害方氏之事和盘托出。

方氏被提起隐痛,泪水连连。

柯三爷更是如遭雷击,不能置信,第一次当众拉了方氏手:夫人,为夫惭愧!柯老夫人见柯大爷如此不顾大局,生气打了柯大爷耳刮子:你个畜生,为了个野女人竟然诬陷发妻,你说,是不是简小燕唆使你污攀?柯大爷为证自己清白,并未说出一切都是简小燕告知,他知道简小燕的证词不够力度,竟然说出了柯家为,因为柯家为当日喝醉酒,经曾跟父亲哭诉过,太喜欢酒表妹,却不得不娶杨表妹,有个歹毒母亲已经够了,他不想再多个蛇蝎岳母,扰得家宅不安。

今日这话成了证死王氏把柄。

柯家为是个至诚之人,当柯老爷子求证时,他跪在母亲面前大哭不止:母亲,您收手吧,您忏悔吧,三婶会谅解您的,秀雅也会谅解您的,不要再污攀别人了,我求求您,就此收手,积儿孙吧!却说瑶枝在外看着心里称愿,嘴里絮絮叨叨:该该该,活该!罪有应得。

却不料旁边还有人也在偷听,见她这般幸灾乐祸,顿时恼羞成怒,怒气冲冲把枣花一通推搡,枣花原本冻得腿脚发木,被瑶玉推搡一个趔趄,哪里止得住,顿时跌倒在地。

她这一跌倒不打紧,踩在她肩上撅着屁股偷窥的瑶枝可就惨了,哎哟一声,撅屁股跌结结实实跌落在滴水坎上,顿时钻心疼痛,失声嚎啕起来。

你道是谁如此彪悍呢,大方瑶玉也。

原来她母亲被打,她与柯家才前来求情,柯老夫人不愿意她们得悉王氏**,将她兄妹赶将出来,不妨头瞧见瑶枝偷窥,他们兄妹也来学样,打算倘若母亲被休,舍生忘死也要闯进去保驾。

不料想,兄妹等候之时,瑶枝的幸灾乐祸,深深刺激了瑶玉。

瑶玉想着这个昔日小跟班自从把上三房,常常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祖母要塞自己进三房,也是因为她挡道,更是害得自己被退婚的元凶。

原本柯扬两说好,过年再谈联姻之事,不料想简小燕闹场,母亲出事,瑶玉眼下最怕自己婚事受阻,原本心情烦闷。

熟料瑶枝对于自己母亲惨状,竟然毫无同情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时间,瑶玉心中新仇旧恨,烈烈如炽,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不叫我好,我也不叫你快活。

要说这瑶玉倒也有几分见识,知道射人先射马,冲上去猛力推搡枣花,打垮了瑶枝一只马腿。

柯家才先时也恨瑶枝太寡情,气得鼻子冒烟,忽见瑶玉发难,他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只得眼睁睁瞧着瑶枝掉下地来。

却说瑶枝一声惨呼,柯家才瞪得惊叫立时惊动了书房众人,苏氏听出瑶枝声音,抢先出门来看,只见瑶枝跌落地上,忙着上前搀扶:瑶枝啊,你如何在此?瑶枝疼得冷汗淋淋:娘啊,别拉,疼啊!苏氏心头一惊:你怎的了?瑶枝指着瑶玉恨道:我摔坏了,动不得,是瑶玉害我啊,母亲!苏氏略懂医术,见瑶枝寸步难行,大腿疼痛,知道这是伤筋动骨了,不免心头大怒,原本还在犹豫,想说一句公道话,点破简小燕的鬼魅伎俩,现在决定隐下不提了,这王氏母女实在太可恨了,是该给些教训了。

苏氏心念已定,忙着呼喊柯二爷:二丫头腿断了,你快去后弯请杜老太,否则,我们二丫头就残了。

柯老夫人正在主持大事,被瑶枝打断,十分不悦:胡闹,现在黑咕隆咚,如何出门?大家齐心合力,先紧着这事儿了结,天明再延医救治不迟。

苏氏心里一口怨气直冲头顶,差点发作,她在袖管里死死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方才将一股邪火压下,忍怒道:婆婆,王氏之前下药谋害三婶,人证有大侄儿,物证有当年药渣子,只要您想看,媳妇马上奉上。

退一步说,纵然当年之事被我破获,没伤着栋梁两兄弟,就论如今眼前,您已经失去了嫡长重孙子,这样的搅家精,害群之马,您不当机立断,还要如何商议?王氏立马狂呼冤枉:我没有,我没有,你们胡说,你们害我。

柯大爷抢上前就是一顿拳脚招呼:毒妇,不想死,就闭嘴。

王氏卷曲成一团,捧着脑袋再不出声了。

柯老夫人万没想到被苏氏当面下面子,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借助你们将事情处理的圆满些,实在是事关孙儿们前程,你毛躁什么?你这是做媳妇的道理吗?苏氏忍气据理力争:并非媳妇毛躁,不敬长辈,您舍不得大侄子背污名,您恕了王氏就是。

这家里您最尊贵,您说不追究,我们无不拥戴,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您还要如何圆满?您口口声声前程,前程,难道侄儿们没读书呢?我知道,您不满意瑶枝比瑶玉好,您更不满意家才占他三叔光,做了官少爷,想把大房子女替换他们,您不想一想啊,大嫂对三房做过什么,您这个愿望能达成么?婆婆,您的心则呢买那么偏呢?瑶玉是您亲孙女,未必瑶枝就不是?瑶玉是人生父母所养,是宝中之宝,二丫头也不是蛋孵的,她也是媳妇我十月怀胎所养。

如今二丫头被瑶玉害得摔断了腿,媳妇不要求您惩罚谁,媳妇只要求现在马上替瑶枝延医救治。

婆婆您若觉得媳妇说了这些话乃是大不敬,您休了媳妇吧,我宁愿做弃妇,也不要女儿残废。

苏氏说着转脸对着柯二爷道:二爷不愿意违拗婆婆,你留下,我们母女自己上门求医去。

柯老夫人见苏氏连打带消,句句指责自己,不由气得浑身颤抖,手指苏氏:你你你.......方氏至此不能再置身事外,忙着上前劝止苏氏:二嫂别说气话,孩子要紧。

言罢回头对着柯老夫人盈盈一拜:婆婆,人命大如天,事急从权。

今日纵有天大事情先放下,大嫂之事,您既然难以决断,就慢慢想着,大侄儿媳妇与二丫头急需名医治疗,委实耽搁不得。

否则,大奶奶恐难再生养,二丫头恐怕要残废。

二婶虽然说得直白,口气冲些,却是心忧二丫头,求婆婆您看在骨肉亲情,原谅她关心则乱。

婆婆您是慈祥长者,绝不想小辈们出事吧。

柯老夫人本想呵斥苏氏一顿,找回婆婆面子,却被方氏绵里藏针,条条在理,堵得她张口结舌之时,有话说不出。

难道她能反驳说,不育就不育,残废就残废,我老妇人面子要紧么?能反驳说自己就是不慈祥么?她看着方氏,只觉得像是被方氏套住,动弹不得。

它不但不能挑苏氏,就连方氏态度也没法子挑得,人家礼仪谦谦,言笑晏晏,不曾半点不敬,一口一个婆婆呢柯老夫人只觉得喉头发堵,心有不甘。

方氏却不给柯老夫人思想对策的机会,言罢毅然转身对着柯三爷言道:病人要紧,老爷,请您派衙役护送二伯去朱仙镇请许馆主的大徒弟云逸,他前日回家探亲,这会儿多半在家,他跌打红伤很有一套,看在我的面上,他定会前来。

至于大侄儿媳妇,就请苏老爷子过府吧,这毕竟是宅门**,不宜外传,苏老爷子自家人,知道无妨,且他医术了得,信得过。

柯三爷认同方氏主张,点头道:夫人说的很是。

回头吩咐书童自去吩咐预备车架不提。

柯大爷忽然发话道:朱仙镇我熟,由我去,二弟,你去请苏老爷子吧,务必求他连夜过府,多多拜托。

柯大爷柯二爷双双握拳拜托,柯三爷点头说一声仔细郑重。

方氏苏氏更是乐观其成。

大爷二爷大约心中急切,竟然无人征询老太太意思,只是双双躬身辞别老母而去。

方氏苏氏也匆匆拜别柯老夫人,招呼众丫头用担架把瑶枝抬去苏氏卧房清理不提。

书房唯剩下柯三爷、柯家为叔侄沉脸不语,陪着柯老夫人僵持着。

柯家为眼神空洞脸色黢黑,似乎能拧下墨汁子来。

地上还有一个无人理会元凶王氏,血葫芦似的簌簌发抖,门外柯家有柯瑶玉战战兢兢无所适从。

柯老夫人至此无力垂了头:为儿,去看着你媳妇,叫她不要胡思乱想,告诉她,祖母一定医好她。

她自己身心俱疲,颤颤巍巍起身,眼神茫然四顾,怅然一叹:这是怎的了?柯三爷也不好说的什么,儿不嫌母丑呢!只是上前殷勤搀扶慈亲:母亲切勿多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送母亲回去罢。

认清真相却说瑶枝获悉瑶枝受伤前去探视,却因为瑶枝腿部伤得太重,苏外公与她用了安神药汤,令她酣睡,借以减轻剧烈疼痛。

瑶草去时,瑶枝睡得很不安稳,时时翻身呓语呼叫疼痛,枣花荷花强行按压着她,以防她无意识弄伤了自己。

苏氏对着瑶草只抹泪:三丫头,你二姐倘若残废,还叫二婶怎么活啊。

看着痛苦瑶枝,瑶草突兀想起她们前生如何整治自己,顿时泪眼模糊,还要忍痛安慰苏氏:吉人自有天相,我二姐为人厚道,绝不会残废。

我娘亲已经跟云逸讲好了,她年后会来给二姐复诊,量也无妨,二婶放心。

苏氏点头道谢,心里到底不安,只是哽咽难抑,泪水不干。

瑶草之前大好心情因此败坏到了极致,难道瑶玉母女生来就是为了祸害人呢?隔天腊月三十,别人家欢欢喜喜贴对联、备年饭,柯家却被大房祸害的一片愁云惨淡。

瑶枝大腿骨折,虽然云逸医术了得,瑶枝年岁尚小,留下残疾机会甚微,可是一日她没站起来走路,忧心就一日压在各人心上。

瑶玉就因为瑶枝幸灾乐祸就痛下杀手,这一分狠毒,已经承袭了王氏的衣钵,或者说青出于蓝了。

以瑶草的猜测,这一次瑶玉纵然挨上四十大板也不为过了。

熟料瑶玉扑倒在地,一番痛哭流涕,言说自己并非有意为之,乃是无意所为,不过想让瑶枝吃些皮肉苦,并未料到后果如此严重。

柯老夫人原本偏心,兼之从云逸口里得知瑶枝不会残废,心头便把瑶玉的罪责自动减了几分去。

又想着年后瑶玉即将于杨家论亲,万不能传出是非言论,因而处置之时,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只叫瑶玉当面跟瑶枝赔情,而后罚抄女则一百遍,便草草了事。

就连王氏简小燕这对罪魁祸首,柯老夫人只勒令王氏禁足,简小燕不许抬姨娘了事。

并严令柯大爷,不许再提休妻,否则立即发买简小燕。

柯老大为了心上人,只得忍气吞声。

这样的处罚,不说瑶草们叹为观止,就连柯家为也为妻子抱不平了,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怜杨秀雅,新婚之喜兼进门喜,原本喜上加喜的美事,竟然断送在妻妾斗法之中,只落得身子残败,惨淡落幕,前景堪忧。

却说杨秀雅原想靠太婆婆柯老夫人主持公道,替自己报杀子之仇。

熟料,柯老夫人亲自祈求杨秀雅大局为重,甚至要求秀雅不要告知娘家,曾经落胎。

杨秀雅憋屈的心口疼痛,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

她之前对人生的憧憬,犹如烟花,灿烂瞬间,顷刻烟消云散,一时万念俱灰。

却说瑶玉致使瑶枝断了腿,苏氏以为这一次,柯老夫人应该慎重考虑柯扬两家联姻之事,至少看在自己退让不追究瑶玉份上,将婚事定于瑶枝。

苏氏对杨秀成十分看好,认为此子前程远大。

熟料,柯老夫人仍旧罔顾二舅母与二房论亲的提议,铁了心支持瑶玉与杨家联姻。

只是安慰苏氏,会为瑶枝留意一门好亲。

苏氏闻之彻底冷了心肠。

腊月二十九日夜晚,方氏母女探望瑶枝之时,苏氏与方氏一番密语,随即称病躺到了,再不理家事。

此一来,别说柯家一大家子立时抓瞎,就是二房小家,全凭着瑶枝奶娘与丫头枣花荷花勉强支撑。

柯老夫人知道苏氏乃是撂挑子,回头想要方氏接手,主理家务。

方氏岂会再次上当,倘若自己沾手,说不得柯老夫人借口家中无人主事,强留自己在老家,离间自己夫妻感情 。

遂借口柯家栋梁年幼,自己离家一年手生,只愿出人帮扶,不愿接管家务。

无奈何,柯老夫人只得亲自披挂上阵,方氏瑶草一旁协理操持,去年最早放鞭炮迎接祖宗的柯家大房,在天擦黑方才最后一个燃放了吃年饭的鞭炮。

今年的柯家年饭,一改去年的喜气洋洋,气氛十分冷淡,浑不似过年。

两桌酒席,长孙媳杨秀雅卧病,长房媳妇王氏脸肿成猪头,无颜出息。

二房苏氏母女也双双称病不出。

席上只坐了柯老夫人、方氏、瑶草、瑶玉四人,几乎一人坐一方。

四人一席,这数字很不吉利。

柯老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瑶草频频与母亲交换眼色,万不能叫祖母借机发作,破坏她们三房初二汴京之行。

却说柯老夫人见苏氏母女称病,忍了良久终于发作:老二,瑶枝只不过腿摔坏了,难道嘴也坏了,饭也吃不得了?还有你媳妇,倒是跟我打擂台,撂脸子,还是真病呢?冷脸勒令柯二爷去敦促苏氏母女来吃年饭。

柯二爷不敢违拗,只得前去传话。

无奈苏氏母女异常坚决,拒不出席。

苏氏甚至让柯二爷带话柯老夫人:告诉老太太,有瑶玉,便没我与瑶枝,我们母女命贱,惹不起,躲得起。

柯二爷哪敢回说这一番话,只得硬着头皮回禀说自己媳妇委实病得厉害,请求父母大人谅解。

柯老夫人闻言顿时脸色发青,手指颤抖,眼见发作要砸年宴。

瑶草见事不强,灵机一动,哈哈一笑道:祖母,孙女有个意见不得不提啊,去年栋梁刚出世,没有参加团圆宴,今天在剥夺他们的机会太不合适吧,怎么说,他们也是我三房栋梁呢。

柯老爷子很以为然:三丫头这话很是道理,让他们上桌。

瑶玉一扁嘴:三妹,你发什么疯啊,一岁孩子会坐吗?瑶草一笑:看我,这倒是,幸亏大姐你提醒。

随即提议让柯家栋梁由奶娘抱着上桌凑数。

柯老夫人点头应承了。

瑶玉跟柯老夫人坐上席,方氏瑶草坐一边,栋梁跟他们奶娘各占一边。

一时,四人一席变成主子六人,总数八人吉祥人头。

柯家栋梁头一次坐席,欢喜得手舞足蹈,清冷的席面有了欢笑声。

为了活跃气氛,瑶草不仅自己东拉西扯跟祖母请酒奉菜,还与奶娘抱着柯家栋梁,帮着他们给柯老夫人敬酒,奉菜,作揖打诨。

也亏得栋梁兄弟聪明,大着舌头鹦鹉学舌,有模有样,他兄弟又穿着一身万字不到边的大红衣帽,红嘟嘟脸蛋,黑漆漆的眼眸,活脱脱一对金童子。

柯老夫人脸色这方才渐渐好转。

外席上人数倒还整齐,只是柯大爷柯家为父子俱是一脸苦涩,他们一个忧心简小燕坐立难安,一个担心初二拜丈人难以交待。

柯家有柯家琪兄弟因为忧心母亲姐姐,也提不起精神。

柯二爷满面抑郁,虽然大家都给老爷子敬了酒,却是话语冷清无喜意,唯剩下柯三爷频频与老爷子绕酒,却是一人难唱大戏,场面兀自清冷。

柯老爷子只觉得酒味苦涩,脸色越来越阴郁。

最后守岁,柯老爷子发话撤去了中间屏风,可是除了柯家栋梁偶尔咯咯笑几声闹几声,大人们似乎缺少谈论话题。

瑶草收到母亲眼神,只得带领着栋梁兄弟满场讨好卖乖,作揖打躬,给大家拜早年,讨要红包。

抽空子杀鸡抹猴给柯家有使眼色,勒逼他赶紧帮忙周旋,否则翻脸。

柯家有这方才提起精神,带着柯家琪跟着闹绕凑趣,总算勉强凑成一幅天伦之乐。

之后,瑶草借口换衣衫,着青果青叶带了各色瓜果点心与瑶枝送去守岁,不料想瑶枝一见瑶草,直哭得抽噎不止:三妹,我悔不该不听你的话,这回完了,瑶玉得逞了,祖母定会叫她顶替我了。

瑶草再三保证,绝不会叫她得逞。

等到接年鞭炮响起,柯家栋梁已经进入梦乡,方氏乘机跟公婆请辞,说孩子们不耐熬夜,带着瑶草栋梁兄弟成功回避。

安置了栋梁兄弟,方氏母女提了灯笼探访苏氏瑶枝,果然,她母女对坐流泪,守岁的茶果点心,却是纹丝未动。

瑶草母女不免劝慰一回,苏氏母女方才好些。

母女回房,瑶草乘机说了瑶枝忧虑,方氏却道不妨事。

翌日,大年初一,瑶草一早起身,在柯三爷夫妻带领下,去到怡安堂给祖父祖母磕头拜年。

大房依旧王氏婆媳缺席,二房也只来了柯家有父子。

柯老夫人脸色一边就要絮叨,被柯老爷子一瞪眼方才忍住了。

大房二房三房依次磕头,柯老夫人一一发了金橘苹果红包。

本地风气乃是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乱作揖。

说得是正月初一这一天,后生们要打扮的整整齐齐去给长辈们作揖拜年。

初一这天,本村后生来给柯老爷子作揖拜年的不在少数。

柯老爷子一一留饭。

柯三爷三兄弟也领着柯家为兄弟几人出去本村长者家拜年,却留在别家午餐。

女人大年初六前都没有串门子的资格。

中午饭的安排就落在方氏瑶草母女头上了。

瑶草帮着母亲前后张罗,瑶玉是不动弹的,她只顾陪着柯老夫人坐着微笑即可。

晚餐时分,杨家两位表舅偕同杨家两位表兄给过门拜年。

初一杨舅母不便过门,苏氏不能跟杨家舅爷私自见面,柯二爷不屑说是了非,编排侄女儿。

二舅父此来秉承妻子之意,不谈婚事。

熟料柯老夫人等得就是这个机会,成功避过二舅母与苏氏,与杨家二舅爷交换了瑶玉与杨秀成庚帖,将婚事敲定。

瑶玉与杨秀成各各欢喜,只把苏氏气个仰倒。

暗自庆幸,还好没把为舅母心意透给女儿。

及至杨秀雅与母亲见面,苏氏与二舅母通气,婚事已经不能更改。

二舅母顿时气得旧疾发作,躺了三天方才下床,从此对柯老夫人生了嫌隙。

这是后话不提了。

却说初一晚上,柯三爷与方氏带着瑶草去与柯老夫人柯老爷子辞别,言说隔天要启程返回汴京,送妻儿去给岳父母拜年。

柯老夫人顿时翻脸:腊月二十八到家,初二倒记挂起岳父母,你倒是姓柯你还是姓方?这就是我养儿子的下场头呢!柯三爷忙着作揖打躬:母亲大人息怒,即便不到汴京,儿子明日也该动身了。

其实说是汴京拜年,不过是一路所过。

衙门初五要升堂,儿子初四日必须赶到县衙,这是国家律令,再者,儿子也要去恩师大人门上拜一拜方好,儿子诸多无奈,还望母亲见谅。

柯老爷子瞪着老伴叱道:这有什么哭头呢?忠孝难两全,你今日才知道呢?儿子有儿子前程,他这般奔波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替我们争光张脸,要不你的敕封哪里来?柯老夫人闻言不敢辩驳,抬手拭泪:我只是舍不得,一回来就乱糟糟的,我们娘儿们还没好生说过话呢!柯三爷便跪下了:父母在不远游,都是儿子不孝,惹母亲伤心了。

方氏忙着夫唱妇随,跪下磕头。

瑶草有样学样,跪在母亲身边磕头之后,低眉顺眼装哑巴。

瑶草知道,此等时刻,自己母女多说,肯定多错,不如交给父亲,让们母子们去打官司。

柯老夫人还在絮叨,意在摆摆威仪。

柯老爷子忙着叫起,夫妻谢过落座,陪着父母拉呱话别。

柯老爷子更是笑嘻嘻把瑶草拉到身边,爷孙俩笑嘻嘻交换着怕怕眼色。

柯老夫人便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起来:我知道你们对我处理王氏一事有看法。

我也知道你们大嫂子身上戾气太重,过年期间留她在家,不过全个脸面,初五过后,我预备让她常驻青莲庵家庙,吃斋念佛修心养性,只是二房苏氏病了,瑶枝摔了,我一人实在照管不过来着许多事情,三媳妇,你看……瑶草一听这话头,顿时紧张起来,祖母这话又要绕回到瑶玉换瑶枝去了。

唉,看来,祖母还是没死心。

瑶草搭着眼皮,实则眼眸透过虚眯的眉睫紧张的睨着父母:可千万别把这蛇蝎弄道自家去。

方氏不负瑶草期望,迅速打断柯老夫人之话:说到瑶枝,婆婆不说,媳妇也预备跟婆婆商议,瑶枝跟了媳妇一年多,这孩子忠厚老实,也能吃苦耐劳,在县衙很能帮我一把,把柯家栋梁兄弟照顾的十分妥帖。

不想如今成了这般样儿,媳妇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可怜她一个女儿家家,倘若残废,一生就毁了。

且这事儿传扬出去也会连累大侄女儿名声。

媳妇已经想好了,为了不耽搁她病情,媳妇预备这次去汴京,托付家父与许馆主接洽,看能请许馆主大徒弟云逸,每月上门出诊一次,力保瑶枝康复。

婆婆,您以为可好呢?柯老夫人原不是要说瑶枝之事,却被方氏这样接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柯老爷子却是忙口称赞:如此甚好!柯老夫人方要说话,方氏又道:这二嫂之病多是心病,只要二侄女儿病症一松,二嫂之病自痊愈。

倒是媳妇听了婆婆所说大房之事,心中甚忧,大嫂去青莲庵祈福甚好,只是大侄儿媳妇这次身子受损不轻,想来要仔细调养几月方好。

眼下大房无人主理,婆婆精神倒好,只是到底年岁大了,合该颐养天年,享享儿孙福了。

没有反头伺候孙媳妇的道理。

如今瑶玉已经十岁且已定亲,婆婆是该时候教她些家务经济之事,一来,她就此学些家务,将来婆家也能撑起门户。

二来,她正可以通过照应嫂嫂康复,加深姑嫂感情,即获得娘家嫂嫂支持,也在未来婆婆面前博个好印象。

当然,这只是媳妇小见识,也是媳妇爱操一份闲心,还求婆婆不要先媳妇多口方好。

柯老夫人闻言更是瞠目结舌,无奈方氏所说条条在理,压在舌下之话,也出不得口了。

柯三爷忽然接口道:大嫂之事母亲大人处置甚好,最好让大嫂在庵内租住单门独院,再派遣两个婆子日夜陪伴,万不能再出这等有伤阴骘之事了。

还有大哥之妾,母亲也要妥善安置,万不能祸起萧墙。

再有瑶玉,母亲大人切记要好好教训,管紧些方好,小小年纪行事实在太过狠毒了,倘若心智成熟会怎样,让人胆寒。

柯老夫人面色潮红,心生薄怒:她是亲侄女儿,你怎么着办说法?柯三爷起身作揖,神情肃穆:正因她是我侄女儿,如今方能好好呆着。

伤人致残,倘若苦主报官,刑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这还说得双方斗殴,瑶玉性质更为恶劣,她是蓄意为之,罪加一等,这可不是小过错。

她今日伤的瑶枝,母亲要庆幸,二弟二弟妹宽厚,不予追究。

倘若他日伤了别人,该当如何呢?总之大房之事,万望母亲大人慎之又慎方好。

柯老夫人还要强辩。

柯老爷子怒道:瑶玉就坏在你手里了,从小娇纵过度,飞扬跋扈,恃强凌弱,浑不把姐妹兄弟放在眼里,你就看着吧,这样下去,不加遏制,总有一日,连你我也不在眼里了,哼!方氏没想到夫君会附和自己,心中甚慰。

瑶草却眼神凛冽,心中耿耿:故意杀人,当如何?翌日,大年初二,是个晴朗的天,太阳将将露出整张笑脸时,瑶草一家子也欣欣然启程上路了。

只是临别时刻,瑶枝和泪一笑,让方氏瑶草心酸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却说瑶枝获悉瑶枝受伤前去探视,却因为瑶枝腿部伤得太重,苏外公与她用了安神药汤,令她酣睡,借以减轻剧烈疼痛。

瑶草去时,瑶枝睡得很不安稳,时时翻身呓语呼叫疼痛,枣花荷花强行按压着她,以防她无意识弄伤了自己。

苏氏对着瑶草只抹泪:三丫头,你二姐倘若残废,还叫二婶怎么活啊。

看着痛苦瑶枝,瑶草突兀想起她们前生如何整治自己,顿时泪眼模糊,还要忍痛安慰苏氏:吉人自有天相,我二姐为人厚道,绝不会残废。

我娘亲已经跟云逸讲好了,她年后会来给二姐复诊,量也无妨,二婶放心。

苏氏点头道谢,心里到底不安,只是哽咽难抑,泪水不干。

瑶草之前大好心情因此败坏到了极致,难道瑶玉母女生来就是为了祸害人呢?隔天腊月三十,别人家欢欢喜喜贴对联、备年饭,柯家却被大房祸害的一片愁云惨淡。

瑶枝大腿骨折,虽然云逸医术了得,瑶枝年岁尚小,留下残疾机会甚微,可是一日她没站起来走路,忧心就一日压在各人心上。

瑶玉就因为瑶枝幸灾乐祸就痛下杀手,这一分狠毒,已经承袭了王氏的衣钵,或者说青出于蓝了。

以瑶草的猜测,这一次瑶玉纵然挨上四十大板也不为过了。

熟料瑶玉扑倒在地,一番痛哭流涕,言说自己并非有意为之,乃是无意所为,不过想让瑶枝吃些皮肉苦,并未料到后果如此严重。

柯老夫人原本偏心,兼之从云逸口里得知瑶枝不会残废,心头便把瑶玉的罪责自动减了几分去。

又想着年后瑶玉即将于杨家论亲,万不能传出是非言论,因而处置之时,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只叫瑶玉当面跟瑶枝赔情,而后罚抄女则一百遍,便草草了事。

就连王氏简小燕这对罪魁祸首,柯老夫人只勒令王氏禁足,简小燕不许抬姨娘了事。

并严令柯大爷,不许再提休妻,否则立即发买简小燕。

柯老大为了心上人,只得忍气吞声。

这样的处罚,不说瑶草们叹为观止,就连柯家为也为妻子抱不平了,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怜杨秀雅,新婚之喜兼进门喜,原本喜上加喜的美事,竟然断送在妻妾斗法之中,只落得身子残败,惨淡落幕,前景堪忧。

却说杨秀雅原想靠太婆婆柯老夫人主持公道,替自己报杀子之仇。

熟料,柯老夫人亲自祈求杨秀雅大局为重,甚至要求秀雅不要告知娘家,曾经落胎。

杨秀雅憋屈的心口疼痛,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

她之前对人生的憧憬,犹如烟花,灿烂瞬间,顷刻烟消云散,一时万念俱灰。

却说瑶玉致使瑶枝断了腿,苏氏以为这一次,柯老夫人应该慎重考虑柯扬两家联姻之事,至少看在自己退让不追究瑶玉份上,将婚事定于瑶枝。

苏氏对杨秀成十分看好,认为此子前程远大。

熟料,柯老夫人仍旧罔顾二舅母与二房论亲的提议,铁了心支持瑶玉与杨家联姻。

只是安慰苏氏,会为瑶枝留意一门好亲。

苏氏闻之彻底冷了心肠。

腊月二十九日夜晚,方氏母女探望瑶枝之时,苏氏与方氏一番密语,随即称病躺到了,再不理家事。

此一来,别说柯家一大家子立时抓瞎,就是二房小家,全凭着瑶枝奶娘与丫头枣花荷花勉强支撑。

柯老夫人知道苏氏乃是撂挑子,回头想要方氏接手,主理家务。

方氏岂会再次上当,倘若自己沾手,说不得柯老夫人借口家中无人主事,强留自己在老家,离间自己夫妻感情 。

遂借口柯家栋梁年幼,自己离家一年手生,只愿出人帮扶,不愿接管家务。

无奈何,柯老夫人只得亲自披挂上阵,方氏瑶草一旁协理操持,去年最早放鞭炮迎接祖宗的柯家大房,在天擦黑方才最后一个燃放了吃年饭的鞭炮。

今年的柯家年饭,一改去年的喜气洋洋,气氛十分冷淡,浑不似过年。

两桌酒席,长孙媳杨秀雅卧病,长房媳妇王氏脸肿成猪头,无颜出息。

二房苏氏母女也双双称病不出。

席上只坐了柯老夫人、方氏、瑶草、瑶玉四人,几乎一人坐一方。

四人一席,这数字很不吉利。

柯老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瑶草频频与母亲交换眼色,万不能叫祖母借机发作,破坏她们三房初二汴京之行。

却说柯老夫人见苏氏母女称病,忍了良久终于发作:老二,瑶枝只不过腿摔坏了,难道嘴也坏了,饭也吃不得了?还有你媳妇,倒是跟我打擂台,撂脸子,还是真病呢?冷脸勒令柯二爷去敦促苏氏母女来吃年饭。

柯二爷不敢违拗,只得前去传话。

无奈苏氏母女异常坚决,拒不出席。

苏氏甚至让柯二爷带话柯老夫人:告诉老太太,有瑶玉,便没我与瑶枝,我们母女命贱,惹不起,躲得起。

柯二爷哪敢回说这一番话,只得硬着头皮回禀说自己媳妇委实病得厉害,请求父母大人谅解。

柯老夫人闻言顿时脸色发青,手指颤抖,眼见发作要砸年宴。

瑶草见事不强,灵机一动,哈哈一笑道:祖母,孙女有个意见不得不提啊,去年栋梁刚出世,没有参加团圆宴,今天在剥夺他们的机会太不合适吧,怎么说,他们也是我三房栋梁呢。

柯老爷子很以为然:三丫头这话很是道理,让他们上桌。

瑶玉一扁嘴:三妹,你发什么疯啊,一岁孩子会坐吗?瑶草一笑:看我,这倒是,幸亏大姐你提醒。

随即提议让柯家栋梁由奶娘抱着上桌凑数。

柯老夫人点头应承了。

瑶玉跟柯老夫人坐上席,方氏瑶草坐一边,栋梁跟他们奶娘各占一边。

一时,四人一席变成主子六人,总数八人吉祥人头。

柯家栋梁头一次坐席,欢喜得手舞足蹈,清冷的席面有了欢笑声。

为了活跃气氛,瑶草不仅自己东拉西扯跟祖母请酒奉菜,还与奶娘抱着柯家栋梁,帮着他们给柯老夫人敬酒,奉菜,作揖打诨。

也亏得栋梁兄弟聪明,大着舌头鹦鹉学舌,有模有样,他兄弟又穿着一身万字不到边的大红衣帽,红嘟嘟脸蛋,黑漆漆的眼眸,活脱脱一对金童子。

柯老夫人脸色这方才渐渐好转。

外席上人数倒还整齐,只是柯大爷柯家为父子俱是一脸苦涩,他们一个忧心简小燕坐立难安,一个担心初二拜丈人难以交待。

柯家有柯家琪兄弟因为忧心母亲姐姐,也提不起精神。

柯二爷满面抑郁,虽然大家都给老爷子敬了酒,却是话语冷清无喜意,唯剩下柯三爷频频与老爷子绕酒,却是一人难唱大戏,场面兀自清冷。

柯老爷子只觉得酒味苦涩,脸色越来越阴郁。

最后守岁,柯老爷子发话撤去了中间屏风,可是除了柯家栋梁偶尔咯咯笑几声闹几声,大人们似乎缺少谈论话题。

瑶草收到母亲眼神,只得带领着栋梁兄弟满场讨好卖乖,作揖打躬,给大家拜早年,讨要红包。

抽空子杀鸡抹猴给柯家有使眼色,勒逼他赶紧帮忙周旋,否则翻脸。

柯家有这方才提起精神,带着柯家琪跟着闹绕凑趣,总算勉强凑成一幅天伦之乐。

之后,瑶草借口换衣衫,着青果青叶带了各色瓜果点心与瑶枝送去守岁,不料想瑶枝一见瑶草,直哭得抽噎不止:三妹,我悔不该不听你的话,这回完了,瑶玉得逞了,祖母定会叫她顶替我了。

瑶草再三保证,绝不会叫她得逞。

等到接年鞭炮响起,柯家栋梁已经进入梦乡,方氏乘机跟公婆请辞,说孩子们不耐熬夜,带着瑶草栋梁兄弟成功回避。

安置了栋梁兄弟,方氏母女提了灯笼探访苏氏瑶枝,果然,她母女对坐流泪,守岁的茶果点心,却是纹丝未动。

瑶草母女不免劝慰一回,苏氏母女方才好些。

母女回房,瑶草乘机说了瑶枝忧虑,方氏却道不妨事。

翌日,大年初一,瑶草一早起身,在柯三爷夫妻带领下,去到怡安堂给祖父祖母磕头拜年。

大房依旧王氏婆媳缺席,二房也只来了柯家有父子。

柯老夫人脸色一边就要絮叨,被柯老爷子一瞪眼方才忍住了。

大房二房三房依次磕头,柯老夫人一一发了金橘苹果红包。

本地风气乃是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乱作揖。

说得是正月初一这一天,后生们要打扮的整整齐齐去给长辈们作揖拜年。

初一这天,本村后生来给柯老爷子作揖拜年的不在少数。

柯老爷子一一留饭。

柯三爷三兄弟也领着柯家为兄弟几人出去本村长者家拜年,却留在别家午餐。

女人大年初六前都没有串门子的资格。

中午饭的安排就落在方氏瑶草母女头上了。

瑶草帮着母亲前后张罗,瑶玉是不动弹的,她只顾陪着柯老夫人坐着微笑即可。

晚餐时分,杨家两位表舅偕同杨家两位表兄给过门拜年。

初一杨舅母不便过门,苏氏不能跟杨家舅爷私自见面,柯二爷不屑说是了非,编排侄女儿。

二舅父此来秉承妻子之意,不谈婚事。

熟料柯老夫人等得就是这个机会,成功避过二舅母与苏氏,与杨家二舅爷交换了瑶玉与杨秀成庚帖,将婚事敲定。

瑶玉与杨秀成各各欢喜,只把苏氏气个仰倒。

暗自庆幸,还好没把为舅母心意透给女儿。

及至杨秀雅与母亲见面,苏氏与二舅母通气,婚事已经不能更改。

二舅母顿时气得旧疾发作,躺了三天方才下床,从此对柯老夫人生了嫌隙。

这是后话不提了。

却说初一晚上,柯三爷与方氏带着瑶草去与柯老夫人柯老爷子辞别,言说隔天要启程返回汴京,送妻儿去给岳父母拜年。

柯老夫人顿时翻脸:腊月二十八到家,初二倒记挂起岳父母,你倒是姓柯你还是姓方?这就是我养儿子的下场头呢!柯三爷忙着作揖打躬:母亲大人息怒,即便不到汴京,儿子明日也该动身了。

其实说是汴京拜年,不过是一路所过。

衙门初五要升堂,儿子初四日必须赶到县衙,这是国家律令,再者,儿子也要去恩师大人门上拜一拜方好,儿子诸多无奈,还望母亲见谅。

柯老爷子瞪着老伴叱道:这有什么哭头呢?忠孝难两全,你今日才知道呢?儿子有儿子前程,他这般奔波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替我们争光张脸,要不你的敕封哪里来?柯老夫人闻言不敢辩驳,抬手拭泪:我只是舍不得,一回来就乱糟糟的,我们娘儿们还没好生说过话呢!柯三爷便跪下了:父母在不远游,都是儿子不孝,惹母亲伤心了。

方氏忙着夫唱妇随,跪下磕头。

瑶草有样学样,跪在母亲身边磕头之后,低眉顺眼装哑巴。

瑶草知道,此等时刻,自己母女多说,肯定多错,不如交给父亲,让们母子们去打官司。

柯老夫人还在絮叨,意在摆摆威仪。

柯老爷子忙着叫起,夫妻谢过落座,陪着父母拉呱话别。

柯老爷子更是笑嘻嘻把瑶草拉到身边,爷孙俩笑嘻嘻交换着怕怕眼色。

柯老夫人便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起来:我知道你们对我处理王氏一事有看法。

我也知道你们大嫂子身上戾气太重,过年期间留她在家,不过全个脸面,初五过后,我预备让她常驻青莲庵家庙,吃斋念佛修心养性,只是二房苏氏病了,瑶枝摔了,我一人实在照管不过来着许多事情,三媳妇,你看……瑶草一听这话头,顿时紧张起来,祖母这话又要绕回到瑶玉换瑶枝去了。

唉,看来,祖母还是没死心。

瑶草搭着眼皮,实则眼眸透过虚眯的眉睫紧张的睨着父母:可千万别把这蛇蝎弄道自家去。

方氏不负瑶草期望,迅速打断柯老夫人之话:说到瑶枝,婆婆不说,媳妇也预备跟婆婆商议,瑶枝跟了媳妇一年多,这孩子忠厚老实,也能吃苦耐劳,在县衙很能帮我一把,把柯家栋梁兄弟照顾的十分妥帖。

不想如今成了这般样儿,媳妇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可怜她一个女儿家家,倘若残废,一生就毁了。

且这事儿传扬出去也会连累大侄女儿名声。

媳妇已经想好了,为了不耽搁她病情,媳妇预备这次去汴京,托付家父与许馆主接洽,看能请许馆主大徒弟云逸,每月上门出诊一次,力保瑶枝康复。

婆婆,您以为可好呢?柯老夫人原不是要说瑶枝之事,却被方氏这样接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柯老爷子却是忙口称赞:如此甚好!柯老夫人方要说话,方氏又道:这二嫂之病多是心病,只要二侄女儿病症一松,二嫂之病自痊愈。

倒是媳妇听了婆婆所说大房之事,心中甚忧,大嫂去青莲庵祈福甚好,只是大侄儿媳妇这次身子受损不轻,想来要仔细调养几月方好。

眼下大房无人主理,婆婆精神倒好,只是到底年岁大了,合该颐养天年,享享儿孙福了。

没有反头伺候孙媳妇的道理。

如今瑶玉已经十岁且已定亲,婆婆是该时候教她些家务经济之事,一来,她就此学些家务,将来婆家也能撑起门户。

二来,她正可以通过照应嫂嫂康复,加深姑嫂感情,即获得娘家嫂嫂支持,也在未来婆婆面前博个好印象。

当然,这只是媳妇小见识,也是媳妇爱操一份闲心,还求婆婆不要先媳妇多口方好。

柯老夫人闻言更是瞠目结舌,无奈方氏所说条条在理,压在舌下之话,也出不得口了。

柯三爷忽然接口道:大嫂之事母亲大人处置甚好,最好让大嫂在庵内租住单门独院,再派遣两个婆子日夜陪伴,万不能再出这等有伤阴骘之事了。

还有大哥之妾,母亲也要妥善安置,万不能祸起萧墙。

再有瑶玉,母亲大人切记要好好教训,管紧些方好,小小年纪行事实在太过狠毒了,倘若心智成熟会怎样,让人胆寒。

柯老夫人面色潮红皱眉怒道:她是亲侄女儿,你怎么着办说法?柯三爷起身作揖,神情肃穆:正因她是我侄女儿,如今方能好好呆着。

伤人致残,倘若苦主报官,刑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这还说得双方斗殴,瑶玉性质更为恶劣,她是蓄意为之,罪加一等,这可不是小过错。

她今日伤的瑶枝,母亲要庆幸,二弟二弟妹宽厚,不予追究。

倘若他日伤了别人,该当如何呢?总之大房之事,万望母亲大人慎之又慎方好。

柯老夫人还要强辩。

柯老爷子怒道:瑶玉就坏在你手里了,从小娇纵过度,飞扬跋扈,恃强凌弱,浑不把姐妹兄弟放在眼里,你就看着吧,这样下去,不加遏制,总有一日,连你我也不在眼里了,哼!方氏没想到夫君会附和自己,心中甚慰。

瑶草却眼神凛冽,心中耿耿:故意杀人,当如何?翌日,大年初二,是个晴朗的天,太阳将将露出整张笑脸时,瑶草一家子也欣欣然启程上路了。

只是临别时刻,瑶枝和泪一笑,让方氏瑶草心酸不已。

融入上层冬日阳光虽明媚,却难敌朔风凛冽。

瑶草母女披着狐皮大氅,脚下踩着脚炉,各自怀抱手炉,柯家栋梁也穿着毛皮披风,浑身包裹得圆滚滚,肥嘟嘟,母子四人躲在包厚厚包裹的豪华马车之中,相互依偎着,优哉游哉赶路程。

却说柯三爷原本见路面难得干爽,便想晓行夜赶,想连夜赶至汴京,也好腾出时间,与上司同年们联络感情。

方氏却万事一孩子们为先,想着夜间寒重,怕冻坏了孩子们,也怕夜行遇歹徒,力主太阳偏西就投宿,柯三爷只得以从。

初三傍晚,瑶草一行堪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汴京。

因为柯三爷一早派了快马报信儿,瑶草们一进城门便被几位表兄接住,一路迎接回家,方家已经灯烛通明,宴席摆好。

柯三爷直接就被拉上了酒席,翁婿们舅爷们推杯换盏去了。

方氏瑶草娘儿们更是被方老夫人几位舅母表妹热情包围着,嘘寒问暖,一路拥进内室。

方氏瑶草讲究得多了,丫头伺候着,一番梳洗,换过熏香的衣衫,再与外祖母舅母表嫂们团团行礼拜年,收了六个鼓鼓囊囊红色锦缎荷包,方才上桌晚宴。

晚宴设在方老夫人上房厅堂,方家如今虽然属于新贵之家,跟官宦沾边,却保持着自己特有习性,有着温馨一面。

媳妇在婆婆面前无需站着伺候,可以落座。

方老夫人与几位舅母连带方氏一桌。

瑶草则与两位表嫂两位表姐一桌,加上大表嫂四岁女儿刚好凑成六人一桌。

因为过年,方老夫人让用自酿女儿酒熬了姜汁,让女孩儿们喝了暖身。

相较于方老夫人一桌只是殷勤让菜让酒,细声说话,小辈们席面就热闹多了,即将出嫁新娘子梨君,成了姐妹们主要打趣对象。

一时酒菜齐备,酒杯注满,姐妹们举杯,轮番向梨君祝贺请酒。

初始碍着老夫人夫人们尚在,只是掐头去尾说些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话语:‘祝愿姐姐生活美满’,梨君姐姐事事顺遂,’‘梨君姐姐想啥是啥’。

言下不明,话意却是你知我知。

及至方老夫人们退席进内室说话,姐妹们几杯热酒下肚,平日很少饮酒的姑娘们不免脸红心跳,拘谨了一年的青春活力开始勃勃跳动,说话开始荒腔走板。

尤其两位表嫂,更是面若桃花,一时兴致忽来,掐着准新娘打趣,大嫂道:梨君妹妹,嫂子预祝你夫妻和顺,白头偕老!二嫂更加好豪情,竟然搂了梨君肩膀股灌酒:梨君妹妹,我们喝一个,嫂子祝你花开并蒂,早生贵子。

薇君、莲君,便有样学样,齐齐举杯,一个说:祝姐夫早登龙庭啊。

一个说:姐姐姐夫和和美美,比翼双飞共白头。

梨君也不示弱,反头嘲笑薇君莲君;姐姐祝你们小女婿越长越俊俏。

之类话也出来了。

因为瑶草不做声,只是羞红脸明亮眼,跟着大家‘嘿嘿嘿嘿’偷偷乐呵。

她又没定下未婚夫君,嫂子不好笑话,梨君薇君莲君说不得她。

熟料梨君甚至扯起宋黑胖,只言让瑶草做妯娌,由她罩着瑶草,保她一辈子顺遂。

瑶草忙着去掩她嘴:二表姐喝醉了,我扶你回去躺躺去?梨君笑着嚷嚷自己没醉。

这一来,引发了话题,表嫂表姐们竟然争着给瑶草介绍女婿,个个言称自己兄弟好。

瑶草经历了一个拘谨压抑的前生,重生后虽然找回幸福生活,性格随之开朗豁达不少,却也没经过这样豪放场面。

且她酒也喝得少些,神智十分清明,被她们将夫君女婿当成白菜萝卜一般,寻常来讲,实在羞怯难当,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瑶草也没甚话反击,只得重复‘你喝醉了’这一句,却架不过她们人多,七嘴八舌围攻,瑶草无处躲藏,招架不住,落荒而逃,投奔外祖母怀里躲羞去了。

方老夫人早得了消息,搂着瑶草呵呵直乐,笑骂两位大表嫂:明哥媳妇,俊哥儿媳妇,你们不好好教导妹妹们处事规矩,倒领着她们胡闹,明日她们闹了笑话,你们就光彩么?不料两位表嫂一点不怕太婆婆,反而双双上方拉着老夫人衣袖借酒撒风:谁叫老太太偏向妹妹们,不疼我们,自然早些撵了她们,我们也好独宠。

方老夫人哈哈笑着,高叫着两位媳妇:大太太、二太太,你们媳妇怎么教的?还不快些来打嘴,这般没上没下了。

大太太、二太太抿嘴直乐:老太太把她们宠得无法无天,倒唆使媳妇们做恶人,倘若媳妇教训了,婆婆反头又要骂我们,不疼媳妇了,我们才不当呢。

方老夫人指着两个媳妇呵呵直乐:反了,反了,全都反了呢,我这个婆婆位子坐不住了,哈哈哈……瑶草看着她们你来我往闹腾,心里直觉温暖如春,依偎着祖母,一壁跟着笑,一壁却恍然大悟,想自己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大约出嫁爱后,也把柯家人当成自家人,以为柯老夫人也是这般待媳妇,却不料遇到一群喂不饱鹰。

瑶草不由在心底羡慕宋心兰,在这样家庭做媳妇,委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只是瑶草有些想不通,方家家大业大,难道她们就不怕分配不均,各怀心思呢?压着这个心思,晚上悄悄将疑惑讲给母亲方氏。

方氏微笑一番诉说,瑶草顿时了悟。

原来方家自有一套家族传承法则,眼下为四条:一为公私分明,二为利益均分,三为奖赏分明,四为规范权利。

公私分明在于,媳妇们嫁妆,儿子们积蓄属于私产,任凭儿子媳妇泼天富贵,也有她们自由支配,凭他们做生意买房子置地,公婆充耳不闻,从不干涉。

利益均分在于,方家公中所属每一宗生意,无论盈利大小,初始本金都均分成六分,方老爷子夫妻、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各占一份,人人平等。

方家各人日常开支由公中出息,所有人等,无论经商的还是做官的,每月都有一份月例,年底还有一份红利。

别以为当官者有俸禄就赚了,做生意就赔了。

这就有了奖赏分明,当官者自得俸禄,掌管生意者,各人分管生意之盈利,百取其一,直接奖赏经营人,另外再在利润中百取其一,作为经营者薪金。

偌大生意需要调动诺大资金,老爷子又制定了规范权力一条。

女儿有红利没有经营权,这是防止女儿女婿你是方家人生外心。

三个儿子与老爷子有经营权,单个人却没有决策权,每一项生意,每一笔资金调配,三个儿子必须两人以上商议决定,争议不下者再报给老爷子定夺。

方老爷子祖上三代单传,生意也只是中产,做生意一向都是一言堂。

到了老爷子接手,一下子人财两旺。

儿子一个个出世,银钱一翻再翻。

方老太太是江南生意世家之女,很有成算,对老爷子发夹能力很有信心,与老爷子一合计,这才弄了这么几条章程,别说,虽然简单,却十分奏效。

媳妇们觉得老太太待人公平合理,不偏不倚,反正大家都有份,没有高低多寡纷争,既不勾心斗角,也不争不抢了,妯娌处得姐妹似的,婆媳变成母女似的,一团和气。

后院稳固了,儿子干事儿也来劲儿,且有不菲奖赏,累死也不觉得扛了长工活,反而挖空心思将生意发扬光大。

做官的三爷钱少也不眼红,毕竟他之前读书享乐清闲,之后做官,享受了万人敬仰。

且他有个能干夫人帮扶生意有薪俸,他自己年底有红利,实在算不得亏。

这一来人人心情舒畅,越发劲往一处使。

瑶草闻之,不免眼中精光闪烁,笑问母亲:娘亲是说,外婆家每年还有母亲的红利啊?方氏点头一笑:嗯。

瑶草笑眯眯再问:嗳哟,这可是细水长流啊,能否透露一点点,每年可以拿几多啊?方氏见瑶草一幅财迷小模样,笑得花枝乱颤,玉指一戳瑶草翘鼻头:看你这个财迷啊,笑成这样。

嗯,多少银钱,我想想啊,也不一定啊,方家生意每年出息三分,一份用于经营流动,一份储备,一份一分为二,取其一用于日常生活,余下一份才是大家均分之红利。

小时候三五百两,后来一二千,如今二三千,三五千不等,看年景啊。

柯三爷一年俸禄加冰敬炭敬火耗也只有三五百两,瑶草已经觉得很奢侈了,因为大宋千户侯也只有这个收益。

自己娘亲一年三五千,瑶草顿时张口结舌,这是几个侯爷啊,这是郡王爷待遇啊!瑶草眼睛闪闪发亮,天爷,外公富成啥模样啊?老爹前生倘若知道自己逼死金凤凰,捡了只贱皮燕,会不会挥刀自裁啊!瑶草吐口浊气,母亲金凤凰却受那样的欺辱,真他娘憋屈啊!恨得她想马上唆使母亲:娘啊,我们跟柯老三和离吧!复想一想栋梁兄弟前程,喊了声娘又生生摁下了,母亲改嫁也是污点,会影响儿子出仕。

遂笑一笑改口道:娘啊,将来您也要学外祖外婆一般对栋梁啊,可别学祖母。

方氏摩挲着瑶草笑道:草儿跟栋梁一般样,只是娘亲没有你外祖本事,你们每年三五百两还是有的。

瑶草往方氏怀里拱拱:有娘亲真好。

方氏便笑:傻丫头,谁还没娘呢!瑶草只笑不语,心里道:我只要娘做娘,不要别人。

柯三爷其实初六开衙,说初五开衙,只不过在家里呆得腻味了,撒谎而已。

这一来,瑶草们在汴京可以打住两整天。

初四,初五,柯三爷方家几位舅父均是早出晚归,出门应酬,无非是拿着公中拨给交际应酬费吃请请吃。

初六以前妇孺不宜出门子,几位舅母便聚在方老夫人房里赌牌九。

瑶草便与几位表姐挤在方老夫人房里赶围棋,赌银钱,也赌物件儿,丫头们一旁服侍助威,各人小姐赢了抽成,甚是乐呵。

初六日,方家接到王大奶奶(余小姐)派送烫金请柬,邀请瑶草母女、方三夫人及几位方家小姐参加相府赏梅宴。

这对与方氏方三夫人,以及即将嫁入宋府的梨君,都是一个结交贵夫人的上佳机会。

却说瑶草一行赴宴,到了方知,今日之集会真乃贵人云集,王府门口车马云集,列成长阵。

瑶草们所坐华贵马车,在一乘乘朱轮华盖宝车之中,就显得寒碜了,倒不是方家置办不起,乃是品级所限,方家再豪富,也不敢朱轮华盖琉璃珠帘。

等着进府空隙,左不过无事,方三夫人便替方氏一一指认各家车马仪仗,顺便告知瑶草母女,她们各家夫君官职,着重提点瑶草母女眼下需要结交哪几位上官夫人。

瑶草一路听下来,连朝中阁老家孙小姐,吏部尚书儿媳千金都在邀请之列。

不由感叹:余家姐姐面子真大啊。

方三夫人笑道:王大奶奶虽然只是七品淑人,却贵在是肩挑丞相府,身后站着相府。

这些人都在丞相手下讨生活,焉能不巴结。

瑶草马上抓住一个信息,满脸疑惑,转头询问几位表姐:什么肩挑?梨君、薇君、莲君三人顿时变脸。

方氏替瑶草拢拢头发:这孩子,恁大惊小怪,叫人笑话。

三舅母笑道:这不是秘密,孩子们将来要来往应酬,与其瞒着,不入解释清楚,免得他日应酬出了纰漏。

回头看着瑶草道:王丞相家老兄弟二人,只此一子,他们老太爷便发了话,要一子双挑。

他生身父母在老家替他娶了一房乡绅女儿,算大房儿媳,这余小姐算丞相府儿媳,两人不分大小,都叫大奶奶,不过分属两房,不在一个锅里搅吃食。

瑶草突兀想起简小燕,心里不知道该为余小姐悲哀,还是该同情那乡绅女儿,也不知道她们将来谁要掐死谁,只期望孩子别受波及才好。

瑶草之前对余小姐美好姻缘景仰,顿时幻灭,一时游兴缺缺。

等了许久,瑶草们的马车方才被人接进府门。

瑶草偷眼窥探,但见余小姐容光焕发,似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娇艳欲滴,光彩照人,浑不似有什么别扭情怀,十分随缘随分。

瑶草直感叹自己修为不够,倘若自己这般境地,想来笑不出来了。

瑶草母女这一次也有收获,在余夫人介绍下认识了吏部尚书张夫人,方三夫人悄悄告诉瑶草,这位尚书夫人来头可不小,竟然是张贵妃之堂姐,且与张贵妃感情深厚,情同嫡亲姐妹。

不过也告之瑶草母女,要谨慎应对,这位夫人虽然手眼通天,却眼高于顶,不好相与。

瑶草坐着无事,便听凭三舅母絮絮叨叨介绍不住,无非某位夫人与某某是什么亲戚,夫君什么官职,要谨慎对待,不能轻忽。

瑶草苦笑,当然不能轻忽。

这就是一根裙带子绳索,而自己母女就是一介小草,要么加进去扭成一股粗绳索,水涨船高,要么特行独立被摒弃,任凭风吹雨打去。

瑶草不愿意被摒弃,忙跟着母亲连连点头,脸上笑得更甜些。

虽然王大奶奶很给瑶草们面子,亲自走过来招呼,只是刚说几句,小丫头便说老夫人有请少夫人,王大奶奶只好歉意去了,此后王大奶奶花丛蝴蝶一般,来往穿梭与各家贵妇人之间周旋,虽然应酬得体,只是再无法顾及瑶草们。

方氏品级低微,夹在这群贵妇人中委实渺小,好在方三夫人认识人多,带着瑶草母女与各人周旋说笑,不至于坐冷板凳。

这一次,瑶草再次见到宋夫人,宋夫人对瑶草母女一如既往亲热,握了瑶草手问东问西,最后笑言方氏:我记得外甥女儿十三月生人,过了生日就十岁了,按照汴京风俗该大办一场,以示庆贺哟,柯夫人可不要忘记给我这个外舅母下帖子哟!女儿家满十岁办生日宴这习俗方氏知道,无非昭告世人,吾家有女将长成,诸位君子请留意。

自家瑶草还小了,且不急,方氏笑道:夫人好记性,草儿正是三月十五落地,只不过三月方才足九岁,明年摆宴,定然不忘你这为舅母就是了。

宋夫人却嗔怪一笑:足九岁,就是吃十岁饭了,要办也可。

方三夫人对于明年瑶草的生日宴自有计较,因笑道:嫂子光说别家事,大侄儿十六即将娶亲,冠礼倒未行呢!宋夫人理理鬓角,笑道:我也想热闹热闹,大家聚聚,只是你兄长说了,你侄儿正月十五满十六,三月婚期,连办两场酒宴是否太密集,很怕刮刷了亲朋,说是不如两好合一好,婚礼当日办了冠礼。

宋夫人这话里呆着试探之意,方氏心里暗笑,想借机受礼明说就是,这般又把琵琶半遮面干什么呢,与三嫂眼神一碰,笑道:好容易有个机会聚一聚,干什么要改期,跟婚礼挤做一堆多忙碌啊,反正我们十五要来汴京看灯会,宋夫人就当为妹妹准备晚宴了,且别省事儿。

方三夫人也笑道:是啊,上元节多好的日子啊,举国上下为侄儿庆典,何必改期,就这么说定了,亲朋好友的有我去通知,嫂子只管办戏酒就是了。

这一说,周边刚巧坐着开封府尹夫人,本与宋家有亲,便笑着附和,周边牵牵绊绊中与宋家有联系的夫人们都微笑开口,言说正月十五就去宋家看戏吃酒了。

瑶草一直微笑看着各位夫人互动,心里猜测宋夫人拉扯自己之母的,及至上车回家,方三夫人与方氏提及宋大公子冠礼礼金,梨君脸色绯红,神情扭捏。

瑶草总算明白了,原来宋夫人提起自己十岁生日宴,并非无的放矢,不过是为了自己敛财寻找借口,抛砖引玉。

唉,自己成了引玉那方砖了。

上元观灯正月初六晚,许馆主自乡间返回,方氏打点一份礼品,托付方家大管家亲自送往许大夫跌打馆,随即谈妥了云逸为瑶枝复诊之事。

方家外婆原本要留瑶草母女多住几日,以三舅母意思,干脆过了上元节再去,瑶草是心向往之,她喜欢外婆家里这份随和温馨,却不料初六下晌,一早回衙的柯三爷竟然在落衙后返回汴京来迎瑶草母女。

女婿这般殷勤,老外婆也没话好说了,瑶草母女只好收拾启程。

这一次柯三爷竟然一改往昔,与方氏母女同车而行,柯家栋梁兄弟奶娘带着栋梁做了软轿。

瑶草见柯三爷上车一愣,慌忙起身,预备下车,手忙脚乱间,手里怀炉滚碌碌就滚落地上。

方氏一笑拉着瑶草坐下:这孩子,自己家爹爹怕什么!柯三爷顺手捡起怀炉摸摸灰尘递还给瑶草,也笑一笑:这丫头越大越胆小了,倒跟爹生分了。

瑶草接了手炉笑一笑:谢爹爹,爹爹安!柯三爷忽然转脸看着方氏去了:开年让丫头继续上学堂,家务事晚些学也没关系,你若实在忙,问岳母要几个能干媳妇帮衬着,别累着孩子,草儿还小呢,女孩儿读书明理也要紧。

瑶草有些受宠若惊:嗯,哦,谢谢爹爹,女儿还能应付!柯三爷忽然替瑶草顺了顺额前散发,道:嗯,爹知道,杜先生跟我说了,你书读得不错,比你三哥还强些。

方氏知道这话从何而起,把瑶草往身边搂搂,笑道:老爷放心,草儿是个心地纯良孩子,爷只看她能跟赵家母女相处法就知道了。

柯三爷展颜一笑:不是请了琴艺师傅呢,不是说年后就得空,要抓紧些。

方氏点头道:嗯,李家小姐三月于归,罗师傅(罗京娘)约莫三月中旬就到了,老爷放心,三嫂盯着呢。

柯三爷点头:这就好!瑶草偷偷睃着爹爹柯三爷,心里只是疑惑,爹爹前生最是反对自己研习琴棋书画这些,说是会移了性情,如今又说读书明理最要紧,瑶草暗暗猜测,莫不是受了瑶玉粗鄙刺激了?瑶草还真是猜对了,柯三爷正是怕了王氏瑶玉母女粗俗,知道书香门第若不惊心,也能养出泼妇来,他佩服妻子有先见之明,果然远着大房很有道理。

其实上一世柯三爷不许瑶草学习诗词歌赋也是从自身找了原因,她虽然勾搭简小燕这个才女,却不愿意自家女儿也学会了琴棋书画被人勾引,落下骂名。

这是他从简小燕身上悟出的道理,却在瑶草身上矫枉过正,反被简小燕王氏所乘。

如今,简小燕一身才气,却淫|荡,瑶玉母女不通文墨又粗俗,柯三爷原本不笨,终于给柯三爷悟出了,让人变坏的决定因素是人的本质,与后天研习无关紧。

比如自家女儿,虽不及瑶玉聪慧,却怜贫惜弱,再不会变坏。

柯家村的女人实在可怕,自己女儿绝不能养成那样。

这是柯三爷这次春节故乡行了悟道理。

闲话少说,却说瑶草们回到县衙,玉兰一家人已经先到了,依照柯三爷吩咐,后衙已经张罗了一桌丰盛的晚宴。

两张八仙桌合成的长桌上已经铺上了金丝绒毯,摆满了各种物品,柯三爷下车,亲手抱着柯家栋梁进房,给两个肉墩墩往桌上一放笑道:儿子们,喜欢什么自己拿。

方氏正因为柯家村里乱糟糟没能给儿子抓周而懊恼,到了汴京也没好意思跟娘家人说,不想柯三爷倒有这份细致,不由对夫君柔柔一笑,心里吃了蜜一样。

瑶草咋见这般光景,不由呆一呆,却被玉兰在脸上拧一下:发什么傻啊,大小姐,还不快些帮着拦桌子啊,当心两个肉墩墩闪了。

瑶草抬头,果然爹娘、柯家有、楠枝婶子夫妻已经围着了长桌,随着两胖墩墩移动,生恐他们栽了跟斗。

柯家栋梁似乎发觉大人们奥秘,索性不挑东西了,咯咯笑着满桌子乱爬,逗着爹娘跟着他们左右移动。

却说柯家栋爬着爬着,忽然看见姐姐瑶草,立马随手抓起一盒胭脂,颤颤巍巍站起身子。

柯三爷顿时变了脸色,儿子抓了胭脂盒,这太丢脸了。

不等他发作,柯家栋一头扑向瑶草:呵呵,草草……瑶草一看柯三爷脸色不对,忙着打圆佐:送给姐姐礼物啊,大石头真乖!在柯家栋脸颊亲一下,几不可闻说了一句:去给姐姐拿本书,乖哦。

书本柯家栋认得,拿眼一扫,晃晃荡荡而去,抓起书本又晃悠着回来,瑶草在他靠近自己时,拨转他的方向,把他往父亲面前轻轻一推,他就扑柯三爷怀里了。

柯三爷这下子高兴了,搂着长子栽胡子:好小子,是个读书料子。

从略微醒事就爱跟哥哥争夺长短的柯家梁一见哥哥得了姐姐好,又得了爹爹好,不甘示弱,满眼乱飘,不见胭脂盒子,也没看瞧见另一本书,顿时焦急,两手胡乱一抓,左手抓了一支笔,右手抓了一小弓箭,颤颤巍巍也奔柯三爷去了,争着往柯三爷怀里拱,似乎想把哥哥拱出去。

不想这两宗东西,落在十五叔柯德智眼里,就成了吉兆,遂哈哈一笑道:恭喜三哥,贺喜三哥,这二侄儿更是了得,乃是文武全才呢。

柯家栋梁得了夸赞,还想继续耍弄,不料大人不只要得了自己所想,就不再奉陪了,各自上桌开席。

两兄弟只好随着奶娘去喝晚餐。

初八,杜夫子偕同赵栖梧归来,净手焚香,带着柯家有瑶草赵栖梧虔诚拜了孔夫子,私塾正是开课。

新年伊始,杜夫子开始逐句讲解诗经开篇-关雎。

赵栖梧想是学过的,面色沉静。

瑶草也是一般波澜不惊。

她见过人性丑陋,混不相信,世上有这般天真的男子,以泼天富贵屈就一位摘菜女子,痴人说梦呢。

柯家有是个半调子,之前也读过,父子一带而过,也没细讲。

如今被杜夫子一番激情言说,顿时醍醐灌顶,他没想到寻日里人们讳如莫深的私情,竟然堂而皇之写在书上。

听先生还一句一句剖析,他兴奋地两眼晶晶,不停插嘴询问杜夫子,那情那景是否真的存在。

杜夫子是个难得天真人,只觉得柯家有亵渎贤人,摇头晃脑道:蠢才、蠢才,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圣人何欺人也?柯家有经常遭夫子嘲弄,遂起个促狭心思,欲言又止:先生,弟子一事不明,望先生解惑,不知......杜夫子大度一笑,道:何事不明,只管讲来,夫子知无不言!柯家有皱眉道:弟子时常迷糊,不知弟子何时可得黄金屋,何地能遇颜如玉?先生读书几十载,得否,遇否?杜夫子屡屡落第,是谓和尚不爱听人提个‘秃’字,觉得被人揭了老底,瞬间涨红了脸,额上青筋直绽,颤抖着手指着柯家有怒道:你你你,竖子可恶,安敢出言讥讽,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我太爷面前评理去,我不干了,我要辞馆。

柯家有不过顽皮一回,不料惹了这大祸事,顿时慌了,倘若三叔一怒,自己被遣送回乡,那就丑大了,慌忙阻拦杜夫子去路,躬身作揖:弟子愚昧,只是疑惑,并无他意,念在小子无知,先生海涵。

杜夫子怒气冲冲,执意要去。

柯家有极之无奈,杀鸡抹喉给瑶草使眼色。

瑶草只得仗着年虽小,笑嘻嘻扯住杜夫子衣袖:夫子,夫子,兄长愚顽,夫子勿怪。

女学生却听爹爹说过,夫子乃是千里马,栋梁材,只是未遇伯乐,所以才束缚在这私塾中。

爹爹还夸说,师傅满腹经纶,却甘愿教导我等蒙童,实在能屈能伸伟丈夫,我等得意咛听先生教诲,实乃三生有幸尔。

杜夫子闻听此言,脸色稍霁,拂一拂袖,往前衙躬身作揖:太爷实在谬赞了,学生惭愧。

瑶草忙给柯家有使眼色,叫他说几句好听的,哄回夫子转意,免得柯三爷发了雷霆,板子上身。

瑶草可知道自己老子在柯家村所受腌臜气尚未发出来。

不料柯家有脑子这人没有急智,急了就成一团浆糊,唯有不停作揖唠叨:小子实在无意,先生原谅则个,饶恕了吧。

瑶草无奈转向赵学兄,没等瑶草示意,赵栖梧便仗义起身,长身作揖:不才倒以为太爷慧眼,夫子学富五车,屈于人下,不过时运不济尔,弟子深信,一日鸿运高照,夫子定会一飞冲天,高居龙虎榜首。

杜夫子闻此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夸赞太过了,惭愧,惭愧!瑶草趁机一拐柯家有,柯家有忙着鹦鹉学舌:正是正是,赵学兄高见,说出了弟子心声,弟子恭祝夫子早登龙虎榜,以慰天下苍生。

杜夫子看一眼柯家有,收起笑脸,一拂袖:多口,还不归位。

当晚,柯家有受了报应,杜夫子罚他抄写论语五百遍,不完成不得离开私塾。

柯家有没有因为顶撞先生挨打,却因为完不成学业,受到柯三爷一顿咆哮,罚跪一个时辰,不许吃完饭。

方氏去劝解,得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瑶草知道柯三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不劝慰,只是带着青果青叶下厨房,替芸窗夜读的杜夫子师徒每人做了一碗鸡蛋打卤面,却在食盒下面悄悄藏了张鸡蛋摊饼,让青果趁空塞到罚跪柯家有袖口里,让他睡觉时偷偷果腹。

为了不露痕迹,是柯三爷疑心,瑶草隔三差五替先生送了一年夜宵,直至来年四月,柯家有十四岁中了秀才,去白鹿书院读书为止。

而杜夫子也在来年八月中了举人,而后会试,殿试一路顺遂,点了翰林,娶了颜如玉,得了黄金屋。

瑶草作为他的女弟子,很得了些贤名。

这是后话,且不提了。

转眼正月十五上元节,柯三爷要在县衙与民同乐,脱不得身,嘱咐柯家有一路护送方氏瑶草栋梁兄弟进京。

方氏不过在方家打个照面,留下瑶草,便带着柯家有、柯家栋梁,随同三舅母二舅母梨君一行人,去了宋家参观柯大少成人礼。

瑶草与姐妹们则精心打扮,等不及天黑,吵吵嚷嚷一行人进入方家包场的茶楼,临窗而坐,喝茶聊天吃点心观灯海。

但见楼下大姑娘小媳妇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偶尔遇到一群后生们故意推来挤去占便宜。

也有小媳妇甚是泼辣,有的叉腰骂人,有的甚至则反手偷摸人家俊俏后生,不过大都是胆子小的,一惊一乍逃来逃去,不少被挤掉了绣花鞋儿金簪子,吵扰不住。

大姑娘小媳妇情态各异,姐妹瞧着嗤嗤偷笑,似乎比花灯还有情趣。

瑶草正在乐呵呵东张西望,忽见见一美娇娘偷摸一俊俏少年屁|股,惊得忙坐下饮茶,倒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嘴里啐一口,直觉难为情。

忽听莲君惊呼:看啊,看啊,我们家五少爷与他小媳妇呢!大家伙顺着莲君手指望去,那一对手牵手俏生生小儿女正是方英勋与宋心兰。

莲君拼命大喊大叫,熟料人多嘈杂,又有鞭炮声响,锣鼓叉子响,淹没了莲君原本就不响亮的声音。

一转眼,他两个追着一采莲灯船跑远了。

大表嫂笑道:五弟真是妙人儿,可人疼。

薇君马上笑道:大嫂啊,这你可怪不着大哥,谁叫你娘家远在江南呢,大嫂若是家住祥符县,大哥肯定年年偷着带你观花灯了。

大家一笑了之。

谈笑间,瑶草忽然就瞧见赵灵儿一家三口,她们远远落在人群后,慢慢随着人群移动。

但见那赵灵儿因为个子小,被她哥哥赵栖梧架在脖子上,张牙舞爪,大呼小叫。

一时心里大喜,叫了一声:灵儿?可惜人多嘈杂,下面之人根本听不见。

青果青叶随着瑶草指点一瞧,拍手笑道:真是灵儿呢,小姐,我叫她们去。

瑶草也想下去,只可惜楼道里、房檐下满地是人,大表嫂二表嫂奉命照应妹妹们,愣不许瑶草随便乱走。

不一刻,赵家兄妹联袂上楼而来。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厮见,赵灵儿八爪鱼似的抱着瑶草唧唧呱呱笑:没想会碰见姐姐啊,真好。

瑶草没见赵母因问道:伯母呢?赵栖梧对着瑶草抱拳道:母亲就在楼下等候,吩咐我们上来给小姐行个礼,我们这就去了。

瑶草愣一愣:你们住哪里?赵灵儿拉着瑶草挤到楼前,指着一条绿色洒金的龙灯道:那绿色龙灯采莲船,还有那对金狮子,都是我们杜庄的花灯,我与娘娘跟着舅舅一家从祥符县一路追着过来,等下还要跟着一起回去,好多人呢,热闹得很,一点不害怕。

正在此刻,梨君与宋大公子偕同勾肩搭背柯家有大黑胖小黑胖而来。

大家又是一番热闹厮见,一时表哥表妹,姐夫姐姐乱叫,也分不清谁在叫谁了。

凡有人叫姐夫,宋大公子答应忒响亮了,还要喜滋滋躬身一礼。

这一打岔不打紧,绿色龙灯渐行渐远了,只剩下一点尾子了,赵栖梧不由发急,嘴里催促妹子:灵儿,我们快些走吧,与乡邻走散就糟了。

回头抱拳与大家伙儿团团道别:各位尽兴,小可兄妹打扰了。

方家原本不是势利人家,姐妹们见他虽然衣着朴素,却礼仪谦谦,不亢不卑,均微笑点头致意。

瑶草更是殷勤相送:学兄慢走。

灵儿替我问候伯母。

却说宋二公子宋必文兴冲冲上得楼来,见那瑶草不理自己倒与穷酸兄妹说得亲热,又见那赵栖梧人才俊秀,顿时心头恼怒,忍不住一声冷笑:什么学兄?不过穷酸书童,一个千金小姐倒与下人拉扯,也不怕人笑话。

赵灵儿顿时恼了,翻身跟宋黑胖杠上了:黑胖子,你说什么?说谁下人?告诉你,我们是穷人,却不是下人,你这样的上等人,我还不稀罕!大黑胖不想一个小丫头敢抢白自己,气愤愤正要还嘴,却被宋大公子把拧鸡子一般拧到边角:闭嘴啊,再敢惹祸,我叫爹禁足你一年,信不信?瑶草也悄声安抚赵灵儿:不相干的人,睬他做甚。

倒是你,三月刨青要记得来看我哟。

赵灵儿见瑶草说不认识黑胖子,顿时很有面子,喜眯了眼,还要拉着瑶草啰嗦,却被她兄长拖着走了。

她那里边走边大声与瑶草保证:放心,且忘不了。

瑶草回身方要坐下,小黑胖晃悠过来,拿手与瑶草比比划划:柯家姐姐啊,年前只高我半头,如今倒高了我一头不止了,你这一年吃的啥呢,如何这般疯长,倒是教教我与二哥,我们都一年没长呢,娘亲见天嘀咕,生恐我们成了矮矬子呢!方家姑嫂们闻言都一笑,这孩子倒会自卖丑。

瑶草知道小黑胖这是装小狗伎俩,讨好自己。

伸手不打笑脸人,遂笑一笑:三公子这一向可好呢?小黑胖见瑶草搭腔,乐颠颠靠的更近些,胖乎乎小手伸到瑶草面前诉苦:好什么呀,我去年也正式上书房了,夫子可凶了,凭你如何乖巧,他总不满意,姐姐你看我手,都被打坏了,我哥哥被打得更狠呢。

薇君闻言噗哧一笑,拿手一戳小黑胖:你还有脸说,你怎不说你自己在先生脸上画乌龟,你二哥把人家先生胡子点着烧了,你怎么不说?倒好意思在这里演苦情,博人同情,谁信呢。

小黑胖脖子一梗,呼呼喘气:那是他先告状,害我被娘亲惩罚一天不许吃饭嘛!一天啊,你倒试试看?薇君毫不客气指责道:谁叫你把癞蛤蟆塞人夜罐子里,吓得那先生半夜三更跌破头呢。

小黑胖恼羞成怒一跺脚:打人不打脸,我又没惹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男人婆!薇君顿时抱暴虐,怒目而视,那手几乎指到小黑胖眼窝里:你再说一遍?大黑胖忽然跳出来,把小黑胖拉到身后,神情倨傲,抱着膀子撇嘴哂笑:再说一遍。

你也是个男-人-婆,小爷就说了,你待怎的?薇君闻言,眼眸里差点冒出火来,冲上去把大黑胖连推直搡:你上次拿死蛇吓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敢惹我?却说宋大公子见小黑胖跟瑶草套近乎,小姨子打趣小兄弟,混没觉得什么,倒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更有感情。

忙里偷闲跟梨君说话,正在黏糊,不想大黑胖趁机跳将出来与薇君对上,双双出言不逊,眼见一场纷争。

这才着忙忙着与梨君上来分开二人:都住手!大黑胖抱着手瞪着眼睛:大哥,你别为了讨好媳妇太偏心哟,什么都住手?我始终抱着手呢?上次我已经磕头赔罪了?还要怎的?说一辈子啊?小黑胖从背后伸出头来:就是,我们犯错磕头认错,这个男人婆动手打人要如何呢?薇君气得泪流满面,哽咽着想扑上去撕闹,却被梨君拦住警告道:三妹,你下次还相出门不出呢?不想你就闹,闹到祖母跟前最好了。

两位表嫂先时觉得小儿们斗嘴算不得什么,大家通家之好,没得许多避讳。

后来两下里闹上劲儿,她们是外面嫁入,有梨君这个姐姐在,她们倒底隔着一层,遂静观其变。

见梨君发了话,薇君犹自纷争不服,这方才出声劝慰道:三妹妹,你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快些住了,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可不好。

薇君虽然劝住了,好好气氛被这一闹破坏殆尽,大家都没兴致。

楼下花灯也渐渐稀少了,大表嫂忙着吩咐跟随婆子清路,将自己家马车驰过来,妯娌两个招呼姑娘们先上车。

宋大公子也被闹得满心不快,不好与别人交谈,只得与大表嫂躬身赔情:大嫂安慰安慰三妹妹,我回家定叫母亲管教于二弟。

大表嫂微笑道:姑爷不用这般紧张,不碍的,小孩子正该是闹嚷的时候,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再者大过节得,可别委屈了二公子三公子。

瑶草正在青果搀扶下上车,大黑胖乘机窜将过来,瑶草吓得一激灵,往后一仰,差点跌倒。

青果青叶慌忙挡住自家小姐面前:你干什么?未料他郑重躬身唱个喏:小生宋必文见过柯小姐,这厢有礼了。

瑶草乘他躬身之机,忙着爬上车去,心头兀自乱蹦,不由拿手按住心房,只恼恨:难不成真是前生冤孽呢!瑶草听那宋必文跟青果絮絮叨叨,也不知说什么,伸手一撩帘子,却见表姐们车架已经启动,宋大公子与大表嫂都瞧着自己,忙一敲车壁:走起来。

不谐之音青果闻听瑶草声音带了气,忙着摆脱宋二少爬上车来。

一时车驾启动,主仆们终于摆脱了宋黑胖。

主仆三人各怀心思,车中一时静默,少了出门时喜悦之气。

宋二少突兀而至纠缠,使得瑶草很不舒服。

瑶草也知道,自己前生丧命,主要罪责不在他,他前生或许受了蒙蔽,即便贪图瑶玉貌美,乐于新娘换人,也不会想到要害人性命。

可是,宋黑胖毕竟是瑶草主仆三人送命的根源。

瑶草并非有意迁怒,之所以不愿意看见他,不愿意再跟他有所牵连,实在是因为瑶草不愿意一而再而三的被迫想起前生那惨烈一夜。

对于瑶草来说,看见宋黑胖,无异于看见自己死亡阴影,在眼前盘桓。

瑶草想着母亲与弟弟在自己导正下已然逃脱了噩运,只不知道自己三人运道如何,不免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沉脸不语。

青果青叶少见瑶草这般冷峻,心中惊疑,相互交换着眼色,欲言又止。

瑶草本待不理,想着回去说话更不方便,遂道:鬼鬼祟祟作甚?青果忙道:就是那宋二少问起小姐上次回去情景,婢子恼他吓坏了小姐,便说了小姐被他吓得夜不成寐,还去乡下样了一段时间方好,求他离小姐远些。

他却……瑶草沉脸:要说就说,不说再别说了。

青叶接口道:便自身上去了茉莉花大一点白玉佛,说是相国寺长老开过光的,可以避邪,叫转送小姐。

瑶草闻之大惊:什么?你收了?快些丢出去。

青果青叶忙着摆手:没有没有,当然不会,正因为婢子们推脱,方才耽搁了时间,还请小姐勿怪。

瑶草一颗心这方才定了,缓和了脸色:做得好。

心中十分后悔,今日出门没带着奶娘一起,以她的身份阅历,对付宋二少这种小子最有办法了。

瑶草今日出门没带奶娘,一时心疼奶娘年岁大,二是对表嫂有所倚傍,却忘记了方宋两家原是通家之好。

表嫂对外人或许疾言厉色,维护瑶草,对宋家这位父母官家公子,更多的是静观其成。

想到此处,心中对表嫂别扭起来。

想着这跟裙子绳缠缠绕绕,自己要避开宋二少似乎颇有些难度,瑶草心里一时气恼起来。

青果青叶会错意,以为瑶草还在责怪她们,忙着哀求:小姐千万勿恼,婢子们再不理他了。

瑶草本无责怪之意,见她们误会,索性顺水推舟,警惕一番:不光是宋家少爷,尔后凡外男,都要敬而远之,再若有人纠缠,只管恶语相向,打将出去。

谨防落人话柄,被人所乘。

女儿家闺誉有时候连着性命,切切不可再犯!青果青叶已经领略过自家小姐先见之明,忙着点头:婢子们记下了。

瑶草笑一笑:今日之事就此打住,不必告之夫人无谓担心。

青果青叶焉能自找倒霉,忙着应承不迭。

瑶草由此发下誓愿,今后绝不错走一步,让人有机可趁。

转眼三月初三,梨君出嫁之期。

女家一般头天过客,三月初二,瑶草随母去外祖家,一为替梨君添妆,二为陪伴梨君度过做姑娘最后一日。

方氏送了侄女儿一座翡翠送子观音,瑶草送的自己亲手所绣石榴红鸳鸯戏水盖头。

瑶草有前生功底,又有楠枝这个好师傅,这方盖头堪比名家绣娘手艺。

兼之瑶草软语撒娇,梨君欣然接受,蒙着瑶草所送盖头出嫁。

这一夜,娘儿们说不尽的亲情,诉不完的不舍,人人欢笑着洒泪,直闹到三更方歇了。

隔天三月三,大表哥二表哥扶轿送亲,两位表嫂坐轿送嫁,梨君带着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一万压箱银子,风风光光进了宋家门。

因为宋府乃是柯三爷顶头上司,柯三爷隔天落衙进京,协同方氏去了宋家饮酒。

瑶草借口照顾栋梁兄弟留在外婆家。

初三晚间,原本方氏母女要随柯三爷返回祥符,无奈外婆苦瑶草母女等候梨君回门再去。

方氏不敌母亲眼泪,只得带着儿子闺女留下。

瑶草这一次留宿外婆家,格外小心,谨慎提防,再不随意单独行走。

不是躲在薇君莲君院里说小女儿间悄悄话,便是带着双胞胎兄弟在祖母面前献艺耍宝,哄老外婆开心,借以减轻老外婆被人夺去宝贝孙女之怅然。

即便姐妹相邀游园赏春,也是须臾不离,亦步亦趋,绝不单独行动,更是时刻将奶娘拘在身边,生恐遭遇大黑胖。

果然,方家五少方英勋去宋家替姐姐助威归来告知,大黑胖跟他去打听瑶草消息,询问瑶草那一次是否真的吓坏了,惊悸噩梦,而今何如。

还说倘若真是害得瑶草那般,要当面给瑶草赔情。

瑶草顿时紧张起来,生恐宋黑胖对方英勋提什么玉佩之事,也怕方英勋胡乱答应,还是忍住了惊慌,故作平淡道:哦?五哥如何说呢?方英勋一笑:放心,我是你哥,他是谁啊?我当时就把他教训一顿,警告他离你远些,否则,我定不饶他。

瑶草忙着行礼:谢谢五哥哥,以后遇见他再提说我,五哥最好不听,也千万别告之他一丝半点有关我的情形,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方英勋忽然探究看着自己表妹:他除了想夺取你的黄小丫、放死蛇吓唬,还另外得罪过你?瑶草一惊,忙否认:这倒没有。

方英勋道:如何这般避他若蛇蝎?瑶草少一迟疑道:表哥这话就有问题,他两番捉弄我,难不成我还要送上门去让他再三捉弄?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令表妹我今年可九岁了呢,表哥难道希望心兰表姐跟旁的男子拉拉扯扯?方英勋闻言摸摸一脑袋:也是啊,虽然我娘亲看好他,那个家伙实在算不得好人,嗯,你的话我记住了,放心吧。

瑶草再次盈盈一福:幸亏上次有五哥哥维护我,否则就给他得逞了,今后还要仰仗五哥哥,妹妹这里先谢过了。

我们是姑舅亲,帮你还不是该当呢,放心吧,有我呢!有劳表哥!瑶草再次道谢,方英勋拍着胸脯子去了。

看着亲情眷眷的五表哥,瑶草心下只惭愧,自己说谎话越顺口了。

不由叹口气,可是,有关宋黑胖,如何说的实话呢!三月底,罗京娘依约到了祥符县,瑶草与李木莲、崔雅兰、玉兰一起开始了更为紧张闺学生涯。

罗京娘最善琴艺,其实琴棋书画都精通,是个名副其实才女。

且她认为琴棋书画有相同之处,一个人绝无可能不懂书画而善琴棋,擅长书画绝不会学不懂琴棋。

罗京娘教琴艺,先从诗词歌赋教起。

瑶草生恐父亲会反对,因为柯三爷以为诗词歌赋会移人性情,使人狂放不贞静。

这一次大出意料,柯三爷并未反对罗京娘闺学教案,欣然允之。

不久,闺学又添了一名学子,方英勋未婚妻宋心兰。

几位小姐崔雅兰身份最高,她爷爷虽然致仕却做过吏部尚书,李木莲家祖父致仕太医,父亲也是太医署七品讲学医师,与瑶草这个七品知县千金应属平级,余几玉兰心兰刘玉桂三位,爹爹虽未品级,却都是真正书香门第出身,与王氏那种破落户不是一个品级。

几位小姑娘之前不是很熟,初期相处不那么和谐。

这几位小姑娘聚在一起,一则大人们为了使她们拓宽闺友圈子,以便将来相辅相成,二则罗京娘这位闺学师傅难得聘请,要知道凡经罗京娘教导过的女儿家议亲之时,会被媒婆男家高看一眼。

要知道,这罗京娘不仅求之难得,且身价不菲,不算节礼孝敬,四季衣衫,好吃好喝好看待,光月俸十五两银子,与柯三爷的这位县令平级呢。

方氏托请了方三夫人与余夫人共同斡旋,方才花重金聘得。

否则,以崔雅兰尚书府邸出身小姐,绝不会来此附学。

她虽然祖父逝去,父亲只是举人,毕竟虎死威不倒,家有余威,门第尚在。

却说崔雅兰虽然心甘情愿屈就附学,却有些自恃身份。

瑶草身为主人家,倒能令她克制一二,对心兰玉兰玉桂就有些眉高眼低之态。

估计来前各家慈亲都有嘱咐,小姑娘们各自忍耐,面子上大致过得去。

罗京娘也有一套抑制人傲气激发人信心的法子,她没教到一门学问,都会三五天来一次正经考校,对于胜出者,无论身份高低,一律不吝夸奖,即便崔雅兰这位尚书府千金,也是一视同仁,优便该夸赞,劣等便点名令其恶补练习,绝不会虚言以对,含含糊糊。

罗京娘执教伊始便有训教:凭你是谁,既来闺学,便是学子,一切遵循学堂规矩,学习技艺,修身养性是根本。

要摆身份架子且回家去。

几位小姐,最大的心兰玉兰也不过十二岁,瑶草雅兰俱是九岁,正是心无芥蒂,可塑之年,处的久了,各自显出各自长处来,慢慢就相处融洽起来。

罗京娘来后,吃住教学都在闺学二楼,每天教授一个时辰功课。

因罗京娘要求有独立空间,瑶草们学习针凿之地,则改在一搂。

因罗京娘虽然只教导一个时辰,却要求弟子自行研习一个时辰,隔天还要验收,针凿学习时间也改在午后进行。

楠枝婶子眼下正教导瑶草们认识各种锦缎布匹,包括它的质地、名称、产地、性能、用途。

相较于罗京娘授课闺学课业,瑶草觉针凿学习就轻松多了,无异于休养生息。

罗京娘来后,瑶草发觉罗京娘身上可学东西实在不少,便自主停了私塾课业。

虽然杜夫子觉得瑶草本末倒置,甚为惋惜,瑶草却不以为意,瑶草以为,四书五经于女孩儿居家所用者甚少,且自己之前均有涉猎。

女孩子又无可考考资格,与其花大力气学这些对女子毫无用处之乎者也,不如跟着罗京娘学些为女子安身立命之技能。

却说罗京娘来后不久,一日瑶草早起在花园跑步,竟然发觉罗京娘在侍女琴音伴奏之下临湖舞剑,姿势灵动,翩跹飘逸,瑶草顿时惊艳无比。

细细一番观摩,瑶草发觉,罗京娘舞剑不仅飘逸美观,间或也有杀招,用于女子防身将将好。

瑶草猜测,罗京娘会练剑,应该是因为她单身女子行走防身之用。

想起自己上辈子被人绑票暗算,顿时跃跃欲试,倘若自己防身有术,王氏瑶玉等屑小之辈能奈我何?心念一动,忙着上前侍立,罗京娘舞毕,瑶草大礼跪拜,想拜罗京娘为师习剑。

罗京娘一边接婢女娟子擦拭额上汗珠,一边笑问:但凡学习技艺,皆为有所用,小姐出身官家,出入官兵衙役护卫,丫头仆妇环伺,何须习剑防身?瑶草眼神凛凛看着师傅眼睛:四季变换,朝代更替,世间万事万物,均不会一成不变,正所谓家有万贯,不如薄技防身,爹有娘有,不如自身拥有。

比若刘阿斗,纵然江山万里又如何!罗京娘眼神闪一闪,紧紧盯了瑶草一眼,她一早发觉这个孩子比大她四岁的玉兰更为理性,眼神事儿清澈,十二深邃悠远,似乎有一种历经沧桑的释然,为人处世超然冷静,不是一般小女儿所该拥有。

复又想起自己出身世家,一朝败落六亲不靠,夫家不纳,不得已靠自身闯出一条生路,免于流落烟花巷。

再看一看瑶草,无论她出于何意,未雨绸缪总不错,自己原是要为女子争口气方才出来行走,何必吝啬帮助与人?且瑶草今后也是她的弟子了,教教何妨,遂一笑:这个不在你母所聘之列,你得外加束脩才是。

瑶草忙着磕头:是,师傅请讲!罗京娘笑道:你绣功不错,我四季衣衫,你要亲手照料。

瑶草大喜:这个自然,师傅愿意教我,别说所一年四季,一辈子衣衫,徒儿也包了。

自此,瑶草每日卯正起身跑步爬树飞竹之余,悄悄跟随罗京娘习剑。

练习之后,瑶草方才发觉,剑术不光刺杀,也有虚晃腾挪,看着进攻却是虚晃,看似退避,回身便是杀招。

因为心病,瑶草闺学针凿之余,大部分时间投入剑术练习。

如此坚持,二年后,罗京娘离去,瑶草已经尽得师父真传,把这套传说中的公孙剑术,舞得婆娑凌厉。

看似亭亭玉立的瑶草,其实手底已有绝技,对付三五个屑小之辈,已是绰绰有余。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了。

回头且说这一年瑶枝受伤在家养伤,自瑶草们去后,一天望不出头,还要时时看见瑶玉假情假意在眼前晃悠,恨不得立时治好了腿,离了家里放好。

也正因此,每月云逸上门复检,瑶枝都有神奇进步。

为了排遣寂寞,瑶枝更是每月一封信笺,托云逸捎来祥符县衙,除了与瑶草诉说姐妹情谊,便是详尽诉说家中发生一切。

二月,瑶草来信,言说柯家为已经下了狠心不再科举,跟随柯大爷去了米铺帮衬,学习生意。

柯老夫人狠狠闹了几次,无奈柯家为言说自己一看书就头疼,实在不适合科举之路,说自己愿意撑起家业,帮扶弟弟柯家才读书上进。

柯老夫人无奈,也就偃旗息鼓了。

却把这一切都是算在王氏身上,以为王氏不争气所致,更把王氏恨得狠了,看得轻了,一怒,停了王氏月例,衣食供应改成粗布粗粮,蔬菜也要王氏在小院自给自足,说是柯家清白人家,不养闲人,王氏自此吃穿用度,比两个看守婆子还不如。

对于王氏瑶草无话可说,只心里有些为柯家为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柯三爷闻言,却是勃然大怒,连夜带领兵丁去了朱仙镇又连夜返回,最后也偃旗息鼓而归,长叹一声,对方氏言说了句:父母不修德,祸及儿孙啊!方氏只得劝说宽慰:想是一时之气,容后慢慢劝慰也就转回来了,老爷不必太过焦心。

三月,瑶枝又寄书信,除了询问罗京娘是否到来,感叹自己无福外,还告诉瑶草一事,杨秀雅的冷淡,简小燕的刻薄挑唆,柯老夫人日益严苛,使得瑶玉在家四面受敌,一贯骄矜瑶玉,竟然在三月初欺骗了祖母,撑着与柯老夫人外出逛逛空隙,私自投奔她舅舅家,为她母亲于自己申冤告状去了。

随即她外公外婆舅母打上柯家,大闹一场,打了简小燕,排揎杨秀雅,逼迫柯老夫人要接王氏回家,否则要告柯大爷宠妾灭妻。

还好,苏氏手里证据击退了王家之人。

瑶草将信交给母亲,方氏一笑:你二伯母当家之位坐稳了。

四月,苏氏来信告之方氏,柯家为查出,柯大爷放任简小燕截取米铺盈利一百两之巨,为自己与母亲添置衣物首饰,在朱仙镇摆太太谱。

柯老夫人闻讯,果敢的掳了柯大爷差事,让他进驻柯家农庄,就近监管土地,却把简小燕拘留身边做丫头服侍起居,轻易不许她与大爷见面,将已经辞工简小燕之母赶回家去。

米铺则转手他人,成功将柯家为拘回家中继续读书,以为明年参加童生试。

经此一事,柯老夫人对瑶玉管教更为严苛了,天天逼着瑶玉粗茶淡饭在家里抄女则,读烈女传,要她以曹娥萦缇为榜样。

反之,柯老夫人对苏氏母女却和蔼多了。

三五天就去关心一下瑶枝病情,云逸复查之时,也会亲自陪同,并细细查问恢复情形,以瑶枝所说,这一次瑶玉挑起柯家与王家纷争,让柯老夫人彻底恼怒了瑶玉。

并说瑶玉大约就此玩完了。

瑶草却对善变祖母没什么信心。

不过,与瑶枝回信时,瑶草并未提及自己疑惑,只是软语宽慰,鼓励她好生调养,争取早日康复,一边早来祥符,姐妹同上闺学。

此后,瑶草与闺学女伴越发交心,大家慢慢成了交心闺友。

罗京娘对几位女学生夸赞也多起来。

瑶草剑法逐渐有模似样。

尤其柯家栋梁兄弟,似乎一天一个摸样,虽然依旧圆乎乎,身量却迅速拔高,口齿十分清晰,脚步稳健,黄小丫红小丫已经彻底归了他们兄弟,每天半骑半走,搂着双鹅在院子里乐呵招摇。

还时不时联袂来瑶草闺学晃荡晃荡,哈嘴巴抹了蜜似地,追着小姑娘们一个个‘漂亮姐姐’叫着,简直成了小姐妹们开心果。

瑶枝月月来信,言称自己已经可以缓步行走,并未不妥,只是心理压力较大,不敢大步跨越。

简小燕被送去山村农庄,陪伴柯大爷去了,柯家为柯家才日日上学勤读书,祖父亲自各处收租息。

柯家缺了王氏,简小燕、瑶玉几个,气氛空前和蔼。

瑶草母女闻之十分高兴,事情向与自己有利方向发展,让瑶草对自己未来充满信心,抬头看天,只觉得八月天空比往年格外瓦蓝纯净些。

八月中秋,瑶草母女喜滋滋打点,置办了一份份厚礼,亲往各处行走张罗。

二伯父特特前来祥符县与柯三爷一家送节礼,在这万家团圆的节日里,柯二爷带给志得意满柯三爷一个不和谐、甚至可说屈辱的消息,柯老爷子竟然临老入花丛,对象竟是简小燕之母,半老徐娘简王氏!还施彼身书生意气柯三爷,这回彻底暴虐了,当时狠狠摔了茶盏:你待怎讲?柯三爷做梦也想不到,这种事情出在自己父兄身上,出在柯家,柯三爷觉得真乃奇耻大辱!柯二爷唯唯诺诺,直觉难以启齿:三,三弟,也是我的不是。

前日吧,我与爹爹一同下乡收租,顺带巡察田亩农庄,也好带些乡下时令菜蔬过节。

今年风调雨顺年景好,秋季金谷堆满仓,大家一时高兴,晚间与大哥多劝了爹爹几杯,结果隔天早起,爹爹竟然睡在简王氏床上,父亲大人也说不清楚,到底如何也不记得了。

柯三爷心头大怒,封了兄长衣襟,用力一搡:你干的好事!方氏想起简小燕那日思谋□柯三爷,慌忙拉住暴虐夫君:老爷勿恼,此事恐有内情,老爷只想,婆婆生辰那日简小燕与大伯之事,就知眼下这事儿不会简单。

依我猜想,定是那简小燕母女失了名节,死了孩子心不甘,设下骗局,哄骗公公入瓮,为的要挟婆婆,抬简小燕做二房。

柯二爷忙点头:就是弟妹这话,你二嫂也是这般怀疑,只可惜那一晚我自己也喝得七荤八素,昏睡不醒,等第二天醒来,老婆子已经吵嚷起来,唉!柯三爷闻听此言,稍稍冷静,脸色依旧铁青,怒目瞪着柯二爷:倒底如何,详尽叙来。

柯二爷摸把汗水,只得把当日之事,事后打听所得,和盘托出。

原来简小燕之母简王氏,那日被柯老夫人赶回家去,只觉得日子难挨。

她在柯家这几年养尊处优吃白食,已经娇惯了胃,之前粗茶淡饭实在难以下咽,日夜思谋,想重回柯家方好。

恰巧柯大爷装病,柯老夫人心软,让简小燕到农庄陪伴大爷,她得了消息,马不停蹄,连夜收拾东西,悄悄摸到农庄投靠女儿。

柯大爷虽然害怕柯老夫人,但是被简小燕灵蛇似的缠绕,梨花带雨一闹,柯大爷便迷了三魂,飞了七魄,只恨不得把简小燕含在嘴里,吞到肚里,哪里还敢说个不字?悄悄将简王氏偷养起来,严令庄头不许伸张。

这母女二人一日三餐好酒好菜陪着柯大爷,过着美满小日子。

那一日柯老爷子柯二爷忽然而至,简婆子差点被碰个正着,吓得躲将起来。

柯二爷言罢气道:我事后越想越不对头,怪不得那日简小燕出面张罗饭菜,亲自把盏,来回殷殷劝酒,我也是因为收成大好,去了戒心,哪承想,她竟然包藏祸心,真真可恼。

方氏细细查问:你与爹爹可是饮得同一壶酒水?隔日又是怎样情形?柯二爷回忆道:那一日我酒后宿醉,第二天是被那简王氏惊叫而醒,我心中着恼,便令小厮前去察看,竟出了这事儿,我忙着前去,就见简王氏要死要活,抓伤了爹爹面颊,恁说爹爹酒后无德,玷污了她,还说爹爹□守节寡妇,要拉爹爹见官。

方氏心中已有成算,因问:简小燕如何说法?有何要求?柯二爷头疼道:她们母女倒没提什么要求,只是哭哭啼啼,说活不成了,拉扯着不许父亲大人离开。

无奈之下,我只得让大哥安抚他们母女,看好了父亲大人,回家也不敢告诉母亲,悄悄与你二嫂商量,这才星夜赶来,问你们拿个主意。

柯三爷听闻这事,心中已经转悠好几圈,他自己男人,对老父亲是否十分干净不能肯定。

就连柯家二爷也是这般想法,心里怀疑自己老父,是否借酒撒风,顺手牵羊干下一星半点事。

毕竟简王氏也不老,且面容姣好,徐娘半老,只比王氏大不得许多,比起柯老夫人那可是水灵多了。

柯三爷心中踌躇,因问方氏:夫人以为这事如何?这话意思有两层,一是,对柯老爷子酒后乱性如何看法,二是这事儿如何善后。

方氏笑道:这件事儿公公定然冤枉,想爹爹如今可是老太爷身份,纵然有什么想法,那也是要跟婆婆提起,让婆婆安排才是,再者,就是心存偷摸之念,万不会偷到简王氏头上,以公公如今体面,决不至于自寻绿帽。

况且柯家还有四十无子方才纳妾祖训,所以,我敢断言,公公绝对冤枉。

另有,老爷与二伯都忽视了一点,就凭她简王氏夜半忽然出现在柯家农庄,我们就证死了她栽赃嫁祸,包藏祸心。

即便老太爷酒后无意做下什么,官司打到哪里,我们也不怕。

柯二爷顿时脸色晦暗:问题是父亲大人的确到了简王氏床上,还,还脱光了身子,唉......方氏一声冷笑:二伯实在糊涂,简王氏既非柯家奴才,又非柯家亲眷,柯家哪有她的房舍床铺?我柯家的房舍,公公愿睡那里就睡哪里,与旁人什么相干?她不请自来,夜半爬到老太爷房里,不是行凶就是行窃,总之是心存不良。

依我说,二伯当时就应该将她一顿乱棍打死,或是送官究办,而不是这般缩手缩脚,来问老爷拿主意。

柯三爷眼中精光一闪,果敢言道:夫人高论,二哥,你速速回去,就按夫人所说照办。

柯二爷吭哧半天方道:可是这事儿如何能见官?真到三弟面前打官司,我们柯家还不被人笑死,被吐沫淹死?柯三爷神情一滞,拿眼睨着。

方氏哂笑道:我料定简小燕母女不敢见官,不信二伯回去试探便知,再者,二伯这般底气不足,是否怀疑公公做下什么?二伯不是说自己醉酒宿醉一夜好睡么?难不成公公诺大年纪,倒比二伯还强壮,精力还好些呢?柯二爷终于醒悟,怒道:好个毒妇,竟然这般下贱狠毒!可惜我与父兄当局者迷。

方氏心中冷笑,只怕柯大爷清白的很,不过乐观其成而已。

柯三爷闻听这话,已在心中摘清了老父,却是怒气更盛,竟然这般是无忌惮,真是欺人太甚,一时额上青筋暴绽:二哥带句话与母亲,如此祸水留不得了。

方氏闻言心中一凛,眼皮兀自乱跳,忙道:人留不得,命却要不得!却说方氏自已听闻这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并不亚于柯三爷。

大宋虽律法虽未明文规定,父子不能同时纳母女,可是,这样伤风败俗之事为世俗礼教所不容,一旦传开,整个家族会受到诋毁,家族人品也会被人诟病,特别是柯三爷的仕途,纵不葬送,也将会大打折扣。

甚至会影响柯家儿女今后的婚姻与前途。

方氏以为,只有悉数湮灭丑恶此事,使之销声匿迹,才能够挽救柯家声誉,使柯三爷与自己儿女不受伤害。

方氏甚至想到要亲自出马,去扑灭这起严重的后院火灾。

复又想到,此事件始作俑者乃是柯大爷。

对于柯大爷,方氏没有说话权利。

能够遏制柯大爷者,唯有柯老夫人。

柯二爷这人一向嘴笨,方氏很怕转述时有所遗漏,遂写下信笺,把公公柯老爷子误入花丛事件所有疑点,一一详述。

思及柯老夫人之所以对简小燕屡屡手软,其实心疼柯大爷。

方氏生恐柯老夫人这次再拧不清,便着重详述了简小燕的恶毒行,这女人为了一己之私,或者说为了他所谓仇恨,已经置可家满门于不顾了。

方氏警惕苏氏,一定要告诉柯老夫人:这件事情无论真假都不能传出去一星半点。

倘若处理不慎,一旦泄露,柯家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所以,必须设法让当事人闭嘴。

为了儿孙计,为柯家门楣计,除恶务尽。

复一想,又怕柯老夫人误会自己意思,痛下杀手,沾上血腥,报应儿孙,祸害子孙前途。

方氏以为,为了简小燕这个祸害,赔上柯家人满门前途,实在犯不着。

虽在最后又添加一句:除恶需务尽,积福惠儿孙,留命,不留人 !意思就是,让简小燕母女闭口不言就好,切不可伤人性命,折了儿孙福分。

方氏将信件交给夫君察看一遍,柯三爷转交兄长,又对柯二爷一番叮咛嘱咐,回家务必与柯老夫人说实话,这件事情只有柯老夫人使铁腕,方能化解眼下危机。

萎靡不振的柯二爷,怀揣锦囊,雄赳赳的回去了。

瑶草很快从秋云处获悉这一丑陋消息,顿时陷入沉思,瑶草比方氏更加相信祖父情操,水灵灵的清明谷雨在祖父面前跟进跟出许多年,也没半点差池,祖父绝不会看上简王氏。

这事情必是简小燕阴谋。

简小燕很了解柯家二老,最好声誉,最重面子,她设此陷阱,目的就是要给柯老夫人施加压力,逼着柯老夫人为了柯家声誉,不得不屈服,摆酒承认她大房二夫人的身份,使得她可以名正言顺进出柯家。

倘若祖母不从,简小燕反正已经臭名昭著,她定然会将整件事情宣泄出去,那么,一夜之间,柯家就会名誉扫地。

那时别说柯家男人前程,就算柯家三个孙女儿,要想说们好亲也是就难了。

虽然瑶草见识过简小燕前世的狠毒,那也只是针对自己,再没料到,她今生这般肆无忌惮祸及柯家满门。

虽然知道母亲已经有所安排,瑶草依然如坐针毡,不得安宁。

这一晚,瑶草整夜思考一旦事情败露,自己举家将如何?左思右想无良计,几乎彻夜未眠。

隔天,瑶草一天都在暗自计算着,二伯到家没有,这会儿正在干什么?祖母会如何处理?能处理好么?瑶草此刻真希望祖母柯老夫人变成世上最聪明那一个。

最煎熬的是,瑶草心绪不宁,还要假作欢笑,劝慰愁绪满腹父母双亲。

就这样翻来覆去,强颜欢笑,整整三天过去了。

这一日晚餐,就连一直淡定的柯三爷也溃败了,只端了一下碗筷,旋即放下了。

第五天,晚餐时分,柯三爷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连夜回家探视。

嘱咐方氏以卧病为由遮掩一日。

恰在此时,风尘仆仆柯二爷到了。

瑶草注意到二伯与父母会心一笑,知道应是尘埃落定,心弦一松,顿觉浑身乏力,勉强由着青果青叶搀扶回房,倒头就睡。

隔天瑶草神清气爽,早起晨练舞剑,等候秋云最后消息。

晌午,瑶草闺学归来,秋云转告瑶草,事情妥当了。

原来,柯二爷当日连夜赶路,与佛晓时分归家,将柯三爷态度,以及方氏之话,以及信笺一股脑儿交给妻子苏氏。

原本漫不经心的苏氏看过信笺,顿觉事态严重,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夫君走了祥符一趟。

随即,苏氏去了怡安堂,屏退所有人等,让丈夫人守卫门户,将柯老爷子误入花丛事件对婆婆和盘托出。

饶是苏氏加上了自己分析与方氏看法,柯老夫人还是气个仰倒,先是大骂老爷子大爷二爷,随即破口大骂简小燕母女聚麀,猪狗不如。

吓得苏氏忙着去捂婆婆嘴:婆婆这话可说不得,依媳妇看,公公定然冤枉,绝不会做这等丑事,骂也不是办法,还是想法子解决方好,三婶说得对,这件事情,关乎柯家老小身家性命,必须全部扑灭,婆婆这次再不能纵容大哥了,简小燕母女这对祸害绝不能留了,她们比起大嫂还要恶毒千倍万倍。

柯老夫人虽然气得浑身颤抖,苏氏使出浑身解数,方才劝的平复了。

婆媳一番谋划,当天,柯老夫人在柯二爷夫妻陪同下去了乡下农庄。

原本红光满面的柯老爷子,短短几天时间,竟然脸色发灰,双目凹陷,见了老板儿媳,更是满脸羞惭,拿手遮了脸上抓痕,偏过头去。

柯老夫人心中一软,把方氏信笺递给柯老爷子,倒先出言安慰老伴:孩子们相信你,我也相信你,我们一起想法子扑灭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她们达成阴谋,祸害儿孙。

柯老爷子不曾想三媳妇这般信任自己,一时老泪纵横。

安抚了柯老爷子,柯老夫人召见了简家贱皮母女。

虽然见家母女哭得双目红肿,趴着磕头,柯老夫人分明在她们脸上看见得意之色。

为了大局,柯老夫人忍住性子,对春兰秋菊一努嘴:你们死人啊,还不把亲家太太搀起来?春兰秋菊可是一对蛮人,见自己因为这个老婆子挨骂,顿时心中不忿,搀扶之时,拿手在老王氏胳膊上死命一掐,简王氏顿时哭嚎起来:嗳哟……苏氏趁机靠上去,在简王氏身上一阵摩挲:怎的了?怎的了?伸手就打春兰秋菊:搀扶各人也不会,你们会做什么呀,还不下去守住门户。

笑颜盈盈搀扶着简王氏坐了,这才回到婆婆身后站定,一声咳嗽。

柯老夫人一笑开口,并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想知道,你们想要如何?老王氏便哭起来:可怜小妇人年轻守寡至今,不想今日如此颜面尽失,倘若不能妥善,小妇人就死了也无颜见先夫了。

柯老夫人心中只是冷笑,见她眼泪婆娑,倘若不是手绢上抹了大蒜末生姜粉,大约就是真的觉得出丑败兴,难见先人了。

因一声冷笑:哼哼,快些收起吧。

我可不是老大那个傻子,爱看你们做耍。

你若真有气性,应该一早就碰死了,还等今天?不过,或许是我看走了眼,你是个贞洁烈女也说不得!倘若真有气性烈性,我就请来地保里正做个见证,大家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明白,你再碰死,我与你抵命,绝不含糊,你待如何?还是别演戏了,说说你们条件吧,不过,我首先声明,收老不收小,收小不收老,二选其一,你们商量着办吧!简小燕便搂着母亲嘤嘤哭起来,暗暗掐着母亲胳膊,叫她提条件。

简王氏闻言顿时羞红了一张老脸,饶是她下了决心爬了床,却也还剩下写羞耻心,心里不是不委屈,不尴尬,可是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因抹抹眼泪道:我的确早该死了,之所以忍着不死,不过为了放心不下我身上所掉一块肉,只要老太太安排好她的出路,我自然无话可讲,就是死也不臭柯家地界。

柯老夫人一听这话,知道三媳妇猜测完全正确,自己老头子被栽赃了,遂冷笑:休要絮叨,什么才出路?你不如说得清楚些,是想做老大姨娘,还是叫老大休妻再娶,我也好仔细参详参详。

简小燕忙着哭道:我只不过想留在大爷身边就足够了,绝没有取代姐姐之意,老夫人明察。

柯老夫人忽而一笑:嗯,这就好,原本我也是喜欢你的,不过因为你命运破败,我才狠心不纳,不过,你眼□为奴才,做个姨娘也算不得柯家人,量想不会有什么妨碍,既如此,我就答应了,可是你们母女也该拿出你们诚心来,不然如何让我相信,你们不会出尔反尔,再行逼迫?简小燕正在窃喜,闻言一愣:诚心?柯老夫人笑道:对!诚心,诚意!老王氏也发了急,她已经卖脸买名誉,如何能临阵退缩,因道:老夫人要什么诚心?苏氏插嘴道:亲家太太这就不知道呢,要说放心,莫过变成一家人,倘若亲家太太您也卖身进柯家,我倒信了,婆婆以为?柯老夫人点头:正是这话!简王氏忽然怒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要告你们去!柯老夫人忽然变脸道:哟呵,你倒风发起横来,来人啊?这个老乞婆谁呀?如何跑到我家来了?你们给我搜她身子,看看她是否来偷东西。

春兰秋菊老刘家里一哄而上,在简王氏身上一阵乱翻,忽然地,简王氏身上‘啪’的一声掉出一个水红绢包儿来,老刘家里忙着捡起交给柯老夫人,打开一看,原是一对红宝石簪花。

苏氏顿时笑起来:嗳哟,亲家太太可真识货呀,这一对金镶红宝簪花,往少了说也值一二百银子了。

简王氏顿时目瞪口呆:你们耍诈,我没见过这东西!柯老夫人对着刘婆子一努嘴,刘婆子上前抓住简王氏脑袋拔出一根墨玉簪来,扬手给了简王氏一个响亮耳光:你还说没偷,这墨玉簪子可是我们老爷子头上东西,怎么到了你的头上了?还敢说你没偷?刘婆子是个朴实乡间婆子,最见不得简王氏母女这样下贱种子,心头怒气,轮圆了胳膊连摔几个耳刮子,只打得简王氏三魂渺渺七魂悠悠,一时找不着白了。

柯老夫人随即拍桌子一声令下:来人啊,先拖下去给我打四十板子,再连人带赃证给我拖到地保家里去,问问地保老爷,他是如何当差,如何保护地方安宁,竟然让蟊贼贼偷到县太爷家里来了,这些尸位素餐的东西,我看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简王氏孤寡妇人,对于地保里正如何凶狠奸诈知之甚详,这些地头蛇,半夜踹门,巧取豪夺,犹如家常便饭,真若落到地保守力,不说达成心愿,就是一条老命怕也难逃。

简王氏母女可没少吃这些人的亏,不然也不会死心塌地依附王氏了,柯老夫人此话一出,她母女顿时如丧考妣,双双哭倒在地:老太太手下留情,万事都好商量。

以恶制恶却说柯老夫人这人每遇大是大非,需要她一致对外,你别说,还真的靠得牢。

这回简小燕所作已经触及柯老夫人忍耐的极限,遂再不姑息,一见简王氏认输,马上痛打落水狗:商量?老身凭什么跟你蟊贼商量?来人……简小燕见柯老夫人今日前所未有强硬,对自己言听计从大爷又不在,顿时慌了,忙着拉扯母亲,示意她权且答应,容后再图。

简王氏也不想落入那地保手里,且不说地保如何下流无耻,他家娘子也不是偶好相与,心里叫声罢了,磕头道:就依老太太,小妇人签卖身契就是。

柯老夫人一声冷笑:这话老身不爱听,什么就依我的意思,我可不想花费银钱买个毛贼。

简王氏马上磕头:小妇人委实活不下去了,情愿自买自身,以顾口食,绝不反悔。

柯老夫人沉脸不语,冷一下热一下刮着茶盏。

苏氏近前一步劝道:婆婆,我们乃是良善人家,她既哭得这般凄惨,婆婆就勉为其难,买了她吧。

柯老夫人叹口气,埋怨苏氏道:唉,你就会给我找麻烦,谁叫我老婆子心软呢?只是,我们这里识字人可不多,这卖身契?简小燕忙道:叫大爷写吧。

柯老夫人一声冷笑:老大?他做的好事,我留他一命也算母子情分了。

苏氏一声长叹,抬手抹抹眼角:妹妹不知道吧,老太太一来就把大爷堵住嘴巴,浑身打个稀烂,这会儿怕事动弹不得呢。

随即一摔帕子:唉,既是没人会写身契,不如去请地保过来,也好有个中人。

简小燕哪肯见地保,她现在生恐简王氏偷盗之罪成立,那可是牢狱之灾,忙着表白:婢子会写,婢子执笔罢。

苏氏忙令人准备笔墨纸砚,简小燕提笔写道:兹有简家庄人氏简王氏,因家计贫寒,无以为生,情愿卖身柯家为奴,终身不悔,卖身人,简王氏。

某年某月某日,简小燕亲书。

苏氏让她们两人在各自名号上摁下红指印,回头交给瑶枝奶公,柯家外管事贺老五:你去里正家报备一声。

柯老夫人见卖身契签下,这方道:嗯,老二家里,你就去张落张落,就在这里替你大哥整一席,把简姨娘身份公之于众,让乡邻们知道。

简小燕一愣:在这里?柯老夫人心里之撇嘴,难不成还要拜祖宗见宗亲?面上却不显:你害得秀雅落胎,我已经跟他们夫妻保证过,绝不让你入门,如今出尔反尔,我也难呐,反正你与老大住在这里,不如就在这里办,等过个一年半载,秀雅再有身孕,那时再回家宣布不迟,怎的,你不愿意?简小燕哪敢说个不字儿,只得点头称是。

柯老夫人果真让人替她装扮起来,并把一根银簪子插在简小燕头上。

一时酒菜上齐,却不见柯大爷,柯老夫人解释说,老爷子心中不高兴,不许柯大爷过来,叫简小燕暂时忍耐,晚上一准过来圆房。

却说简小燕升了姨娘,春兰秋菊还有柯老夫人随身婆子都来与她敬酒,几杯下肚,简小燕便头重脚轻,舌头打结眼发花了。

苏氏便假意儿一笑,敬上一杯酒:来来来,你既然做了大哥姨娘,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妯娌之间还要相互照应才是。

简小燕一口干了:好说。

苏氏又道:也是我们大伯有福气,竟然娶到你这样标志人儿,也是你真性情真心人,不爱富贵只凭心,与他有缘动了心,否则,他一个身无功名,不名一文之人,那有这等好事体,这也是他老实人自有福报。

简小燕忽然大笑:屁,什么真性情,我原是要做知县夫人,却被他玷污了身子,嗬嗬嗬……苏氏不定声色又灌她一杯酒,笑道:瞧你说的,你们不是两情相悦,这才珠胎暗结,执意生死同心么?简小燕啐道:呸,凭他也懂什么两情相悦?他不过贪图我的身子柔嫩,我也无好的去处,权且俯就,呃…….说话间,简小燕忽然张口狂吐,苏氏避之不及,沾光不少。

苏氏忍住恶臭,问道:既如此,你又何必执着,拼着母女卖身也要入门呢?简小燕忽然呵呵又一笑:呃……废话,不,不,不入门,我如何……简小燕说着竟然睡着了,苏氏只得在她脸上一掐,简小燕却一抹脸颊:哎哟,蚊子好咬人呢。

苏氏抓紧时间问道:不入门怎的呢?简小燕忽然又哭又笑:报仇啊,为我自己,也为…….这个女人哭着笑着又睡过去了。

苏氏踢一脚趴在地上简小燕,抬头看着内阁门道:她睡死了。

’门开处,依次走出柯老夫人,柯大爷,柯二爷。

柯老夫人柯二爷是满脸愤恨仇恨。

柯大爷却是失魂落魄,如丧考妣,喃喃自语:怎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

说着上前拉起简小燕推搡:你给我说清楚,你倒是真心嫁我,还是为了报仇?只可惜简小燕已经无意识。

柯老夫人一声令下:把你们大爷搀扶下去休息。

柯老大挣扎着问道:母亲,您,您预备如何处置?柯老夫人气得拿起拐杖劈头盖脸乱打乱抽: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难不成真要害死大家不成?老二,把他拖下去。

柯二爷也不敢违拗,只得上前帮着长随将柯老大架了下去。

苏氏一指地上简小燕道:婆婆?柯老夫人一招手,刘婆子将一碗浓浓的药汁捏着鼻子给简小燕灌将下去。

随即柯三爷的奶娘王婆子被招了进来,柯老夫人言道:记得你说过你有房表亲,三兄弟都是三十四岁了还没讨媳妇?王婆子道:是的,他家主要靠进林子养活人只有个老母,三个儿子,三条光棍,到请了我许多回,只是他家忒穷,我也无法,人倒是定好的人家。

柯老夫人道:你们两口子明天就将那个老货送过去,给谁做老婆都可,将卖身契也带上,与她们再签一份契约,你等着他们睡过了再回来复命,记住了,蒙着眼睛送去,告诉你家亲戚,先锁拿个三五年再说。

王婆子道:放心,我远亲住在太行山,除了老林就是峭壁,她若跑,不是饿死,就是喂豺狗。

柯老夫人道:你们今晚就动身,用麻布袋子装起来,人问就说买生猪。

回头又问苏氏:老货怎样了?苏氏道:喂了三日酥,应该会睡三日方醒。

柯老夫人拍拍王婆子道:你替我办好这件事情,回头就提你家老幺与春兰办喜事,婚后春兰依然在府里当差,你们一辈子都在柯家,柯家少不了你们吃穿用度。

王婆子既恨狐媚子,又与柯老夫人几十年的情分,一时胸脯子拍的山响去了。

柯老夫人又对苏氏言道:名儿叫老张假意送那丫头去镇上瞧病,到水陆码头找个人牙子,把小狐狸精卖了。

却说,这里婆媳正在商议,就听春兰在外言道:大爷,大爷,您别叫婢子坐蜡,老太太说了不见您。

就听啪啪两声耳刮子声音,随即柯大爷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识相的让开,否则,我打不死你。

春兰秋菊都是从小做农活出身,很有一把子力气,浑不似王氏那种浮肿轻飘妇人,再者二人是柯老夫人丫头,读书明理的柯大爷倒底不敢下死手,就有些碍手碍脚,反之春兰秋菊联手,对付柯大爷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老纨绔,就绰绰有余了。

尤其春兰挨了打,心里更加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拉秋菊,两人拦门而跪,将横墩墩身板子堵在门口:婢子是老太太丫头,只听老太太,大爷打死婢子,婢子也不能让。

只把柯大爷起个仰倒,却也无可奈何。

苏氏道:大伯那里已经闹起来,婆婆,这该如何是好?柯老夫人怒道:先叫老二把它看住了,实在不行就锁起来再,等一个月再放他。

苏氏皱眉道:婆婆,这般强硬,估计不妥,不如……婆媳一阵嘀咕,半晌,柯老夫人方道:春兰,让你大爷进来。

柯大爷进门就跪下了:求母亲放过她母女吧,她们的确做的过了,儿子保证,她们绝不会乱说,求母亲发慈悲吧。

柯老夫人一杯茶水全部泼在大爷身上: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的糊涂东西,为了心术不正,不相干的女人,竟然下跪求饶,你知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竟然为了蛇蝎荡|妇下跪,你书都白读了,你狗长几十岁呀,气死我了。

柯二爷这时方才追随而来,拉劝柯大爷。

柯老夫人便指着柯二爷骂将起来:你山大个子,连个人看不住,养你有什么用啊?柯二爷满脸委屈,低头维诺道:儿子内急如厕,又见大哥熟睡,这才,唉,谁知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这般闹法呢。

柯老夫人闭目之落泪,挥手道:罢了,你们下去。

柯大爷看着地上摊着简小燕,心里只抽疼,磕头祈求道:母亲大人,地上湿气太重,儿子带她下去梳洗梳洗可好。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可是柯大爷这般维护简小燕还是让柯老夫人一时气得浑身颤抖:你,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挑选。

柯大爷却磕头道:母亲息怒,儿子明儿再来宁听母亲教诲。

柯老夫人差点晕厥:你给滚,只当我没生你,没养你!却说柯老夫人怒气冲冲起身,带着柯老爷子柯二爷夫妻出了农庄,却在一里之外停住了。

柯二爷夫妻奉命折回农庄,及至夜半,柯大爷搂着简小燕睡熟,柯二爷迷香帕子捂住柯大爷口鼻,侯他睡死,将简小燕装入麻布袋子,一丝不闻扛出了农庄。

却说苏氏第一次办这事儿,上了车只觉得心里不踏实,用娟子按按嘴角:婆婆,这样成么?媳妇心里直打鼓呢。

柯老夫人怒道:怎的?不忍心了?那你说如何?任由她在家里搅扰,害死我们大家?苏氏忙着低头表白:婆婆教训的是,媳妇考虑不周,我明个就去。

且说柯老夫人一行人带着昏睡的简小燕回到柯家。

是夜,苏氏左思想不对,右想不安,心里直骂王氏毒妇,招了这两个祸害回来,倒叫自己弄脏了手。

谁知一想到王氏,苏氏顿时心生一计,笑眯眯睡去,一夜无话。

翌日早起,苏氏告知婆婆柯老夫人:叫人牙子上门行迹太大,大哥定会听到风声,还是媳妇装作去镇上办事,悄悄在镇上把她处理了。

柯老夫人点头:如此甚好,唉,幸亏还有你这个堪用的。

其实,苏氏并未直奔朱仙镇,她出了门就拐去青莲庵王氏念经修行之所。

却说王氏一见苏氏当即没有好气,手里狠命敲着木鱼,嘴里也不知咒些什么。

苏氏一笑道:我知道大嫂不想见我,唉,其实我也不想来,可是婆婆有令,我不得不来一趟,大嫂,说起来我也为你不值,你再有错,毕竟诞下儿子一女,谁知,被简小燕还成这般。

王氏冷笑道:哼哼,知道你搭上了商贾女,如今水涨船高,得起来了,我不稀罕!你也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有话就说,无话请便,不要耽搁我念经积福。

苏氏笑道:大嫂何必这般,你细想想,我何曾害过你?大嫂有今天,完全是你自己作兴之故。

罢了,说正事吧,我今日来此,是要通知你,三日后,柯家将要正式告知乡邻亲友,大伯正是娶简小燕为二房,因你毕竟是大房正室,大房纳妾很该知会大嫂一声,这方才来了,既然大嫂不愿意见我,我这就告辞了。

王氏闻言心头如遭重锤,眼前一黑,心里升起一股执拗:简小燕孤老命,决不能让她祸害自己儿孙,决不能让简小燕得逞。

心随念想,急忙抢步上前拉着苏氏:他二婶,你别生我气,我也是一个人闷得久了,心情苦闷,并非有意,我们十几年妯娌,你好歹体谅嫂子一回。

随行刘婆子忙着拿袖子扫了扫凳子,请苏氏坐下。

王氏屏退两个看守婆子,详细询问简小燕之事。

苏氏一声叹:唉,简小燕实在太厉害了,大嫂你是不知道,她上次压根就没怀孕,却骗的大伯对你又打又骂,发配到这里,秀雅也失了孩子。

最可怜秀雅夫妻,这都养了大半年了,也没个动静,唉,这个害人精实在太有手段,这不,竟然哄骗的老太太也松了口,要纳扫帚星进门了。

随即掏出身上简小燕卖身契晃荡着:婆婆还让我派人撤回简小燕注册奴婢的申请,要将卖身契销毁呢。

王氏接手,果然是简小燕卖身契,心头怒火一拱一拱的,憋得难受之极,却硬是挤出个笑脸儿:难不成婆婆是让我回去主持纳妾?苏氏笑了笑,她原本要说:这原是该当,只是婆婆大伯知道大嫂身子虚弱,又要为祖宗祈福,所以决定还是不攀扯大嫂为好,以免打扰大嫂清休。

可是说出来却成了:婆婆倒是这样说过,只是简小燕不愿意,大伯便推辞了。

王氏闻之,胸脯子拉风箱一般扯呼起来,心里把狗男女,王八蛋轮换着骂了几十声,也便信实了苏氏之话:狗男女是躲避自己惟恐不及呢,岂会让自己回去破坏气氛。

王氏怒火中烧,双目赤红,咬牙恨道:那个贱,简小燕现在何处?念在我们与她姐妹一场,我想亲眼看看她穿新衣是个什么模样,二婶能帮我达成心意么?苏氏一声哀叹:这倒不难,她身子不舒服,婆婆倒叫我带她去看大夫,说实话,我真是憋屈,倒叫我一个正经当家太太陪伴这个狐狸精医病,婆婆这心偏的,我真是没话好说,唉,不说了。

王氏眼睛一亮:医病?苏氏道:是呀,她昨个高兴,跟大伯喝了几杯,就晕厥了,婆婆紧张不行,非逼着我带她去朱仙镇瞧瞧去,这不,唉,我也是心里憋屈,才来跟大嫂说说,错不过我们是妯娌,谁知道这事儿明儿或不会落到我头上呢。

王氏马上接口道:她就在山下车中?二婶,你安心跟这儿坐一刻,喝口茶,我去瞧一瞧就来,你等我回来,我们好生聊聊啊。

苏氏见她上套,心里喜气忙起身:这不行,我跟大嫂一起吧,婆婆可把人交给我了,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王氏却抢先一步出了门,乘人不备反锁了门房,抬脚就往山下飞跑。

却说山下车上除了昏睡的简小燕,跟车婆子是瑶枝奶娘,车夫就是瑶枝奶公。

这等私密之事,苏氏不敢用别人。

却说王氏下得山来,一把掀开瑶枝奶娘周氏,揭开车帘子,就见简小燕柔若无骨身姿,恨不得立时把她捶死方好。

可是想起上次娘家嫂子之话,顿时忍下了,对二人言道:我与表妹说几句心里话,你们离得远些,别打扰。

她二人原本得了苏氏提点,叫不要违拗,因为依言退开几步站定。

王氏见他们中计,心头暗喜,趁着二人不防备,狠狠摔了几马鞭,那马吃疼,腾云驾雾一般飞跑了。

周氏夫妻不妨头,吓得大声喊叫起来,却见苏氏眼笑盈盈下了山来。

挥挥手,后面来了匹骡马车,赶跟车的正是老张头。

苏氏言道:跟着她们,看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我在青莲庵品茶,等一切落定,你们再来寻我。

却说他三人一路追踪,就见王氏一路打马死跑,很快就到了她娘家哥哥王典吏家里。

三人藏了车架,隐在路边竹林,约莫二刻钟,就见她嫂子一起出来,二人一起上车往朱仙镇水陆码头而来,随即将简小燕卖给一位三十多岁汉子,那汉子将简小燕放在一艘破船上,解了绳索,那船儿顺流而下,转眼消失的不见踪影。

痴情大爷王氏对王家人倒也很有情义,返身送她嫂子回家去了。

周氏三人也回头到了青莲庵,如此这般一番回禀。

苏氏闻言嘴角翘了又翘,极力忍住方没笑出来,眼里明亮却遮不住。

挥手打发了老张头下山而去,留下周氏夫妻,坐等王氏归来。

周氏有些担心道:二奶奶,她倘不回来,如何是好?老太太那里可是不好交代。

苏氏笑得笃定: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独霸柯家,现在除去了心头大患,如何不回,放心吧。

却说王氏也颇有毒气,回得山来,见了周氏夫妻,知道抵赖不过,索性不等苏氏动问,便咯咯笑起来:二婶回去告诉婆婆,取消三日后婚礼,简小燕那个贱货,三日后要在别处拜堂了。

苏氏假意儿惊诧:什么,这可怎么得了,不行,你自己回去跟婆婆言讲,这话我是不敢说。

王氏想到柯大爷上次待自己狠毒手段,不寒而栗,因道:青莲庵是婆婆送我来,且不会私自回去,你回去告诉婆婆,就说我是为柯家除害,我没错,请她好歹看在瑶玉为儿兄妹体谅体谅。

苏氏故作无奈:大嫂这回可害死我了,唉,罢了,拿来!王氏一愣:什么?苏氏哂笑:身价银子,我总要有所凭据,才好在婆婆面前回话呀,你可别骗我说白给人了,这话我且不信。

要说简小燕卖相不错,买家又不知道她没了生育,王氏姑嫂只说是丈夫宠妾,败坏家事,故而主母要卖,又说原是二百两银子所买,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恁把破鞋简小燕夸成一枝花,哄骗人牙子给了两个银元宝,她姑嫂一人得一个。

只是进洞的老鼠难拔出,要突出五十两银子,不如要了王氏命,忍住肉疼,自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苏氏:拿去!苏氏接银在手,不由讶然:三两银子?一头猪也不止这些呢?王氏咬牙一声啐:她一只破鞋,有时不生蛋的鸡,原是一个铜板买得,卖一钱银子已然赚了,今有三两,还嫌少?苏氏心知不止这些,且也没心思跟她争辩,她原也觉着这银子肮脏咬手,眼下正好,遂收了银钱,不免嘱咐一番:这话你自己好歹瞒着些,我回去就说她自家跑了,再不能传到大伯耳里,那可要出人命了。

王氏除了祸害报了仇又得了银子,哪有不依,自是满口应承。

苏氏回头上路,肃整了面容,对周夫妻老张头一番叮嘱:此事切勿泄露,合该烂在肚里。

三人满口答应。

苏氏便把三两银子,一人撒了一两:大家幸苦了,买口酒水喝去。

三人自此对苏氏更加恭维,且那简小燕在众人眼里实在恶人贱人,不值得同情。

苏氏傍晚时分归家,径直到了怡安堂,告诉柯老夫人道:媳妇无用,只觉得这种银子咬手用不得,只把简小燕卖了三两银子身价,当即分给周嫂子三人了。

还请婆婆责罚。

柯老夫人呆一呆,叹气道:嗯,如此也好。

婆媳正在议论,留守的婆子来报:老太太,大爷又回来了,死活要见老太太。

柯老夫人不免咬牙只恨:叫他滚,就说我没这个儿子,叫他跟简小燕她们三口好好过日子罢。

老太太话音落地,柯大爷硬性闯了进来:母亲,您把她们母女如何了?求您放过她们罢。

苏氏见了柯大爷嘴脸,只觉得恶心,忙着抽身走了。

柯老夫人自有一番气势,豁然起身,指着柯大爷鼻子一通呵斥:哼,你倒来问我,我们昨天走时,你们不是好好一起么,怎么?今日合伙子套好招数来蒙我了?说说,这次是想银子来,还是想名分?你回去告诉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就说,让她们去告,我是人不要,钱也没有。

柯大爷被柯老夫人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说得糊涂了,瞪着赤红眼睛:母亲大人?您真没见过她们?柯老夫人随手抓个靠垫子就扔过去了:你这个畜生,竟然为了外人怀疑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你的娘亲。

恰在这里母子要动全武行,柯二爷气急败坏而来,磕头哭诉兼认罪:母亲大人,大事不好了,昨儿我们只顾着吵嚷,爹爹所收二百两租息竟然被人换成了小石子啊,哎哟,这可怎么好哟。

柯老夫人唬得起身:这还了得,定是简家母女所盗,速速报告地保里正大人,让他们帮着捉拿贱人,老二,你这就起身去祥符县衙,叫你三弟发下海捕文书,捉拿贱贼母女。

柯大爷顿时懵了,拿不准了,难道他母女果然携款私逃了?眼见柯二爷转身要走,他这才发了急,噗通跪地磕头:母亲大人,您饶了她们罢,只当积德放生,让她们去吧。

柯老夫人却道:不行,来人,定要捉拿贱人回来。

那柯老大便疯了一般往外奔跑,要寻简小燕回来质对。

柯老夫人这次也发了狠,让人把大爷搀拖下去,把门锁起,只留猫眼递饭菜,扬言大爷几时想通,几时放出来。

柯二爷絮絮叨叨只讲了半个时辰,已经口干舌燥,抱着茶罐子猛灌,抹抹嘴巴道:哦,你们二嫂特特叮嘱我,她假手王氏之事切勿泄漏,母亲大人知道……柯三爷只觉得压在心头石头去了。

他只要不出事累及自己名声就好,混没听见柯二爷叮嘱。

方氏见柯三爷不理,只得接口应道:这个自然,不过,那简小燕不会杀回来吗?她可是才貌双全,能说会道,说不得巴上主家做了大,一日反水,打将回来。

柯二爷道:这绝不会,想这般女子一般都会卖到南地去,她身在奴籍绝不敢逃,她想得宠也绝不可能了。

方氏皱眉:哦?柯二爷尴尬一笑:母亲大人绝了她的生育,她又哑了嗓子。

方氏闻言兀自惊心,想起她想坏自己家事又觉解恨,念声佛道:唉,这也是她们姐妹缘法,纵杀回来,也不跟我们想干了。

一时重整酒菜,柯二柯三兄弟们推杯换盏喝将起来。

方氏回房去吩咐秋云冬云打点了两份厚礼,隔日让柯二爷带回柯家村。

方氏就此安了心,一心相夫教子。

瑶草心头默默掂量眼下情势,前生掌握自己命脉,最有杀伤力的简小燕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王氏瑶玉这两个,眼下已经吃瘪。

似乎形势大好。

不过俗话说的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得那一日就卷土重来了,且要好生提防。

却说方氏自来到祥符县,特意请了位衙役亲眷帮着打理后衙花草,确保一年四季都有花卉欣赏,既有利于身心健康,又可以借赏景行联谊之事。

转眼金秋九月,祥符县衙菊花怒放,汴京瑶草姥姥使人送了几大篓子小碗大的螃蟹来,光是柯家几口怕是一月也吃不完。

方氏遂决定九月初八在后衙为举行赏秋螃蟹宴。

邀请对象就是瑶草闺学学友及其家中姐妹母亲。

方氏与罗京娘楠枝婶子商议决定,届时由闺学姐妹们各自展现才艺,让慈亲们欣赏一下这大半年所学。

对此,罗京娘欣然允诺,楠枝婶子自是没有话说。

罗京娘能够在汴京名声鹊起,靠的就是大家夫人口口相传,反之,罗京娘的才艺也惠及这些跟着她学习弟子被人高看一眼。

二者相辅相成,不可缺一。

宴会下半晌开始,亲友们喝着酒赏着花,相互说着官场,京里,或是个大宅门的新鲜事儿,总之互通有无。

瑶草一班闺学姐妹们写了字儿,画了画儿,由罗京娘评判出优劣,再让给位亲友传阅。

当然压轴戏就是各位女学子演绎琴艺了。

无论是有底子的崔雅兰,还是没有根基的瑶草玉兰心兰辈,都被亲友肯定了或大或小进步,当然无论琴棋书画,最终都要分出胜负来。

崔雅兰琴艺胜出,瑶草书画胜出,玉兰双面刺绣胜出。

其余诸位闺秀虽未特别出色,罗京娘都做出了中肯评价,且得到亲友赞同。

个个夸赞,罗京娘不愧闺阁名师。

最后,崔雅兰操琴,罗京娘舞剑,瑶草则担任现场画工,将一琴一剑师生俩录入画里。

师生三人联袂表演才艺,将宴会氛围推至□,也为了赏秋言宴画下完美一笔。

一时间,三人名声不胫而走,很长一段时间成了祥符县内院夫人小姐们的谈论话题。

瑶草占了学姐师傅光彩,博得小小才名。

这年十月十三这日夜晚,瑶草悄悄开了后花园角门,到了河边,替自己主仆三人放了三盏匿名荷花灯。

悄悄祷告一番,希望不被人记起三抹冤魂得到慰藉。

瑶草偷溜回院时总觉后面有人跟踪,紧走几步,忽然将身子一晃隐入河畔树后。

就见后面一人仓惶而至,左右环顾,瑶草定睛细看,原来是赵栖梧。

便直戳戳走了出来:你是找我嘛?赵栖梧吓得后退几步,结结巴巴:不,非也。

瑶草逼近一步:你为何跟着我?赵栖梧忙着躬身作揖:小姐勿恼,并非有意跟踪,小生夜归,看见小姐单身而来,心中担忧,是以暗中护卫,绝无他意。

护卫?瑶草心头哂笑,不知谁护卫谁呢?眼见赵栖梧翩翩而立,见左右无人,忽而起个玩心,心随意动,飘悠悠一个旋转转至赵栖梧身后,伸手摘了赵栖梧头上挽发丝带,旋即返身进了院门,却把丝带随手这跟竹枝挑挂门扉。

赵栖梧只觉得头上一动,慌忙抬手护卫,头发已经散了,再抬头,就见自己发带挂在门扉,随着夜风飘飘欲飞。

赵栖梧未料瑶草有此手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小丫头捉弄,直觉好玩,忽而咧嘴一笑,走至门扉取了发带,却对着院门躬身一礼:谢小姐手下留情,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挽了头发自去了。

却说瑶草隐在墙头藤萝处,偷窥那赵栖梧,却见他被自己捉弄,倒不急不恼,反给自己行礼赔情,直觉此人憨态可掬,不由扑哧一笑。

引得守门瞭哨青果好奇张望:小姐,有什么好玩么?谁在外面?瑶草忙正了脸色在青果头上一敲:哪里有人,休得胡言,回去。

这本是瑶草一时玩心,按下不表了。

转眼就是腊月,年节又至,腊月初八,罗京娘停了闺学,返乡祭祖。

瑶草母女又开始新一轮年节往来忙碌。

这一日腊月初十,柯二爷又至,瑶草登时心中一凛,无他,只因二伯父每来,必有祸事发生。

果然,柯二爷告之,柯大爷忽然销声匿迹,不知所终。

柯三爷惊诧莫名之时,方氏母女正在观瞧苏氏来信。

原来,柯大爷被柯老夫人关了几月,逐渐平静,冬月底,忽然传言柯老夫人,说是想通了。

也因为要过年了,柯老夫人心里高兴,将之放出,让他帮着柯二爷处理些田亩之事,毕竟柯老爷子年迈,这些事情原是柯大爷做惯的。

熟料,腊月初一放出,腊八,柯大爷乘着与柯二爷到朱仙镇收取米铺尾款顺便置办年货之机,失了踪迹。

顺带骗走了米铺尾款二百两,这可是柯家秋季所产米粮一半收成,过年的指望。

柯二爷当即慌了,请人在朱仙镇大肆寻找,毫无踪迹。

不得已回家告之柯老夫人。

柯老夫人马上意识到家中有人走漏风声,随即严加盘查,最后还是瑶玉奶娘说漏了嘴,追查到瑶玉头上。

你道为何?原来瑶玉憎恨苏氏母女逐渐在柯家得势,赶走简小燕之后,苏氏乘机把嫁祸所用一对宝石簪花借了回去,说是瑶枝心情不好,请求柯老夫人把这一对宝石簪花借给瑶枝把玩,以便瑶枝心情愉快,迅速康复。

红宝原是瑶枝之物,柯老夫人无奈,只得依从,这就犯着了瑶玉,觉得柯老夫人出尔反尔,不宠她了。

她偶尔偷听了苏氏与柯老夫人对话,得知苏氏处理简小燕之事,自以为得计,便想借刀杀人。

她利用十月初一,举家扫墓之机,将这话告之自己父亲柯大爷:简小燕并非私自逃走,而是被苏氏偷偷卖了。

柯大爷一听,犹如焦雷轰顶,随后冷静,用了一月时间装乖巧,哄骗柯老夫人将之放出。

柯大爷寻个机会,拿把菜刀去威胁苏氏,勒逼她告诉简小燕下落。

苏氏很爽快告之:要知端的,青莲庵去问大嫂。

柯大爷不相信:王氏?她已经禁足一年了,你休要糊弄人。

苏氏笑道:禁足?杨秀雅的孩子,简小燕的孩子,那一个不是她禁足做的事情?柯大爷将菜刀在苏氏脖子上抵得紧些: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到农庄去劫人。

苏氏淡然一笑:好吧,我就告诉你吧,我承认,是我把简小燕交给大嫂,我的意思也只是想把简小燕藏在庵堂,让她与大伯隔绝,免得为祸全家而已,哼,至于其他,大伯自去问大嫂便是。

柯大爷怒道:她只是个弱女子,你为何要赶尽杀绝?苏氏怕他激动错手,慢慢笑着说着:她好好在庵里,大伯想她,接回来就是。

被忽视的瑶枝抖抖索索抓了个小杌子,狠命砸在柯大爷头上。

柯大爷吃疼,松了手,苏氏迅速夺了菜刀,指着柯大爷狠狠啐一口:我呸,赶尽杀绝?到底谁赶尽杀绝啊?好你个长子嫡孙,竟然联合外人给自己父亲设美人计,我呸,你也找个好点的,竟然找简小燕母亲,哈哈哈,父子母女一起淫|乐,也亏得你读圣贤书,我都替你脸红,这是人吗?这事儿传出去柯家满门谁有个好?你难道为了淫|娃荡|妇连父母子嗣也不要了,你难道是殷纣王托生啊?不家破人亡不甘心是不是?柯大爷被骂,虽然满面羞愧,却死不悔改,只是追问:你倒底将她买到何处?苏氏言道:我再说一句,我并未卖她,一问大嫂便知。

之后,就一切顺理成章了,柯大爷悄悄上了青莲庵,迷倒了两个婆子,将王氏拖到林子里打个臭死,并威胁要将她困在树上饿死冻死,王氏为了活命,交代了人牙子名号。

苏氏告之方氏,她是有意对柯老夫人隐瞒了柯大爷知道真像这一消息,不叫柯老夫人有所防备,故意放任柯大爷,目的就是要让柯大爷去浪迹江湖寻找简小燕,最好死在外面不用回家,也免得祸害满门。

苏氏说,她已经受够了大房,柯大爷就是柯家祸头子,大房没了他在柯老夫人面前戳着,就什么也不是,柯大爷失去踪迹,柯老夫人就再不会肆意偏向大房,柯家才能真正安宁。

柯老夫人并不知道柯大爷威胁过苏氏,她对瑶玉说是了非,泄露消息,失望之极。

为着瑶玉云英未嫁,也为着柯老夫人宠爱了十几年,倒底不忍下死手。

搁在眼前又闹心,前几天借口王氏病重,将她送至青莲庵,母女一起抄经去了。

柯老夫人也有信笺给柯三爷,叫柯三爷春节用回乡,设法寻找柯大爷要紧。

方氏陪着柯三爷兄弟生生长叹,满脸戚容。

瑶草闻听不用返乡,心头大喜,又怕柯三爷察觉,借口追问了瑶枝病情,掩藏心头喜悦。

熟料二爷却说,瑶枝虽然恢复很好,只是她心里有阴影,似乎不大敢走路了,生恐不小心折了腿,云逸大夫也说瑶枝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却说柯三爷心里对大哥诺大年纪,这般冲动,不顾脸面,很是不屑,却因母命难为,只得张罗起来,即日写下了无数信笺,画了大兄图影,派遣衙役送往各州县同门同年处,请求代为寻找大兄。

只可惜,到了腊月二十四落衙封印之时,依然无有柯大爷消息。

柯三爷一番详查,问清柯大爷在朱仙镇失踪,怀疑他是不是去了大名府,腊月二十五,将方氏娘儿们四人送到汴京依附岳家,让楠枝夫妻将柯家有带回了柯家村。

他自己带着四名随从与柯二爷北上去了大名府搜寻不提。

--------------------------------------------------------------------------------展望未来回头却说瑶草,随着母亲弟弟到外祖家,外祖全家喜之不尽。

瑶草母女被安置在兰苑居住。

反吃穿住行,事无巨细,几位舅母都一力包办,外祖母带着几位舅母表姐妹,亲自送瑶草娘们四个送到居所。

叮嘱瑶草母亲,有事只管开口,只当自己家里。

此后,方家聚集地改在兰苑居,这里时不时笑语盈盈,夜半不散。

总算可以轻松过节,不理柯家村那些烂人烂事,瑶草甚是欢喜。

却说方家惯例,老爷子带着儿孙们在外拼搏挣银钱,老太太带着媳妇在家经营大本营。

老太太已经甩手许多年了,家务只要考三房媳妇主理,大房二房舅母主持内务,三房舅母为主与各房官商太太结交往来。

今年方氏母女留京,正好与方三夫人姑嫂联袂出马,双剑合璧,日日忙着与相关诰命夫人斡旋,三舅母为的三舅父正式成为翰林编修,方氏力争让柯三爷连任京县县令。

要说方家今年真是喜事连连,大表姐楠君腊月初三产下一八斤重白胖儿子,稳固了在婆家当家大奶奶地位。

二表嫂也有了七月身孕,挺胸大肚子,据说已经号准了脉,是男胎无疑。

这可是重孙子,方老夫人心中喜悦可想而知。

最是高兴大表嫂,自产下长女,多年不开怀,如今刚刚诊出了二月身孕。

虽是男女不明,方老夫人确是整天乐呵呵,言说先开花后结果,大嫂已经生了女儿,这胎必是儿子。

大表嫂二表嫂相继怀孕,需要休养,大舅母二舅母便缺少了两名得力干将,薇君莲君被奉命顶缺,不甘不愿跟着两位舅母学习操持家务。

因薇君十四,莲君十二,两人早定了婆家,嫁人不过转眼事情。

之前老太太娇惯孙女儿,两人只管读书刺绣纵情花草,这回让两位舅母逮住机会,趁机日日拘着她俩,恨不得一下子将将所有管家本事塞到她们脑子里,可怜她两个被指使团团直转,不得丝毫空闲。

方家男人只管外事,表兄们都属于赋闲一类,尽管舅母表姐们忙的□乏术,他们依旧鲜衣怒马,日日出门,呼朋引伴,高谈阔论,踏雪品茗。

方家五少方英勋,今年也忙碌得日日不见影子,他倒没出门交友,只因年满十三,他父方三爷令他年后参加童生试,只有过了童生试,才能够进入白鹿书院学习,所以,三舅父时时警惕他,使他不得片刻悠闲。

如今天天在老太太面前承欢者,就只有瑶草与柯家栋梁以及大表嫂五岁的女儿了。

表兄们也有邀请瑶草改扮出行,只是今年缺了薇君莲君撺掇,瑶草本不是那种好招摇性子,便有些兴趣缺缺,又害怕遇到不能摆平之人事,所以,瑶草婉拒了表兄们好意,选择留任家里,自动承担了照顾柯家栋梁责任,以便母亲安心办事。

却说瑶草日日在外婆面前说笑承欢。

偶尔听外婆说百衲衣可以消灾避祸,瑶草多有空闲,便起意亲手缝制百衲衣作为一双兄弟生辰贺礼。

遂在方府各房舅母、表嫂、表姐房里大量搜罗边角布料,日夜赶工刺绣,希望在年前赶制两件百纳小棉袄,以期栋梁兄弟百病消除,健康成长。

期间,清明谷雨来给瑶草请安,她两个已经做了母亲了,谷雨得了儿子,清明得了女儿,都是才刚出月,瑶草摸着她们软软小手,心头甚是。

谷雨清明言语之间十分念及旧情,回忆起许多之前主仆一起温馨之事,其中不乏大家一起唬弄老妇人,埋汰瑶玉之事,瑶草笑了一场,心情大好。

晚间悄悄跟母亲提起谷雨两人来访,方氏倒笑了:嗯,开年秋云冬云要成婚了,她们夫家小有薄产,婚后要做少奶奶了,我跟前要升两个大丫头,要填补几个小丫头,你与栋梁们也要再添几个丫头使唤。

清明谷雨家里都有姐妹侄女,估计是来求这个。

瑶草笑道:栋梁要丫头做什么,等他们三五岁了配个小厮书童就是了,我有青果青叶也够了,我自己有手有脚,勿需多人伺候。

方氏抚抚瑶草额前刘海一笑:栋梁两个跟前也要各配一名小丫头,帮着奶娘打杂学针线,你的房里去年添补那两个针线丫头,学了一年混没长进,又是没嘴的,不堪大用。

我已经打算好了,开年叫你外婆替你挑两个机灵点的针线好的家生子儿,将来看着好就提成贴身丫头,她们祖祖辈辈在方家做事,也好拿捏。

再买八个小丫头跟着陈妈妈打杂调|教,慢慢看着。

青果青叶两个到能干贴心,毕竟岁数大了,今年都十四了,过个一二年都要配人,到时候只能当成陪房媳妇,你心腹丫头还要从新挑选,这些事情都要早作打算才是,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瑶草知道这就说得远了,脸儿一红:还早呢,慢慢再说不迟。

一时添置着许多人手,可是一大笔开支,娘别忘了,您将来要讨两房媳妇呢。

瑶草心里默算,一个大丫头一两银子,陈妈妈李妈妈楠枝婶子都是二两银子,还有罗京娘十五两,加上父亲长随,柯家有书童小厮,还有花工厨师婆子洒扫丫头婆子,这可是老大一笔开支,父亲柯三爷只有十五贯(相当于十五两)俸禄,加上其他不可说收入也不过每月五六十两贯银钱,还不够这些下人开支,更别说一大家子吃香喝辣,上官同僚斡旋了。

方氏咯咯一笑:不碍的。

且女儿本该娇养些,之前有瑶玉瑶枝比着,娘不好太特别,左不过你那时也小无关紧,如今你一年大似一年,在不能潦草马虎。

就娘从前也是大小丫头七八个呢,何况我儿错不过是官家千金,该有的排场体面不能简略,不然将来出去,倒叫人瞧不起。

银钱之事不用担心,你爹爹每月也有四五十两入息,所缺不多,你别忘了,外公每年有花红给娘啊,家里还有几家铺子入息,别说你们姐弟三人,再添几个,娘也不愁。

的却,就像外祖家薇君莲君们房里,除了粗使洒扫丫头婆子,每个房里都有贴身丫、针线丫头、小丫头共计八名,几位舅母以及老太太跟前就更多了。

母亲说得对,自己今生再不是孤苦伶仃的孤女,要想很好的生活就得融入上楼社会,就得习惯这些排场,哪怕是虚假的门面,也得撑着,端着。

瑶草至此也无甚话反驳,只是依了母亲笑微微:女儿也不懂这些,娘亲说好就是了。

方氏笑盈盈道:这就对咯,虽说人不过需要一席之地就可容身,可是人们已经习惯广夏千间,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瑶草点点头:女儿一切都听娘亲。

母女说这话,方氏慢慢告诉瑶草,柯三爷官升六品正堂留任祥符县若无大的意外,基本已经定了。

舅舅升任翰林检讨也差不离了。

瑶草闻听舅舅升官倒笑了:这要恭喜舅舅了,离文渊阁又近了一步。

方氏忽然皱眉瞧着女儿:怎么?你爹爹不值得恭喜。

说实话,瑶草倒真对父亲高升兴致不大,因看着母亲笑一笑:倒不是,不过,我希望舅舅升的快些,这样三舅舅就可以镇着爹爹,叫他不敢学大伯父。

瑶草还真不希望父亲高升的太快。

无他,只因柯三爷这人有前科,差点倒在简小燕裙下,他若手里余钱多了,并非什么好事情。

方氏闻言笑着一刮瑶草鼻子:古灵精怪,你爹爹不会。

想着母亲前生那样火爆的脾气,宁愿一死,也不与人共事一夫,虽说今生很多事情都有改变,可是瑶草记得,父亲六年后回京任职,曾经有上官同僚送过美貌姬妾,下属的可以打发,上官所赠可还是烫手,弄不好就会交恶上司。

瑶草有点惶恐,不知母亲今生能否讲究想得开些,因试探道:三舅母那日与外婆说笑,说如今达官显贵之间竟然时兴送美女,就跟那个典吏夫人们一样呢,娘亲,爹爹他日做了大官,会不会?方氏闻言皱一皱眉,忽又笑了:到时候再说呗,大不了学你宋家干舅母,把她们集中一个院子养着,练习歌舞,等招待客人之时,也不用外面去请歌姬。

瑶草闻言,仔细看着母亲脸色,似乎不想说笑,难道人一旦有了依靠果真就想的开了,看来真要感谢栋梁兄弟了,他们使得母亲腰杆硬了,底气足了。

一丝微笑慢慢在瑶草嘴角绽开,看了今后就算父亲有什么不轨,母亲也不会一怒撒手了,因搂着方式胳膊笑道:这个法子妙!方氏忽然叹口气:唉,也不知你爹爹年前能否赶回来,你大爷……提起大爷,瑶草忽然想起瑶玉母女,因道:娘啊,我们既然出来了,因何不干脆与大伯二伯家分家散了,免得他们老出状况拖累爹爹。

方氏苦笑:嗯,我何尝不想这样,你二伯母也想分呢,只是律有教令,百善孝为先,父母在,儿孙不得不得攒私房要求分家,前朝犯此律条要出三年徒刑,我朝虽然无此严令,若父母健在,子女要求分家,就被被人构陷,你爹爹连做官的资格也没有了。

所以,就算我们再厌恶你大伯父大伯母,只要你祖父祖母健在也不能提说分家,就是祖父祖母提说分家,你父亲三兄弟都会被冠上不孝之名,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忍耐,否则,你爹爹为何寒冬腊月出门漂泊。

瑶草顿时泄气:也就是说,我们这一辈子都难摆脱大房压榨纠缠了?方氏笑道:还好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应该没空纠缠我们了。

瑶草悄悄问道:娘亲,您说祖母会不会因为大伯父离家出走,而带着瑶玉来投奔我们?方氏笑着摇头:这且不会,方家祖坟在柯家村,你祖父祖母若无故离乡,断了祖宗香火,就是不孝,会被人戳脊梁骨。

瑶草稍稍安心:这就好。

方氏又道:倘你祖母硬要带着瑶玉来探亲玩耍一年半载,我们也不得拒绝。

否则会被人说成不孝。

瑶草顿时沮丧:啊?方氏失笑道:她就来了,你怕什么?你是正牌小姐,我是当家太太,就是衙门一只蚂蚁也只会偏向你,她断不会翻起浪来。

瑶草闻言眼神凛一凛,是啊,曾经祥符县衙,除了青果青叶,真是连蚂蚁也偏向简小燕瑶玉呢。

一时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如今的自己真的是不怕什么了。

祖母瑶玉都不能伤害自己了,不说父亲日渐喜欢自己,母亲健在,就是外祖家出手,也能把她们的黑爪撅断了。

瑶草心神一安,顿时神思迷蒙,却依旧听着母亲亲切絮絮叨叨,偶尔点一点头儿,往母亲身边依偎紧些,在沉入梦乡之时,瑶草似乎感觉前生的自己高在云端,远远瞧着今世自己微笑:好好珍惜母亲弟弟带给来福气。

瑶草紧赶慢赶,终于在三十除夕之前赶起了两件百纳小夹袄,今年栋梁兄弟很得意,除夕子时一过,梦想中的栋梁被奶娘穿戴一新,捏着鼻子摇醒了接受大家祝贺生辰。

外祖外婆各位舅母舅父表兄表嫂表姐妹都有表礼,什么金锁、玉佩,冻石拜见,白玉山子,都是成对的送。

另有外祖外婆专门浇铸吉祥如意、五子登科,状元及第,赤金元宝,以及各色锦缎尺头,堆积成山。

俱是又喜庆又值钱的东西。

方氏带着栋梁圈圈作揖,栋梁按着母亲教导呵呵笑曰:谢谢外祖外婆、舅舅舅母、哥哥姐姐嫂嫂赏赐,栋梁讨媳妇有本钱啰。

逗得老外婆呵呵直乐,搂着两个善财童子亲不够。

却说,瑶草今年收入也颇丰厚,装着金锞子银锞子荷包就得了十几个,青果青叶两个丫头一清点,唧唧直乐:小姐,发财了,竟然价值二三百多银子呢。

加上前些年的,小姐,您有千两银子私房钱了。

可以买一百亩土地,开间大铺子了,不得了,小姐,您是大富翁了。

瑶草讶然:真的?你们没算错?当然真的,为主这三年攒的,大都是外婆家得的呢,嘻嘻嘻嘻。

瑶草见他们高兴,捡起两个红荷包分别装了四个小金锞子递给青果青叶:你们跟着我辛苦了,赏给你们。

青果青叶接在手里喜出望外:小姐,这可值四十两银子啊,真的给婢子们?瑶草笑着点头: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果青叶喜滋滋磕头:谢谢小姐。

青叶张大嘴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小姐,明年还有啊?瑶草噗哧一笑,再次点头瑶草这些年一心想斗简小燕,斗瑶玉,保护母亲,努力生存,混没注意过自己有多少银钱。

想起母亲所说外祖家生意都是姐妹集资做本,利益均分,不免心中雀跃,起个居安思危心思。

可是做生意她一窍不通,别人她也羞涩不敢找,就连表姐也不敢问,怕她们笑话自己满口铜臭,可是瑶草经历告诉她,为人处世必须自己有本事有本钱立得起,靠别人都是虚的。

思来想去,悄悄去问与自己最相宜的五哥表哥方英勋:五哥哥,你这些年压岁银子有多少啊?方英勋摸摸脑袋,嘿嘿一笑:问这个作什么?瑶草故作散漫:随口问问,不说算了。

方英勋忙换她大丫头:冷香,你来。

冷香丫头进门笑嘻嘻给瑶草福一福:表小姐安。

再问方英勋:五少爷您吩咐。

方英勋问道:我问你,我月钱压岁钱统有多少?冷香笑道:五少您总是左手来右手去,不是婢子拦着只怕早没有了,您问这个做什么?谁要问您借银钱呢?说话间不经意瞟了瑶草一眼,瑶草顿时脸色一红,自己竟然被当成带打秋风的了。

他的动作太明显,方英勋顿时恼了:问你就说,多话。

冷香微微变脸,随即平复,反倒盈盈笑了:婢子前些时候约莫清点下,约莫二三千银子吧,婢子给您取来?方英勋挥手:多口,下去。

回头问瑶草:你?瑶草忙摆手:我不要钱。

方英勋玩味一笑:那表妹这是?瑶草忽然把脸一红,似乎捞银子不该是闺阁女儿该做事情,顿时后悔了,急忙抽身要走。

方英勋忽然抢步拦住瑶草:嗨嗨,这样不地道啊,你这样说一句留一句,还叫不叫我读书啊,我今儿怕是一夜不得睡光琢磨这事儿了。

瑶草把脸在一红,暗暗一掐手心,豁出去了:我只是想问问,你的私房银子如何花费,嗯嗯,也不是,一般花费意思,就是能不能,能不能越花越多了的意思……柯家为大房之子想做生意,父亲柯三爷连夜奔波呵斥,痛心疾首,自己若做生意被他知晓,如何了得?由是,瑶草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低。

方英勋噗哧一笑:月花费钱越多,是不是跟我大爷似的,买了茶叶丝绸,出海换取宝石、琉璃,稀罕物件,回头用宝石琉璃换银子?原本怯弱灰心的瑶草,又眼亮晶晶燃起希望,瞅着方五少低声嚷嚷,声音里满是期待兴奋:五哥哥有门路啊?仗义五少方英勋摇头一笑:之乎者也我倒懂得,这做生意实在不摸门。

说实话,我宁愿做这些事情,又散淡又随意,只可惜我们祖父母父母都不许,说我们父子天生是个读书料。

要不我倒可以帮你,现在是不成。

再者,姑父有俸禄,姑母有红利,你还愁银子呢,乖乖做你的大小姐,纵明儿缺钱,只管来找我,我一准帮你,千儿八百不在话下。

瑶草只想为自己今后幸福生活开辟一条新路,多一分保障,闻听方英勋之言,顿时泄气:啰啰嗦嗦等于白说,你的银子都给我?我一年要一千,你有么?心兰姐没意见啊?我不过不想吃闲饭,成日靠父母,或者说……方英勋道:或者什么?瑶草忽然失却了跟方英勋罗嗦兴致,遂一笑起身:算了,说了你这个富家公子也不懂,你好好读书罢,当心三舅板子。

方英勋过年也被拘着读书,正闷的发狂,瑶草自己一头撞来,正好说话解闷,岂能白白放过去,又见瑶草欲说还休,兴趣更浓,飞身靠在门上,挡住瑶草去路,笑道:你如说服我,或许我可以给你介绍个生钱门路,凭我的面子,让你参与一份也未可知。

瑶草半是疑惑半是喜悦:真的啊?方英勋点头:嗯!瑶草犹豫片刻,方道:我今日所说入五哥之耳便烂在肚里,五哥能保证么?否则,你再是能让我去白拣金砖,我也不说了。

方英勋狐疑盯着瑶草:什么事情这般神秘难以启齿?瑶草闲闲坐着,静静等候方英勋下文,一幅他不保证就拉倒架势。

好奇心占了上风,方英勋举起右手:我发誓,倘若我失言,叫我,叫我一辈子打光棍儿。

瑶草闻言噗哧一笑:心兰姐可要伤心了。

方英勋也嘻嘻笑:我不说就行了呗,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急切想赚钱?要知道多少商贾想抽身上岸,转行做官,就似我父亲一般。

你闺阁女儿倒要参合这个?瑶草点愣一愣,叹口气,决定隐下家丑,大而化之一番大道理出口:唉,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总之一句话,我不想为了书香门第面子束缚,终一日变成我祖母或者大伯母那种女人,我觉得他们可悲可耻可怜,我不想那样。

换句话说,我不觉得商贾多下贱,书香多高雅,人生天地间,凡世上三十六行,无论如何讨生活,只要凭本事吃饭,问心无愧就好。

瑶草这一番话确实有感而发。

只因前些日子与母亲一番倾心交谈,瑶草意识到,自己重生,初始目的已经达到,救了母亲,导正了生活方向。

想来今后应再无甚事能够轻易撼动母亲,就算父亲再生不良,以目前的局面,自己与母亲也可以应付自如,立于不败。

瑶草经历以及内壳岁数,不可能真如一个十岁的懵懂女儿一般,沉湎幸福,耽于享乐,浑浑噩噩混日子。

免不得对自己今后人生思虑一番,做些打算。

且这世上不光有像方家这等有钱和善人家,更多是自己祖母大伯母一样的尖酸穷困人家。

若落富贵之家,当然最好,瑶草觉得凭着自己两世为人洞察力,又有做官娘家撑腰,只要学习苏氏二伯母,大事不参合,小事随大流,左右逢源,不贪非分,惬意过自己小日子应该不难。

倘花落贫家,瑶草不想自己终有一日变成祖母王氏那种刻毒女人。

瑶草曾经设身处地想过,想来她们并非天生恶毒,会变成这般,除了人性贪婪,穷困也是她们变坏的一个主要缘由。

瑶草想做个高雅女人,这就必须让自己修炼成为强者,只有作为强者,才能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瑶草对于自己如今身无长技,靠着父母锦衣玉食,混吃等死很不满意。

她很羡慕三舅母大表姐,富贵不乏心机,做着官家太太,拥有生财之道。

虽然母亲方氏保证会给瑶草一份厚厚妆奁,分一份红利份额。

可是瑶草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居安思危。

人生变数委实太多,古来多少公子王孙,瞬间沦为阶下囚乞丐。

更遑论其他人等?自家拥有有安身立命的本领最要紧。

倘若自己两世为人,落得两世空空,情何以堪?是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很是必要。

瑶草遂决定,除了学习做个贵千金,也要学会些生财之道,谋生的手段。

也正因此,才有了今日一番行动。

当然,这些话瑶草羞于出口,十岁的孩子想婆家,不仅会被方英勋笑死,也会被世人诟病。

回头却说瑶草这一番话,听在方英勋耳里,虽然令他动容,觉得表妹小小年纪,这般见地,委实难得。

却也是越听越糊涂,只不知表妹小小年纪,这一番感慨有何而来,顿时有所警觉,莫非姑母家里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变故,使得小表妹惊恐了?因问:瞧你,小小年发这样感慨,倒像是看破红尘似的,莫非你家里有什么变故?你不说清楚,我可不会帮你,免得到时候反落得姑母埋怨。

家里的隐秘说是不说?瑶草皱眉点头又摇头,不说憋着难受,也不能取信表哥。

说了,既扬了家丑,又徒增表哥烦恼。

瑶草左右为难,最终又稳一稳方英勋:五哥哥,你可答应了,不得外泄哟?方英勋伸手就揉瑶草发髻:忒啰嗦,是的,我答应了。

瑶草这才最终下决心,心道,你们做也做了,这可怪不得我要宣扬你们恶名,我们母女受了冤枉气,总要有人知道方好。

由是,瑶草遂把祖母如何算计,大伯母如何算计方氏钱财,差点置方氏双胞胎于死地之事,一一诉说了一遍,又把简小燕如何为了钱财堕落成一个可悲可耻之人,瑶玉如何仗势欺人,作践欺压自己与瑶枝,统统告诉了这位仗义的五表哥。

瑶草虽然故意压低声音,有意控制情绪,娓娓而叙,面容平静,声音无波,似乎在讲述别人经历,别人故事。

却把方英勋听得怒火高涨,王氏丑陋让他瞠目结舌,恨不得立时打到柯家村去:这些该死狗东西,真正可恶!瑶草用力摁住他:你答应过我,不声张。

方英勋气呼呼道:不行,我要告诉祖父母,定要将柯家两个老虔婆灭了。

瑶草摁住方英勋胳膊:家丑不可外扬,能闹我娘亲早就闹开了,且如今时过境迁,证据湮灭,闹开了有什么好?倘若传扬出去,我爹爹有这样娘亲家人,还有何面目位居父母官?双胞胎将来如何出仕呢?母亲娘家灭了婆家,定会为世人所不容。

就我,有这样恶毒亲眷,名声也不好听,人家还不避若蛇蝎呢!方英勋沉脸咬牙:如此,只能便宜这些贱人了?瑶草点头叹气:我也不甘心,可是,今日一切都是我与母亲拼命挣得,我不想因为大房过错,连累自己倒霉。

是谓投鼠忌器,也只好如此了,谁叫我与她们之间又剪不断血缘呢。

方英勋气鼓鼓猛的一通罐茶,稍后苦笑一声,学着大人们一样在瑶草后脑勺拍拍:可怜瑶草,被人其负成这样!瑶草偏头一躲:我还好呢!方英勋又要搓揉瑶草脑袋,被瑶草躲了,慎怪道:表哥,我不是三岁孩子。

他便讪讪笑:你与姑母这般受气,怎的不早些告诉我?瑶草忽然想起宋心兰,哂笑道:告诉你?你之前不是也欺负我,嫌我笨,不如心兰表姐聪明,也跟我说话,不跟我玩,成天粘着你小媳妇儿呢。

瑶草这一玩话,成功冲淡了方才沉闷气氛,方英勋指着瑶草大笑:你又胡说,你统共来了两次,一次尚在襁褓,一次三岁,路也走不稳,见了人把脸藏在姑母怀里,要不把脸藏在祖母怀里,祖母更是说我淘小子,把我赶得远远的。

我就想跟你说话,也说不着。

还有你都没见过心兰,到知道她聪明伶俐,知晓我偏向她,可见胡说八道。

瑶草当然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如何胆怯娇羞了,说烂柴无用更准确,可是如今的瑶草可不是烂柴了,输人不输阵,遂拿手在脸上羞一羞,歪着脑袋笑:小时候没见过,那天灯会你怎么没带我呢?带的谁呢?方英勋俊脸一红,摸摸鼻子嘿嘿笑:你也看见啊,她说想去,我觉得刺激好玩就带她去了呗,明年我带你去?瑶草忙摇手笑道:不要,我才不要别人看我,我还是坐在楼上看别人有趣些,五哥哥若真疼我,叫表嫂送我几盆上好牡丹花就是了,今后倘有人欺负我,你就去把他打个臭头,别我去求哥哥,五哥哥却说不认得。

方英勋在瑶草额上一弹指:胡说八道。

瑶草捂住额头直皱眉:休要胡乱搅扰,快说,什么门路可以借鸡生蛋?否则我去找三舅母告状,这额上弹痕就是证据。

方英勋顿时指着瑶草大笑不止:你呀你,我使了多大力气,倒有了弹痕了?这样栽赃,真是个财谜,瑶草放下手来,不不好意思抿嘴笑:不说算了,我走了。

方英勋追着道:嗯,我明天给你信啊。

瑶草心头一动,返身而回央求道:这会儿说好不好?免得我今儿睡不着。

方英勋笑得直发抖:好好好,我说,我前几天听大表嫂跟几位姐姐说,想要凑钱做胭脂水粉以及女人饰品买卖。

瑶草皱眉:这能赚什么钱,满大街都是呢。

方英勋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嫂可是江南水乡人,她家虽然不开胭脂铺子,这些世家却有上好的私密方子,江南的胭脂水粉铺子,哪家好坏,她是了如指掌,再不会上当。

再说我们方家每年都有专门船只到江南办丝绸茶叶,胭脂水粉直叫伙计们顺手带来,那边有大嫂娘家帮忙入货,甚是便利。

再有,我们商船出海,还可以顺便带回红毛国、吕宋人制造的那些奇巧的物件儿回来,什么会跳舞小人儿,会唱歌的盒子啊,还有巴掌大的琉璃镜子啊,琉璃杯子、琉璃盏、琉璃灯啊,比别人铺子多品种,成本又便宜,如何不赚钱?瑶草略一思忖,便觉不对:我听母亲说过,大表嫂嫁来这里,十里红妆,三万银子压箱底,怎会集资做买卖?你就哄人玩吧!方英勋急白道:谁哄你那种,但凡做生意有赚有赔,再者,大嫂不是想做那种街边巴掌大小的小铺子,她想大干一场,自己盖座香粉楼,专门接待汴京贵妇诰命夫人,就跟我们家首饰楼一般,集生意与休闲一体。

前面门面要精装,内里家私要名贵,后面还要有庭院,花草树木一应齐备,京中贵妇人就好这个排场调调,这可是一大笔开销,汴京土地寸土寸金,可不是十两银子一亩地了,可要翻十倍不止,一座带花园楼房立起来,二万银钱不止。

且场地拨划,房屋建筑,涉及方方面面。

大嫂虽有钱,也不会孤注一掷,女子做生意,原为的是逍遥悠闲,图个轻松高兴,又不是赌命。

再说,正因为大表嫂有钱,她才不在乎被人分利。

大家联手利多于弊,赚了大家高兴,赔了不伤筋骨。

瑶草眼神眯一眯:会赔的惨么?方方英摇头:应该不会,土地房舍本身就是资产,纵然生意不赚钱,买卖房舍也赔不得许多,或许还能小赚,只不过,这就变了初衷了。

瑶草心中思忖,果然这般,倒是稳赚不赔了,最不济还剩下房产,这汴京房价年年上扬。

只是这样的好事嘛?因睨着五少爷奇道:你有钱如何不参与?方英勋直摆手:我一大男人,将来要出仕,被人知道买过胭脂花粉还不被人笑死呢。

瑶草咬牙跺脚:你意思我也会被人笑死了。

方英勋忙正色道:这怎么会,你是女人,女人盘弄胭脂水粉正相宜呢,谁要笑话倒蹊跷了。

瑶草道:你又说不动生意,说起来却头头是道,且这样私密消息,你如何知道?方英勋道:大嫂找我娘参与,我就知道了。

瑶草马上想起来了,大表姐楠君三舅母在汴京官太太中有人缘,二表嫂的爹爹是工部官吏,正好分管土地建筑,大表嫂找她们各取所需,而自己参与,就是白占便宜,她肯不肯就两说了。

但凡事情,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自己也并非急于用钱,只不过想多方射猎,开阔眼界,这会不成,下次再图,反正自己方才十岁不足,及笄许亲,还有五年时间慢慢修炼。

这一想通透,瑶草遂把一颗平静心放回肚子里,与方英勋盈盈福身提前谢过方才去了。

临行不忘记提醒方五少:记得誓言,小心兰姐姐生气哟。

夫妻合心方英勋尚未回话,初三这日傍晚柯三爷到了方家拜岳丈,方家大都知道柯家大爷之桃花事,只是柯三爷不说谁也不问起。

饮过晚宴,瑶草故意带着弟弟们去外婆面前凑趣儿,留下空隙让父母说话。

却说方氏夫妻回到兰苑,柯三爷方才细说根源,四个字:一无所获。

方氏一边替夫君脱下毛皮大外套,用了热水替丈夫洗手净面,一边轻言细语询问夫君家中事体:公婆尚好呢?我年前与公婆婆所做丝棉锦袍未知婆婆可喜欢?方氏体贴温顺使得日夜遭受母亲嘀咕埋怨的柯三爷倍感温馨:嗯,都夸你孝顺手巧呢。

父亲大人正有气,闭口不提大哥,母亲间日啼哭。

方氏叹息:这是一定的,大爷几十年一直极为孝顺公婆,不敢稍违,忽而改性乖张至此,谁也受不住。

柯三爷一声叹息,想起自家心头肉:孩儿们可乖巧?说起儿女,方氏发自内心一笑:嗯,我年前一直在外忙碌,双胞胎兄弟都是草儿照应。

又压低声音道:那件事情十之**了,只要无人故意作梗,应该无妨。

想起母亲偏执,想起大嫂刻毒,柯三爷忽然伸手握住妻儿之手一阵摩挲,眼神温润脉脉:得娶瑜瑾为妻,为夫三生有幸。

方氏忙着抽回手去,把脸一红:当心孩子们看见。

柯三平生第一次不管不顾搂了妻子,在妻子面前红了眼:幸亏有你。

方氏还要再行诉说,却被柯三爷一番揉捏,一双美眸顿时化成一泓春水洋溢,柯三爷瞬间便醉了,晕眩之间,也不知谁扯了谁,竟然不等灭灯搂上了床,急切冲动仿佛当日新婚夜。

房内红烛成行泪,房外秋云冬云双双对视羞红了脸颊。

一夜再无话,不提也罢。

且不说柯三爷得知自己考绩优等高升六品祥符正堂县令,多么意气风发。

这一番在再与京中同僚上司周旋,各方笑脸又自不同。

正月初四夜。

明日瑶草举家返回祥符,方氏与母亲兄嫂临别依依,瑶草正指挥着丫头们将行李收拾归类整理,方三夫人使人来请。

瑶草略一思忖,估摸舅母应是知晓了自己想开源之事,一边笑问小红舅母呼唤何事,一面在心中想着如何对应。

且说瑶草到了三舅母房中,果见方英功方英勋一边侍立,瑶草见三舅父也在忙着福身见礼。

方三夫人笑问瑶草:这些日子可还好呢,你五哥没淘气吧?他若欺负你,只管告诉舅母,不用怕他。

方三爷点头笑:正是这话,舅舅家里就是自己家里,有话只管言来。

方英勋顿时涨红了脸:父亲,母亲,我久没行那促狭之事了,且我从来不屑与跟女生计较。

瑶草抿嘴一笑:舅舅安心,五哥待人极好。

方英功咧嘴一笑:这意思,四哥哥不好罗?瑶草忙对着方四少一笑:且不是这般,四哥哥入了学是大人了,做的都是大事体,岂会有时间淘气呢?方英功闻听这话很是自豪:怪道五弟说妹妹颇有见地,果然不差。

三舅母闻言嗤的一声笑,一口香茶尽数喷出:没见过你这样给自己贴金的,去去去,白白浪费我的香茗片。

方英勋眯着俊眼,睨着瑶草微笑,只觉得这位胆怯表妹瑶草,瞬间蜕变成了小狐狸。

瑶草被他看得不自在,忙着拉扯三舅母衣衫娇笑:三舅母寻外甥女儿何事体?是否有好东西赏给外甥女儿呢?方三夫人就爱瑶草这般黏糊人,忙忙点头笑:嗯嗯。

回头看着夫君道:你们父子书房叙话,别打搅我们娘儿们呢。

瑶草福身送别舅父表兄,回头被方三夫人搂在怀里疼惜:嗳哟,豆丁大的丫头,竟然知道忧患生计,想着开源,你两个表兄只恨玩不够呢。

瑶草低头甜笑:表兄们做大事,当不拘小节,那似外甥女儿,鼠目寸光,只关心衣食住行,爹娘安康。

方三夫人闻言更把瑶草搂得紧些:这好的丫头真是合了我脾性,怎么偏偏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呢?瑶草仰头挽着脑袋笑:舅娘啊!方三夫人笑着摸出一方玉牌递给瑶草:小五说你想参股学习生意,你大嫂三万银子本钱,她自占一万,余下二万分做二十份额早就派出去了,每份千两银子,你四位表姐每人参二份,余下你二表嫂与我均分,让我自转,既然草儿有心,我送你一份就是。

瑶草惊喜交加:真的啊?方氏捏捏瑶草小鼻子:当然真的。

瑶草忙着起身一福:谢谢舅母,外甥女儿身上没有许多银钱,回头凑齐了,就给舅母送来。

方氏嗔怪道:舅母说了送你,何须你拿银子。

瑶草正色道:舅母倘若不收银子,我也不参股了,白吃母亲于白吃舅母混没区别呢。

说着话把代表股份的标志玉牌交回给方三夫人。

方三夫人一愣:这孩子…….瑶草重新依偎三夫人坐下道:我知道三舅母疼我,我既然想了解些生存之道,就不能以为靠着三舅母,外甥女儿想要学会生存第一步,就是学会独立,风险自担,赚了是运气,赔了只当交学费,倘若一味躲在舅母母亲怀里,不经风雨,缘何成长?方三夫人闻言倒笑了:这丫头就是可心,就是违拗,也叫人欢喜,好了,舅母依你就是。

瑶草忙道声谢,继续搓揉三舅母:三舅母,外甥女儿还有个请求。

希望香粉楼以后每有需要东家出力,三舅母都带着我,外甥女儿纵不赚钱,也好赚个人缘与经验。

三夫人越发欣慰:这个容易。

瑶草又期期艾艾提个要求:三舅母,我跟您学习之事,只有您知我知,就我爹娘也可知,可否?三夫人跟瑶草一击掌,笑得更加甜蜜:好,这是我们娘儿们秘密。

瑶草喜得滚到三夫人怀里:谢谢舅娘,我这就去凑银子。

三夫人忙一声嘘:嘘,保密!且说瑶草回去仔细盘点,发觉实际现金只有八百余两,还有六百余两不在身上。

饰品倒带了不少,却是不好变卖。

一股本金要一千银子,这缺口二百银子对于瑶草来说一时凑齐有些难度。

看来,要想十五灯节交割银子还须再想法子。

思之再三,还是方五哥最好欺负,瑶草因而遮遮掩掩抱着自己首饰盒子去寻方英勋:表哥几时上学,明儿可有空?能否替我找家当铺呢?方英勋心知瑶草所为何来,凤眼虚眯,露出一口牙来,洁白闪烁:缺银子啊?我给你就是,何须当当。

瑶草摇头:我不要,或者我跟你当当?我这东西都是上好,你拣一二件的给心兰添妆如何?方英勋见瑶草跟自己分得这般清楚,心中微恼,旋即点头,故作随意一笑:好。

瑶草忙把首饰盒子奉上。

方英勋挑挑拣拣,混不如意。

眼睛睨着瑶草:记得你有块玉佩?瑶草顿时醒悟,这家伙故意的,因一笑:哦,那个呀,放在兰苑了,你先把银子我,我稍后送来。

方英勋顿时沉了脸,一挥手,冷香便奉上一只荷包。

瑶草拉开一瞧,两个小小金元宝,每个十两,正好折银子二百两。

瑶草收起荷包,把整个首饰盒往方英勋怀里一塞:你慢慢挑吧,全部留下,等我三月过后再来赎。

方英勋瞠目结舌之际,瑶草已经溜之乎也,忙叨叨去了三舅母卧房。

气喘吁吁将几大盒子金锞子金锭子,银锞子银锭子,一股脑儿堆在三舅母面前:舅母点点看,这是四百,余下数额,我上元节凑来。

三夫人挑眉讶然:你,这些都带在身上?瑶草赫然,不敢说跟方英勋借钱,只得东拉西扯:两个丫头觉得衙门空旷不安全,所以才,舅母见笑了。

其实,瑶草前生还真有随身携带东西习惯,只因简小燕那时怀疑柯三爷私下给了瑶草什么值钱之物,时时暗中翻动瑶草东西,就连贴身衣衫也不放过,瑶草房间混没有隐秘可言。

使得瑶草养成一种怯弱脾性,总觉得柯家一草一木都不予自己相干,唯有自己揣在身上的东西才属于自己所有。

瑶草重生,初始便有这种习性,倒不拘于钱财,凡喜爱珍惜的东西,总要放在眼前戴在身上,时时瞧着摸着方才心安。

好几次被方氏发觉讶然,瑶草方才警觉,仔细回味,最后终于自悟,此乃缺乏安全感之故。

然十几年不自觉形成习惯,改之实在不易。

瑶草花了好大劲儿方才扭转过来,逐渐建立安全感,有了自己是主人的感觉。

此刻瑶草看了舅母神色,一时好生后悔,不该一时急切,无意间暴露内心不安全感,想把一切事物握在手里。

这其实是一种不自信的反应。

所幸方三夫人并非苛刻之人,倒也没大放在心上。

正月初六,瑶草一家子回到县衙。

正月十五,瑶草利用进京看灯之机,与三舅母交割余下银两,将那块代表股份玉牌,自身上取下,放进首饰盒里,极力告诉自己,它就是一件普通玉饰品。

正月十六,柯三爷接到吏部行文,官升六品,继续留任京县祥符县县令。

因为之前方氏方方面面都打点过了,今日正式升官,却无需再行表示。

柯三爷只是上表谢恩,然后两袖清风去拜谢恩师大人,就连同僚请酒也免了。

恰如这六品乌纱,就是天上馅饼一般,命中注定就该砸在柯三爷头上了。

二月初,三夫人捎信于瑶草,香粉楼一切手续齐备,二月初六破土动工,邀请方氏瑶草作为贵客临场,吃了一顿庆功酒。

方氏带着瑶草频频举杯,连连恭喜大表嫂三舅母日进斗金,三舅母却悄悄与瑶草眨眼睛偷笑:承蒙吉言,一起一起。

却说时间很快就是三月十五日,瑶草十岁生日到了。

时人有做整岁的习惯,方氏二月底便使请了师傅进门,替瑶草量身定做了一身大红绣金凤的裙衫。

随后光撒帖子,遍请亲友光临,柯家正式宣告乡里亲友,吾家有女初长成!是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汴京几位表姐齐齐而来,虽然方氏只邀请了瑶草闺学密友,可是祥符县内有头脸的士绅夫人小姐也来了不少。

总之三月十五这一日,祥符县衙客来似云,喜气盈盈。

别人送了些什么瑶草不知道,也不知道母亲倒底在规范之内,受了多少财礼。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讲究有来有往,方才长久,瑶草虽然读过史书,倾慕名臣清官,也不希望柯三爷学屈老夫子。

方家几位表姐乃至表嫂都是送的玉石珠宝,三舅母送了瑶草一定时下流行的珠宝头冠。

外婆则送了瑶草两名同岁小丫头:一名曰石榴,一名曰莲子。

外婆借着瑶草生日,将清明谷雨两夫妻还给了方氏。

清明跟着方氏打理家务,顶了秋云却,顺带调教刚提上的大丫头莲香。

谷雨则拨在瑶草房里,顺带调教方氏新买八个小丫头。

谷雨夫君原是方家账房大伙计,方氏让他负责打理方氏方氏三个农庄,共计两千亩土地三百多名佃户。

清明的夫君原是店铺小掌柜,方氏却让他做了柯家三房二管家。

主管方家两家铺子金铺绸缎铺经营,原金铺掌柜陈林则成了柯家大管家。

柯三爷出仕三年,方氏方才在柯三爷首肯之下,正式自成一体,立了内外管家,成立了专门账房,成了甩手官太太。

时至今日,柯三爷经历种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光是母亲儿子,也是妻儿依靠,有了一家之主觉悟,方氏只觉得不容易。

四月,可家三位少爷,大房柯家为、柯家才、二房柯家有一起下场参与童生试。

柯三爷因为亲缘回避,京县主考官由前科探花楚景春。

楚景春一到,瑶草闺学密友齐齐心动,只恨不能近前交谈几句。

这日四月二十五,方氏瑶草去送柯家三位孙少爷以及赵栖梧,杜夫子进场。

瑶草的一般闺学密友崔雅兰等也偷偷混在其中,她们则是想来偷看探花郎英姿。

特别崔雅兰,似乎跟探花楚景春很熟的样子,陶醉的悄悄诉说,她儿时去楚家做客,楚景春曾经带她玩过,替她折过最美绿萼梅花枝,倘若见面,一定认得出自己。

李木莲儿时也在汴京度过,爱跟崔雅兰较劲儿,嗤笑道:我记得你说过,五岁之时就回了祥符县定居,你那时眉眼也没长全,楚探花记得你?崔雅兰顿时变脸:我娘说我小时候就是这般粉雕玉琢,混没变过,他当然记得。

李木莲嘻嘻一笑,起身就拉崔雅兰:那你就去啊,问问探花郎楚翰林,记不记得你这个黄毛丫头啊。

崔雅兰红了脸:你还不是说认得他,你敢去我就去,怎样?李木莲下巴一翘:去就去,怕咋地?一拉瑶草:你去不去?瑶草笑着忙摆手:也,我可不去,他乃是朝廷命官,奉命主考,我等丫头片子岂在眼里?叫我说,你们也别去,考场重地,不得喧哗,你们竟然想闯龙门,作死啊?崔雅兰道:谁要进龙门,远远一窥而已。

瑶草摇头:学子又多,我爹爹今儿外围警戒,他脾气可不好,当心打你们板子。

崔雅兰顿时泄气:唉,也不知他比三年前帅了多少。

瑶草不由嗤笑:雅兰姐,你才十三,探花郎三年前就十五六了,且招了郡马,你敢跟郡主较劲儿啊?崔雅兰顿时不语了,叹口气。

刘玉桂悄声道:嗨嗨,你不知道啊?还没成亲郡主便因病夭折了,那廉郡王竟然说楚翰林克妻,其实谁都知道,郡主胎里带着不足之症,原想探花郎文曲星,想借喜庆冲一冲,结果,没熬到探花郎过门就撒手了,关人家探花郎什么事儿啊?瑶草顿时恍然:怪不得只说订婚,没听说他娶亲的话,我还以为郡主年幼呢?崔雅兰闷闷道:还有更气人呢,王府竟然要探花郎守孝三年。

瑶草顿绝气氛这也太仗势欺人了,又没过门,守得那门孝呢?没人管吗?崔雅兰道:管也是白管!见瑶草不明所以,李木莲叹气:唉,你真是来那个人不闻窗外事啊,当初天子赐婚,后来天子训斥了廉王,只可惜王府不明着阻拦,却派人到处放风说楚景春克妻,加上后来楚家又定一门亲事,未婚妻无辜落水而死,楚翰林克妻流言便喧嚣而上,昔日抢手女婿成了霉运星。

京中权贵之家弃若敝履。

楚家太夫人又不肯屈就农家女,一心要门当户对,可怜楚翰林便蹉跎至今,成了未婚鳏夫了。

瑶草不由感叹,想自己前生无用孤女受欺负就罢了,不想他世家公子探花郎也受人欺压。

可见人生不如意者数不胜数,心中稍稍安慰平复。

不过这原不与瑶草相干,他不喜欢楚景春,跟他也没交情,瑶草只在乎几个与自己相关之人的命运。

四月底,县衙张榜,柯家三位少爷赵栖梧,以及岁考的杜夫子杨秀成都顺利过了。

随后府试、院试所向披靡。

这一下可不得了,就在五月方氏在花厅摆宴为可家三位孙少爷践行之际,柯老夫人在柯二爷护送之下,带着杨秀雅、瑶玉齐齐而至,美其名曰:祥符县衙乃是贵宝地,柯家三兄弟只有在此攻书沾沾福气,才能够齐齐而进鹿鸣宴,一门三贤饮美酒。

面对柯老夫人堂而皇之抢占祥符县衙,不仅方氏瑶草莫名惊诧,就是柯三爷也是瞠目结舌。

思谋退敌柯老夫人活了一辈子,惯会察言观色,见儿子媳妇不接话,顿时沉了脸,气呼呼将茶盏一顿:怎么?难道真是儿大不由娘么?方氏不好怎么接口,只得言道:婆婆来了,且先住下,孩子的事情,且待慢慢商议方好。

柯三爷不等柯老夫人答话便点头:嗯,夫人之言甚是,母亲一路劳顿,且先住下,此事容后再议。

柯老夫人却不领情:什么容后再议?你就说行是不行?行,我们就留下,不行,我这就大转身,只当我当初不生,当初不养!柯三爷被噎得无话答对,差点没跪下求情认错。

很多话也不敢说了,遂祈求的看了眼妻子方氏,示意她救火。

方氏本当坐观虎斗,不料柯三爷被一个孝字压着,加之柯老夫人成年积威,反驳的词儿顿时四溃五散。

万不得已,为了不使自己陷于水深火热。

方氏只好披挂上阵,居中调停:婆婆有所不知,侄儿们童生试过了,就该正经入学,投入名师门下继续深造才是,就连我家私塾先生也要回家闭门攻读去了,衙门内夫君公务繁忙,哪有时间顾得侄儿们学业,倘若侄儿们在此耽搁,别人家孩子却入了书院进学,侄儿们秋闱折桂只能是痴人说梦。

柯老夫人怒道:你少危言耸听,拿话唬弄,我儿一县至尊,还怕求不得名师?方氏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里是京县,多得是豪门贵戚,就是侯门公府子弟,也鲜少请得名师坐馆,大都是上书院求学。

就是夫君能有今日,也是应天书院求学结果,自家闭门攻读,怡情怡性尚可,想要高登龙虎榜,则难乎其难,还请婆婆您仔细思忖,看媳妇说在理不在?柯老夫人虽然厉害精明,就眼下的见识,却是远不及方氏了,皱眉喘着粗气,对于媳妇反驳,她以为是不恭不敬,是忤逆,心中十分恼怒难堪,可是架不住方氏所说句句在理,令柯老夫人无话反驳,怒气更甚。

眼见双方一触即发,三地的意思柯二爷也看清楚了,绝不会接受这一帮子人再次搅扰,想着三弟一县之尊,为了老不羞大哥,不得不大年夜在外奔波劳碌,委实委屈,不想再惹麻上身,也情有可原,跟那个遑论,大房兄嫂侄女儿人品,实在那一让人苟同,遂适时插嘴道:母亲大人,临走之时,父亲大人特特叫了母亲儿子说话,言下之意正是这个意思。

您缘何忘了?言罢将一张银票(交子)递给方氏:这是你二嫂遵照父亲之意,为孩子们准备束脩,只是这入学之事还请弟妹代为周旋。

再把一封信笺递给柯三爷:这是父亲大人信笺。

柯三爷看过点头道:嗯,父亲大人所言甚是。

随手递给柯老夫人道:父亲大人也赞同侄儿们入书院就读,就是将来做官,同学同年多了,也好相互照应。

柯老夫人没想到自己夫君儿子无不与自己作对,一时恼怒异常,呼呼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睛,想要大闹一场,散散怒气,却是无一句有力的反驳,一时哽住发不出话来。

回头却说那杨秀雅自进门面红耳赤,除了给方氏行礼抬了下头,后来柯老夫人话越说越多,她的脑袋越老越低,最后恨不得长在胸脯上。

柯老夫人对此很不满意,挥手打发了她:你去寻为儿说会子话去。

再说那始作俑者瑶玉,自来这里,便紧紧依靠柯老夫人站着,一只手紧紧抓住柯老夫人后衣襟,外人若不熟悉,还以为这人胆小怯弱,实则,只要你仔细观察,便可发觉,那丫头一双眼睛梭子似的来回逡巡,面对客厅红木家具,玉器摆件珊瑚盆景,无不露出贪婪之光,就连清明莲香头上的金钗步摇也一下一下戳着她的眼睛。

柯老夫人感觉瑶玉拉扯一下紧似一下,挥手拍拍瑶玉:玉儿别怕,叔叔家里就是自家里,由祖母呢。

话说至此,对于三个孙子入书院,柯老夫人再无话说,可是这般无功而返,柯老夫人心有不甘,因一笑:罢了,也是我老眼昏花少见识,孙儿们事情就依你们父子,只是这柯家村离京百八十里地,为儿们入住书院两不照应,不如这样,就由我带着秀雅瑶玉住在这里,她们年节也好有个走动场所。

方氏顿时语塞,柯老夫人眼神顿时冷冽起来:怎么?这也不成么?难不成我辛苦拉扯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现在连门也不许我进了么?方氏心里恼怒,却也不敢反驳这话,值得笑道:看婆婆这话说得,媳妇一早就说了,婆婆先行住下,哪里不让婆婆进门了,既如此,媳妇这就安排。

言罢一福身,施施然去了。

却说瑶草得知祖母携瑶玉前来,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因无人前来通知,便使了青果前去打探消息,瑶玉因何离了青莲庵,因何到了这里。

自己却去后花园练了一通剑法,出了一身热汗,回房泡着澡盆,想着心事。

一时青果将打探消息告知瑶草,并说已经自杨秀雅小丫头处打听得知,瑶玉三月时见喜,是静安师太通知柯老夫人接她回家。

将养好了,便在柯老夫人面前图表现,加上春兰出嫁,秋菊最是嘴笨,不过三五天,瑶玉就把柯老夫人哄得不知东南西北,只把瑶玉当成了稀世之宝。

恰逢此时,柯家为等人喜讯传回,瑶玉便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这些日子跟王氏一起,王是没少跟她灌输财权厉害,瑶玉想着杨家不冷不热,便想着紧贴三叔,提升身价,总纵然嫁不得杨家,也要寻摸一个更好的机会。

因而瞅准时机,瑶玉痛哭流涕,对着柯老夫人一番表白忠心,说她心疼哥哥无人照应,说想来伺候哥哥,略尽微薄之力。

又说想来这里学习规矩精进琴艺。

柯老夫人见瑶玉如此醒悟懂事,老怀宽温。

瑶玉进言也正合了柯老夫人心思,哪有不允之理。

因怕柯老爷子反对,只说前来遛遛散散心。

柯老爷子与柯老夫人一辈子夫妻,岂能不知老妻心怀,左不过看不得媳妇威风,觉得自家儿子便宜了别家。

然柯老爷子也深知柯大爷出走对老妻打击,也不好强行阻止。

想着儿子媳妇不容易,万不得已,只得写了一份信笺,权当为儿子媳妇预防。

熟料,柯老爷子所料不差,柯老夫人果然打着别的主意。

要说苏氏一早买通了柯老夫人贴身丫头秋菊,很快得到了这一消息,可是作为媳妇,她也对柯老夫人万般无奈,想着二房子嗣前程要靠三房提点,只得尽自己努力,减轻三房愤怒,这才悄悄利用管家之便,将家里结余银子支取二百两,交与夫君,权作柯家三位少爷上书院之束脩。

这方才有了今日一场裹乱。

瑶草闻听,只有无奈冷笑,果然自己能改变许多事情,却不能改变祖母偏执与瑶玉贪欲,只不过前生来的王氏,今生来的祖母。

看来这瑶玉贼心不死,不知道死活。

瑶草不免暗恨咬牙,你前生害我枉死,我且不上赶着报复,你倒自己闯上门来。

瑶草一番梳洗,心里慢慢思忖,将要如何化解。

瑶草虽然恨不得立时叫瑶玉偿命,可是却不想脏了自己双手。

便想着如何将之化于无形方好。

柯家为知道她母亲妹妹恶毒,且不会渲染出去,也不会明确站在自己一方。

只有柯家有,与自己几年相处,情同嫡亲兄妹。

只可惜二婶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很少省的柯家阴私。

瑶草暗忖,倘若自己揭破一切,晓之于理动之于情,他应该会偏向自己一边。

心念已定,遂让青果招来柯家有直言相告:三哥,这几年妹妹待你怎样?母亲带你怎样?柯家有忙着点头:都好,很好,妹妹这话?瑶草笑道:我不把哥哥当外人,哥哥说过会当我的依靠,那我就只说了,我不喜欢瑶玉,所以,我希望三哥去说服大哥,让他劝说祖母带着瑶玉回家去。

柯家有张张口,十分作难:三妹妹,堂说别的,我义不容辞,只是祖母的事情,大哥或许也无能为力,再说,瑶玉纵来了,不过多张嘴,妹妹就当她是瑶枝……瑶草厉声打断柯家有:哥哥?因为瑶草在柯家有印象里,一直恬淡温煦,瑶草乍一高声,倒下吓了柯家有一跳:三妹妹?瑶草虽然火大,却不得不得压低声音道:哥哥或许不知道吧,前年春节,柯家曾经揭开一桩丑闻,大房王氏曾经想下药毒死我的母亲与双胞胎,后被二婶所破,暗施援手方才助得我母亲与弟弟们堪堪逃出一命。

而王氏想谋害我母亲,就是想让简小燕入主三房,继而吞没我母亲嫁资与三房资财。

柯家有惶恐又疑惑:三妹妹,小声些,简小燕不是喜欢大爷吗?如何扯上三叔,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事关三叔名声,三妹慎言啊。

瑶草一声冷哼:请三哥思忖,想我一个闺阁千金,正该冰清玉洁,不知人间烟火才是正理。

谁难道不喜做高雅公主,倒喜欢学习三姑六婆搬弄口舌?倘不是万不得已,不得不奋起求生,我就听听这话也觉得污秽,更遑论瞎编乱造?柯家有这人跟所有柯家男人一样,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死读书,两外耳不闻窗外事,骨子里就是个纯粹的人,此刻被瑶草咄咄逼问,不由诺诺难安:怎会这样呢?可是瑶玉毕竟,难道?看来柯家有对瑶玉还有几十血缘情分,瑶草不得不继续警醒柯家有,势必要把柯家有拉到自己一国:瑶玉?要说她母亲所做她一无所知,我万难相信。

三哥哥只想一想,她是如何夺了瑶枝珠宝,如何设计陷害瑶枝折了腿。

这等狠毒,难道是天生呢?实则瑶玉耳濡目染,狠毒贪婪,比她母亲有过之而不及。

三哥哥再想一想,我所拥有岂止一套红宝石?她会不会也想趁机害死我,取而代之做官家千金?更何况,她母亲当年怂恿简小燕谋害取代我的母亲,就是想让瑶玉取代我的位置,占据我母亲妆奁如今阴谋揭破,祖母不得已才将王氏关入庵堂,卖了简小燕。

三哥你说,我如何能让仇人之女住在家里?我与母亲对她们母女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万不料她依然不知悔改,不知餍足,怂恿祖母携她登堂入室,来谋我的一切,我岂能容她?柯家有只知道王氏害了简小燕杨秀雅,不知道大房这些**,此刻闻言嘴巴张得鸡蛋大:这,这个,这个应该开祠堂,将她驱逐才是,为何竟然这般姑息?瑶草惨然一笑,道:为了柯家子孙吧,或许说为了大房子孙吧!柯家有至此神色已经分外严峻,起身:三妹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不过……瑶草了然一笑道:三哥哥放心,就是你不能劝说成功,妹妹也不会怪你,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亲哥哥。

不满三哥哥,瑶玉自己走了最好,她若不走,我会将她驱逐出去,绝不会让祸害留在家里,我只希望三哥哥不要把我当成狠毒之人,将来也为我说一句公道话。

柯家有郑重唱个喏:妹妹放心。

瑶草也盈盈一福:偏劳三哥。

随即伸手抓住柯家有衣袖尽量软和声音道:三哥哥,妹妹高声并非对哥哥不敬不亲,就不喜她们,也并非吝啬钱财。

只因每每想起他们要置慈母胞弟于死地,就心疼如绞,愤恨难平,哥哥念在妹妹年小,好激动,没成算,原谅则个。

柯家有原想伸手拍拍瑶草脑袋,忽又想起瑶草已经是大姑娘了,兄妹七岁不同席,因为改拍瑶草拉着自己手掌,柔声道:我知道妹妹最是心善,怜老惜贫,否则岂会每年赠药施粥,救急贫困,放心,你对外人尚且如此,哥哥岂会多心!瑶草心头一软,抹抹眼角:多谢三哥哥谅解。

却说柯家有得了这边信儿,忙着去见柯家为,私下言道:大哥有礼,有几句话儿,做弟弟不该讲该讲?柯家为一愣复一笑:你我兄弟骨肉,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柯家有乃正色言道:大哥可知道祖母想将瑶玉与大嫂寄住在三婶家里?且不说三婶有无精力照应,只说大嫂来此妥不妥?大哥难道忘记苏学士教训呢?柯家为尚未答话,杨秀雅堪堪而来,柯家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秀雅,你与祖母难道不是来接我等兄弟回家?秀雅脸色一红:是祖母意思。

柯家有追问:大嫂,您说实话,是祖母意思,还是大妹意思?柯家为脸色更加难看:瑶玉?杨秀雅低头道:大姑娘听说三婶家里有名师教导琴艺,她之前也跟简家表姨学过,便动了心,想精进技艺。

遂向祖母进言,说反正瑶枝腿不好,一时来不了,不如将名额让与她,反正三婶养得起瑶枝也用该养的自己。

她保证努力修习,将来嫁去杨家也好为祖母争光云云,所以……晓理动情杨秀雅极力话语柔和,轻描淡写叙述着缘由,却不料一句‘反正瑶枝腿不好’使柯家有炸了毛,心道,三妹所料果然不差,这瑶玉就是陷害顶缺啊,顿时血上脑门:什么?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祖母也听?瑶枝的腿坏在谁手里?难不成当初就是为了顶替?柯家为十分尴尬也屈辱:三弟,你别这样瑶玉,她也只是错手,时候十分后悔。

瑶枝腿断了我们都伤心难过,你不要因为难过就胡乱猜疑。

柯家有对着柯家为一抱拳:大哥见谅,之前我并未这样想过,只是大妹这话委实说得让人戳心。

言罢转而向杨秀雅躬身作揖:大嫂与瑶玉朝夕相处,以为大妹性情如何,能跟瑶枝瑶草两位妹妹和平共处呢?要说杨秀雅可是知道瑶玉的德行,当面乖巧,背后乖张,自己月子里,她且因为曾经被养家退亲迁怒,故作懵懂,当面大谈特谈王家舅表姐多么美貌,曾经与自家几兄妹多么亲密云云,只差没说自己鸠占鹊巢,棒打鸳鸯了。

原本病人本就多心,杨秀雅甚至怀疑王氏有意打掉自己孩儿,为了迎娶她自己内侄女儿。

那堪瑶玉有意刺激,杨秀雅差点绝望活不成,所幸夫君不离不弃,杨秀雅也为了争口气,咬牙活过来了,内心却对婆婆与小姑厌恶至极。

此后,瑶玉更是变本加厉,在杨秀雅房里横进直趟,杨秀雅的衣衫首饰,只要如了她的眼,想尽法子也要弄了去,吓得杨秀雅一年不敢随意开箱笼。

杨秀雅所受腌臜气羞于人前言讲,因为瑶玉表面功夫实在做得好。

动不动泪光盈盈,母亲又被圈禁抄经,老夫人兄长格外怜惜,秀雅初来乍到,无子傍身,多说又怕疏离夫妻感情,失去唯一依靠,因为只有大落牙齿和泪吞,拼命忍耐。

杨秀雅几次回家谈及瑶玉绝非良配,恐怕将来跟婆婆一般搅家,只可惜堂弟杨秀成执迷不悟。

这次杨秀雅得窥瑶玉心思,希望瑶玉到了这里弄出点事情,娘家婶娘就可以借机悔婚,还娘家一个清静。

纵不能退婚,也希望瑶玉离乡人贱,受一受磨难,得些教训。

因而一贯在老夫人面前说的上话杨秀雅,没有进言阻止,虽然表面没有退波逐浪,内心却是乐观其成。

不想被三叔子点破,顿时羞愧难当,低下头去:三弟这话叫我,想我进门不过一载有余,又常年病病歪歪,且那事发生,我正生死攸关,委实难以定论,至于几位妹妹,有祖母看着,想来不会有碍。

对于妻子并有出言否定,柯家为心中暗恼,觉得妻子心眼忒小。

复又想起她失了孩儿,拖垮了身子,至今未孕,实在不忍苛责,遂把一股恼意压了下去。

柯家有已经笃定了她们对瑶草瑶枝算计,心中十分恼怒,且不会怜香惜玉,遂毫不客气,一针见血言道:先时有祖母镇着,我母亲看着,瑶玉还摔断了瑶枝腿,如今倒无碍了?大嫂这话甚是好笑!杨秀雅顿时红了脸,咳嗽一声,丝绢子沾沾嘴角道:今时不同当日,既到了三婶家里,吃喝都是三婶照应,大妹再是骄纵,身为客居,也该平和些了,且婶娘教女有方,二妹三妹具是贤淑端方,想来不会与大妹计较。

柯家有闻此言,不期然想起母亲信上所说,杨秀雅与瑶玉表面平和,背地里势同水火,虽然瑶玉挑衅居多,杨秀雅也并非称职长嫂。

柯家有左右联想,往返思忖,种种迹象表明,杨秀雅想甩掉瑶玉,移祸三房,自享清闲,遂冷笑一声:大嫂忘了,家里土地都是三婶赎回,那时瑶玉欺负二妹三妹何时手软过?大嫂长嫂如母,教训大妹理所当然,尚且焦头烂额,倒叫婶娘如何板正?岂不闻名不正,则言不顺?杨秀雅虽有私心,却非这次事件主导者,原本想祸水东引,有些羞惭,架不住柯家有咄咄逼迫,遂也恼了,板起脸来:三弟这话对老夫人讲去吧,我一个孙媳妇,头顶三四重天呢,柯家之事岂是我能左右?柯家有是个讲理之人,虽然对大嫂有意见,却也觉得杨秀雅言之有理,是啊,自己也不敢贸然去跟祖母进言呢,遂气呼呼闭了嘴。

却说柯家为听着他们叔嫂一来一往,言语交锋,越听越不是味儿,渐渐面沉如铁。

他虽然不相信妹妹能有多么毒辣,对柯家有指责却无颜反驳,母亲加害三婶自己亲耳所闻,瑶玉欺负瑶草瑶枝更是证据确凿,瑶枝到如今还举步维艰,无缘闺学名师,也是瑶玉所害。

倘若腿脚不灵便,将来说亲定然有碍,实在怪不得三弟恼怒。

对妻子这种理所当然态度也心生几分恼怒,瑶玉再不好,也是自己妹子,妻子竟然说二妹三妹贤淑端方不会计较,言下之意,自己妹子十分糟糕呢?柯家为知道,三婶肯招呼自己兄弟,已经大度容人,难能可贵,如何能寄希望三婶好生教养妹妹?毕竟王氏想要谋害三婶一尸三命已经揭破,恐怕三叔也不愿意看见大房之人,更遑论三婶?所说,瑶玉纵然留下,也是枉费心机,三婶绝不会像栽培瑶枝一般栽培她。

最最重要,柯家为不赞同祖母这种强行登堂之举,这般高压,三婶岂会屈服?祖母太一厢情愿了!柯家为虽然恼怒妻子,对柯家有这种态度也甚不悦,皱眉看着柯家有,道:他是你嫂子,纵有不是,做哥哥自会教训,毋庸你多口。

柯家为做哥哥做的不错,为人也公正,柯家有对他很是敬重,闻言忙着应下了:哥哥所言甚是,弟弟记下了。

回头又给杨秀雅深施一礼:嫂子无怪,念在叔子年幼,原谅则个。

杨秀雅也非蛮横之人,且她自己实在也有私心,当下表示不会计较。

柯家为遂起身问道:三弟知道祖母现在何处?柯家有道:丫头正在楼上安排卧房,此刻应该还在三婶所居桂院。

柯家为一点头儿:你带你嫂子各处走走,去看看三妹,我去拜见祖母。

言罢径自去了。

柯家有忙着答应了,领着杨秀雅去逛院子寻瑶草。

却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瑶草也到了桂院圆厅堂了。

却说方氏出的房来,怒气不止,气哼哼回房饮了慢慢一杯浓茶,方才将满腔怒火压降下去。

一时分派清明道:着人收拾读书楼,将三爷东西归置一左侧卧房,将老夫人祖孙安置右侧房。

清明答应一声,又道:夫人,小姐尚未拜见老夫人呢,是不是?方氏摇头一声叹:瞧我,气糊涂了,忘记让人去请了,幸亏你提醒,否则又是一场口舌,快些着人去请。

却说方氏离去,厅堂只剩下柯老夫人与柯二爷柯三爷母子三人以及瑶玉,祖孙三代说这话。

忽听门外小丫头一声通报:三小姐来了。

房内众人闻言抬头,顿觉眼前一亮,仿若明媚春日降临厅堂。

却说瑶玉今日好打扮,一身飘逸翠衫,顶上乌鸦鸦头发一分为二,顶头一缕梳个最简单云髻,簪一对翡翠雕琢蜻蜓步摇,翡翠叶片碧翠通透,莲子大小一颗红宝琢成蜻蜓头儿,尾部缀着银粉色珍珠流苏,随着瑶草步伐颤颤悠悠,栩生生停在乌云上,似乎随时振翅飞去。

身量尚未长足,颇具少女风韵,一双柳眉不描自翠,樱唇蕊蕊无须点,绿鬓如云更忖得俏脸飞霞,一双乌溜溜清泉眸,顾盼神飞。

脚步轻盈,姿态飒爽,浑不似昔日临风弱柳,更似那迎春梅竹挺拔。

笑微微进门,俏生生立定,喜盈盈福□去: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柯老夫人笑着扶起来,摩挲着瑶草葱白手:好好好,哎哟,这是谁家生的女儿哟,就是个仙子似呢。

一只小巧翡翠镯子,绿莹莹泛着清辉,更忖得瑶草皓腕赛雪。

瑶玉面对瑶草,只觉得春光耀眼,偷空取下头上金凤钗,暗暗咬牙,把手腕上金镯子掳到胳膊上去了,只可惜一身大红金丝绣衫无处躲藏,心里只恨杨秀雅,嫩说自己穿红最相宜,生生落了俗套。

瑶草莞尔低头,一个巧劲儿挣脱手来,故意嘤咛一声羞赫:祖母!回身笑微微对着柯三爷一福身:爹爹安好。

柯三爷点头微笑:嗯,草儿见过二伯父。

瑶草依言行礼:二伯父安!柯二爷忙着把手一抬:好孩子。

瑶草起身且不理殷殷盼望瑶玉,且笑微微询问柯二爷:二姐姐可好些,怎的不来呢?我与玉兰天天念叨呢!只这一句,房中各人便都不自然了。

柯二爷点头:嗯,你二姐姐也天天念叨你,哦,她也有信与你。

说着递上信笺,瑶草微笑点头:偏劳二伯父了。

自有青果接过手去,装在腰间荷包内。

柯老夫人一拉瑶玉:瞧我,瑶草倒提醒了我,我自顾说话,倒忘了叫你与三叔见礼,快去见过,以后就要仰仗三叔了。

瑶玉忙着上前见礼:侄女儿见过三叔,给三叔请安。

瑶草乘机到了柯老夫人身后立定,悄声问询柯老夫人:祖父可安好?怎不一起来走走呢?我想祖父的紧呢,最近临了许多故碑帖,想叫祖父瞧瞧,哦,祖母啊,我最新得了一古贴,据说是王羲之真迹呢,预备孝敬祖父,原想请大哥哥带回去,如今更好了,届时就偏劳祖母带回去。

却说柯三爷那边不敢反驳母亲,见了瑶玉心中甚恼,遂想教训教训侄女儿。

瑶行礼也不叫起,眉头直打结:你父亲离家不知所踪,母在庵堂,嫂嫂体弱,正该在家帮着嫂嫂管家理事,打理家务,撑起家门,因何女儿家不再闺阁,倒要出门在外,胡乱行走?柯老夫人虽然跟瑶草说话,耳朵却张着儿子那边,此刻闻言马上插话:老三,你也太性急了,瑶玉今年方才十二,还小呢?管什么家事。

正方此时,柯家为到了。

匆匆见过祖母叔父,接下了柯三爷之话:三叔此话甚是有理,祖母只说瑶玉年幼,您可知道三妹瑶草今年方才十岁,自来此便帮着三婶管理家务,教养弟弟,如今三婶只管专心教养双胞胎弟弟,三叔家中大小事情几乎都是三妹打理,祖母您看,这家里家外,那里不是井井有条?要说年幼,三妹比瑶玉还小两岁,瑶玉如何言小?似这般娇宠,将来如何在婆家立足?瑶玉被柯三爷教训,又被哥哥呵斥,顿时双目蕴泪,欲哭不敢,偏走到瑶草跟前哀哀抽泣:三妹妹这般能干,就教教姐姐,让姐姐跟着妹妹一起闺学历练,好歹也是一份体面,别人也不敢嫌弃。

瑶草心头冷笑,面上笑得灿烂:姐姐这话说的,妹妹实不敢当,谁不知道姐姐天生丽质,冰雪聪明,最是能干贤明,备受祖母推崇。

妹妹实在望其项背,差之远矣。

言罢回头对着柯家为一福身:哥哥安好,说起来大哥哥夸赞,实在突兀,妹妹一向愚笨,能懂什么,左不过闲得无聊,帮忙家中照料些柴米油盐小事体,实在羞惭的紧。

柯家为瞧着瑶草虽然笑颜如花,却带着客气疏离,只觉得灰心,且也知道怨不得别人,谁叫自己母亲那般作恶?瑶玉却突兀哭倒在地,唬了大家一跳:我知道我无用低贱,不及三妹尊贵,不该妄想求上进。

三妹妹不用正话反说,三叔教训正是,侄女儿应该谨守本分,我这就回庵堂抄经去。

柯三爷不想瑶玉竟然当面撒泼挑唆,顿时怒极:你这个丫头,胡扯什么,三叔焉有此意?柯家为也被瑶玉忽然发作,气得额上青筋直跳,上前搀扶瑶玉:妹妹这是做什么?闺阁女儿做此情态,混不成个体统,快些起身。

瑶玉却不管不顾,爬行回来抱住柯老夫人腿杆,表演她杀手锏:祖母,我们回去吧,孙女儿回去一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毕竟我之前对不起三妹,又错手让二妹断了腿,别人厌恶也是该当。

孙女儿不怨别人,只怪自己那时年幼,任性胡为,不知道亲情重要,孙女儿知道错了,孙女儿愿意回去思过悔改,祖母就不要再为孙女儿操心了。

柯三爷,柯家为同时出声呵斥,无奈瑶玉抱着柯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全不理睬。

柯老夫人见瑶玉这般委屈,柯三爷柯家为还要疾言厉色,顿觉自己与瑶玉一般受人厌恶,气得七窍冒烟,暴虐而起:够了!你们说那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不会教孩子吗?我纵无能也养大了你们三兄弟,有更没叫你们冻着饿着,且让你们个个知书识礼呢!柯三爷见母亲无端动怒,直觉头疼,却也不敢反驳,只得躬身下拜,低声赔礼:母亲息怒,孩儿话语唐突了,孩儿也是为母亲着想,毕竟杨家是母亲后家,孩儿不想他们家没落了,这才……柯二爷也跟着帮腔:母亲这话委实委屈三弟,三弟哪一此不是为母命是从?就是年前寻找大哥,三弟在外奔波一身风雪,大年三十也在路途野店度过,母亲,这样的儿子,您如何就不能体谅一二?倒听个小丫头任性胡言?柯家为当即跪下磕头:祖母息怒,三叔教训大妹之话,实在金玉良言,大妹今年足十二岁,再过两年就该嫁去杨家,祖母您看看,她这做派能做好人家媳妇,能帮扶绣成表弟更上一层吗?柯老夫人顿时委顿落泪:就因如此,我才心急如焚,想叫她跟着三婶学些眉高眼低,将来我也能够闭上眼睛。

柯家为只觉头疼,磕头再言:不说三婶眼下多么忙碌,瑶玉有母有兄嫂,倘若寄住三婶家里,叫外人如何看孙儿?孙儿还被人戳脊梁骨,说是容不得嫡亲妹子?柯老夫人愣愣看着柯家为,再看看柯三爷,又看看泼妇一般委身与地的瑶玉,顿觉心灰意冷,挥挥手:罢了,我累了。

瑶草听这话心弦顿时一松,忙着上前搀扶柯老夫人:祖母,孙女搀您躺躺去。

一行人跟着到了竹院书楼,瑶草指挥人热水香汤伺候,最后将柯老夫人搀扶上床,盖上薄被:祖母您先躺躺养养神,等下酒菜齐备,孙女再来教您。

柯老夫人看着明媚爽朗的瑶草,脸色变幻不定,她没想到,自己精心栽培瑶玉如此上不得台面,一贯忽视的孙女却出落得如此娴静端方,聪慧能干。

柯老夫人抿抿唇,挤出一丝笑意儿,随即闭目深思去了。

瑶草轻手轻脚下了楼,却见瑶玉一张花猫脸坐着发呆。

瑶草本当不理,又太打眼,因柔声对杨秀雅言道:祖母睡去了,不好搅扰,大嫂于大姐就去大兄房里梳洗一番,临睡再行沐浴更衣可好呢?杨秀雅有些羞见瑶草,把脸一红:偏劳妹妹。

瑶草一笑:无妨,我这就分派下去。

一时晚宴摆起,男女各一桌,中间用大幅国色牡丹屏风隔开来,男人们推杯换盏,女席上却是鸦雀不闻下了桌。

一时,瑶草母女亲自服侍柯老夫人睡下方才退出。

瑶草不由心中惴惴,悄声询问母亲:祖母会打消念头吧?方氏眼神一凌,复又一笑:应该会吧,有娘呢!瑶草送了母亲回房,与双胞胎弟弟玩耍一会,安抚的两小子睡下方才回房。

一夜无话。

翌日早起,瑶草去母亲房里请安,预备母女一起去祖母房里,熟料,方氏依然起身,瑶草问过莲香方知,柯老夫人竟然病了,大烧大热,咳嗽不止。

瑶草慌忙赶去竹院,各人正在守候,就连柯三爷也在一旁拧眉静坐。

且说今日所请,正是李木莲祖父李老太医,一番切脉过后言道:老夫人年岁已高,不该贪凉,这是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虽然风寒不是大病,老夫人高寿,也要注意才是,老夫开一副解表散寒汤药,以助驱散风寒,再辅以姜汤发汗即可,注意通风,切记夜里不可再贪凉,如此三五日应该痊愈。

候太医去后,柯家有随即发飙,一阵风拉了瑶玉下楼,拖到竹林中,用力掼之地上,怒道:你说,祖母如何受了风寒?瑶玉一惊,随即哭泣:我怎么知道,你摔疼我了,我要告诉祖母去。

柯家有啐道:呸,你不知道,昨夜晚,我睡前明明替你们关上门窗,今早因何见房间窗扇打开,你敢说,不是你?却说杨秀雅瑶草见柯家有脸色不对,忙着追随下楼,却听了这一耳朵,顿时怒起,几步赶上前去:你竟然暗害祖母?瑶玉正在哭泣,惊见瑶草秀雅,又听瑶草顿时慌张,口发毒誓:举头三处有神明,我若有意,叫我,叫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瑶草一愣,这誓言太重了,自己前生咒过简小燕,她果然断子绝孙了,难道瑶玉真的冤枉?这誓言忒毒,柯家有也愣了,呆愣半晌,讪讪言道:如此最好,算我失礼!于无声处动干戈瑶草想试一试,倒是祖母自己愿意生病还是瑶玉起了坏心,因笑道:大姐这话太作兴,死呀活的也忒惨烈毒辣了。

三哥一项良善,不过忧心祖母,说话太冲了些,大堂姐应该谅解,有话好生说才是,又非命运攸关之事,这般口不择言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岂不让人误会三哥逼人太甚,陷三哥于不义?柯家有原本还有些许愧疚,闻听此言,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心头暗叫好悬,这个丫头,这是陷害自己啊,倘若叫祖母得知,或是传人耳里,自己将如何立足人前,为官做宰?瑶玉心里把瑶草恨得要死,无奈人在屋檐下,祖母在病中,自己想留下就不得好强逞能,柯家有面情软,就是自己摔断瑶枝腿,他也没重言责备,还得好生安抚他,好替自己说话,且不能得罪了。

一张俏脸急得灰白,忙着着表白:我没旁的意思,祖母待我如珍似宝,我粉身相报不及,却被三哥误会,一时情急而已,并非有意,三哥见谅才好。

柯家有眼睛需眯,沉脸不语,显然不信。

瑶玉巴巴看着杨秀雅,希望嫂子施予援手,替自己解围。

无奈杨秀雅见瑶玉吃瘪,心头只是快意,哪肯多口讨瑶草嫌,遂搭着眼皮,只当没看见,兀自低头沉思。

瑶玉便抽泣起来:我们乃是至亲骨肉,你们因何不信我?瑶草忽而一笑:叫我们信你也不难,说来我也很好奇,你果真冤枉,就再发一誓,你若有心暗害祖母,叫你缺胳膊断腿,毁容貌丑似无盐,只别丧命,你肯么?瑶玉惊恐抬头,一双美目溢满泪水,樱桃小嘴生生扯成了黑窟窿,颤抖着手指向瑶草:你你你,你忒恶毒了,你们都来欺负我,我要告诉祖母去。

说着爬起身子要走,柯家有伸腿一绊,瑶玉复又跌坐地上,柯家有随即指上瑶玉鼻子:你死呀活呀都敢说,毁容倒不敢了?分明心虚,我柯家怎会有你这样女儿,真正家门不幸。

瑶玉掩面大哭:我没有,我没有,我要怎样说,你们才肯相信呢?杨秀雅淡淡一笑:有理不在声高,我们都是你至亲之人,还会冤枉你不成,大妹何必激动,有话好好说。

瑶草正要再踩她几句,忽见柯三爷柯家为出门而来,忙着一笑:好吧,我们权且信你,不过,你既然说愿对祖母粉身以报,那么祖母汤药,就由你亲自伺候,姐姐又会抄经念佛,不如闲暇之时,就替祖母抄经祈福如何?倘若这也不肯,那就…….说罢望着柯三爷柯大少,一幅要掀开来说的架势。

瑶玉心知落到柯三爷或是柯大少手里更讨不得好,迅速答道:只要你们不冤枉我,我作什么都好。

柯家有得了瑶草暗示,也道:只要你仔细服侍祖母,我便信你,一切烟消云散,倘若你再生事端,我定然要让三叔查个明白,定你个忤逆之罪,把你驱逐出门。

你可要记得,我柯家容不得残害亲人猪狗之辈。

这不劳哥哥吩咐,照应祖母是做孙女该当责任。

瑶玉面上满口答应,心里大骂瑶草柯家有,这两个缺德鬼,叫我整天服侍病人,还如何上闺学,沾上罗京娘这个名师给自己脸上贴金图上进,还不如回柯家村来的逍遥呢!要说瑶玉存心暗害柯老夫人,倒也不是。

瑶玉是最不希望祖母出事之人。

无他,只因王氏目前禁足,且手无余财。

瑶玉这人可是十分精明,她知道自己锦绣前程还要靠祖母做主,且柯老夫人所许六十四台嫁妆还没到手。

这次来祥符,柯老夫人是自信满满,要唆使柯三爷为瑶玉备办一份好嫁妆。

瑶玉比之柯老夫人更为志向高远,她甚至想道,只要机会恰当,攀个高枝儿正相宜,气死杨家老婆子,竟然敢嫌弃自己。

熟料到了祥符一照面,瑶玉敏锐察觉,如今三叔已经被商贾母女同化,与祖母背德,不及之前言听计从,祖母已经无法任意拿捏三房。

兼之她哥哥柯家为从中作梗,她想留下谋钱财前程,就必须剑走偏锋。

回头且说柯老夫人这会儿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心如针扎般锐疼,倒不是她病有好歹,而是她心中又悔又恨,爱恨交织。

你道为何?原来,柯家有诉说窗户之事颇有内情。

先时,柯家有饭后陪伴祖母回房,因怕祖母受凉,一再交代瑶玉,楼房临河,春夏交替时节,最难将息,夜里一定要门窗紧闭,夜风带着潮气,很容易生病。

熟料,柯家有不说还好些,一言既出,柯老夫人瑶玉双双起了心。

却说柯老夫人白天已经被柯家为一番话,挤兑的再无招数了,可是她不甘心,为了她的宝贝瑶玉,也为了她的面子,更为了给方氏添堵,便想不大不小生场病,那时,看谁还敢啰嗦,瑶玉也就顺理成章留下了。

因而乘着起夜,把窗户开了半扇。

又怕自己病得很了,伤筋动骨,遂把床上帐幔捂得严严实实。

熟料柯家有是圣贤书教出来的孝子,他自己夜读临睡前,又去祖母房外游廊上巡视一番,竟然发现祖母房间窗户开了,心里只怪瑶玉不经心,亲手关好了窗户,方才安心睡去了。

谁知房内祖孙均未入睡,柯老夫人见窗户紧闭,心里焦急,想着等柯家有去后再去打开,熟料,正在犹豫,瑶玉已经行动了,但见她呼唤几声祖母,见祖母不应,便悄悄起身,将窗户开至祖母之前模样。

柯老夫人心头固然不悦,倒也觉得省事,反正自己也是这个意思,遂放心睡去。

不期翌日清晨醒来,竟至头疼如裂,浑身火烫,柯老夫人顿觉不好。

她只想得个头疼脑热,发个小病,不想竟然大烧大热,浑身酸软。

惊讶之余,柯老夫人发觉,床铺帐幔竟然被高高勾起,湿润河风直达床上。

柯老夫人正在仔细回想,何氏勾起帐幔了。

最让柯老夫人痛心之事发生了,那瑶玉闻听柯老夫人呻吟,竟然不是首先关心祖母病情如何,而是手忙脚乱将帐幔放下。

柯老夫人顿时明了,瑶玉定是有意勾起帐幔,怕的是自己病得轻了。

精明的柯老夫人顿时心如死灰,不期然流下一行浑浊泪水--我这作了什么孽呀。

柯家有拉扯瑶玉,柯老夫人一目了然,杨秀雅瑶草离开,柯老夫人尽收眼底,一时只觉得心如刀绞,这真是娇儿遭反噬,弃儿反受益也!柯老夫人恨不得立时将瑶玉责问一番,问问她的良心何在?可是事已至此,柯老夫人羞于言讲,柯家倘若出了老不尊小忤逆,名声也就臭到底了,也就玩完了。

柯老夫人言语不得,倾诉不得,只忍得心头滴血。

且说柯老夫人这一病,瑶草知道,瑶玉肯定得再待一阵子,为防止瑶玉使坏,瑶草全面戒备起来。

匆忙将谷雨训练的八个小丫头,以及石榴莲子两人,提前投入使用。

思之再三,瑶草挑了石榴莲子这两名方家家生子儿为双胞胎兄弟守夜。

其余八名,瑶草将她们补充到方氏桂园、自己所住萱草园、后花园入口,配合原来两名守夜婆子一起当差。

瑶草明言禁令,不许瑶玉入内,违者一律发买。

一天之间,将母亲的院子与自己院子守护得铁桶一般。

将瑶玉拒之在双胞胎与自己地盘之外。

另外瑶草又安排谷雨全权负责竹轩书楼,谷雨与柯老夫人毕竟是旧主仆,相处起来融洽,谷雨忠实可靠,又可以就近监视控制瑶玉行踪。

为了方便谷雨传递消息,瑶草将余下两名小丫头拨给谷雨使唤。

却说柯老夫人原本只是风寒入侵,太医用药不过三五天就该痊愈,熟料,柯老夫人添了心病,竟然卧床半月尚未痊愈。

起初,方氏瑶草以为柯老夫人装病,故意拖延,后来瞧这不像,柯老夫人容颜越发灰败,这方才着了忙。

再次请了李太医过府诊治,这一番说法又有不同,竟说柯老夫人是忧思过度。

只要放开心胸,自当康复。

别人尚未反应,瑶玉立时就哭了,拉着柯老夫人且泣且诉:祖母,求您不要再为孙女儿操心了,孙女儿认命了。

这话说得甚是诛心,这是明明白白在控诉柯三爷夫妻忤逆不孝,暗示正是柯三爷夫妻拒绝收留瑶玉。

才使得柯老夫人郁结于心,得了重病了。

不说柯三爷方氏瑶草勃然大怒,就是滞留于此,等待上书院的柯家为、柯家才、柯家有三人,也是脸色大变。

一项疼爱妹妹的柯家为当即将瑶玉拧出房去,恨不得将她梨花带雨面容撕烂了。

却也知道此刻不可节外生枝,只是严令杨秀雅,拘管瑶玉,不许她再出房门,胡言乱语。

瑶玉这般讲话,柯老夫人竟然沉默。

似乎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让柯三爷十分颓败锥心。

她们夫妻对视一眼,交换无奈眼神,柯三爷心中郁卒忐忑交织,闭了闭眼睛,惨声言道:母亲大人,都是儿子不孝,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言来,儿子无不从命。

瑶草闻听此言,知道父亲半月坚持已经瓦解,遂于柯家有使个眼色,兄妹退出房去。

柯家有出得房来,脸色讪讪难安:三妹,这事儿……瑶草一笑:无事。

心里却想起自己前几日托二伯父带给瑶枝与二婶的信笺,也不知道二婶想到良策没有。

且说瑶枝接到信笺,阅后满心欢喜,原来瑶草来信,洋洋洒洒数千字,除了介绍闺学情景,闺蜜的品行,便是鼓励她早些克服畏惧心里,速来复学。

苏氏的信笺只一句话:计赚祖母返故乡,拜上再拜上!苏氏询问夫君详情,直觉忧心忡忡,这件事儿可是难办。

回头且说柯三爷夫妻一番妥协,柯老夫人不过三五天就恢复了健康。

此情此景,方氏心里直发冷,这是拼却性命逼自己妥协啊。

方氏只觉得心胸要炸裂开来。

只是要发泄一番才好。

无奈,当今天下,一个孝字压死人,方氏纵然心中耿耿,却也无可奈何。

柯三爷知道自己母亲这回做的过了,且也不敢当面反驳,只得背后小意儿恩爱,给方氏赔情道恼:难为夫人了,都是为夫不是。

方氏能说什么呢?唯有忍耐!却说这一日六月中旬,柯三爷方氏托人所办柯家三位孙少爷入学事宜有了结果。

想着他三人即将入学,方氏按下不悦,打起精神置了酒席与他们饯别。

饭后小息,方氏主动提起瑶玉之事:婆婆也好利索了,就依婆婆意思,让大侄女儿明日就去闺学听一听,倘若跟得上进程,就一起进学,跟不上,媳妇再想办法。

瑶玉闻言,喜之欲狂,只觉得自己离富贵更近了。

不料,本该欢喜雀跃柯老夫人却道:嗯,这事儿我细想了下,瑶玉底子薄,暂时就不跟瑶草们入闺学了,你既有心,不如帮着请个教养嬷嬷,教教瑶玉最基本礼仪规矩。

好好上进机会失之交臂,瑶玉万分失望,却又不甘心,因期期艾艾言道:祖母,孙女儿可不可以一边学规矩,一边上闺学操练琴艺?柯老夫人眉头一耸,眼神一冷:不可,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呢!瑶玉只好闭嘴。

瑶草嘴角弯一弯,她太知道祖母意思了,这是不甘心瑶玉不及自己与瑶枝呢!方氏却是一愣:规矩?柯老夫人点头:对,就是瑶草瑶枝学过礼仪规矩。

方氏讶然:这些教养嬷嬷,可是个顶个铁面无情,就是瑶草当时也被打肿了手心呢!柯老夫人搭着眼皮,冷着脸:你只管去寻来,越严越好。

方氏嘴角扯一扯,有些猜不透这位神神叨叨婆婆,又想起了什么花花招数。

不过还是答应了。

唉,就是不想答应不也敢呢,否则又来一通装病型,谁也受不了。

却说方氏回头就写信与方三夫人,嘱她找个最厉害的教养嬷嬷,规矩什么的一知半解就行了,关键是越刻薄越好。

却说柯家有上学之前,想亲自送杨秀雅瑶玉返故乡,被柯老夫人蛮横拦下了。

方氏也不说什么,刚好柯家有上学去了,正好把二楼腾空了安置柯老夫人杨秀雅瑶玉三人。

看着志得意满婆婆大人,方氏暗中翘翘嘴角,希望杨秀雅与瑶玉这两块婆婆心头肉,能在婆婆眼皮下和平相处,那也就省了自己心意了。

却说方三夫人行事颇有效率,方氏头天使了衙役送信,隔天傍晚,方三夫人就送了一名高颧骨,薄嘴皮儿,三角眼,寡瘦无柴的半百婆子来了。

这方三夫人虽然对柯老夫人十分不屑,可是面情上却十分热络。

柯老夫人见她亲自来送嬷嬷,不免大力感谢一番。

方氏悄悄询问婆子来历,方三夫人笑道:是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

方氏不由皱皱眉。

方三夫人笑道:放心,浆洗房退休执事婆婆,礼仪不大通,最是刻薄,京都大家夫人受了小妾气,就用她们这些人还施庶子女身上。

方氏担心道:只需打击她的心气,不叫她有所进益,知难而退即可,不可过矣。

方氏笑道:这个放心,不会有幌子,只会让学习者更刻薄暴虐。

方氏苦笑:不想我磊落一生,如今被逼做恶人。

方三夫人当然知道她的苦楚,劝慰道:很是不必这般愧疚,恶人就该恶人磨。

方氏为怕落埋怨,亲自带了嬷嬷去跟柯老夫人交接:这人是牙行介绍而来,我嫂嫂也不了解她性情儿。

婆婆亲自试用些日子,倘若不好,告诉媳妇,媳妇再换好的来。

却说这一日瑶草在闺学心神不宁,无他。

只因连着三天过去,守院门的小丫头无一人前来求救。

之前瑶玉到处游走,想进方氏与瑶草房子逛逛,都被小丫头阻拦,实在纠缠的紧了,便由瑶草出面,亦步亦趋看得她犯人似的,无丝毫闲暇使坏,或者三言两语将她气得七窍生烟而去。

瑶草与瑶玉猫捉老鼠已经惯了,忽然老鼠龟缩,瑶草倒疑惑了。

这一日到书楼请安,瑶草没有立时就走,盘桓一刻,恰逢饭时,柯老夫人留饭,瑶草欣然应承。

吃饭之时,瑶草知道瑶玉因何蛰居不出了。

一顿饭的功夫,瑶玉被筷子打脸颊八次,敲碗十余次,敲打手腕十余次,敲打背部十余次,饭后下桌子,又挑剔说她声音大了,再说一次,又说声音小了,然后又说声音发木不娇俏,软和了,又说声音发嗲像妓儿。

瑶草悄悄询问杨秀雅:这是怎的了?秀雅道:说是宫里调教公主嬷嬷,规范礼仪呢。

瑶草顿时乐了:一直这样教导呢?杨秀雅点头:嗯,已经三天了。

瑶草讶然:她这样体罚,瑶玉不恼?祖母不干涉?杨秀雅抿嘴一笑:怎的不闹,老太太却说严师出高徒,让她想想二妹三妹,说若是受不得苦,就立时回乡去,也别上什么闺学闹笑话。

言罢又问瑶草:三妹妹那时候也这样训练呢?瑶草想着那嬷嬷自己抠鼻眼,吧唧嘴,却尖声责骂瑶玉,吐沫星子四射,就想笑,又不好当了秀雅面,只忍得肚子抽筋儿:嗯嗯。

匆匆告辞杨秀雅,跑到后花园莲池边笑个天翻地覆。

回头曾到母亲房里还憋不住笑,憋得直咳嗽,方氏看着瑶草奇道:这丫头嗓子怎的了?脸蛋这样红?忙着摸摸瑶草额头,又摸摸自己:不发热啊?瑶草终于憋不住唧唧笑了一回,问道:三舅母哪里找来的宝贝呀?方氏挑眉:怎的了?瑶草把她行径说一遍,最后道:别是个骗子吧?多少月例啊?方氏伸出一根指头,瑶草了然一笑:我说呢,一两银子能请什么好东西。

方氏摇头:十两!瑶草惊叫;什么?这样骗子要十两?她会什么呀?不教还好些。

方氏淡然一笑:你祖母认就成了。

瑶草心中顿时明了,却有些担心:倘若祖母知晓责怪?方氏递一瓣早熟的桃儿在瑶草嘴里:我有言在先,不好就换,你祖母说好,奈何。

瑶草搂着母亲蹭蹭:这就好,我就怕祖母到父亲大人跟前挑唆絮叨,连累娘亲受气。

方氏摸摸瑶草脸儿:不会了,你父亲看明白了,厌烦了,不过碍着个孝字儿没奈何。

瑶草笑笑:这就好了。

却说瑶玉被拘着月余,而后,逐渐被放出来走动走动,瑶草以为迟早会被识破的婆子忽然跟瑶玉亲密起来。

柯老夫人似乎也没有换人迹象。

这一日,八月初五,柯家为三兄弟忽然齐齐而来,同来者尚有方英勋,杨秀成等本县生员七八个。

原来她们八月要下场乡试。

方英勋抽空特特到了闺学跟瑶草示警:大黑胖也来了。

瑶草惊异交加:他也成了生员?没听说呢?方英勋朗声下一笑:屁,他能得中没天理了。

他哥哥生员到没来,他偏要缠着来凑热闹,又是亲眷,我也没法子拒绝,连他娘都骂他没脸没皮呢,他自己混不在意。

瑶草一笑:都来了谁呢?方英勋背着手,抬抬下巴,眼睛傲视远空,笑道:本县翩翩公子,风流才子,俱在此。

这一说不打紧,闺学姑娘们心儿荡漾了,瞄着方英勋远去,齐齐跟瑶草商议,今日要去萱草园做客。

瑶草当然知道这些鬼机灵意图,不过想偷看那些青年才俊们。

此时正值桂花飘香,莲子结实,与闺蜜莲池游玩找莲子不亦乐乎。

因道:只要先生同意即可。

一群女学生便围着罗京娘嬉笑哀求,罗京娘被缠磨不过只得答应,再三交代:不许与人私下会面。

这是当然,众闺秀无不答应。

顺手扫尘回头却说众生员喜聚一堂,这些都是柯三爷麾下俊才,治下富庶升平,俊杰满地,柯三爷心里甚是欢喜,眉宇间满是骄傲。

却也是凑巧,这一日杜夫子与赵栖梧兄妹也来了。

原因无他,只因祥符县虽然富庶,所谓御街也有讨饭人,富庶乡也不乏三餐不济之家,四月初,柯三爷拨出一笔资金,专门救济寒门学子攻读赶考,赵栖梧家就是其中之一。

赵灵儿兄妹奉母命前来致谢。

瑶草接住灵儿真是喜之不尽:这次要多住几日,干脆等你哥哥考绩下来再回去报喜好了。

灵儿更是欢喜不得,除了跟瑶草叽叽呱呱诉说竹林里那个竹上又被傻鸟筑了巢,还悄悄告诉瑶草,她舅母已经把之前索回的土地还回来一半。

瑶草也替她高兴:嗳哟,这可好了,你家不用高价买米了,上次不是说已经陪嫁你表姐了,如何换回来了?灵儿皱眉道:哼,好什么呀?你不知道我舅母多坏,她要了哭着喊着,说必须一百亩土地陪嫁,人家才要表姐进门,表姐也哭天抹泪,说是嫁不成就没活路了,逼得我娘答应了。

其实都是胡扯,人婆家只要了表姐五十亩陪嫁田。

我舅舅其实一早知道,只是她吊脖子跳井威胁,舅舅也无法。

这回哥哥成了生员,她害怕哥哥做官不认她断了亲,方才自打嘴巴承认了。

你说她有多坏,我们那样拮据,几乎三餐不继,她呢,竟然捏着我们田地,反而年年跟我们收米钱,少一文也不成呢。

我早先就怀疑,她家就五十亩地,养活一大家子五六口子,她娘家老爹兄嫂侄女儿,一大窝子日日住在家里傻吃傻喝,如何还有结余粮呢原来扣着我们土地,唉,想起来就呕得慌,偏我娘还不叫说。

瑶草知道她家土地原是嫁田,也不好帮腔责备她舅母,只是安慰灵儿:别气,别气,现在不是好了吗,将来你哥哥中举做官,还会更好,你等着做官小姐吧。

灵儿笑一笑,忽然又撅嘴气愤愤了:你不知道,这田原属外公家,舅舅拿回去也就罢了,舅母竟然拿它做筹码,要我哥哥娶她娘家侄女儿,才把田契过户,谁不知道她娘家侄女儿跟她一样,虽然生得一张好脸皮,却是个横针不拈好吃懒做的主。

瑶草心头突的一跳:你娘,哦,伯母答应了?灵儿忽然灿烂一笑:放心,我娘说了,宁愿不要土地,也不娶她不着调得侄女儿。

瑶草把赵灵儿鼻子一捏:又胡说,我有什么不放心,走,带你去闺学瞧瞧去。

回头却说这一日,祥符后衙可谓英杰齐聚,方氏作为太爷夫人,收了人家叩拜,自是要设宴款待这些才子俊杰,其实,方氏招待学子们,除了给柯三爷撑门面,也有一份私心在内,私下叮嘱清明谷雨代为相看,看看能否挖掘个德才兼备之贤婿。

这一切,瑶草丝毫不知,她正忙着在萱草园招待闺学女伴与赵灵儿。

瑶玉也终于寻得机会,大摇大摆进入瑶草私密领地。

赵灵儿听说过瑶枝瑶玉的事情,她虽然觉得瑶枝有些故作清高,到底有一份情谊在,且瑶枝是受害人,人们一般都会同情弱者,对于她腿被摔断十分同情,对罪魁祸首瑶玉十分反感。

她与瑶草一般闺蜜学友已然混熟,冷不丁见了瑶玉面生,便问瑶草:姐姐,这位不认得呢,你们学里又进新人了?瑶草只得为她们介绍:这是柯家大房大小姐瑶玉,这是我的好朋友赵灵儿。

瑶玉见赵灵儿一身半新不旧粉色裙衫,有些瞧不上,却也勉强笑一笑。

赵灵儿却侠义高涨,要替瑶枝抱不平,故意一惊一乍:瑶玉?就是那个害瑶枝摔断腿的柯大小姐?她虽然声音不是顶大,但是这一嚷嚷,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这瑶玉虽然不曾真正进过闺学,却不时腆着脸来寻瑶草,借机跟这些闺秀套近乎,大家看在瑶草,也跟她点个头儿混个脸熟。

此刻闻言,众闺秀‘唰’的一声齐齐侧目,虽不至于出言刻薄,眼里鄙视不言而喻,再无人愿意与她应酬。

瑶玉顿时脸红耳赤,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灵儿,行将冒出火来,心道:别人大家闺秀不理我也就罢了,你个穷花子也看不起我,你凭什么?不说瑶玉这里剑拔弩张,寻机报复。

却说方氏在后花园大摆筵席招待才子,姑娘们宴席摆在萱草园,各成一体,虽不许公然私会,远远目视,眉宇交接却也不难。

姑娘们为了吸引才子们目光,秋千架上脆声娇笑。

墙外那些自诩才子的生员们闻其声不见其人,一个个心乱如麻,却又不敢妄动,县太爷刻板凶猛可是很出名呢。

却说这瑶玉自诩貌美,觉得今日机会难得,原本是要来与这些闺秀一较风姿高下,在众生员面前留下一抹惊艳。

不想被赵灵儿当面抖出丑事来,受到众人鄙视冷遇,心中顿生怨怼。

青果几次悄悄与瑶草报备;小姐,大小姐看灵儿小姐神情不对,怕是要出事。

瑶草除了吩咐他们继续监视瑶玉,就是把灵儿拘在身边,游玩时,有意识将瑶玉与赵灵儿跟开来。

中午时分,外面生员酒菜已酣,便摇头晃脑咏叹起来。

柯三爷几杯下肚,又被人刻意缠着研讨学问,其余人等就开始往这边偷溜偷看。

墙头上一双双乌溜溜眼睛,逗引的姑娘们越发兴致起来。

颦颦婷婷行走于池塘柳下,或三三两两聚于莲池水榭中,偶尔那么一回眸,露出水汪汪大眼睛嫣然一笑,墙头上生员便惊艳四起,一颗颗小心肝一漾一漾泛起波涛来。

瑶草却不在开屏一群,她与灵儿玉兰并李木莲在水榭闻着荷香撒鱼饵。

却是那瑶玉,故意摇曳生姿,自池畔走上小小水榭,亦步亦趋跟着瑶草。

瑶草也不言语,只是让开身子,让她一起撒饵。

灵儿方才八岁,正是黑白分明嫉恶如仇年纪,见了瑶玉毫不避讳自己厌恶,玉手扇扇鼻子:什么酸臭,好讨厌。

瑶草怕她惹怒瑶玉引起混乱,笑着一拉灵儿:清香阵阵,偏爱胡说。

瑶玉脸色更加黢黑,眼神锥子似的瞅着灵儿。

一时,李木莲提议坐小船采莲花摘莲蓬。

玉兰灵儿笑嘻嘻附和,雅兰一组也有了兴趣,一起嚷嚷要坐船。

清明是这里总管,见大家兴致勃勃,不好违拗,只得吩咐下去叫了两位位临时船娘,吩咐她小心伺候,又道台阶滑腻,叮嘱闺秀们小心谨慎。

一时船娘准备齐全,大家纷纷上船。

瑶草乃是主人,便让各人先上。

瑶玉原本在雅兰一组,此刻偏要挤在瑶草一处,瑶草新生警惕,有意拉着灵儿落在后面,生恐瑶玉使坏。

瑶玉萃毒眼神,让瑶草心惊,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坏丫头要使坏。

却说雅兰一组人先行滑向莲叶深处,随即李木莲先行上了第二只采莲船,第二的瑶玉,再后是玉兰灵儿,瑶草落在最后。

却说瑶玉本当登船,却故意让过玉兰,排在灵儿之前。

瑶草道声不好,尚未行动,瑶玉已经瞅准机会,突兀伸脚一绊灵儿,赵灵儿没防备,扑面就往莲池载去。

幸亏瑶草看得真切,早有防备,一把抓住灵儿腰带往回一拽,灵儿有些分量,瑶草有些吃力,所幸青果早有防备,一把抱住瑶草腰肢,瑶草稳住身子。

灵儿岂是吃亏之人,刚一脱险,便生报复,身子后仰,仪仗瑶草,抬脚死命揣在瑶玉屁股之上,瑶草借机顺势把灵儿往前一推搡,复又抓住,嘴里同时惊叫起来:哎呀,快救命,有人落水了。

一切只在雷电火花之间,原该跌入莲池的灵儿抚胸直喘粗气,嘴里骂骂咧咧。

作恶的瑶玉噗通一声,一头栽进荷花池,激起半人高水花,成了落汤鸡。

李木莲玉兰大吃一惊,慌神搀扶着下了船。

船娘虽然反应迅速,用撑杆将瑶玉拉上船去,无奈瑶玉不善水,已经喝了好几些池水,肚子有些鼓胀起来。

船娘拧着她一阵拍打翻滚,瑶玉大口吐着清水,虽然不至丧命,却也是翻白着眼睛,浑身直发抖,眼泪汪汪。

稍稍回魂,便颤抖着手指着灵儿:你,你,你……赵灵儿本要与她理论,瑶草猛然想起祖母彪悍偏颇,迅速附耳道:死不承认,大声嚎哭,先声夺人。

随即把手在灵儿腰间一掐,灵儿嗷的一声就哭将起来,同时扑过去与瑶玉厮打:你个坏心肝的,你干嘛绊我,想害死我啊,害人终害己呀,老天长着眼睛呢。

虽然树木掩映,隔开了生员们视线,瑶玉在一般闺秀面前出尽了洋相。

却说这边瑶草等迅速撤退,船娘背着瑶玉颠颠往回跑。

那边丫头婆子一阵乱走乱嚷:不好了,小姐落水了,救人啊。

院子里柯三爷匆匆结束宴客,让下属将生员们送出衙门,自己与柯家三位少爷、以及方英勋、杨秀成,赵栖梧蜂拥往萱草园而来。

内院方氏柯老夫人也得了信儿,吓得腿子直发软,跌跌撞撞也来了。

只是,柯老夫人方氏进了屋子,柯三爷一等人候在院子里。

一时青果与柯三爷回话,言说落水者是大小姐。

柯三爷柯家有方英勋明显的松散了脸色,方英勋甚至笑了一笑,忽然觉得不对头,又收起笑脸板起了脸。

青果看得真真的,眼里也有了浅浅笑意儿。

方英勋警觉被人偷窥,眼睛一瞪眉头一皱,威胁意味十足,青果忙着扁嘴进房去了。

却说后花园莲池引得墙外河流,属于活水,冰冷异常,对于那些不习水性者,那是轧骨刺凉,难以承受。

瑶玉虽然已经出水,却浑身冰凉簌簌发抖,上下牙捉对厮杀,舌头也咬破了,眼泪鼻涕一塌糊涂。

柯老夫人本对瑶玉有些膈应,此刻事关生死,之气那一切不悦顿时烟飞灰灭,他急步抢上,一把搂住瑶玉,儿一声,肉一声哭将起来。

方氏相对要清醒得多,一边分派厨房烧热水熬姜汤,一边询问经过情形,赵灵儿哭得梨花带雨,言说瑶玉忽然使绊子,想要绊倒自己,自己胡乱挣扎,也不知道怎么的,瑶玉就跌下池子去了。

灵儿边哭便说,只说自己不知道大小姐为何针对自己,哭得差点晕厥。

瑶玉明明觉得有人踹了自己屁股,却又不确认,兼之她又惊又吓又冷,根本无法说出完整话来,见赵灵儿一句一句指责自己,气得她手指着灵儿,一口怨气憋着发不出,眼睛顿时翻了白,差点晕厥了。

柯老夫人一见便知道瑶玉意思,这是在指认赵灵儿是她落水罪魁祸首,便一声声嚷嚷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般嚷嚷,来人啊,把这个叫灵儿拖出去打四十板子,关起来,看她还嘴硬不嘴硬,招是不招!瑶草不能出面偏帮灵儿,那样激起柯老夫人更大怒气,因悄悄给青果使个眼色。

然后言道:祖母,这事儿还是仔细查问方好,灵儿虽是贫民,却也不能无端受过,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施刑杖,弄不好爹爹会落个仗势欺人恶名,还请祖母三思。

方氏也觉得这事儿马虎不得,她根本不相信瑶玉会是受害者,因果断言道:孩子都是父母生养,各人孩子都是宝,倘查清楚,真是灵儿错,也不能乱打板子,她不是府里奴才,就算处罚,也要交给她母亲自己处罚方好。

柯老夫人冷笑道:她是什么东西,竟然跟瑶玉相提并论?赵灵儿哭哭啼啼道:老夫人这话不对,圣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明明大小姐害我,却要打我?瑶草怕柯老夫人犯横,自己动手,那样灵儿吃亏无处说了,忙喝令:把她带出去另行安置,看把老太太气得。

一时姜汤奉上,瑶玉喝了热汤回过神来,方氏原本叫她回去歇着,容后再议,她偏要逞威风,马上跟灵儿质对。

其时,等待的这一段时间,柯三爷与方氏已经把船娘、李木莲、玉兰、青果、青叶几人,挨个儿问了一遍。

最先上船的李木莲指认,的却亲眼看见瑶玉伸腿绊灵儿,只是没看清她自己缘何落水了。

且所有秋游闺秀都证明,灵儿之前的却的罪过瑶玉,二人有过口舌之争,大家众口一词都道是瑶玉跋扈,几次强行推挤灵儿。

至此,事情缘由已经真相大白了。

乃是瑶玉因为灵儿揭破了瑶枝之事,让她丢了面子,因而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考虑到柯老夫人护犊心切,瑶玉胡缠蛮搅黑白颠倒。

柯三爷纵有权柄,无法下手。

夫妻一商量,直接叫了柯家为来,将其纳因后果悉数告知。

却说瑶玉还在梗着脖子要人责打赵灵儿,柯老夫人一边帮腔安慰瑶玉:放心,祖母定会帮你出气。

恰在此时,柯家为气呼呼走了进来,冷声问瑶玉:你现在告诉祖母一声,倒是你伺机报复赵家姑娘,不小心害得自己落了水,还是人家小姑娘蓄意谋害你?不要撒谎,我已经问得很清楚了!瑶玉不敢回答,便哭了起来,以期蒙混过去。

柯老夫人立马爱心泛滥了,一把搂住,责骂柯家为:你做什么?你妹子受了多大委屈,你不说替她找回来,却这样责骂?你若心疼妹妹,认得祖母,就把那贱皮丫头责打四十板子,替我们出气。

柯家为内心失望沮丧无以言表,一咬牙给柯老夫人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响头:祖母,那孩子才只八岁,四十板子还不把她打死?您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您可知道,我上次为何心灰意冷不愿意再走仕途?我怕报应啊!虽然有人相信杀人放火子孙多,孙儿却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手上沾了血,会遭报应啊!鬼神柯老夫人还是信奉的,顿时紧张起来:你这孩子,不可胡言。

柯家为忍住哭声,忍不住心头悲哀与泪水:祖母,我们三兄弟都要下场科考,常言道,善良之人天照应,作恶者人神厌之,种花得花,种豆得豆,种下仇恨,得什么呢?孙儿求您好好管教瑶玉,不要再听信她胡说八道了,您知道她为什么要推那女孩儿下水吗?只因为人家嘲笑她摔断了瑶枝妹妹腿。

那女孩儿兄长孙儿认得,他们一家最是良善人家,您这样纵容她,为了掩恶再作恶,她将来胆子越来越大,如何得了?柯老夫人陡然想起自己生病那夜瑶玉作为,心情再次灰败,眼睛盯着瑶玉脸上忽然恍惚起来。

眼前浮起因为自己忽视而早夭女儿来,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瑶玉被柯家为骂的七荤八素,陡见祖母陌生眼光,忽然害怕起来,忙着扑到柯老夫人怀里哭起来:祖母,您怎么了?我没有,他们冤枉我,哥哥也冤枉我,您千万不能信他们啊,祖母。

柯家为忽然转头厉声道:闭口,你为什么好的一点不会,专门学些狐媚歪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大房成什么样子啦?家破人亡啊,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倒底是要闹什么?秀成表弟就在外面,要不要我叫他进来,告诉他你所作所为?瑶玉顿色顿时灰白,转而抱着柯家为腿杆子:哥哥不要,我真是被人踹下水,只是不知道谁踹我,不是赵家丫头,就是三丫头,当时只有她们两人在我身后,哥哥,你要行信我。

瑶草知道她会污攀自己,一直坐在边上等着,此刻闻言笑道:大堂姐说话请三思,你想一想当时情景,正是因为你跟灵儿有误会,我才在安排游玩之时,将你安排在雅兰一组,你偏偏亦步亦趋跟着灵儿。

这也罢了,我原本怕你与灵儿再行纠葛,让玉兰姐隔在你与灵儿之间,是不是这样?原本你走在玉兰前面,你偏偏要让玉兰上前插在灵儿面前,是不是这样?你倒说说,你这是什么动机?瑶玉已经混乱了,指着瑶草哭诉:可是,你为什么拉住灵儿,不拉我?我才是你亲姐姐啊,你救外人不救我?瑶草冷笑:大堂姐,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我在灵儿后面,你在灵儿前面,中间隔着人,我如何救你,我未必是茅山道士会法术,能隔空救人?柯家为对着瑶草躬身一礼:我知道三妹妹受委屈了,我与你陪情,请三妹妹原谅则个。

瑶草忙着搀扶柯家为:大哥哥别折杀我了,自家骨肉,说什么赔情,很是不必。

柯家为咧嘴一笑,十分惨然:三妹妹说的很是。

回头吩咐瑶玉道:我已经叫你嫂子在收拾行李了,你马上回去,你身体也好了,真该回去陪伴陪母亲抄经,修心养性。

瑶玉顿时惨声哭叫:哥哥不要,我错了,我改,我承认,的却是我气不过想害她,可是我也没撒谎,我真是被人踹下去的,不是三妹妹,肯定是赵家丫头。

柯家为至此丝毫不想再听了:够了,你不要再丢人了!从小到大,那一次不是你欺负别人,人笑话一句就要推人下水,你还说什么呢,算了。

你赶紧跟你嫂子回家去。

瑶玉翻身抱着柯老夫人:我不,我跟祖母一起。

柯家为顿时恼了,既生自己瑶玉气,也生祖母三叔气,之前何为要纵容瑶玉无法无天?眼下不教而诛为哪般?柯家为敏锐觉察,三妹今时不同往日,从眼前这一份临危不乱,侃侃辩论,可以窥得她的涵养心计。

瑶玉留在这里,说不得要闯下更大祸事。

瑶玉虽然不堪,到底是自己亲妹子,柯家为不愿意让她在此出丑败行,他只恨自己无能,倘若自己有钱有势有权,妹子何须跟着祖母来这里丢人现眼呢?柯家为俊目含泪,一口气憋的胸口生疼,拖着瑶玉往外走,混乱的情绪让她有些口不择言了:无论祖母在不在,你都得回去,这里是三叔家,祖母住得,你且住不得。

你是谁?你难道自己没有家呢?方氏心思却说柯家为被瑶玉不可理喻怄得行将吐血,一时激愤,拖了瑶玉往外走去,言语之间对柯老夫人柯三爷都有不满之意。

瑶草闻之虽然觉得这人有些怪人不知礼,倒也能够理解,试想下,一个人有那样作兴父母,又有这样贱皮妹子,还有一位蛮横、倨傲、自私的祖母,哄着场子,架着秧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所幸娶得娇妻,偏被母亲治死了孩子病病歪歪。

他自己倒有一番人生哲理,偏不得志,不能施展抱负,这形同把人放在热锅里炼油,无所躲闪。

唉,是个人都会郁卒疯癫了,柯家为没走极端,瑶草已经十分钦佩了。

说起来柯家为到底只是十八岁的青年后生,能如何深明大义,已经很不错了。

却说那瑶玉原本大声哀嚎,被柯家为暴虐警告说:你只管与我别扭,我不介意就这样把你拧到秀成面前去。

这一句吓得瑶玉住了声音,杨秀成可是瑶玉眼下唯一骄傲了。

柯老夫人闻言也惊醒了,瑶玉再有不是,杨家的亲事不能断,柯家丢不起这个人。

忙着喝令柯家为:为儿,快些放手,你这是做什么呢,哪有这样对亲妹子的?有话好生对祖母言讲,祖母一切依你。

柯家为见祖母言语有些松动,这方停住脚步,却是拉着瑶玉不叫她乱动,清澈的眸子透着决绝坚毅:孙儿就一个要求,我要马上送秀雅与瑶玉回去,我是长房嫡孙,放任妻子在外不理家务,倒偏劳二叔二婶劳累,坐享其成,实在不像,望祖母应承。

柯家为句句在理,柯老夫人不好呵斥,只得无奈嗔怪道:你这个孩子,咋这么拧?我还不是见你父亲不在,母亲又,唉,这才想让你三叔,说着看了瑶草一眼,少顿一顿,还是说了:让你三叔拉你们一把,也就把大房撑起来了,这在你三叔不算什么,在你们却是至关紧要,你为何就不理解祖母一颗眷眷之心呢?柯家为闭目平复一下心绪复又睁开眸子,恳切对着祖母言道:侄儿的事情,我相信,只要能帮一把,三叔绝不会袖手旁观。

祖母您这样……这样子,只会适得其反。

您知道不知道三叔一月多少俸禄呢,投田又归了公中,眼下一切还不是靠三婶谋划支撑,您与瑶玉所谋那事,我已尽知,实在是……柯老夫人见柯家为越说越不像话,生恐瑶草听出端倪,厉声喝道:我看你实在太累了,简直不知所云,先下去歇着吧。

柯家为却固执道:这话三叔不敢说,祖母,孙儿不得不劝一句,您要适可而止才是,您若实在心疼瑶玉,三婶给您的东西,属于大房的东西,您全部给瑶玉陪嫁去杨家,孙儿与才弟并无意见,男儿合该自己打拼,安身立命,我们不觉得委屈。

只求您打消那个念头,须知儿孙自有……柯老妇人再次打断柯家为:住口,越发不知高下尊卑。

柯家为见祖母劝不醒,他是铁了心,不陪祖母丢这个人了,也不言语,拖了瑶玉就要出萱草园。

柯老夫人没想到一向乖巧孙儿也这般犯横,柯老夫人直觉的恼怒,她万不能让瑶玉这样披头散发出现在秀成面前,万般无奈只好妥协:好好好,你听祖母说,我们暂且留在这里等你兄弟发榜,发榜后,无论你们中与不中,我们娘儿三个即刻回乡去,好不好?柯家为知道自己今天已经逾越了,想着太逼急了怕是不是好,思绪转一转:真的?柯老夫人道:真的。

柯家为放了瑶玉,浑身泄了气,委身于地,跪在柯老夫人面前:还请祖母原谅孙儿无状。

柯老夫人夜累得很,挥挥手:你起来。

柯家为身形似乎挨了三分,定定神,忽然又对着一旁侍立瑶草一躬身:哥哥今儿有些混乱,词不达意,三妹妹见笑了。

瑶草还礼一笑:大哥哥敢说敢做,坚持自己主张,不一味听之任之,正是男儿本色。

倘若做官,必定造福一方,愿上天垂青大哥,这次一举扬名龙虎榜。

柯家为咧嘴苦笑:承蒙三妹吉言。

瑶草给青果一个眼色:替大小姐挽起头发。

柯家夫人看着瑶草,眼神闪烁,意味不明。

瑶草也不回避柯老夫人目光,心里想着瑶玉那个教养嬷嬷之话。

‘夫人与了我养老银子,我有一句大实话告知夫人,夫人别嫌我说话尖锐方好。

要我说,夫人小姐就是心太实在,总想着日久见人心,真心换真心。

话是不错,且这得分人才是。

遇到不省事儿的,您就白瞎了。

老身在宫里打滚一辈子,眉高眼低看得真真的,这会做的,远不及会说的讨喜呢。

’瑶草一边想着这话,一边在心里想着之前教养所教几种微笑,脸上慢慢绽开甜甜笑意儿,迎着祖母走上前挽住柯老夫人:祖母您是有福之人呢,您儿子做官一道诰封,将来三位堂兄再做官,你又得三道诰封。

哦,还有小七,我们家双胞胎兄弟,我算算啊,不得了也,您一共有七道诰封呢!可惜草儿不是男孩儿,不然,草儿一定勤奋努力,为您凑齐八道诰封,祖母,您高兴不高兴啊?柯老夫人清冷容颜慢慢生了花,眉挑眼眯嘴角撇撇,想着自己儿孙满堂,个个蟒袍玉带乌纱帽,出门坐着八抬轿,那是何等荣耀,不由顺着瑶草话笑道:草儿这般聪慧娴静,将来女婿定然也是龙虎榜上人呢。

瑶草瞅瞅瑶玉,莞尔一低头,羞赫道:祖母说的什么话嘛,再者,女生外姓,再是天王老子也不与您供奉香火呢,就我爹爹中举,诰封且落不到我外祖母头上一样。

您且别想着靠草儿,还是靠着几位哥哥弟弟稳妥呢!笑意盈盈柯老夫人闻言神情一灰,遂顿住了脚步,瞧瞧笑言盈盈瑶草,只觉这话可有深意!因见瑶草只顾说笑,又觉自己多心,瞅瞅萎靡瑶玉一声叹。

瑶草伸手抚上柯老夫人额头,再摸摸自己额头,奇道:不烧啊,倒有些冰凉呢,祖母您不舒服?要不要孙女儿着人去请李老太医?闹了了这一场,又气又急又恼的,柯老夫人确乎有些头晕,更多的是挫败:不用,祖母只是有些劳乏,人老了,腿子有些发软呼。

瑶草闻言马上吩咐青果青叶:快去叫两个婆子准备轿椅来。

又征询柯老夫人:祖母是在这歇息等候呢,还是孙女儿搀扶您边走边等?柯老夫人瞧着几次想插嘴瑟缩的瑶玉,又瞅着指挥若定,进退有度笑盈盈瑶草,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她忽然觉得瑶草的搀扶,瑶草的笑,瑶草唧唧咕咕,均让人畅快。

心中只感叹,瑶玉因何不能这般呢?心里想着,胳膊抬一抬:无需轿椅,三丫头陪祖母慢慢走回去可好?瑶草脆声一笑:好的,只要祖母您喜欢。

祖孙一路说笑,前所未有亲密。

瑶草安全送回了柯老夫人,又陪着说笑一回,方才回到萱草园,把自己摊在卧榻上,一声声催着青果青叶:快点快点,揉揉脸颊,揉揉手脚。

青果不解:小姐不过搀扶老妇人回去,又不叫你背着抱着,则的这般累法,您一早绕着园子跑好几圈也没见您喊累呢。

瑶草闭着眼睛:快些揉揉,再啰嗦,明儿把你们嫁了,信不信?青果扁扁嘴:不信,您都说了几年了,不然卖了你们,到今天也没卖过谁呢,吓唬谁呢。

瑶草自己也好笑:你们就欺软怕硬吧,哎,灵儿呢?青果嗤声一笑:不是您说另行安置呢,婢子替他们兄妹叫了辆驴车送回去了。

瑶草点头:做得好,还有表少爷呢?青果道:那个宋黑胖到处乱窜,表少爷知道落水者不是小姐,就押着他回去了。

瑶草皱眉:乱窜?青果点头:他先是想进这院子,老爷把眼一横,他吓退了。

后来竟然贴着三少找上两位小少爷,抱着他们骑鹅疯玩,大有赖着不走之意,三少爷无法,只得请了表少爷,表少爷连哄带骗,硬拖着他走了。

想起宋黑胖,瑶草直觉头疼晦气,前生瑶玉冒名,这回应该不会了,观情势,瑶玉会顺利嫁给杨家表哥,母亲不喜欢宋黑胖,他读书不成,其貌不扬,也应该不会讨喜父亲。

这辈子柯家应该与宋家没有交集了,只是这个人这般纠缠,倘被外人得知,不定怎么想呢!又一想,只要自己与他不见面,应该无碍。

随即脑海里浮起一抹俊俏挺拔的影子,又道:哦,把替三哥准备的糕饼点心,干果肉干,一样包一包,装上一满食盒,明早派人送去赵家,就说我给灵儿赔不是,告诉她,等放了榜,我请她来做耍子。

青果一边替瑶草揉捏,一边笑言:给灵儿小姐赔不是,干嘛给他哥哥准备应考干粮呢?瑶草一瞪眼:多嘴,我这是心疼灵儿呢。

青果抿嘴忙笑:知道了知道了,小姐没有别的意思。

瑶草想起那日自己淘气解了他的发带,不由脸儿红一红,随即肃清脸色:哦,杜夫子也准备一份,叫三少爷替他带着,临场再与他。

青果青叶嘻嘻笑,瑶草越发窘迫,挥挥手:快去。

不说瑶草想着心事,眼神闪亮,且说方氏得了谷雨回报,言说瑶草送走了赵家兄妹,分派厨房备办应考食物干菜,又把柯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只奇怪:这孩子改性了呢,之前唯恐避之不及呢?清明笑道:三小姐估计想通透了!方氏摇头:我只想娇养她,实在不想叫她学会这些深宅大院的伎俩,唉,看起来我的相法行不通。

谷雨道:小姐很有分寸,想她对赵家兄弟表少爷可是十足烂漫脾性,这也是情势所逼,以婢子说,有了这些磨炼也好,将来小姐出嫁就如鱼得水了。

方氏淡淡一笑:我当初不愿意高嫁就是怕麻烦,不想挖空心事谋夺固宠,看上了柯家四十无子方纳妾这一条,原想图个简单,不想事与愿违,麻烦层出不穷。

谷雨笑道:叫我说,夫人还是算漏一条,您当初要寻个独生苗苗不就省事儿了。

方氏按按额头:我说事情你们看得如何?陈妈妈言道:按照夫人所说相看四品以下人家出生,相貌周正清秀有五位生员,其中三位家世不错,一位是罗家三少爷,父亲只是个举子。

一位纪家二少爷,祖父在外地做一任知府,死在任上了,他父亲在工部做个五品员外郎。

兄弟姐妹三个,姐姐出嫁,哥哥是个举子,已然成亲。

只他一心攻读,今年十五了,尚未定亲,一心想要双登科,若是中了,未必能等小小姐。

一位李家大房少爷,单丁独子,父亲也是个太医,就是是李木莲堂兄。

头上四位姐姐都出嫁了,只是性子有些绵软,家里宝贝疙瘩似的,只怕还要妻儿反头照应他。

余下两名寒儒,赵少爷与木家少爷,说起来这木家公子比赵家还不如,父亲早逝,母子相依,靠着亲戚接济,他母亲做些针线过日子。

清明皱眉:婢子之前就跟陈妈妈念了,瞧来瞧去,似乎没一个好配小姐,要我说,夫人很不该把眼光定在四品以下官员家里,嫁女嫁高呢!方氏笑一笑:你不知道,越是高门大户,婆婆、婶婶、妯娌、小姑子最难缠,规矩又大,浑不似人过的日子。

那余家小姐多玲珑一个人啊,三层婆婆头上压着,夫君又有个平妻,外面看着是风光,我年前见她憔悴多了,那平妻还抢先生了长子。

唉!凭他多荣耀,我不想草儿那样!陈妈妈点头道:是呀,我们小姐可不受那活罪,若是通房小妾还能打能骂能卖,偏是个一般大小的,理直气壮登堂入室,活活把人气煞。

方氏微笑点头:正是这话,谷雨丫头有一句很是,独生子麻烦少些,依我看,那赵家少爷很是不错,灵儿那丫头跟草儿又对脾气,想来不会为难嫂子,赵家母亲也是个明理人,只是家贫些,等那孩子中举做官也就好转了。

谷雨忙摆手:夫人别误会,婢子没与他说话意思,我这些日天天跟着小姐,小姐心中韬略与为人处世,就是进了高门大户也可以应付自如,且小姐还小,再过五年及笄,那时老爷升到三品四品也说不得呢,且不必慌着决定,错过好姻缘。

陈妈妈翻白谷雨一眼:五年后小姐就该备嫁了,那时再找女婿还来得及呢,再说我们不先定下,好人才岂不被人抢光了。

清明笑道:要不请三舅太太帮忙寻摸一户好人呢?方氏摇头:这事儿再不能麻烦三嫂,上元节三嫂递话,宋家有意请三嫂作伐,我与孩子尚小拒了,倘三嫂再帮着寻了别人家,岂不得罪宋家呢。

陈妈妈道:是啊,宋家那孩子太皮实了,跟了他还能有安生日子呢,偏那小子似乎盯上我们小姐呢,今天差点让他混进萱草园,还好表少爷把他摄走了。

谷雨忽然嘻嘻一笑:要我说,五少爷倒是良配,三舅太太又和蔼,公公又是舅舅,最难得五少爷跟小姐又好,肯迁就小姐。

方氏咳嗽一声正了脸色:这话不得再说,天下男儿多的是,小五定了宋家,夺婚臭名可不好听。

谷雨忙着陪小心。

恰在此时,丫头一声通传:夫人,小姐与两位少爷来了。

方氏忙挥手让大家噤声,笑得满脸阳光灿烂:快些请进来。

门帘掀处,虎头虎脑一对活宝蹦将进来,双双扑向母亲,小屁股互相碰撞,都想把别人挤出去,眼睛却笑得弯了又弯,伸出胖乎乎肥爪爪:娘亲抱我。

后面一抹绿衫女娃儿手里高举小弹弓一摇一摇:谁不乖,就收回他的坐骑,谁先过到姐姐这里呢,谁就得到这只弹弓,可以打天上麻雀,也可以射水里鱼儿哟!话音刚落,门口一双肥鹅嘎嘎嘎嘎迈着八字步进来了。

珠从何来这是瑶草姐弟三人老戏码了,接下来,两个小家伙就该迟疑,一个乘机爬上母亲怀里坐稳。

落后一步者就会回转扑瑶草:草草,我让弟弟,弹弓给我。

抢到母亲怀抱着就会把粉嫩手指放进嘴里吮吮,随即眼珠一转,冲着瑶草讨好笑,不注意,嘴角一串露珠滚出来:草草我乖乖啊,不收鹅鹅哦。

为了让小家伙觉得有趣味,瑶草一般每种玩具只备办一个,倘若两人都有份,小家伙就会失去表现欲了。

鉴于母亲对自己保护过度,错失了早期训导,致使自己胆小怕事,沉默寡言。

直觉不该将弟弟也养成那样,遂极力劝说母亲,为双胞胎聘请了极有经验教养嬷嬷。

要说方家介绍教养嬷嬷很有一套,自小有意训练双胞胎用肢体或是语言表达自己心意,并叮嘱方氏瑶草及时奖赏双胞胎每一个细微的进步。

致使两个小家伙养成争抢表功的习惯,口舌也伶俐,腿脚利索。

十个月就会发重复叠语,诸如娘娘,草草,爹爹。

满岁就颤颤巍巍满屋子晃悠了。

现今两岁,已经可以准确表达自己心意,至于不喊瑶草姐姐喊草草,是因为瑶草觉得草草更亲切,没有及时纠正他们之故。

别的孩子两岁为主靠人背来抱去,双胞胎奶娘已经很少抱他们,也是男孩儿爱皮实,他们已经可以步伐稳,来去自如,最不喜欢有人拉着牵着不爽快了。

虽然方氏待奶娘教养嬷嬷十分好,吃穿从优,态度和蔼,相处的亲人一般,为她们每人派遣一名小丫头服侍打下手。

不过,方氏也有严令,孩子入学发蒙之前,教养嬷嬷奶娘不得同时请假离开,哪怕须臾也不许。

否则,方氏丑话说在先,会立即翻脸不认人。

还好,两年来两位奶娘与两位教养嬷嬷配合得很好,从未让方氏不满动怒过。

如今瑶草又把自己针线丫头石榴莲子给了双胞胎守夜,双胞胎身边更是人才齐齐了。

很快,双胞胎在母亲姐姐怀里又腻味了,吵吵着出去骑鹅打雀儿。

方氏无不依从,只说不许轻易出院子。

瑶草便趁空把自己今日所的信息细细报与母亲。

末了问道:大哥叫祖母打消图谋,难道祖母除了想让瑶玉拜师罗先生贴金增加身价,还有别的企图?方氏一笑:嗯,你祖母借口你大伯父大伯母离家,家中无人管教,想要把瑶玉过继给三房做女儿。

瑶草原本猜测,祖母会向母亲要钱要物补贴瑶玉,继而提拔老杨家,没承想祖母比自己想的更长远。

不由疑惑:这却为何?大哥已经说了家里该大房的东西紧着瑶玉挑选,还不够么?方氏淡淡笑言:你杨家舅母不大愿意这门亲事,你祖母怕有反复,想用你爹爹身份压着她,瑶玉成了三房女儿,杨家再不敢悔婚了。

瑶草皱眉:亲戚间谁不知道瑶玉是大房,这不是捏着鼻子唬眼睛呢,祖母当别人傻子啊?方氏借机细细给瑶草分析:你虽聪明,不懂官场,杨家小子一旦入士,官场上你父亲同年同僚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他这一生也走得顺畅了。

瑶草还是不明白祖母谋算在哪里,因道:官场规则,女儿也略知之一二,比如外婆家里关系肯定会照应爹爹,杨秀成本来就是爹爹侄女婿,又是表亲,爹爹关系还能不认了?方氏嘴边噙起一丝冷笑来:这就是你祖母另一层谋算了。

想那瑶玉,倘以三房女儿出嫁,她的嫁妆就要与你比肩。

你祖母这是看上了我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了。

什么?祖母若赖着母亲出百十银子要几件东西替瑶玉添妆,瑶草可以理解,没想到竟然这大胃口:凭什么?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母亲以后未必不添妹妹呢?这个母亲可千万别答应,瑶玉进门,祸害无穷。

方氏眼神凛一凛,随即一笑:且不会,你爹爹这次很明理,已经婉拒了。

只答应你祖母,会把杨家侄儿当成亲侄儿照应。

瑶草气道:早知如此,今天就该摁住她淹死算了。

方氏忙掩住瑶草嘴巴,厉声喝斥:女儿家休的胡说,她其心不正,必遭恶果。

不要脏了你的嘴。

瑶草忙着惊跳而起,低头认错:我省的了,母亲息怒。

方氏拉回瑶草搂在身边,摸摸女儿发脸儿,笑一笑:这事儿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分寸,且先等一时,看她们发榜后如何作为,倘她还不餍足,就别怪我了。

这几天,你离她远些,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瑶草虽然不服气,见母动怒还是忙起身应承:哦!女儿告辞了!陈妈妈拍拍瑶草,示意她莫担心,自己走到房里劝说方氏:小小姐也是为小姐担心,看你这样大小声,把小小姐都吓懵了,差点没哭呢!方氏接了陈妈妈递过茶水吮一口道:妈妈知道这孩子自小心重,闷不吭声却自有主张,我怕她为了维护两个弟弟与我当真做下什么忤逆不孝之事后悔不及呢!陈妈妈叹道:要我说,老夫人与大小姐实在过分,小姐您实在太心慈手软了,换成别人,早把他们整治七零八落了,要我说,当初就该让他们去讨饭,小姐您直接招赘姑爷就是了。

方氏倒笑了:妈妈糊涂呢,那家有放着三个儿子招女婿呢!陈妈妈也笑了:唉,我也是为小姐不值,就怕到时候老夫人再病一场姑爷也抵不住了。

方氏眼睛寒光一闪:妈妈,您说,六十岁的老人会不会一病不起呢?陈妈妈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声音里有了颤音:小姐……方氏见吓着陈妈妈忽一笑:妈妈安心,那个瑶玉可不是省油灯,说不得她自己就把自己玩完了......回头却说瑶草恹恹折回自己小院,心里却恨得放不下了:这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行千里呢!上一世冒名顶替,这一世又想鱼目混珠,哼,这一回,我非叫你鸡飞蛋打,臭名远扬不可!复又想起,瑶玉名声连着自己与瑶枝,真是重不得轻不得,一时气得直咬牙,在房里转来转去,烦躁不安。

青果青叶跟在身后跟来跟去:小姐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婢子们或许能帮得上?瑶草看看她俩想一想,也对,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且这两个丫头与自己生死不弃,正是可靠心腹,因招招手,压低声音道:那个瑶玉,我让三哥劝也劝了,又把她弄下水淹个半死,她却依然赖着不走,你们有没有好法子,让她即刻滚蛋?青叶冲口道:哪天把她哄出去,叫个衙役调戏她一通,让她出个大丑,没脸了,自然回去了。

瑶草气得直挫牙花子,青果已经先行动手敲在她脑袋上:又胡说,她的名声臭了会连累小姐呢,你有脑子没有?青叶心里直骂瑶玉,觉得瑶玉害她挨打,一时眼珠子乱转,摸摸脑袋忽然又道:我想到一个好法子,青果姐姐你不打我我才说。

瑶草抢着保证:她打你我打她,快说!青叶红着脸道:别人调戏不行,叫杨大爷自己调戏呢?或者他们自己丧德败行叫人察觉,老夫人肯定会叫他们即刻完婚,这样就可成功把这个祸害嫁去杨家,她那时自有婆婆管她,看她还跑得成呢?瑶草闻言,眼睛闪烁生辉: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他两人是一窝,不过早晚的事情。

忽又想起,瑶玉前生骗婚是七年后的事情,自己那年十六满十七,瑶玉已经十九尚未嫁,肯定是杨秀成仕途无望她反悔了,这说明杨秀成今科肯定无缘鹿鸣宴,杨秀成前途灰暗,想要瑶玉上钩可就难了。

因道:瑶玉其人,最是势利,杨表哥中了举人,她自会缠上去,就怕不中呢。

青果言道:我听老爷吩咐了,叫几位侄少爷、表少爷考完之后,回来等榜,我们就利用等榜的间隙,放出风去,就说汴京考官说了,杨大爷此科必定高中,这一来,大小姐必定怕杨家二太太再行悔婚,势必要做些什么笼络住杨大爷,我们想法子让她现行,这样即便杨大爷不中,她也赖不掉了。

瑶草闻言大喜:就这么办,不过,要绝对保密,否则套不住狐狸还惹一身麻烦。

两个丫头点头如啄米:婢子们省得!接下来几天,瑶草没有听从母亲远着书楼,而是每天抽出饭后睡前一点时间,到书楼来接柯老夫人去后花园子散步,为今后瑶玉两口儿私会埋下伏笔。

却说祖孙四个在花荫水榭盘桓,瑶草一路说笑,讲述这些年自己跟着母亲舅母与汴京城里夫人小姐秋游春游,骑马观花赏雪品茗消遣之事,听得杨秀雅瑶玉满脸雀跃,心向往之。

不过,瑶草坚守一条,从不招揽杨秀雅与瑶玉到自己闺学与萱草园做客,避免他们过多介入自己生活,萌生费非分之想,从而置自己于危墙。

或许因为大家都提着一口气在等结果,或许将柯家为因果报应之话听进耳朵里,科考几日,柯老夫人暂时没有什么新招数出来,只是每日在观音面前念经祷告。

时光如梭,九天很快过去,柯家为、柯家才、柯家有、杨秀成四人被柯三爷派兵役接回县衙休整等榜。

一半考后三天发榜,瑶草主仆紧张行动起来,启动他们撮合工程,势必在这三天内,将瑶玉跟杨秀成扣死了,想必那时瑶玉再没脸待在这里显眼了。

却说柯家为几兄弟疲惫至极,柯家有几次将饭碗掉在地上。

当晚就呼呼大睡,直至隔天午后,方才一个个还阳。

在他们酣睡之时,青果青叶故意放风,县衙渐渐有了杨秀成今科必中的说法。

这一说法在隔天傍晚方家四杰方英俊,方英杰,方英功,方英勋与宋氏兄弟相携而至,得到了更加有力证实。

原来方家三舅看过几人文章,认为杨秀成比方英勋柯家有柯家才有更机会中举。

此话一出,青果青叶有意散布谣言成了美好寓言了。

你道这方氏四杰因为到了这里?只因在家里待得心头发毛,闹得全家不安宁,遂被方老夫人赶他们出来探视姑母舅父,散散心,免得他们成天想着科举,把人憋坏了。

不想被宋大公子知晓一路跟来,宋家大黑胖小黑胖美其名曰照顾兄长,也来了。

瑶草一见这许多才子临门,心里直发慌,为何?宋家三兄弟生得黑也就罢了,最不该方家四杰个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瑶草生恐瑶玉眼斜上了,生歪心。

却说雅客太多,县衙再没有专门客楼,衙役居室倒是多,让这些亲戚家的俊杰居住下人房里,说出去不好听。

方氏觉得,唯有安置在书楼方才相宜,这一来,杨秀雅瑶玉住在二楼就有些不便。

方氏只好将瑶玉杨秀雅挪到闺学一楼暂居,二楼空出来两间房安置柯家有三兄弟,陪伴柯老夫人居住。

腾出书楼一楼安歇方宋两家兄弟。

瑶草怕乱中出错,决定取消撮合计划,改在隔日客去再做道理。

瑶玉固然可恶,也不好传到亲戚家去。

却说这一日晚餐,柯三爷在书楼大排筵席招待几位侄子外甥。

家中女眷依旧在方氏所居桂园用餐。

瑶草这一日晚餐后依旧搀扶了柯老夫人去园子里散步,柯家为、柯家有、柯家才、杨秀成也来凑趣。

唯杨秀成外男,他与瑶草瑶玉原是表兄妹,又有兄长祖母在侧,倒也不怕。

瑶草注意观察瑶玉,只见她不时偷瞄杨秀成,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心中稍安,只要她不思移情就好。

饭后,花园门婆子来报,说是宋家三少求见表姐。

瑶草可不想跟他纠缠,可是不理会也不成,方氏跟宋夫人可是还姐妹呢。

遂命青果青叶将青枣儿、葡萄,八月红嘴桃儿,樱桃,李子,池子里新摘的莲蓬,一伙子装了两大盘子,命他们送去书楼,请表兄们品尝。

自己却推说疲倦睡下了。

随即,瑶草吩咐早早闭了花园门。

想着园子新添了两人,犹自不放心,暗地派了青果监视瑶玉姑嫂,等他们睡下再回,万不可闹出笑话来。

却说不过关园门不过一刻,院门小丫头喜墨来报,所有少爷夜游去了,大少奶奶也出了花园子。

瑶草皱眉道:都去了?大少奶奶跟少爷一起呢,还是单独一人?喜墨道:少爷们都去了,大奶奶前后脚出园门,一晃眼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出府没有。

瑶草估计杨秀雅估计寻机打听夫君科考情形倒也不急,因道:去吧,我知道了。

稍后青果回来言道:大小姐去了书楼。

瑶草顿时心安了,公子们都出外了,此刻书楼只有祖母,瑶玉去了也无妨,大不了唆使祖母几句罢了。

遂分派青果:去告诉婆子,先关了园门,等大少奶奶大小姐回来再行开门,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

一夜无事,不提也罢。

翌日一早,瑶草收拾利落,去母亲处请安问好。

却见母亲脸色奇奇怪怪。

虽然好奇,瑶草也没多问,因为母亲若想告诉,自会主动言讲,似这般隐晦,大约是自己不能咛听之**。

虽说道理明白,瑶草心里倒底不迭服,便拿言语套取谷雨,谷雨推说不知道,瑶草暗派了青果去探听,一样毫无结果。

三日后发榜,解元却是大家不认识之人,叫段梅莛者获得。

柯家三杰只有柯家才中了一百三十名举人,柯家为、柯家有齐齐败白。

宋家大公子与方家二少榜上有名,前者二十三名,后者三十名。

另外瑶草塾师杜夫子中了第三名,最爆冷门者,年仅十三赵栖梧得了十三名举人,这师徒同登鹿鸣宴,顿时传为佳话。

消息传来,杜夫子赵学子都曾蛰居自家里,柯三爷与有荣焉啊!其余方家三杰、柯家有虽败了倒也不什沮丧,唯有柯家为顿时恍惚,险些跌倒。

却说柯家为当即一言不发,蒙头回去收拾东西要返乡去,柯老夫人知他心情不好,不敢用强,只得婉言劝慰:候你二弟饮过鹿鸣宴再去何如?这一次,方氏也出言劝慰柯家为道:婆婆所说甚是有理,大侄儿很该等候二侄儿三侄儿,大家一起返乡祭祖,一来求祖宗保佑二侄儿明年再捷,二则请求祖宗照应,大侄儿三侄儿两年后再登鹿鸣宴。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大家再无反对之话了。

却说瑶草见柯老夫人一日推一日,只觉得滑稽,心里暗暗猜测,这一次祖母倒底要寻何等借口滞留。

却说鹿鸣宴隔日,柯家竟然迎来了以为意外之客---宋夫人来访。

随行尚有方家三夫人。

却说宋夫人来时,正是晌午饭时,瑶草正在母亲房里等候开饭。

一时大家厮见不迭,宋夫人快手快脚捉住了瑶草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瑶草,嘴里啧啧称赞:瞧瞧这丫头,水灵灵,粉蕊蕊,花枝一般,嗳哟,还是我们妹妹会调理人,把人爱的不知则的好了。

方三夫人只给姑子使眼色。

方氏却故作不知,但笑不语。

凡是张罗叫人上茶笑道:宋夫人来的正巧,我婆婆刚巧在此小住,夫人不嫌弃,我与你们引见可好呢?宋夫人笑微微直点头儿:正该见见才是呢,以后走动也方便。

方三夫人来年色大变,瑶草也惊异莫名,几次要抽出手来没成功。

唯有方氏安坐如山,笑盈盈吩咐道:快去催催,老夫人少少夫人大小姐因何不至?莲香,你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这里有贵客,难以□,今日就不出迎了。

一时柯老夫人拐着一根沉香木拐杖,端着架子进门来,倒活似个一品老封君。

宋夫人是正五品诰命夫人,面对六品柯老夫人也不摆谱,到了呵呵请她老坐了上席了。

宋夫人满嘴摸蜜,恭维柯老夫人,儿子孙子金灿灿人才。

柯老夫人心里熨帖,嘴里说着不敢,承蒙夸赞云云。

随即宋夫人将话一转,夸起来自家儿子,先夸大儿子,这个的却该夸夸,中了举人呢。

随后又夸二子宋黑胖,说是文武双全,只是今年运气不佳,他日定会有所斩获。

一时饭菜齐备,柯老夫人举杯一请,大家动了筷子。

方氏便说贵客临门,让秀雅瑶玉瑶草都给宋夫人方三夫人敬酒奉菜。

却说秀雅静了敬了祖母宋夫人方三夫人。

随后瑶玉起身,笑得满脸淌蜜水。

谁知一勾腰间,宋夫人顿时脸色大变,眼睛死死盯着瑶玉脖颈子,眼珠子差点掉下出来,筷子指着瑶玉,回头看眼方三夫人:这,这……回头再看瑶草时,眼神便犀利起来,随即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柯夫人?方三夫人忙着拉扯宋夫人衣衫:嫂子,可否容后再说?方氏却笑盈盈给宋夫人布菜嗔怪道:瞧瞧,刚刚还喊妹妹呢,这块就喊夫人了?宋夫人却是个受不得气的,伸手对瑶玉言道:姑娘可否把这颗珠子接我玩赏一番?柯老夫人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什么珠子?夫人什么没见过,她小孩子到的玩意儿,哪能如的夫人眼?瑶玉忙着捂紧脖子:我,我,我……各怀鬼胎那杨秀雅一早见了那颗光华灿烂珠子便起了疑心,此刻见瑶玉这般作为,更绝大有可疑,遂笑微微把瑶玉手儿一掰:看妹妹,这么紧张做什么,宋夫人又非外人,看看何妨,又非稀世珍宝呢?瑶玉脸红又脸白,犹豫片刻,将之递给了宋夫人。

宋夫人接手看得真切,脸色顿时发青:能请教这珠子从何而来?瑶玉低头半晌不言,宋夫人再追问一遍,她方蚊子似嗡嗡道:别,别人送的。

宋夫人几乎咬牙切齿了:谁送的?眼睛却冷飕飕飘向瑶草。

瑶草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忙抬眼目视三舅母,一探究竟。

三舅母笑得也勉强:草儿,这珠儿,你,见过么?瑶草闻言仔细瞧一眼,摇头道:不曾,很贵重么?方三夫人松口气:嗯。

那珠子光华灿烂,熠熠生辉,显然并非俗物,方氏心里升起一丝嘲讽,别人藏着掖着唯恐不及,她倒也敢戴着招摇,真是肆无忌惮了。

却故作懵懂,挑眉问道:三嫂,这是怎的缘故?妹妹一向喜欢姐姐说话爽快,遂结成友,今日因何这样吞吞吐吐,直打哑谜?姐姐有话不妨明说的好。

宋夫人闻言一愣,疑惑看眼瑶草、再方三夫人、方氏,一路所过,见她们或是疑惑,或是皱眉,方三夫人更是直打眼色,顿时心中雪亮,自己糊涂儿子弄错人了,她预备将计就计之事,竟然错的离谱,顿时后悔莫及,不该一时冲动将此事揭破,倘若她家也跟自己一般心思,妄想将错就错,岂不腌臜呢!思及此处,心口似遭重锤,闷闷地差点脱气。

宋夫人闭目稳稳心神,迅速转着念头,随即一笑改口:唉,老太太妹妹勿怪啊,且是我家二小子毛脚神似的,前几日来此游玩,回家才发觉随身携带珠子不见了,这珠子价值千金就不说了,最是紧要之处,乃是这颗珠子乃是祖传之物,又经护国寺高高僧开过光,点了朱砂,自他落生之日佩戴至今,人珠互养,都有了灵气了,这东西万万遗落不得。

得亏大姑娘心细如发,竟然无意拾得。

真是谢天谢地,可解了我的大难了,回头我就让人送一百两谢仪来。

宋夫人面情上笑着,心里耿耿难平,小二明明说的瑶草收了这颗护身宝珠,她听了万分高兴,这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该凑成一段佳话。

只夸说儿子有本事,自己请人没说拢,他自己倒拿准了。

熟料竟是张冠李戴,宋夫人顿时气恼不已。

迎娶瑶玉万万不能,这事儿只得化私情为拾金不昧之好意了。

宋夫人紧握失而复得信物,心中侥信,幸亏自己见机快,将珠子骗到手,否则,那丫头拿珠子上门说事儿就糟了。

说什么,这事儿自己也不能认,量想那丫头没胆量嚷嚷,不过拉个小手,又没实质损伤,心念拿定,宋夫人便思脱身,起身对着对着柯老夫人方氏婆媳一点头儿:真是对不起,我忽然觉得身子不爽,就不陪老夫人妹妹了,改日我摆席给妹妹赔情。

方三夫人紧跟道恼辞别:老夫人宽坐,妹妹我走了。

柯老夫人紧盯着瑶玉,那手在桌攒得死紧,面黑似铁,都能拧下墨汁子来,勉强支应着微笑点头:舅太太再来啊,恕老身年迈不相送了。

方氏心里冷哼,甚是不悦: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就恼了?一阵风来了又去,真把人弄得糊涂呢,姐姐好歹坐一坐,妹子倘有得罪,姐姐只管明言…….宋夫人哪里肯多留一刻,只想快点离了这里,她临来时恨不得转眼即到,此刻恨不得凭空消失才称心。

大家都以为此事儿就此完结,不料想瑶玉忽然喊一嗓子:这珠子不是捡得,是三天前有人送我,他还说……柯老夫人活了快一辈子了,什么话儿听三分也能猜个大概了,这颗珠子来历,瑶玉做了什么,她已经心头雪亮,她想顺着宋夫人糊弄过去,好歹保住孙女名节,见瑶玉这般不顾死活,心中万分恼恨,暴虐而起,劈手一巴掌呼在瑶玉脸上:谁教你规矩?这样大呼小叫?你再敢龇牙,我就没你这个孙女了。

言罢人眼神冷冽一横杨秀雅:还不带着妹子下去,矗着做什么?杨秀雅忙着上前拉扯瑶玉,不料瑶玉竟然梗着脖子继续嚷嚷:真不是拾得……柯老夫人岂容她再行丢人,心里只恨杨秀雅不得力,自己抢上一步,随手塞一丝巾子在瑶玉嘴里,同时低声警告杨秀雅:你们姑嫂同居,竟出这事,你以为我能放过谁?你们两个乖乖滚回房去!柯老夫人虽然气得浑身颤抖,脑子却异常清白,不能任由宋夫人这般去了,好歹要她个承诺,能消弭无形最好了,否则,自己绝不会干休。

遂紧走几步,赶上刚刚出门宋夫人,笑道:与宋夫人初次见面,老身看着实在亲切,不知可否赏老身一个面子,一起去后园子走走?宋夫人眯一眯眼,警觉瞧着柯老夫人,最终下决心一点头儿:老夫人请。

却说她二人一去,方氏拉了三嫂气咻咻回房,屏退仆妇,即刻变脸:三嫂,宋夫人倒是什么意思啊?平素妹妹、妹妹,叫得蜜甜,今儿无端端就给我甩脸子,我自认一项对得起她呢?方三夫人忙摆手止住方氏,看眼瑶草道:草啊,你五哥前个带回几个莲蓬,舅娘吃着香,你再与舅母摘几个来呢?瑶草知道这是要说私密话赶自己,笑嘻嘻应道:好咧,我就多摘些,这几天刚巧又熟了一茬呢。

且说瑶草主仆三人匆匆上了采莲船儿,将船儿滑至莲池深处,瑶草忽然冷脸低声喝问:我都说了情势不明改期了,你们两个是谁私下又做呢?瑶草脸色前所未有严肃,青果青叶吓得只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遵照小姐令吩咐们婆子,对杨少爷大小姐予以方便,其他什么也没做呢,只是后来大小姐便不大睬性杨大爷,我们心里直发闷,真是没做什么。

瑶草怒道:你们真没做什么?那颗珠子,宋黑胖的珠子怎么到了瑶玉脖子里?我越想越惊心,舅母似乎以为那珠子应该在我手里,宋舅母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或许她以为珠子是由我手转赠呢?你们倒说说,是不是你们自作主张,冒名邀约?青果青叶慌得跪下:小姐别误会,我们计策是当场叫他们现行,若真是我们所做肯定当场揭破他们,岂会等到今日?再者,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拿小姐名声开玩笑,难道自找死呢?瑶草忙着令他们起身:这做什么,我岂能不信你们,只是怕你们报仇心切,考虑不周,落了漏洞叫祖母拿住,要知道挑唆小姐楼台私会外男,可是死罪一条,祖母若为了掩盖罪责,保护瑶玉,随时可以下令下打杀你们灭口!就跟当日祖母要打赵灵儿一般,不说直接打死,赏你们四十大板,不死也得死。

那时就是我想救你们也救不得了,所以,你们若真做过什么,乘早说与我知道,我也好设法查漏补缺,救你们性命。

青果青叶一时感激涕零:谢小姐,只是小姐放心,我们真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那大小姐何时与宋二少搭上了。

瑶草闻言稍稍安心:没有最好,之前事情烂在肚里,好了,快些摘莲蓬,三舅母等着呢。

青果青叶忙着采摘,瑶草陷入沉思:瑶玉前生嫁给了宋家,按照今日对宋家了解,瑶玉若非冒名,以宋家门第绝不会接受瑶玉这样一穷二白媳妇。

母亲方氏曾经透露,宋家对梨君入嫁也不甚满意,只不过方家是宋家金库,宋大人要依靠方家财力继续攀升,小儿女自己又看对眼,这才结成亲眷。

究其实质,宋夫人对长子亲事有些美心不美意。

说起来这方氏的确看得通透,宋夫人的确更看重柯三爷这种进士出身亲家,且那宋夫人很清楚方氏家底,也知道瑶草嫁妆不会比梨君逊色,且瑶草是嫡长女,方氏眼珠子,日后女儿女婿事情定然鼎力襄助,就似方老爷子一般。

将来小二得了贤妻,又有岳家支撑,岂不美哉!谁料麻雀子落在糠箩里,竟然出了差错,怎不叫人气恼?宋夫人可是知道,侄女儿与嫡女在柯三爷心里或许差别不大,在方氏,在方家,可是天差地别,宋夫人岂会任由她李代桃僵!回头却说眼下这一场裹乱,已经脱出了瑶草掌控,她之前同意算计杨秀成,乃是觉得她们本是夫妻,且杨秀成瑶玉互相仰慕,自己不过推一把,让婚事定成铁案,让他双方均反悔不得。

将瑶玉嫁祸宋家,瑶草真没想过,一来宋家是开封府通知,是柯三爷顶头上司,据说还要升官,且跟自家关系不错,因为瑶玉不贤而疏远,实在犯不着。

二来,宋家官宦之家,且比杨家富裕尊贵,正是瑶玉梦寐欲求的富贵之家,瑶草不想便宜瑶玉这个烂人。

如今竟成这样,只不知祖母要如何打算,倘若一味耍横结亲,那么只能是冤家了。

思念至此,瑶草只觉得烦闷,自己那日已经四门紧闭了,隔日宋家兄弟便辞别了,随后瑶玉闭门不出,如何出了这样差错?她们倒是何时搭上呢?不说瑶草纠结不已,且说方三夫人支走了瑶草,方才压低声音言道:今日我们正在忙碌,要替二小子庆功摆宴,我嫂子忽然来寻,笑得弥勒佛似的,旧话重提,要我做媒,我已经得了你的实话,自然推辞,却不料她竟然说……竟然说,小女儿们已经看对眼,他家小二子把随身所佩护命珠子给了草了。

我又是震惊又是糊涂,这草儿还小呢,只是不信,架不住我嫂子振振有词,却说一来便知端的,她一直紧跟我身,我连个送信空子也没有,这不,就这样打了嘴了。

方氏顿时冷笑:她把我草儿当成怎样人等?方三夫人两边都是亲,只得赔笑:她也没有坏心,只不过想给自己儿子说门好亲。

方氏怒道:她就不该上门来,他儿子做这样事情,就该一顿板子打断腿,我有言在先,倘若我婆婆胡缠蛮搅,定要嫁瑶玉,我是管不着,也不与我相干。

方三夫人只是头疼:唉,这可是难了,连梨君她还不甚满意呢,瑶玉?做妾还要挑一挑了。

方氏厉声道:这话可别出口,别说老太太不答应,就我也不答应,瑶草有个做妾姐姐,将来如何出门见人?她这些兄弟如何出仕,我想老太太宁愿打死她,也不会答应做妾呢!方三夫人忙着辩白:并非说要那丫头做妾,我说她这个身份。

方氏笑道:也不低啊,她二兄今年中举了,嗯,马马虎虎过得去啊。

忽然严肃了面色:三嫂,无论如何,你得转告宋夫人,就说我不想再看见二少上门来。

再者,她若不想跟瑶玉有所牵连,叫她跟老夫人好好沟通,好在瑶玉定了人家了,只要堵住老夫人嘴,让瑶玉好生嫁去杨家做亲,也就完了。

方三夫人急道:你怎不早说呢?这可完了,不知她们谈得如何了!方氏嗔怪的白眼发小嫂嫂:你也提前给我通个气啊?我知道了不出力,你再怪我呢。

方三夫人笑着一拧小姑子脸颊:你就跟我横,这是什么时候,抹平事情最要紧,你还跟我说嘴,快些带我寻她们去。

方氏摇头道:这样直通通去,我们老太太还不犯疑惑,这样,你假作无聊去寻瑶草,然后与她们偶遇,见机行事吧,我那个婆婆喜欢迂回辗转,这才一小会儿,说不得还没进入主题呢。

方三夫人抬脚就走:此计甚好。

急匆匆出了桂院往后花园而来,门房婆子本是方家旧仆,见了三夫人笑微微只躬腰。

三夫人一笑:我去莲池寻表小姐,能带个路呢?婆子喜之不迭,等避过人处,三夫人咳嗽一声道:宋夫人哪边去了?婆子指个方向,三夫人与她一锭银子:我知道了,你自去吧。

脚底加了速度,不往萱草园,倒往园子花木深处而来。

不一刻,迎头瞧见宋夫人跟前丫头与眼生小丫头立在路口。

远处假山石畔谈得投机两人正是她所找之人。

方三夫人忙着一声笑:哟,我说来寻草儿丫头,竟然碰见姐姐老太太,这可是好缘分呢。

却说柯老夫人一番云遮雾绕,大讲自家家教门风,话还未展开说透彻,陡见方三夫人走来,顿时后悔废话太多,生恐失了机会,急忙加快语速:…….小孩家家不懂事体,我们大人却需有分寸,玉儿已然许人,就是他表兄杨公子,只等及笄过门,倘若贵公子说话不中听,中间出了一差二错,老身拼了命,也势必要寻个但待之人,夫人玲珑剔透,余者老身也不多说。

柯老夫人这一番啰嗦反复,无外乎两层意思,一说柯家门风严谨,这私相授受定然是宋家小子不好。

二说她不希望传出一星半点风声,倘若害了瑶玉姻缘,柯老夫人势必要宋家负责,把瑶玉嫁进宋家。

何去何从,叫宋夫人自己掂量。

柯老夫人为何要这般说法,只因柯老夫人已经察看明白,瑶玉眉峰未散,二来也看出宋夫人不是好相与,她要得三房亲家,不是瑶玉。

因而,柯老夫人迅速做出决断,封住宋家口,确保瑶玉嫁进杨家去。

宋夫人一口气憋屈得很,她平日往来贵妇,即便上官夫人也是客气得很,从未有过重话,不想今日受了乡下婆子气性,还不好回嘴的,一时哽住。

就在这当口,方三夫人已经到了跟前,笑嘻嘻道:哎哟,你们几多私房话呢?老太太恭喜啊,我听妹妹说了,府上大小姐觅得佳婿,的配良缘,我已经准备了一份贺仪,届时我与嫂嫂可要讨一杯喜酒呢!说话间眉宇暗示宋夫人,叫她接话。

宋夫人忍住气,强笑一笑,一语双关道:这可真是天大喜事,大小姐既然觅得佳婿不日返乡备嫁,想来再会无期。

还望老太太暂且多等一日,我明日就派人奉上一份贺仪,预祝大小姐婚姻美满,百年好合。

这事儿说起来原该我亲自前来,只是我那小子最爱舞枪弄棒,不日要进嵩山武学,明日我要替他打点行装,□乏术,还请老太太来谅解一二才是。

柯老夫人也不想再见宋夫人,什么谢意薄礼,简直就是对她教女无方嘲讽,勉强笑道:夫人好意。

老身心里领,礼物很不必了。

言罢昂头起身,搭着小丫头径自去了。

宋夫人气个仰倒。

方三夫人劝道:嫂嫂该庆幸那丫头一早定了婚,否则,这老太太可是出名难缠。

哦,二外甥果然要去嵩山?宋夫人叹气:不过是个托词,他倒想去呢,只你哥哥不准。

方三夫人言道:让他去吧,留在京里不知要做出什么来,倘若他不管不顾瞎吵吵,这事儿就不好办了,这事儿不是文儿认错人,就是那丫头冒名,总归不好听,且那丫头架势,似乎想要将错就错,她长得不错,文儿未必不喜欢,倘若再行私下会面,你就准备娶那丫头进门吧。

宋夫人怒道:休想!方三夫人正色道:那就狠狠心,送他出去学武艺,且他文不成,总要安身立命才是呢。

这姑嫂商量着出了园子,正碰上瑶草也手持一把晚开莲花,身后带着两丫头,一人提溜一柳篮莲蓬。

见了两位舅母忙屈膝福身:舅娘安,干舅母安。

宋夫人笑得恁得勉强,答应的干吧,一句也不多话了。

方三夫人却是一把挽住,亲热替瑶草整理额上散发:瞧你满头汗,舅母不过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

瑶草笑的山花烂漫:舅娘有令,外甥女敢不从命!言罢忙返身吩咐道:愣着作甚,快些交给两位舅母随侍姐姐。

一行人出了园门,方三夫人强拉硬拽,方才将宋夫人拖到方氏院里:你真想一刀两断啊,妹妹与草有甚错?你为个小贱人值得啊?宋夫人脸色这才缓一缓,与方氏的笑脸倒底失了些真诚。

方氏也怪她纵容儿子胡闹,脸色兀自平淡。

方三夫人见这两下心气都不顺,互相较劲儿,只得居中斡旋,总算没翻脸。

回程宋夫人忍不住抱怨道:她是什么态度,她侄女儿无脸倒怪我了?方三夫人叹道:不是我说你,我说先问问清楚再行事,你偏偏不依,人家侄女儿好好在家里,如何认得二外甥?且哪里有人乐意别人上门诬陷自己女儿妇德有亏?你也设身处地想一想呢!宋夫人不由挫牙:若不是她推三阻四,焉有此事?我且不知。

我的文儿哪里配不上她女儿了?她凭什么看不上我的文儿?方三夫人笑道:凭什么?就凭这小子十三岁就想娶媳妇,夜半爬墙跟人私相授受拉小手,还认错人!还凭他老娘不问青红皂白就上门抢媳妇!宋夫人张口结舌,忽然扑哧一笑:你倒是劝劝我,倒这样怄我,你倒是谁的亲眷,哪一国的?鸡毛信笺回头却说柯老夫人在宋夫人面色趾高气扬而去,回到了书楼却并不轻松,柯老夫人借口杨秀成心情郁闷,吩咐柯家才柯家有陪着他出去散散心,喝喝小酒也无妨。

待他三人去后,柯老夫人叫了柯家为杨秀雅瑶玉三人单独说话,却叫柯家为守住楼门,不许闲杂人等上楼来。

随后柯老夫人眼神锥子一般瞅着瑶玉:你回房去关上门,我与你嫂子有话说,你胆敢偷听,我戳聋你耳朵。

瑶玉知道秀雅要倒霉了,直觉称心:该,竟然帮着外人抢我东西。

一阵风跑进房去关上门。

柯老夫人冲着杨秀雅一声断喝:跪下!杨秀雅稍有迟疑,最终跪下了。

柯老夫人黑着脸问道:你来告诉我,怎么回事儿?杨秀雅沉脸如水,磕头道:珠子之事孙媳妇一丝不闻,无话可说。

柯老夫人顿时活了,手指差点指到杨秀雅眼窝里:你真不知道?你以为我老了好糊弄是不是?那宋家一提珠子你就满脸放光,帮着外人算计妹子,你以为我是瞎子?你敢说你之前没见过珠子?没起过疑心?为何不事先对我讲?却说杨秀雅如今心里最恨王氏瑶玉母女,比简小燕还恨。

她心里只希望瑶玉犯点事儿,好叫二婶悔婚,这个心思却不能叫柯老夫人知道,于己不利。

一愣之下反驳道:那颗珠子我是见过,可我真不知道这珠子出处,还以为大妹在三婶处或是三妹之处得来。

没对祖母讲也是怕祖母烦心,就跟上次二妹红宝石一般,夺了还不是夺了,说了又能奈何?我何曾想到,她竟然敢把手伸到外面去。

柯老夫人见她狡辩更加恼怒,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你这什么话?是说我不公吗?哼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觉得瑶玉配不上你兄弟是不是?你恨王氏恨瑶玉甚至恨我,觉得你的孩子死在我们手里是不是?你想瑶玉退婚,让我与瑶玉丢人,让柯家丢人,是不是?杨秀雅被柯老夫人说破心思,顿时脸色煞白:孙媳妇没有,孙媳冤枉。

柯老夫人气极一口啐:你打得好算盘,可惜你算错一招,那瑶玉日夜与你在一起,她若丧德败行,你岂能干净?你想叫我柯家丢面子,想没想过,你自己也会因此丢命?你们姑嫂臭名远扬,你二妹三妹如何做亲?你三叔、丈夫、小叔子们如何为官?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这个愚蠢东西!杨秀雅闻言浑身抖索起来,出唇之话已经语无伦次:祖……祖……母……息怒,孙媳……不……焉……敢……柯老夫人气哼哼道:哼,你以为你就那么冰清玉洁?若我不是知道你对为儿有思慕之情,我会成全你?我今天把话说在头里,你若敢回娘家多生口舌,害得瑶玉被退婚,害得我柯家颜面无存,你就准备接休书吧,我柯家不养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柯家男儿不怕娶不到媳妇!你可记住了?孙……媳……记……记住了。

杨秀雅吓得浑身瘫软,她没想到一向对自己疼爱尤佳祖婆婆这般狠绝,她如今坏了身子,能不能生养还两说,倘若被柯家休弃,真是死路一条了。

柯老夫人瞪着眼睛死盯着杨秀雅,连她眼里细小变化也尽收眼底:真的记住了?杨秀雅泪水汗水一塌糊涂往下点滴:真的。

柯老夫人眼睛又死死盯了杨秀雅半晌,方才一点头:好,我信你,你且起来,你只要记住今天的话,不论生与不生,你依然是我柯家孙子媳妇。

去,给我倒杯茶来。

杨秀雅抖索着到了茶奉上,柯老夫人喝一口道:去叫瑶玉。

一时瑶玉摇摇摆摆而来,杨秀雅福身预备退下,柯老夫人却道:秀雅转来,一旁坐下。

瑶玉已经换了一身湖绿色轻飘衫子,手里拈着同色丝绢沾沾嘴,预备开口行礼,柯老夫人忽然喝道:跪下!瑶玉吃了惊吓,一时美目圆睁:祖母?柯老夫人面似寒冰,厉声再叱:我叫你跪下,聋了不成?瑶玉只得委委屈屈跪下了:是!柯老夫人见她木脸木色豪不羞耻,心头怄得学鲜血乱蹦:你老实给我交代清楚,你与他何时何地相会,他如何赠送你珠子,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说瑶玉此刻心里正在恼恨,只觉得柯老夫人不该阻拦自己,断绝了自己攀龙附凤机会,那小子虽然肥胖,不及表哥俊俏,错不过是同知府少爷,将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不在话下。

又听那小子说,三叔升官还是他老子帮衬,自己成了同知府儿媳,岂不远远压了瑶草一头,不用再受商贾母女志气了。

瑶玉好生后悔,不该把珠子藏在身上,叫人发觉搜去了,功亏一篑。

她已经懊恼几百遍,心里甚怪祖母没眼光,不但不帮自己达成心愿,还要这般啰嗦,追根究底,心里十分厌烦,扁嘴道:珠子已经还了,一切烟消云散,祖母还问什么?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柯老夫人见她这般厚颜无耻,压住怒气对远瑶玉笑一笑:瑶玉,你近前说话,祖母耳朵不大灵光。

瑶玉翘起嘴角,娇笑一声,她就知道,不管她做了什么,祖母且不会责怪,因跪行两步靠近些,整理好衣衫方要抬头,直觉耳朵嗡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着了来两记耳光,但听柯老夫人颤颤巍巍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说是不说?瑶玉自小到大从未何曾挨过耳光,顿时大声嚎哭起来:祖母,您不疼我了,您见了瑶草就不疼我了,她那天差点淹死我,您也不与我做主,今天又打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柯老夫人一向喜欢瑶玉聪明伶俐,虽然自私任性些,却也觉得女孩儿娇养刁蛮些理所当然,这样才能在婆家立得住,不受欺负。

熟料她竟然做下私相授受丑事,还满世界招摇,毫不悔改,恬不知耻,顿时气得直噎气,连吼几声‘住口,住口’,刁蛮惯了的瑶玉兀自不听,一味撒娇,自顾嚎啕,状如市井泼妇。

柯老夫人心头忽生一股极度绝望来,她不相信这样不知礼义廉耻之人是自己的孙女,是自己娇养了十几年的瑶玉,极度绝望之后,是极度悲哀,一时魂魄涣散,神飞天外。

耳朵已经听不清楚瑶玉哭喊什么,恍惚中只见瑶玉殷红小口变成了血盆大嘴,一开一合,瞧着十分刺眼,一种毁灭的冲动,使柯老夫人下意识扑过去揪着瑶玉脑袋,狠狠甩手几个耳光:住口,住口……瑶玉不仅不住口,反是哭得更凶,甚至在地上打起滚来,柯老夫人已经气极迷糊了,心底兜起一股亢奋,柯老夫人直觉她尖叫刺耳,万分难受,遂再次揪住瑶玉,伸出长长指甲,狠掐那一张一合发出凄厉噪声的红唇,想叫她闭嘴,好让自己清静清静,遂拼死命,掐……掐……掐……掐……一时间,瑶玉被掐的口鼻流血,更加凄惨呼叫。

杨秀雅先时见瑶玉挨打,口鼻流血,只觉得痛快,还是假意劝解:祖母,祖母,您消消气……熟料柯老夫人充耳不闻,竟然大力摔脱了杨秀雅,继续追打瑶玉。

秀雅这才警觉事情反常,也才发觉柯老夫人神智有些不对,忙着一把搂住柯老夫人大声呼唤:大爷大爷……祖母不好了……柯家为一早发觉楼上哭声不对,无奈楼门锁闭,他大声呼喊,无奈屋里之人只顾吵闹,杨秀雅有心要瑶玉受些教训,柯老夫人不发话,她也顺势不开门,只是跟着劝解。

此刻她已经无法收拾了,又怕柯老夫人出了事自己落埋怨,方才跌跌撞撞开了楼门。

柯家为赶进门来,很快止住了半疯癫的柯老夫人。

下一刻柯三爷方氏也到了,只见柯老夫人翻着白眼直梗气。

方氏忙着替她掐人中,柯三爷替她抹背顺气,好容易才回过神来。

醒神的课老夫人胸脯子急剧起伏,依然呆滞的目光从柯三爷柯家为方氏秀雅瑶玉一路滑过,瑶玉吓得缩成一团直颤抖,柯老夫人复又忆起前情,先受外人侮辱,再受孙媳妇算计,复又被瑶玉气得半死,柯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极度失败,瞬间血冲脑门,往后就倒了:作孽啊……房中顿时慌成一团,哭声喊声此起彼伏,好一通裹乱。

却说这边开始闹腾,早有丫头告之瑶草,瑶草匆匆赶来,在门口瞧见瑶玉满头脸血迹,又见柯老夫人痴痴傻傻,只恐祖母在自家出事,忙着吩咐大管家陈林去请李老太医过府。

瑶草安排好人手,复又上楼,方才进门,就听柯三爷一声惊叫:快请大夫!柯家为翻身就跑,却被瑶草拦住:大哥别忙,管家已经去了。

房中忙乱各人闻听太医就到,顿时心安不少。

柯家为抹把汗水,苦笑声声:多亏妹妹稳妥。

一时大家将柯老夫人放平,谷雨送来薄荷香露,方氏接过涂抹在柯老夫人鼻翼脑门太阳穴上。

柯老夫人终于悠悠缓过气来,泪水长流不止,却不发一声。

柯三爷见柯老夫人醒了,叫了柯家为一边盘查,可惜柯家为也说不清白。

一时里太医到了,柯三爷陪着太医诊治,暂且按下了。

李老太医切脉过后,直摇头:老夫人这是怄气伤肝,一时闭气。

老夫一早说了,老夫人春秋已高,要清心寡欲静养,不得生气劳累,怎的不经心呢,这一次侥幸逃得过,下次就不好说啊。

李老太医开了方子,又去李家药铺抓药,很快熬了汤药,柯老夫人喝了终于沉沉睡安稳了。

这一来,柯老夫人一行却又走不得了。

方氏杨秀雅日日守着熬药伺候,瑶草下了闺学就带了双胞胎前来探视。

瑶玉三天混没露面,对外宣称他见喜出水痘。

家中除了杨秀成这个傻瓜急得只跳脚,别人大都知道什么猫腻。

第四天,瑶草受方氏命去探过一次,吓得不轻。

但见瑶玉一张俏脸上横七竖八道子,脸肿得似个猪头,嘴唇翘得老高,话也说不清楚,见了瑶草杨秀雅,慌忙将脸用帕子遮住,直咆哮:图区……图区……瑶草惊问杨秀雅:这?三天了怎的还是这般?太医不是看过吗?消炎药没喝么?杨秀雅悄声道:她舌头嘴唇都被掐破了,舌头肿了,话也说不明白,还不吃药也不上药,说汤药有颜色,怕留下疤痕毁了容,我也拗不过,诺,就这样了。

问过太医,说自己养着也能复原,且老太太又病着,我也就顾不得她左兴了。

瑶草不免去安慰几句:大姐还是喝点消炎药吧,天气炎热,倘若发了更麻烦。

瑶玉却是一声冷笑:哼,你们看我这样很高兴是不是?且别得意,我若倒霉,谁也跑不了,祖母绝不会绕过谁!瑶草只觉得莫名其妙,见瑶玉作兴便退了出去:大姐你好生将息,缺什么跟我讲一声。

杨秀雅却面色大变,估摸楼房不隔音,瑶玉听见柯老夫人之话,侯着瑶草出门,杨秀雅落后一步,低声言道:哼,玉石俱焚你不怕,不死不活抄一辈子经呢?瑶玉咬牙:你敢?祖母大哥不会放过你!杨秀雅却笑微微大声道:作甚这般火大,不喝就不喝嘛,妹妹歇着吧。

瑶玉随手丢来一个石榴花枕头,杨秀雅却抢先关闭房门,大声道:妹妹消消气,嫂子再不逼你喝药了。

瑶草虽然没有有意偷听,却也知道杨秀雅之言绝非喝药之事,不过这是她们嫡亲姑嫂之争,于自己无关。

却说柯老夫人这一病,将柯家才回想祭祖之事也耽搁了。

柯老夫人虽然已经痊愈,混不提返乡之事,整天沉默不语,眼神空洞,偶尔幽幽叹息,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柯老夫人痊愈,方氏也对外宣称,说瑶玉病有起色。

这也是柯老夫人意思,因为水痘不可能十天半月不见好。

柯家有杨秀成见柯老夫人康复,双双辞别去了白鹿书院就读。

杨秀成临别求见瑶玉,瑶玉脸似个猪头,当然不愿意接见情哥哥,推说水痘虽好,不能见风,要闭门修养。

杨秀成只得作罢,反倒托付堂姐好生照料瑶玉,并说日后定当厚报云云。

杨秀雅满腹辛酸说不得,只得叮嘱弟弟好生读书,注意身体云云。

柯家为借口照顾祖母弟弟滞留下来。

只是日日手不离书,自行攻读。

又过几日,杜夫子赵栖梧师徒乡试名次靠前得到学政赏识,举荐他们入太学临阵磨枪,预备来年一举跃居龙虎榜。

临行前来辞别太爷,勾引的柯家才意动不已,他因为名次太靠后,不在举荐之列,他预备返乡祭祖后再回白鹿书院,明年参加会试。

却因为柯老夫人态度不明迟迟碍着不起身,今见赵栖梧师徒已经祭祖访友完毕,开始会试备考,心情越发毛躁不安起来。

却碍着柯老夫人威严做声不得,唯有每日在云窗苦读。

这一日正是八月二十五,鹿鸣宴后第五天,柯二爷奉命前来催促,言说柯家族长都等着呢。

却说柯二爷见过柯三爷,兄弟一起来见母亲大人。

柯二爷简述一遍老父与族长之言,并说家里已经备齐庆功宴,只等柯老夫人柯家才返乡了。

柯老夫人沉默片刻言道:我虽好利索了,却是瑶玉病者,她好好得来,纵不能病歪歪走,总要等她复原再走,不然回去如何见人?柯二爷惊问:瑶玉又怎的了?柯老夫人却道病了,其他一字不肯多说。

柯二爷只得追问杨秀雅:大侄女儿倒底何时能好?杨秀雅言道:如要复原半年不止。

柯二爷更加惊诧:什么病这般厉害,没请那位李老太医瞧瞧呢?杨秀雅却是闭口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柯二爷直皱眉,转头看着柯三爷夫妻,以示征询。

自柯老夫人那日发癔病,柯三爷方氏如今不敢稍加辞色,生恐一个不好惹发旧疾。

也怕柯老夫人借机发作,说自己不孝。

夫妻双双哪敢龇牙,只好苦笑摇头。

柯二爷言道:这可如何是好,父亲大人已经定好三日后黄道吉日,祭祖宴客,亲戚间已经广发请柬,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沉默的柯家为忽然言道:瑶玉之病并不会致命有无需用药,回家休养就是,很是不比呆在这里。

祖母还是以弟弟学业为重,早些起身吧。

免得耽搁了弟弟明年会试。

柯老夫人岂肯让家乡人瞧见瑶玉鬼样子,只想等瑶玉复原再回去,免得丑闻传扬出去,嘴巴张了张,半晌言道:要不这样,你们兄弟先回去,左不过还要回来上学呢,我们在这儿一边养病,一边等候,等春节你们学里放年假,瑶玉大约也好利索,正好大家一起返乡过年。

柯二爷闻言沉思片刻,叹口气,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笺,双手递给柯老夫人:既如此,父亲大人亲笔在此,请母亲大人细细观看。

柯老夫人接信在手,眼睛眯一眯,一声咳嗽:什么事情这么慎重?不能口说,却要这般神神叨叨?柯二爷低头言道:儿子并不知晓信笺内容,父亲大人临别告知孩儿,倘母亲大人一同返乡,这信件就秘而不宣,倘若不一起返乡,就将此信交给母亲大人。

其他并无甚话交待。

却说柯老夫人满心狐疑,眼皮直跳,直觉不祥,还是展开信笺,片刻之后双手竟然抖索起来,随即将信件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跳起脚来狠踩几脚:呸,老不死,不正经,你想采花蜜,且等我骨头烂了再说!为儿、才儿、秀雅,收东西,我们即刻返乡,我三天不在,石头瓦块都成了精了,做死的东西!却说瑶草立足柯老夫人身侧,虽然柯老夫人收得快,无奈瑶草心智成熟,已然一目十行,早将信笺看得真真切切:贤妻见字如唔:自贤妻离家三月有余,老身犹如失群孤雁,长日无聊猫狗为伴,夤夜难寐伴孤灯独栖。

几次信笺寄语,奈贤置之不理。

思之再三,终于省悟,贤妻为儿女家族兴旺之计,奔波劳累,老夫实不该阻扰。

然老夫年逾六十,虽不思夫妻之情,却须作伴之人,长夜孤眠无人话语,实在难挨。

今寄信笺,敬告贤妻,吾意秋菊,以为姨娘,了度残年。

贤妻不允,即日归来,贤妻不归,各自周全。

某月某日某时……………寄信人某某某……………瑶草瞧完,嘴角依然微微翘起,心里竖起大拇指,祖父英明!忽而心头一动,抬头寻找二伯父,柯二爷瞧着侄女儿看自己,嘴角噙起一丝淡笑,几不可见处,确实实在在眨巴一下左眼,随即戏虞一笑。

瑶草笑对二叔做个口型:高!老实人柯二爷嘿嘿一笑了之!还魂草(重生) 喜上加喜却说柯老夫人当晚就要出发,柯老夫人年岁已高,柯三爷夫妻岂能安心让她们夜间赶路,好歹劝住了。

柯老夫人抹着眼泪把柯老爷子老不羞,老混蛋,咒骂了不止几百几千遍,听得瑶草惭愧不已。

虽然老爷子不来信明说,瑶草估计是自己叙述祖母一行所作所为以及瑶玉过继之事让祖父生了老妻气,这才发了脾气。

不过,也不能排除物极必反可能,或许老爷子这些年也受够了,思谋反抗翻身了。

即便祖父因此纳了秋菊,瑶草也不会对祖母惭愧,谁叫她伸手太长,自家夫君不理会,偏偏想着把手伸到媳妇荷包里。

最好爷爷争气再生个小叔叔小姑姑,不叫她自己肉疼一会,不会长记性,不然日后还要操闲心。

却说柯家才、柯家为、秀雅几人见祖母答应返乡,俱个欢喜,唯有瑶玉不乐意。

祖母许她愿望一个也没达成,还弄得浑身伤痕,是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叫她如何甘心?只是祖母如今翻脸无情,她又反抗不得,哭又哭不得,倒不是别人不许,而是瑶玉自己害怕泪水污染伤口,伤了容貌。

这几日瑶玉百思不解,她不过跟宋二公子答对几句,礼物也是他硬性赛给自己,且他也保证了,回家禀告母亲请媒人,一切走正常聘嫁途径。

绝不会泄漏消息败坏自己名声,有什么不妥?瑶玉相信,只要对自己有利,祖母最终会包涵自己依顺自己。

就是如今亲事不成,还有杨家做下手,自己毫无损伤。

不想祖母这般不依不饶。

想当初她与杨秀成牵手走到祖母面前,祖母也是笑眯眯乐观其成呢。

就是当初大哥不也是跟表姐耳鬓厮磨,谁人干涉过?偏是如今这般惺惺作态,排揎自己,真是烦躁。

她实在没想到一向千依百顺的祖母这次发了这大火气。

瑶玉是喜欢杨秀成,无奈杨二夫人对她不大热络,甚至几次当面露出悔婚之意,见了自己没个好脸色,到对苏氏瑶枝笑言一对,瑶玉早就不忍耐不住要发作了。

再者,杨家并不十分富裕,不过百十亩土地土财主,瑶玉觉得自己即便嫁入杨家,也不会有瑶草体面,自己妆奁婆家都将不敌瑶草。

想自己聪明美貌无一不拔尖,远胜瑶草,凭什么她什么都压自己一头?瑶玉实在不甘心。

所以,那夜晚花园子漫步,偶见墙头宋二公子,说仰慕她久矣,还说要请媒人上门,她心动了。

她以为只要自己达成这才子佳人一段佳话,做了同知府儿媳妇,自己里子面子都有了,那时倒要看看瑶草还敢在自己拽不拽。

她甚至想象着二舅母听闻自己嫁入同知府,该是何等吃惊,何等后悔莫及,痛哭流涕。

哼,不过一个土财主,竟然敢瞧不起自己,就该受到教训才是。

不说瑶玉异想天开,却说柯老夫人这次气性虽然大了些,也没完全糊涂,或者说她对瑶玉爱得实在根深蒂固,那样迷乱的情况,瑶玉脸上青紫蜡黄,十分刺眼,并无一丝儿损伤容貌,只是舌头嘴唇破的厉害,只这两处伤痕丝毫不影响容貌。

虽然不至于破相,短时间不能完全消除痕迹。

这代表瑶玉回家非但不能出席哥哥庆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人前露面了。

瑶玉做惯了公主,如何不恼?无奈柯老夫人心意已决,瑶玉这次所作所为已经触到柯老夫人底线极限。

寻日里瑶玉争吃争喝,耍点蛮横,撒点娇,欺负姐妹兄弟,柯老夫人且不会怪罪,她觉得大家闺秀就该有有傲气,就该是这等派头。

更何况瑶玉是她心头肉,岂能给别人欺负?熟料瑶玉这回丧德败行,竟然坐下这寡廉鲜耻之事,这让柯老夫人觉得沮丧丢脸,反观瑶草乖巧懂事,柯老夫人越发愤怒,只恨瑶玉不争气,不长脸。

柯老夫人这回终于后悔了,再一次对瑶玉失望了,她只想抹平一切,让瑶玉顺利出嫁。

柯老夫人一旦决定,对瑶玉也分外严苛起来,瑶玉稍一违拗,柯老夫人便决绝言说:你若不听祖母,就依你哥哥所言,依旧回去青莲,庵陪伴你母亲,你的嫁妆我自然为你办妥贴。

你等着出嫁就是了,何去何从,子拿主意。

瑶玉再不敢龇牙了,青莲庵苦行僧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说是打点行装,其实柯老夫人就是空手而来,不过几件衣衫包裹。

就是柯家为兄弟也并不似一般考生背着书搂,带着铺盖行李,不过一身换洗衣衫几本书而已。

这次回去确实满载而归。

方氏除了替柯老夫人置办了大量土仪,又为柯老爷子带了好几大包贵重药材,给柯老夫人杨秀雅以及苏氏瑶枝的各色尺头也不少,兼之柯老夫人杨秀雅瑶玉三人三月来做了春夏两季衣衫,零零总总收拾了满满一大马车。

方氏还有银钱奉上,因为柯老夫人至此每月十二两月例,方氏给柯老爷子这个开通的公公也包了同等分量月例银子,以示敬重,当然也有感谢意思。

另有宋夫人替瑶玉压惊的银子一百两,外带各色锦缎尺头,方三夫人的贺仪一份。

虽然柯老夫人当时严词拒绝,方氏不会受这些东西,一并包好交给了杨秀雅,叫她届时替瑶玉添妆。

杨秀雅只觉得这银钱尺头戳眼咬手,却也不敢违拗,代收了。

除了方氏宫中礼品,瑶草私下也有礼品奉送,除了给老爷子寄去自己搜罗王羲之、王献之名帖,碑文拓本(字帖当然不是真迹,仿造的也很贵重了)。

汴京最新产品漱金墨一盒,另外花了十两银子买一青花瓷笔洗,据说是官窑所出,流落民间,稀罕得很,也不知真假,左不过是瑶草一片孝心。

另外瑶草还与老爷子做了一身石青满绣松鹤延图案夏衫,又有千层底一双,白棉布袜子一双。

看着瑶草一件件交待给柯老爷子东西,那么细心,那么亲切。

柯老夫人心里一时五味俱全,拉着瑶草,突兀的,柯老夫人想静安师太预言。

这些日子看下来,瑶草不仅帮着打理家务,柯老夫人发现瑶草几乎每天都会用半个时辰左右陪伴双胞胎孙子玩耍,带着他们散步,教导他们认识动物植物,将一些通俗易懂的小故事。

对他们言传身教,似乎比方氏更像个母亲,遂又叹道:你果然是个小福星呢,还是你祖父有眼力,他早说了,你是个好的,比你兄长们还有慧根,可惜不是男儿,不然定会光宗耀祖。

瑶草羞怯一笑:祖父太夸奖了,哥哥姐姐们都是好的,我不过凑巧得了祖父眼缘,生了偏爱,只觉得世上无双了,其实孙女最是笨拙了,倒叫祖母笑话了。

这话让柯老夫人尴尬得很。

她只觉得瑶草在暗示自己与瑶玉,一时面面瑟瑟,假作咳嗽一声。

瑶草忙着起身倒茶,又替柯老夫人捶背,候柯老夫人平息了比那起身告辞:祖母早些安歇了,明儿孙女儿送祖母。

瑶草给二姐瑶枝除了信笺一封,也准备了礼品,为主是两身衣衫,一身银粉翠衫,一身轻柔紫衫,与瑶草所穿一般无二,又有一盒配套首饰,是专门为她吃席见客所备。

为防瑶玉劫和掉包,瑶草径自交给二伯父转交。

并托二爷带话:请二伯父转告二姐二婶与祖父,说我很想念他们。

柯二爷笑道:嗯,她们也时时念叨你呢。

你祖父还说了,你一手簪花小楷越发精进了,叫你日后多寄信笺回家,她喜欢读你的家信,常常半夜睡不着,拿出来回味呢。

柯二爷说话间。

乘人不备挤挤眼。

瑶草猜测二伯父肯定知道自己跟祖父告状之事,这可是犯了口舌,与闺讯不合,想着祖父因此言及纳妾,瑶草直觉罪过,顿觉面色讪讪:好咧!却说隔天一早,卯正十分,柯老夫人一行人已经用过早餐,整装待发了。

柯三爷雇了三架骡车送他们返乡,因为有柯二爷柯家为兄弟相随,柯三爷没再派兵丁护送。

却说大家牵手相送依依话别,柯老夫人拉着柯三爷双胞胎只落泪,杨秀雅也拉着方氏母女直抽泣。

柯二爷柯家为柯家才则在一边劝着柯老夫人,顺带说着感谢话儿。

唯有瑶玉因为脸上伤痕未消,她又是爱美之人,总用一把团扇遮住脸,对众人絮絮叨叨话语不迭,十分烦躁,沉脸坐在车上,眉头紧皱,不时扫视众人,眼里不耐十分明显。

只可惜,她如今身价暴跌,无人理会与她。

却说瑶草本着送佛送到西,觉得一点东西不送瑶玉面上不好看,遂特特把自己夏日出门帷帽带来,当面送与瑶玉一路遮羞。

不料瑶草笑意盈盈奉上,瑶玉却劈手一夺:别指望我会谢你啊,我不到你家也不会这样,我们扯平了,这鬼地方跟你一个德行,与我八字不合,犯克星。

瑶草浅浅微笑:那就不要再见了,妹子祝大堂姐青云直上。

瑶玉戴好帷帽,一声冷笑:一定会的。

青果青叶跟在瑶草身边,十分恼恨,轻声嘀咕:狗咬吕洞宾,小姐理她作甚,真可惜了,一百个铜钱呢!声音不大,就近的瑶玉杨秀雅可都听见了,眼见瑶玉怒目圆瞪。

瑶草忙支使她两个道:还不快去闺学帮着银红姐姐洒扫,就知道偷懒。

她两个趁机脚底抹油跑了。

只把个骂人不成瑶玉气红了眼。

杨秀雅不好数落瑶玉,只是给瑶草致歉:负累三妹妹了。

瑶草笑得和煦端方:些许小事,不值提的,大嫂子善自珍重。

方氏递上食盒给秀雅,轻声言道:少争闲气,调理身子养下孩儿是正经。

秀雅眼圈又红了,一屈膝道:多谢三婶照应。

柯老夫人最后说了句:老三,年节别忘了回去瞧瞧啊。

方氏瑶草只送出二门口,柯三爷却是骑马送了一里地方才折回。

送了瘟神,瑶草只觉得头顶一片乌云驱散了,天空更加瓦蓝,莲池无限青碧了,整个人舒心的只想歌唱。

幸福的日子容易过,眨眼就是九月九,重阳节,一般出嫁闺女,都要在这一日相约回娘家,孝敬父母双亲度佳节。

方氏这一日一早,便穿戴一新,带着瑶草双胞胎到了汴京娘家。

乘着方氏饭后陪伴外祖母外祖父散步聊天,瑶草偷空跟着三舅母去了香粉楼,察看自家生平第一份产业。

瑶草也知道,这份产业属于自己只是那么微不足道一点点,可是瑶草任然忍不住兴奋。

一时车马停住,但见三开间的门面楼房已经立起,黑漆门方,雕花门窗,楼高两层,后有对河楼,四边游廊相通,方三夫人道,这叫走马转阁楼。

前后楼俱是一般摆设,一搂铺面,二楼贵宾雅客间,室内家俱已经摆放齐整,上等红木家具,细白胎瓷茶盏,画屏帷帐,俱已铺排齐全,只等最后些微调整即可开张。

后院遍植花草树木,因为干急使用,俱是整株移栽,整个花园子虽然刚刚建起,看着却似乎经营几十年的老园子了。

花园不甚大,却也不小,园中花卉虽非名品,贵在四季花卉不断绝,莲池、假山、亭台楼阁、游廊水榭一应俱全,池中栽莲,路边遍植青竹高台种菊。

此刻正是金秋时节,空气中有一股浓郁桂子香气。

瑶草对着这个花园子比之祥符县衙花园子还要亲切,无他,瑶草出了银子,参与了建筑过程,真真切切体现了拥有的滋味。

且这是一个全新的园子,没有过去,只有无限美好之未来。

瑶草张开双手,闭目仰面,细细体味秋日香风吹拂,只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爽快乐。

瑶草皱皱鼻子深深嗅着芳香,笑盈盈夸奖道:大表嫂真是能干,一年的院子竟然开了桂花。

方三夫人笑者一指隔壁:诺,隔壁院子以前住着桂老爹,偏又爱种桂花,是个调香师傅,偏他命中无子,这一片上次走水,烧坏了街面木板房,他家房舍片瓦不留,只后院桂树还是好的,很多人争购呢,那桂老爹是江南人,与你大嫂子是同乡,与他对了心思,你大嫂子卖地外又与他多把百十两安家银子,又让他搭了方家货船回江南投奔侄子去了。

瑶草顿生一股钦佩:大嫂倒是个良善人。

方三夫人翘嘴一笑:哼,她才是个精算盘呢,桂老爹传了她一张木樨香露的配置方子呢。

瑶草一愣,随即一笑:这也是好人有好报呢,表嫂会救人,这是眼光,别人也学不来。

方三夫人见瑶草不是跟薇君一般懊恼,只觉得打扫运气好,或是跟莲君一般不屑,觉得大嫂子耍了奸猾,而是在众人诋毁中生生看出一份高明来,只觉得这个外孙女儿在可爱可心的余暇,聪明了的,胸襟了得,心里倒升懊恼,不该一早给儿子定了亲事,错失良缘。

想着木莲是官家女,心兰是内侄女,谁也退不得亲,唯有遗憾。

随即想起今日主要目的,告诉瑶草一个信息,方大奶奶通令股东们,每份额追加一百两银子,以为开张启动资金。

三舅母只怕瑶草银钱不凑手,宣称可以代为垫付。

瑶草忙着摆手拒绝:多谢舅母,我自有办法。

冷香已经通报了瑶草跟方英勋抵押借银之事,且也知道瑶草三月中旬已经赎回全部首饰,因笑道:又跟你五哥哥抵押当当呢?瑶草一愣,随即一笑:这回青果在祥符县已经找到一家叫天和的当铺,左不过是些笨重金器,平日也用不着,等日后赚钱再赎回来,再者,我娘把我月钱也长道五两了,我寻常也不用钱,每年净得了,光这一项我就有六十两,凑一百两真不是问题。

方三夫人笑着一捏瑶草粉腮:真真拿你没法,就跟你娘张张口,何须这般作难。

瑶草皱皱鼻子冲着三舅母笑:舅娘没听说过一句话呢,叫做辛苦讨得快活吃,自己操心劳力,才会有成就感,且我不能一辈子窝在娘怀里做女儿,总有一日要担负起照顾爹娘弟妹责任来,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庙里泥菩萨有何区别。

方三夫人叹气:罢了,说不过你。

瑶草迅速缠上三舅母胳膊歪头笑:错了,舅娘是舍不得说我。

方三夫人笑:嗯,你不怕竹篮打水赔了?瑶草呵呵一笑:配了也不算什么,这园子这般舒服,就搁着以后各家赏春花秋叶看雪景也是好的,以后招待客人也省下了租园子费用呢,用自家园子招待客人岂不是更亲切。

方三夫人直乐:真是你外婆嫡亲外甥女,婆婆也是这一般说法呢。

舅甥们一路观摩景致,相谈甚欢,不在话下。

翌日回家,瑶草质押了一个金项圈,因是活当,瑶草只抵押了五十两银子,添上平日所积攒月钱,又有寿诞贺礼还剩下些吉祥锞子,凑足一百两毛毛雨一般。

十月初三,方三夫人给方氏母女下了烫金请柬,香粉楼装饰已毕,十月初八,正式开张。

其实香粉楼老早已经万事齐备了,只是外公海船未归,方大嫂子求全之人,觉得没有海外惊奇东西装门面没有震撼力,因而才一推再推,终于九月底大舅父率船队归来,大嫂所置办东西一一到位,这才正式开业了。

应了瑶草要求,三舅母没公开瑶草小东家身份,只是跟方氏一样作为亲眷,跟着外祖表姐们一起混样子参与了剪彩仪式,只有三舅母跟瑶草真心碰杯,彼此恭祝生意兴隆。

财源滚滚倒不敢想了,瑶草只希望积累经验,沾沾福气。

开张一月,大家忐忑等待,香粉楼没有大嫂想象那么红火,也没有瑶草担心那般冷落,来客都是相熟贵妇人,凡初次光临都是六成折扣。

方家大奶奶只有她的小算盘,第一个月只要扬名汴京贵妇圈,不亏本就是成功。

香粉楼生意不过是瑶草生活中浪花一簇而已,好了添一份精彩,不好曾加一份阅历。

与瑶草生活走向并无多大影响。

时间很快进入腊月,一年一度年节应酬又开始了,同时,瑶草在忙碌间隙也有一份烦躁,无他,柯老夫人来信了,叮嘱柯三爷一家早早回家过年去。

却说这一日腊月二十三,家家送灶神,有些性急人家,已经在上坟扫墓迎祖宗了。

这一日,柯三爷也在衙内亲自主持祭灶神仪式,衙役们除了留守人员,大都要返家探亲团圆去了。

依照旧例,衙门典吏书吏班头夫人都要来与太爷夫人方氏送礼辞行,方氏也置酒一席,全做饯别。

下官夫人热情敬酒奉菜,方氏客气周旋,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胃中翻腾要作呕。

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一时惊动各人,瑶草迅速差人请来李老太医为母亲诊脉,老太医搭脉少许,面露微笑,拱拱手:恭喜夫人,并非症候,乃是脉中有脉矣!作者有话要说:日日冲锋,忒累了,昨日休息一日,勿怪啊勿怪!还魂草(重生) 家长里短不说方氏幸福羞红了脸,瑶草也是喜上眉梢,连日烦闷一笔勾销。

喜滋滋握了方氏手,清幽双眸闪着光:娘亲,我好高兴!方氏又惊又喜又有几丝不好意思,毕竟女儿十岁了,都有人上门说亲了,因道:真是,当初生了你望穿眼睛想怀上却歇了怀,如今娘都二十六七了,却再而三的,其实,娘亲有你我儿,有双胞胎,已经很满足了。

瑶草搀扶着方氏躺下笑道:才不够呢,你还记得当初祖母送您的缠枝莲扁方金钗吗?祖母可是生了三子一女,按照您双胞胎计算,您至少还有四个儿子呢,如今又没人干涉使坏,您就慢慢的,可劲儿生呗,也别担心乏人照应教养,有女儿呢。

方氏嗔怪,佯作要打瑶草:你这孩子,生这么多,娘成了啥人呢!瑶草闪身躲在陈妈妈身后,伸出个脑袋笑道:您且躺躺,我去仔细征询李老太医,看看如何替您调理。

方氏这一晕眩,柯三爷很快得到了消息,心里直着急,这已经年下,方氏这个主心骨可病不得。

却说瑶草寻得李老太医,细细一番请教,如何确保母亲健康。

又把之前所学中药膳写出来,请教李老太医。

李老太医知道衙门之内瑶草能做一半主,平常常来常往,瑶草跟李木莲关系又好,对李老太医十分恭敬,李老太医早把要瑶草当成晚辈看待,因此也就没有隐晦,仔细看过方子做了圈点,末了交代说:夫人身体眼下无碍,只是前三月关键时刻,最好静卧修养,饮食宜清淡,少食油腻咸盐,多吃核桃鸡蛋鱼类。

等胎儿坐稳,老夫再为夫人切脉,那时再调饮食,增加活动。

瑶草听这话跟二伯母苏氏所说大同小异,心里顿时底气足了。

瑶草恭送李老太医出门之时,迎面碰上心急火燎父亲。

柯三爷见了李老太医忙一抱拳:劳累李老先生,不知内子要紧否?李老太医抱拳呵呵一乐:恭喜太爷贺喜太爷,夫人乃是有喜了。

柯三爷一愣之下喜笑颜考,抱拳作揖:托福,托福!李老太医忙回礼:焉敢,焉敢!瑶草闻言直想笑,托福也是托我母亲福呢,跟人李老太医什么关系?不过她且不敢在柯三爷面前露白,倒底忍住了,送别了李老太医,正色回禀道:爹爹,老先生交待母亲要卧床静养,祖母又来信催促家去,您看?瑶草边说边观察父亲脸色,生恐他愚孝泛滥,硬要一家子返乡。

谁料柯三爷笑吟吟直摆手:这个为父自会去信与你祖父母解释清楚,其他的事儿为父一窍不通,还要我儿铺排。

叫我铺排?瑶草直觉这话颇费思量,只怕是自己母女不回去,柯三爷各自回去意思呢?因愣一愣,且不敢再问,生怕被父亲责备不忠不孝。

旋即又开心了,管他,只要自己与母亲不回去受罪就好。

欢欢喜喜与清明谷雨商议,有心写信跟外祖家再借收生婆与能干月嫂来使。

谷雨当即就扑哧笑了。

瑶草微笑瞟眼谷雨:怎的?很不该么?谷雨摆手:不是不是,收生婆还早呢,月嫂呢,我笑的姑娘舍近求远了。

瑶草闻言,指着清明谷雨大喜道:难不成你们谁?清明谷雨同时点头儿:嗯,我们原是夫人许了小姐陪房,婚后老夫人就免了我们差事,专门跟着学习孕妇调理以及照顾婴儿,兼之我们生产都是亲手亲为,对婴儿习性甚至简单病症都有一定经验,小姐若不嫌弃,我与谷雨可以配合姑娘照顾夫人。

瑶草喜之不及,没有谁比清明谷雨更让人安心了。

不过,瑶草倒底不安心,亲手写了一份信笺派人送至汴京外祖家,一为报喜,二为了解清明谷雨手段高低。

方家信笺没到,人却来了。

方家老爷子老夫人,翰林三爷三夫人,方大爷方大奶奶。

几乎老中青齐齐而动。

特特是方大奶奶,刚得了儿子,跟方氏低头细语,说不完的育儿经。

三舅母高兴之余直泛酸:谁说妹妹命不好啊,我们几个都是二十岁上歇了怀了,不想你老树开花节节攀升,二十四岁有生了双胞胎已经破天荒了,不想而今又怀了,又有女儿贴心肝,唉,真叫人嫉妒死!瑶草知道三舅母眼下正不自在,三舅舅年前收到两位漂亮姬妾,虽然只是通房,三舅母在事后赏了药,做了处理,三舅舅也不大迷恋,且不怕有人会生了儿子抬姨娘。

可是有一点三舅母如噎在候,这两个女子都是三舅顶头上司所赠,退不得,卖不得,除非一日舅舅官做得比人大了,否则,这些两人就得一直在眼前晃悠,气不死人,膈应人。

再者,方三夫人也担心,怕夫君总有一日吃惯了嘴,迷上了这口,毕竟眼下京都有那么一帮子自诩风流之人,都以拥有名马美妾为身份象征。

且方家也有先例,男子三十岁以上可以纳通房小妾,毕竟三十岁以上女人在这个年代,已经被认为是老女人了。

而方三夫人今年三十一了,自从生下五少爷方英勋,十几年过去再没开怀,大儿子方英功也快行冠礼娶媳妇了。

方氏以二十七八岁高龄再怀孕,方三夫人感慨在所难免。

瑶草最是有眼色,见三舅母情绪不高,忙着使人剥了金橘胭脂柚来与母亲开胃,笑嘻嘻岔开话题:娘亲,您可要努力哟,外祖母把名贵药材送了几大箱子,苹果青皮梨,金橘胭脂柚,也有好几大篓子,又有新鲜鸡蛋鹅蛋鸭蛋各一大篓子呢,简直搬家似的,您可别辜负外祖母舅母达标嫂子。

方氏这一段日子胃口一直不大好,时不时泛酸,方氏也没在意,只当自己脾胃弱,嫩没想到孩子上头。

却说方氏嘴里正没味儿,吃着这些鲜果甚是对味,也知道这几宗东西在这个季节可是吃得银钱响。

因嗔怪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要哄呢,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都有侄儿媳妇侄孙子了,倒道教孩子们看着笑话。

方大奶奶柳氏掩嘴一声笑:姑母快别这般客气,祖父祖母对我们都是一般疼惜,去年这活儿,祖父祖母正喂我与他二婶吃银钱呢!方老太太笑道:你们一百岁也是我的孩子,我爱宠着你们,不然我留着印前做什么,又带不进棺材去。

瑶草忙着拉了外祖母撒娇:外祖母,草儿可不许,您要百岁千岁活下去。

方大奶奶柳氏噗嗤一笑:是呀祖母,您且得百岁千岁呢,表妹还没吃您的银渣滓呢!这话瑶草可知道意思,却要是故作懵懂:大表嫂就爱胡说,银渣子焉能吃得?好叫人笑话!回头拉扯外祖母衣袖笑道:外祖母爱吃什么菜色,告我一声,我吩咐人准备去。

瑶草不过为了摆脱尴尬,方老夫人口味她可清白得很,混不用征询。

方老夫人闻言到十分配合: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别的倒罢了,前些日子你孝经那个枣泥山药糕,你外祖十分夸奖几句,我也喜欢得紧,若方便,今日做些来就是你孝顺了。

瑶草忙笑道:外婆若说别的山珍海味,甥女儿办不来,独独这个倒不难,甥女儿因为自己贪嘴,爱吃这个,十月间问灵儿要了好几篮子放在库房,不过一时半刻功夫就能做成了,您就等着夸我吧。

瑶草笑着自去准备不提。

方老夫人却笑问方氏:草儿说起这个灵儿,她的兄长是不是今年中了举人那个赵哥儿?方氏笑道:正是赵哥儿妹子赵灵儿,是个聪明灵巧丫头,跟瑶草也对脾气。

方老夫人却微一皱眉:嗯,这孩子倒是不错,年纪轻轻中了举人,她母亲放任女儿与草儿结交,未必没有他意,只你与姑爷什么想法?我可听说了,赵家那些亲戚都不是省事儿的,比柯家……别到时候又裹乱,我就怕草儿再遭你的罪,我看楠君倒还好。

前情往事方氏不愿意多想,勉强笑一笑道:我试探过老爷口气,老爷似乎喜欢那聪明会读书孩子,那一丝女婿必定不能是白身,倒也未必就是赵哥儿。

且草儿又还小,婚事还远得很,且慢慢看着。

世家大族看着光鲜,其实充满着阴谋算计,一天到晚提着肝胆。

我倒看中赵家人口简单,不用算来算去。

只要婆婆良善,女婿能干,家事差点无关紧,有娘家撑着,也免得瑶草儿过门受委屈。

方三夫人闻言一声哂笑:小姑子别说我寒碜你,你别是被柯家那起子破落户玩意儿吓坏了吧。

方氏叹气:正是呢,柯家原没什么好争得尚且如此,遑论家事百万名门世家?我只求草儿平安顺畅。

方老夫人不由点头:嗯,细想想,你这话也有道理,楠君也说过她公公那几个姨娘庶子,个个不是省油灯,借着办货之机中饱私囊,私立门户开药行,公然与公中铺子抢生意,只恨不得拆了房子卖木头。

幸亏她公公还算不糊涂,她婆婆也还厉害压得住。

唉,说起来楠君孩子也来之不易,好几次差点着了狐媚子道儿。

方大奶奶柳氏一直没插嘴,这会儿见大家越说越沉重,忙着一声笑:孙媳妇不大认同姑姑话,也有我们方家这样兄恭弟友妯娌相亲的人家呢,我看表妹是个有福的,且又年幼,这几年大家一起长眼慢慢寻摸,总能寻得一户合心合意好人家来。

方老太太闻言呵呵直乐:这话儿我爱听,还是明哥媳妇心思玲珑,真真可人疼丫头。

方三夫人也觉得方才话题沉闷了,遂故意苦着脸道:小姑啊,看来我们两个没人疼了,谁叫我们嘴笨呢!方氏见惯了三嫂撒娇卖痴,不免哂笑:三嫂你多大年纪呢,到跟侄儿媳妇吃醋做耍子!方三夫人爽快一声笑:你说我多大年纪,告诉你,我还且年轻得很,惹恼了我,我今儿回去也怀一个,你们信不信?方氏柳氏都抿嘴笑:信,信,信……方老夫人忍俊一笑:老三家里你就抓紧说嘴吧,等明年娶了媳妇,看你还说嘴不。

方三夫人一声娇笑:这不更好,明天媳妇进门,正好给我伺候月子,我连教养嬷嬷也无须请了……噗嗤……祖孙三代笑成一堆,方老夫人笑得只抹泪,方氏笑得直打颤。

柳氏自己笑得肚子疼,还要替方老夫人捶背,间或还要提醒方氏:姑姑且别笑狠了,仔细累着。

不说柯三爷陪着岳丈舅哥侄子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方老爷子乘醉而归,一路直感叹寻了个好女婿,女儿有福气。

却说方氏这一卧床静养,年节操办人情往来就全部由瑶草接手,幸亏方氏已经做好了一应准备,瑶草之前也做熟了,只需按照方氏拟定的单子,一一照办就是了。

凡有红白喜事,瑶草便依靠总管陈林操办礼品,需要女客到场,一律推辞,要男客出面者,便由柯三爷出面周旋,不到万不得已,瑶草绝不叫母亲操心。

只是腊月二十五,方三夫人专门使人瑶草送了急信,言说王大奶奶(余小姐)昨夜产下一女,腊月二十八大办洗三礼。

原来自从王大奶奶怀孕三月后,王大少另一房平妻便携子上门,美其名曰照顾大奶奶生产。

这平妻虽然不敢使坏谋算余小姐孩儿,自她来后,便笼络的王大少好几月正妻房里绝了迹。

她还仗着儿子,与王大少同进同出,在家指手画脚,在外走亲访友,俨然丞相府里当家主母。

余小姐有孕在身,受了气还说不得,生恐被人说成尖酸不大气。

原本想一举得男,扳回局面,不想却生下女儿,虽然都是自己骨肉,到底美心不美意。

兼之那女子一日三遍带着儿子到余小姐眼前晃悠,气得余小姐哭得泪人似的。

余夫人闻讯制了气,为了给女儿争面子,邀请所有亲朋好友务必捧场,要给外甥女儿办一个热闹的洗三礼,方三夫人叮嘱瑶草届时务必到场。

瑶草要出门,就不得不知会母亲一声,方氏闻言只叹息:好好安慰你余姐姐,这事儿要她自己想得开才好!腊月二十八这日,瑶草一早进京会同方三夫人楠君梨君婆媳,与午餐前一同前往王家,出席余小姐之女王大姑娘洗三礼。

瑶草随身携带了长命金锁金首饰一套,银质打造长命锁手镯脚铃铛一套,也备了福禄寿全金银锞子添盆用。

至于因为带了两套贺礼,这是方氏细忖的安排,既怕礼轻了被人挑理,又怕礼重了被人说折了孩子福气,因瑶草准备二套礼物,倒时候见机行事。

三舅母直点头:我们心里也打着鼓,到时候我们看余夫人,她重我们跟着重,她轻我们跟着轻就是了。

一众亲友先去厅堂坐席吃长寿面,果然见一身着石榴红洒金对襟长袄,周身镶着银狐毛皮的清秀媳妇,言笑盈盈的在厅堂迎接客人。

瑶草从众人眼神种猜测,这位就是王翰林那位平妻,不免仔细观瞧两眼,但见那女子眉宇间带着小家碧玉的腼腆,时不时对人怯生生一笑,八分容貌倒有了十分美。

她走起路来轻手轻脚,颤巍巍的打着晃,典型的柔弱病态美,是那种让男人不由自主生出保护**的女人。

瑶草楠君几人互看一眼,都为余小姐暗暗担心。

等看了余小姐母女,瑶草就更加揪心了,但见余小姐脸色腊黄,一张小脸只有把长大了,浑不似个产妇,倒似个病了许久的病人。

新生婴儿也十分瘦弱,哭声也不响亮,猫咪似地,一张小脸儿皱皱巴巴,似乎只比鸭蛋大一点儿。

余夫人忍不住抹泪,摸摸外甥女儿又摸摸女儿:我儿宽心,先开花后结果,养好身子最紧要。

紧着楠君梨君瑶草三人上前陪着余小姐说话,楠君悄悄与了余小姐一张方子:先喝一济试一试,即便无益,且不会有害。

瑶草也悄悄将方氏调理身子药膳秘方给了余小姐,悄悄笑道:我娘亲有孕在身不得来,吩咐我将这个悄悄转给姐姐,说她就是这般调理,一举怀了双胞胎了。

余小姐含泪灿烂一笑:多谢你们来看我,替我谢谢婶娘。

想起母亲曾经被人所乘,瑶草眼前晃过那位平妻的娇柔,又添一句:姐姐满月了就开始这般调理,只是切切记住了,从挑药到入口,切勿假借她人之手,希望姐姐快些好些来。

三夫人也笑道:是啊,你快些好起来才是,太阳一出,那瓦上之霜自然化了。

楠君等人纷纷劝慰,又夸赞小女儿长得漂亮,余小姐眼中渐渐有了亮色。

回程中,梨君楠君来与瑶草方三夫人辞别,忍耐不住愤愤不平起来:这般小家子气,倒敢登堂入室,依我看,与余姐姐提鞋也不配,她倒会招男人。

楠君紧盯她一眼:你已经做人媳妇,怎的还这般不稳重。

她才惊觉自己婆婆在旁,红脸打住了话题,随她婆婆上车走了。

方氏上车只叹息:我当初劝过余夫人,这门亲事未必好,她只不听,倒说是各门各户,那平妻又无背景,又是个绵软的好拿捏,如今怎样呢?瑶草颇有感触:我倒宁愿那女子是个彪悍张扬的,她如今这般柔弱藤蔓似地,余姐姐占了面上风光,就占不得里子了。

方三夫人狐疑看着瑶草:这孩子,说话倒似个参透世事的,你多大年纪,这般老气混秋?瑶草原本想起简小燕而感慨,这话却说不得,只得笑道:什么呀,我不过爱看闲书,看着余姐姐与那女子,突兀想起汉朝陈阿娇与卫夫人。

方三夫人点头道:但愿她能效仿卓文君。

还魂草(重生) 议婚得子方三夫人笑过顿一顿,搂了瑶草一声叹:舅娘心里堵得慌呢,草儿歇一夜陪陪舅娘说说话可好?听你一笑啊,我心里开阔多了。

瑶草原本担心母亲方氏,不敢稍离。

拒绝之话产点出口。

复又一想,这次母亲怀孕,父亲似乎比之双胞胎时还紧张,瑶草几次瞧见柯三爷亲手喂了母亲吃东西。

且三舅母待自己情分匪浅,见舅母闷闷不乐,瑶草实在不忍心,遂答应了:不如这样,我们去香粉楼转一转,一看看生意,再看看账,再问他们要一间贵宾房,我们弄些小菜,煨些姜汁酒来,慢慢品着,那随行仆妇一个不许回去,看舅舅夜半三更不见了您,倒是急不急,可好?方三夫人有些犹豫,就怕到时候夫君不来寻找,在外甥女儿面前失了颜面,可是她也想试一试,倒底自己不见了,夫君急不急。

遂笑呵呵道:有外甥女儿陪着舅母就高兴了,管他急不急呢。

却说瑶草等大摇大摆进了店门,因为腊月腊时,上门客人稀少得很。

伙计们见了三夫人与表小姐,那真是热亲非凡,诚惶诚恐将娘儿们直接迎上了二楼雅客间。

一时留守掌柜前来招呼,三夫人与他一阵寒暄,吩咐他预备酒菜,奉上账簿。

掌柜哪里不从,忙着去了。

瑶草见事情妥帖,便推说怕母亲担心,吩咐车架先送青叶回祥符去报信儿。

瑶草趁机悄悄吩咐青叶,叫先到方家一趟寻找方英勋,着他瞅着方三爷,倘若方三爷戌时过了尚未警觉,就叫方英勋嚷嚷起来。

当然,这嚷嚷对象仅限方三爷。

这主意是瑶草为了增强舅舅舅母感情所出,她不能砸了自己牌子,变成馊主意。

结果方三爷没让瑶草失望,更夫咚!——咚!咚!——.....三遍没打完,方三爷就偕同一双儿子寻来了,见瑶草三舅娘喝得满脸通红还在碰杯,三爷颜色黢黑,一把夺了妻子外甥女儿酒碗(黄酒熬生姜冰糖),瑶草吓得不轻,紧紧依着三舅母身后偷瞄三舅父,生恐母舅发飙。

三夫人却笑嘻嘻要跟三爷喝一杯,惹得三舅父脸色更加黑沉沉,似乎能拧下墨汁子来。

还好方三爷没发飙,只是半拉半饱将妻子弄马车,瑶草也被两位表兄挟持上了车,他父子三个骑马随车,瑶草生恐三舅母真的喝醉了,三舅母实在喝得有些多了,乘机靠近三舅母:舅母,可别说我的主意啊?方三夫人忽然对着瑶草翘翘嘴角挤挤眼,瑶草咧嘴刚要笑,三夫人忙着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嘘!瑶草悄悄把帘子掀开一丝缝儿,见三舅父不时回头,活似个黑煞神,暗暗窃笑,却不料三舅母也凑着偷瞄,差点掀翻帘子,刚稳住,却见方英勋忽然回头挤眼一笑,似乎窥破车内机关,吓得瑶草忙回头一嘘。

娘儿们退回坐好笑得直发抖。

瑶草觉得耍了舅舅好玩,三夫人却是心里透着春光。

瑶草回家免不得与母亲说了一遍余家之事,将三舅母心情郁闷也说了,却瞒过试探一折不提。

闲话休提,很快到了除夕夜,因柯三爷在祥符过年,乡绅们特特送了县太爷一场龙狮灯会,那采莲船儿歌词一改之前陈词,句句都是歌颂县太爷,从政绩到人品无不称颂。

方氏瑶草年节施舍米粮药材都被编成了赞词儿。

一家五口的除夕夜能给乡绅们整成了大联欢。

方氏瑶草倒罢了,柯三爷双胞胎可是笑豁了嘴。

方氏不敢到前衙看戏,在后衙听音儿,直感叹:嗳哟,这可是栋儿梁儿兄弟最热闹的生日宴会了,草儿吩咐下去,给师傅们熬一锅子银耳红枣莲子羹,让师傅们暖暖身,再封二十两赏银给班头,大年夜不能叫人白辛苦。

初二这一日原该举家去汴京拜年,只因方氏正在危险期,又怕颠簸又怕感染风寒,遂由柯三爷些双胞胎前往汴京方家拜年,瑶草留守县衙照顾母亲。

不料柯三爷刚离身,县衙陆续有乡绅登门拜年,因柯三爷不在,来客多是男性,便一律由管家陈林接待吃茶。

最让瑶草吃惊的是,初三这日赵家三口竟然与宋心兰一家相携登门而来。

宋老爷与赵栖梧有柯三爷在书房接待,赵母宋母心兰灵儿则在方氏外套间坐着喝茶聊天。

方氏兀自高兴:我正在说今年身子不爽利不能出门闷得慌,两位好姐姐就上门来了,真叫人欢喜啊!赵母便开口感谢方氏,言说她儿子若无方氏提携,但不会有今日。

方氏忙着推辞,言说赵栖梧是天生玉树苗儿,无须人修的。

赵灵儿心兰见过方氏,寒暄几句,大约是怕她们拘谨,就被方氏打发瑶草带着小姐妹回房说细话去了。

三人中赵灵儿最是活泼,叽叽喳喳不住口,说着别后情景,左不过家长里短之事。

不过她说的最多还是他那位才子哥哥赵栖梧。

心兰也与她一问一答,一搭一唱,很快,瑶草就了解了新科举人赵栖梧所有动向,当然也包括谁谁上门提亲了,谁谁上门做媒了。

心兰一再帮腔,把赵栖梧说得天上仅有,地上无双。

瑶草闻音知雅意,且做懵懂,左右言他:瞧心兰姐姐满口赞誉,赵公子似乎比我五哥哥更好些呢,明儿去了汴京,且要告诉五哥哥当心了!我们说话,跟他有什么关系,东拉西扯!心兰顿时脸红住口,转而去逗廊下鹦鹉八哥儿。

瑶草吩咐给心兰灵儿上香茶,自己抓了瓜子去逗鹦鹉,口里闲闲说笑:这话倒是,不过五哥哥这人的却不仗义,年年说好了带我观灯会,年年失信,一到时候就跑得没影儿,姐姐你可要看紧些,当心他跟那个美娇娘子去私会呢!赵灵儿瞪大眼睛忙着帮腔:嗯嗯嗯,很是必要,如今多是些疯张小娘子,方姐夫生得又好,心有软,姐姐可是要当心,今年紧紧看住了姐夫,再莫让狐媚子外道称了心。

心兰一口茶将吞未吞顿时呛了,满脸羞红:狐媚歪道?怎会呢,别瞎猜!瑶草见赵灵儿还要苦口婆心,忙着解围:好了,灵儿,或许五哥哥躲着用功也说不得,去年大年夜,我三舅还拘着他读书呢。

心兰忙点头:对对对,一定就是这样。

一时酒宴备下,那话头也被岔开了。

夜晚睡下,方氏跟夫君说着细话:赵家意思,似乎看中我们草儿呢!柯三爷皱眉:哦?草儿呢?方氏嗔怪道:她懂什么?成天忙的陀螺似的,又要照顾家务,又要照顾我,还要照顾双胞胎,闺学学业又拔尖儿,轻易都不出门子,老爷这话问得叫人伤心。

柯三爷原有此意,毕竟瑶草曾经跟赵栖梧也算的同窗年余,虽是年幼也保不齐,且那瑶草看起来一幅万事自有主张的样子,对自己也不甚亲热,柯三爷心里摸不准,只怕瑶草起了心,暗示了方氏什么。

最重要是瑶玉‘珠玉’在前,不由柯三爷草木皆兵。

如今被方氏一呛白,想着瑶草乖巧伶俐又懂事,这几年帮着方氏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甚是稳妥,不由心下惭愧:为夫不过随口一问,焉有他意?夫人不要错会。

顿一顿又道:你怎么回说呢?方氏见柯三爷改口,气平了些:赵家哥儿倒不错,只是他已经中举,倘若明年会试得中,就是一方官员,保不齐就有更好亲事找上门,而今我们若仓促定下盟约,我很怕他日后反悔,无端端坏了我儿名声。

纵碍着情面不敢公然退婚,暗地排揎,就苦了草儿了。

且我们草儿还小,翻年才满十一,赵家哥儿年满十四,就怕他们等不及。

两下里考量,我便以草儿年幼,最早也要年满十三再说亲。

我这话暗示了,这三年草儿不会许人,他也有两此会试机会,果真有心,三年后遣媒提亲,他若无心,便罢。

柯三爷点头:嗯,夫人这话很是,三年时间也可好生看看那孩子为人,为官之人十七岁也不大,婚事纵不成,两下都不耽搁。

初四日,三舅父方三爷携京中三位同年前来祥符县衙聚会拜年,另有新科举人杜夫子、赵栖梧、宋必正列席,加上主人柯三爷正好一桌。

这些人除了赵栖梧,其他都是都是瑶草叔伯辈分,柯三爷边令瑶草带着双胞胎出来拜见,瑶草再次见到了上届恩科探花郎楚景春。

更是凑巧,柯家有柯家才瑶枝于初四中午赶到,堪堪与柯三爷同僚聚会,席间柯家有柯家才执壶,跟着柯三爷一圈圈敬酒斟酒,一群人激扬文字,边喝边聊,最后敲桌子敲碗筷高声吟唱,一席酒菜只吃到黄昏方散,酒菜换过七八巡不止。

一群人连同柯三爷喝的酩酊大醉,动弹不得,剩下柯家有柯家才赵栖梧稍稍清白。

直发愣。

瑶草征询母亲方氏意思,方氏却道天黑路滑,不易上路,吩咐陈林与大家安排食宿,今夜晚一个也不许走脱。

好在书斋上下两层,铺盖行礼一应俱全,只需发起炭火熏笼即可。

瑶草很快只怕人手将房舍收拾停当,好在大家都带了小厮,一个个搀扶上铺。

瑶草有分派厨房熬了醒酒汤,一个个叫人挨着灌,冲了蜜糖水,在熏笼上煨着,。

又让青果青叶传令各小厮长随,各自守夜,护卫主子。

赵栖梧正好照顾杜夫子,反正也是住熟了,就在他们先前书斋歇下了。

其中柯三爷楚景春与方三爷喝得最多,还要满口讲狠,偏说自己没醉,互相拉扯赌狠再喝。

瑶草无法,只得用醒酒汤哄骗他们,让她们喝’酒‘醒酒。

柯三爷满口酒气,也不能去正方安歇,瑶草只得吩咐把父亲三舅与楚景春搁在一间房,又请了柯家有柯家才留守陪护。

夜间,三人吐的一塌糊涂,柯家有吓得不轻,又无经验,不敢惊动方氏,只得求救瑶草,瑶草万般不愿,也只夜半爬起照顾,着人清扫房舍,用温水替几人擦脸洗手。

谁让一个是爹爹,一个嫡亲舅舅呢!如此这般,刚睡下又闹起来,刚眯眼再闹起来,直至丑时,三人又吐一回,来回奔波委实疲乏,瑶枝腿脚刚好受不得冷,瑶草恐她旧疾复发,再不敢惊动,只得自己胡乱穿齐衣衫,眯着眼睛过来看护,再一番折腾,睡意全消。

瑶草看看天色,左不过天将黎明,索性与柯家有柯家才几人穿了毛皮衣衫,靠着熏笼说话,外面青果青叶陪着,又有守夜婆子不是天价炭火,几人打起精神,守着三个酒醉佬。

不知几时,几人竟然一起迷糊过去。

待瑶草被推醒时,已经大天光亮,三个醉酒佬统统不见了,只剩下瑶草三兄妹,偏是柯家有柯家才睡得憨憨,口角流涎,瑶草慌忙摸摸嘴角,顿时脸红,心里大为光火:这三人忒不仗义了,走了也不吱一声儿呢。

愤愤不平出了房,悄声问那青果青叶:他们何时走呢?看没看见我那个?青果青叶也糊涂:我们也是被人推醒,睁眼老爷舅老爷已然不见了。

瑶草回房梳洗一番,去见母亲,方氏直摆手,直至内室:轻些轻些,你爹爹刚才梳洗睡下了。

瑶草做个口型:三舅?方氏做个走得动作:回去了。

瑶草顿时垮了脸,忍不住打个哈欠。

方氏忙着掩了她嘴:我儿辛苦了,搅扰一夜,怎不叫人唤我来?还好一会儿清明谷雨也到了,偏是初三不该放了他们一天假。

家里倒来了驻脚客了,你爹都不好意思了,见了你更不自在,且回去歇着去。

瑶草等坐在中间客厅说话,又在香堂下,隔得门口远,应该不会看见面部表情。

瑶草心里就怕自己流涎水的摸样被外人看去了,那可就出丑了。

早知道他们后来不闹了,就该回房去,不该贪图省事儿。

就是坐着守夜也没关系,合不该兄妹都睡熟了。

瑶草一时怨一时悔,实在也累得很了,倒头就睡,直至午饭时分才被人推醒了。

饭后,柯家有只跟瑶草打听:三妹妹,你醒来瞧见我没?瑶草心知他问得何事,笑道:瞧见了,脑袋埋在肚子里,毛茸茸活似个狗熊。

柯家有闻言笑道:这就好。

回头指着柯家才笑话:二哥,你知道你什么样么?口水三千尺呢,哈哈哈......瑶草不自觉摸摸口角,心里只后悔,若知道他要笑话,且不该隐瞒,此时反口倒不好,口水三千丈也包括自己,遂咳嗽一声,忙忙走了。

转眼二月会试,杜夫子名列三甲中了榜眼,宋必正得中三十六名进士。

方英俊得中六十名进士。

赵栖梧柯家才败白。

这二人有些失落,倒不沮丧。

柯家有春节已经定亲,媳妇是隔壁村里一个小地主女儿,家里有铺子有土地,虽然柯老夫人有些不满意,只因为王家逼婚,柯老夫人匆忙中定下了,姑娘姓田,名字叫做田腊梅,据说生在腊月,故而命名。

赵栖梧虽然没有进士及第,却也中举,已然改变了家里环境,据灵儿所说,赵栖梧名下来投之田八百余亩,一年可曾家百十两银子收入,母亲嫁田收回一半,且不需缴纳苛捐杂税,赵家依然住在竹林,实际已经发生了质地变化。

至少目前,赵栖梧上书院读书已经不用别家周济了。

值得一提是杜夫子,四十岁儿中榜眼入翰林,却也成了京中富户枪手女婿,竟然被姓陈的少卿招了女婿,与他在京中买房置地,杜夫子真正体现了适中自有颜如玉滋味。

瑶草瑶枝以及赵家三口出席了杜夫子婚宴,瑶草瞧见了那位陈小姐,算不上如花似玉,却也端庄贤淑得很。

应该是个举家过日子的好手,最最关键,她有六十四台嫁妆,五千银子陪嫁。

这可是杜夫子十几年的薪俸呢!杜父子乃是孤儿,家中族亲疏远多年,新郎被人灌酒,赵母寡居,只在外面坐席,没进新房。

瑶草瑶枝灵儿作为婆家亲人陪伴新娘说话。

瑶草瑶枝认了师娘,灵儿认了舅母。

新娘子给了三人一人一个红荷包,是个金锞子。

回程马车上,灵儿皱鼻子贴着瑶草耳朵唧唧只笑:四两金子也,四十两银子啊,姐姐,我发了也。

赵母笑微微拉着瑶草:灵儿被我惯坏了,不识礼节,你们相好,多教教她。

赵灵儿忙着抢话:娘亲不说,姐姐也叫我呢,我跟姐姐学写字儿画画儿,姐姐说我有悟性,夫人还说让我去附学呢。

赵母却笑微微推辞了:小姐替我们拜谢太爷夫人,她哥哥附学不得已,灵儿就不必了,女儿家家略认得几个字儿,会管家算账也就成了,就她哥哥不再进益,我们也吃穿不愁,这就很好。

人各有志,瑶草也不再勉强劝说,只笑道:这个不值当谢字,伯母太可气了。

回衙,瑶草将赵母之话转告,方氏点头:她倒淡泊得很,估计之前遭罪得很了,依她,这话不提了。

瑶草以为赵母会拘管灵儿,很是担心一阵子,不过很快灵儿叽叽喳喳又来看瑶草了,高兴了跟着瑶草再闺学混几天,不高兴了就回去,还是一日之前,每每地里有了新作物上市,便会给瑶草们送上一篮子半篮子来,只是,灵儿不再卖山货了,毕竟她如今身份不同,是举人妹子,是千金小姐了。

这一年,因为方氏有孕,瑶草拒绝了余小姐三月组织赏春宴,一心打理家务,辅助方氏,生恐方氏劳累了。

这年八月十五,方氏顺产一个胖乎乎小公子,柯三爷取名柯家驹。

小家伙落地红粉粉,时不时张开黑宝石一般眼珠子乱转,只怕见光,每一天亮点灯,小家伙就双目紧闭装睡去了。

九月十五,方氏出月,瑶草亲手布置,在后花园为柯三少今柯家驹置办了一个大型赏秋满月宴。

柯家亲朋好友齐聚,柯家驹被人们抱来传去夸成了一枝花,柯家栋柯家梁十分失落,平时叫人一脸笑,今天无论奶娘如何提示,一个个焉哒哒没精神,撅着嘴巴不服气。

两兄弟私下跟瑶草嘀咕,一个说:哼,有什么好呢?臭烘烘。

另一个便说:就是就是,那一日我正吃饭,他就臭烘烘了,哼,长得像个皮猴子,全身软乎乎,一点不不及我们栋梁漂亮,娘亲还不让摸摸,有什么好看。

一个回头附和:就是,草草啊,你喜欢谁呢?不会喜欢那个臭哄哄皮猴儿吧?瑶草知道这两个小子吃醋了,紧张了,可是也不能因为他们小就纵容,但是他们太小也不能生硬,遂笑道:草草当然最喜你们两个,我们认识三年了,柯家驹才来一月呢,不过呢,他虽然才来,可是依然是我们弟弟,你们要爱护他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不是男子汉行径对不对?两小家一贯是被这样教育的,不由点头,随即又扁嘴:可是娘亲自从有了皮猴儿也不抱我们了,会不会以后都不喜欢我们,不要我们了?瑶草笑着刮刮两人鼻子:又胡说呢,你想想啊,我先来的吧,你们后来的吧,娘亲有没有因为你们来了,就不喜欢草草不要草草?两兄弟相互看一眼,嘻嘻一笑:没有呢!瑶草又道:我有没有因为先来的就欺负你们啊?两小子一起摇头:没!瑶草又道:你们后来的有没有讨厌草草呢?两小子再一起摇头:怎么会!瑶草笑嘻嘻看着两人:哼哼,那干嘛不喜欢三弟呢?两人咧嘴笑弯了眼:说说呗,又没真欺负!瑶草笑道:那现在跟草草一起去招呼外婆外公舅母们好不好?说说,要怎样招呼外婆外公客人们?柯家栋抢先指着自己嘴巴倒:要嘴巴摸蜜多叫人。

柯家梁忙附和:嗯嗯,还要满脸堆笑,笑眯眯。

一个说:见了女客要鞠躬。

一个说:见了男丁要作揖。

瑶草见他们已经降服,遂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最聪明,最能干,最漂亮了,现在走吧,谁若表现得好,回头我与你们熬红枣莲子银耳甜汤喝。

因为方氏不许他们多吃糖,两人偏生馋得很,瑶草偶尔偷做了与他们解馋,此刻闻言,两人嘴里泛酸水,豁着嘴巴只抿抿,差点没流出涎水来,一个抢瑶草手:草草,草草,我我我,我表现最好了!另一个小胸脯子拍的咚咚响:看我呢!昂头挺胸就走了。

另一个慌忙去追赶:一起啊,一起啊......还魂草(重生) 正文 心思难猜柯家驹摆的满月酒宴之时,苏氏偕同杨秀雅前来吃酒,苏氏方氏这一对妯娌见面分外高兴。

方氏忙着把苏氏杨秀雅介绍给来贺的亲朋好友。

苏氏这些年的衣料多为方氏赠送,打扮起来比汴京城里阔太太也不逊色。

宋夫人方三夫人余夫人这些官太太倒也没觉得苏氏身上有村气。

又又方老夫人知道苏氏与方氏感情甚好,奔波来贺,对她甚是亲热,大家伙坐在一起说笑倒也和谐。

苏氏是个玲珑人,所眼一看,知道方氏待自己比亲姐妹也不差,对方氏这个言行一致妯娌愈发敬重。

因为瑶枝已经年满十三,方氏心里对她也是真心爱护,已经留心替她多方相看婆家,只是瑶枝倒底只是侄女儿,而汴京人看惯了满世界权贵,多有些眼高手低。

如今汴京城才子可是期望一朝及第天下闻,香车宝马颜如玉。

瑶枝嫁妆在议亲之时也是一个障碍,许多人议亲,遂嫁妆更感兴趣,张口就问有多大田庄,有所少压箱底银子。

不过,方氏倒底有几分面子,也有不吝钱财看人才者。

如今意向人家看好三户,原要写信家去,恰巧苏氏前来吃酒,正好趁机便摆出来让苏氏瞅瞅。

一家是汴京工部员外郎家庶子,中了举人,会试落地,家境虽好,只是庶子到底隔一层,将来家产要薄些。

一家是汴京城一家米粮商行小东家,家中也有几百亩土地,本身是个童生,因是独子,估计今后要接手家产,再不会出仕。

另有一户祥符县刘姓大财主,家有良田千顷,世代耕读,农商并举。

只是他没有方家运气,至今在祥符县没有走出去。

子孙也多碌碌辈,往上数十代,也无一人出仕做过官。

所以想跟官家结亲,沾沾贵气。

刘家其实想求瑶草,大财主俊俏少爷配县太爷才女千金,正是权钱结合。

只是方氏看女儿眼珠子似的,却不会用爱女换银钱。

撇开银钱不谈,方氏也嫌对方只是庶子(刘家无嫡子,庶子却多)。

想这世上婆媳本就难处,隔肚皮的婆婆就更刁钻了。

且这家刘老公公为了广求子嗣,内宠甚多,四五十岁的人倒有十五六岁的姬妾,方氏也怕刘家儿子门第师。

这刘家方氏原本不欲说给苏氏,且是那刘家求不得瑶草主动改求瑶枝,方氏怕苏氏他日闻得风声,以为自己不尽力,所以提了出来,成不成,全凭公苏氏自己。

且说苏氏瞅着三家,挑来拣去均不甚满意,工部员外郎家少爷倒是个读书人,她怕女儿受穷,也怕嫡母婆婆不好相处。

其他两家财力不愁,又恐女婿无用。

方氏了然笑笑道:婚姻是双方乐意,我们挑人家,人家也要挑。

二嫂不喜欢也无妨。

依我说,索性再等等,三侄子两年后中举再议亲,那时太爷侄女儿加上举人妹子,身价又自不同,何去何从,二嫂自己参详。

其实这几家说起来比杨家都要好许多,只是杨家是亲眷,孩子是苏氏自小看着长大,便觉得格外合心好把握。

陌生人再好,看起来就面孔恐怖,甚不放心。

此刻听了方氏之话,正中下怀,两年后瑶枝刚及笄,议亲正是时候。

苏氏一喜又一忧,又怕儿子他年功名不济,女儿婚事两头落空,因迟疑道:就怕那时?方氏一眼看出她的隐忧,遂笑道:汴京藏龙卧虎之地,到时候就不比这几家好,总要差不多才是。

苏氏闻言安了心,当了杨秀雅面,苏氏便转达了柯老夫人意思,柯家才婚期定在下月初六,期望方氏回去。

方氏且不会再趟大房浑水,只叫苏氏替自己转呈,就说自己方出月,孩子瘦弱,不宜奔波。

不过方氏也不会让人挑理儿,当即表示人不回去,礼不会少,允诺给新媳妇一身大红尺头,一套赤金头面做表礼。

杨秀雅见比自己那会儿轻了许多,心里兀自顺畅。

瑶草见杨秀雅在场,苏氏几次欲言又止,便拉了杨秀雅去自己院里说话,说有东西带给祖父大人。

杨秀雅去后,苏氏这方才言说,柯大爷七月底回来了。

方氏眉头挑挑:找到那人了?苏氏知道说的简小燕,摇头道:没有,不过也不知道大爷在那里寻摸一个女子,到有三分似那简小燕,宠得什么似的,不过,老太太也狠,硬性叫那丫头子签了卖身契,才封了通房。

大爷如今性情大变,三五天到庵里走一回,逼问简小燕下落,回回都把王氏打得半死,王家典吏因为与老二结亲不成跟柯家竖了路。

王氏如今可是日子难挨,依我看,不是哪一日被打死,就是她自己忍不下去寻短见了。

方氏闻言想起一句话,恶有恶报!遂笑道:栽花栽刺,全在自己,她自作恶,也该报应。

只我以为她一贯彪悍傲强,这回定然借着儿子中举再次翻转局面,怎的倒安静了?苏氏撇撇嘴:怎么没吵,得了消息就拽起来了,威胁两个看守婆子开了门,私跑回家,那会儿婆婆刚巧不在,公公可威风一回,当即把她五花大绑,堵了嘴巴送回庵里去了。

又把两个婆子打骂一顿,说再有下回,要打杀发卖。

三婶你想,公公一辈子何曾作恶过,这回真是被大房气惨了,如今只看孙子还顺眼,大爷一照面,非打即骂。

方氏奇道:婆婆最疼大伯了,还不跟公公杠上了?苏氏笑得更畅快了:这你可猜错了,如今大爷可惨了,私房银子都为简小燕花个精光,公公婆婆还要他偿还起上次卷走公中二百两银子,把他每月月例扣个精光,他两个如今靠着那买来通房五百个大钱磨牙花子。

那小娼妇也不是个正经的,大白天搂着大爷滚床,吆喝厨房做这做那补身子,还想跟秀雅侄媳妇借首饰,被婆婆闻听骂了个狗血淋头,威胁要发买,她才老实了。

苏氏又说起了柯家为,如今已经绝了读书念头,朱仙镇上米铺收回了自家管理,庄子上的事情也帮着手,做事倒比大爷要强些。

柯家为也不干涉大爷跟王氏事情,凭他们打死打活,只是不大爱跟大爷说话了,父子两个能避开就避开,能躲就躲开。

大爷几次想跟他要钱,他分文没有,不过每月回家倒有点心吃食也分给大爷一份,衣物浆洗缝补也吩咐杨秀雅仔细照应。

杨秀雅如今越发像柯老夫人了,精明苛刻,别说那小娼妇,就是瑶玉如今也讨不到一丝便宜。

柯家为如今也对瑶玉冷淡不少,一改之前娇惯宠溺,一味严厉苛刻起来,柯老夫人也变了脸,瑶玉如今日子很难熬了。

方氏见她说得口干舌燥,递杯茶水让她润喉,笑道:这回柯家可是破了祖训,要有庶子出世了。

苏氏一笑:你太小瞧婆婆了,我料定那娼妇蛋也不会下一个。

方氏了然一笑,忽然想起柯老爷子那封信来,又道:秋菊呢?苏氏掩嘴一笑:这原是公公托词,婆婆回去就把她嫁给我们庄上佃户儿子,婚后还在府里帮忙,如今专管厨房,婆婆先时凶了她一顿,后来发觉秋菊嫁人,欢天喜地磕头谢恩,混没那心思,婆婆倒回了味,拿她当了贴心人,如今万事依靠着,我也倒省心不少。

方氏没想到柯老爷子耍花枪,笑而点头:也亏公公想得起,这就好。

苏氏附和着,妯娌两个倒把这个甩手公公夸了一通。

少顷,苏氏又道:我原想着春节乘着大家都在,给有儿定亲,明年秋下完婚,女家就是我哥哥小女灵芝。

如今听三婶一说,干脆缓一缓,等后年与瑶枝一起办好了。

方氏回想起那个清秀灵巧丫头:嗯,那丫头我记得,只是二嫂要想好了,所谓做官,其实就是权钱互利,有个硬气岳家扶持事半功倍。

苏氏点头:这我何尝不知,可我就一个娘家哥,我不拉巴谁拉巴?方氏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瞒你说,眼下正有几位夫人打听三侄儿呢,我预备看看再说,如今你有了这话,我就好办了。

苏氏叹气:我原也是想在外面结亲,可是我爹爹亲自开口,我也没法子。

方氏拍拍苏氏手:你苏家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乃是良善人家,定然恩惠子孙,这门亲却也不错。

口里说着这话,心里觉得可惜。

却也卸了一副担子,她们姑舅联姻,好与不好自己都不落埋怨了。

想起当日承诺,遂笑道:他日三儿小定,聘礼有我替他备办,也不枉他跟我几年。

方氏送别苏氏娘儿们,思绪却飞得老远。

想着昔日仇人大房两口子如今相互残杀,如同行尸走肉,混吃等死。

对苏氏二房允诺也即将达成,且苏氏也是个知礼识趣人,自己如今儿子也有三个,女儿聪慧,只等寻觅个好婆家,自己就算完事足矣。

顺着大爷小妾,方氏无端想起那几个妖娆女子,不由皱起眉头。

原来方氏怀孕期间,柯三爷长官同僚竟然送了四位水灵灵的姑娘上门,美其名曰:替方氏分忧。

方氏当时气闷不已。

柯三爷甚是尴尬,却也不好如上次一般发脾气推掉,只说叫方氏做主。

幸亏瑶草机灵,言说自己院子缺人手,当即一股脑儿把四位美女要了去,因为那些人明面说的送丫头,瑶草接手也不过。

瑶草说是接手,却也没带回自己院里,而是把她们直接交给了罗京娘当使唤丫头,分派在闺学做婢女,负责分管闺学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桌椅板凳,以及闺学洒扫。

罗京娘嫌他们娇娘、丽娘、爱娘、月娘名字不好,重新给她们起了新名字,侍书,侍画,侍琴,侍剑。

罗京娘每每行动,侍书,侍画,侍琴,侍剑,四大丫头便紧紧跟随伺,十分威风畅快。

四个丫头俱是如青果一般,月例一两,吃穿一律优待,只不许她们随意走动,更是严禁她们出园子游荡,切断了她们一切勾引柯三爷机会。

这些丫头被拘管着,知道做姨娘无望之后,慢慢死心,跟着罗京娘耳濡目染,也渐渐练习起书画,学着读书识字,渐渐身上有了书卷气。

以后每有别人奉送丫头,瑶草便照单全收。

两年后,瑶草竟然训练了八位满身书卷的丫头,柯三爷把这几位脱胎换骨的丫头撒出去,竟然换的上官欢心,连升三级,成了从四品,却也是在所难料。

当然,柯三爷自己做官也很清正,也有能力,这是后话不提了。

且说这一年春节,方氏瑶草再无躲闪,只得回柯家村朝祖。

母女心中甚是忐忑,生恐柯老夫人再生花招,虽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过去,可是,年年斗智斗勇,也叫人兀自烦闷疲惫。

谁知母女提着精气神回家去,柯老夫人一改常态,出乎意料的正常了,既没难为方氏瑶草,也没哭哭啼啼责骂柯三爷。

反是乐呵呵抱着柯三少柯家驹爱不够。

大甩手送了柯家驹长命金锁不说,还饶有兴趣研究柯家驹鼻子嘴巴都像谁,似乎真是把孙子爱到骨子里。

苏氏揣摩着柯老太太心思逗趣儿说:那日满月我就看出来了,小驹眉眼就似婆婆,婆婆您觉得呢?柯老夫人越发笑得满脸菊花。

倒把方氏看了几眼:我送你的子孙扁钗蛮有用吧?方氏忙着恭维:正是呢,一切都是托了婆婆福气。

这是柯三爷做官后最和谐一个春节了。

方氏受惯了柯老夫人突发状态,偶尔一次不絮叨了,真不习惯,实在拿不准脉搏,私下询问苏氏,柯老夫人忽然所为何来。

原来大房两位孙媳妇行径让柯老夫人寒了心。

杨秀雅把着米铺,公中除了米粮本金回收,利钱一概没有。

这也不说,着些许银钱原是柯家为拼了前程不要得来,柯老夫人不忍心开口讨要。

最是气恼,柯家才名下来投奔土地大约八百余亩,合约利钱,全部把在他媳妇田氏手里。

柯老夫人不过问一声儿,两口儿竟然一样答复,说是要攥着将来替柯家才入士上下打点之用。

柯老夫人当即气个仰倒,睡在床上半月之久,换了三幅方子方才起床。

自此,神采飞扬柯老夫人沉默了半月之久,直到年前方才活泛些。

苏氏说着只咂嘴:她们比你签的还高些,你只要一钱,给人家剩二钱,她们要二钱给人家剩一钱,可真是能干媳妇。

生生把她娘家二百亩土地出息省下来了。

还有,老二九月起在私塾授课,每月五两俸银,都私藏了。

他们也有脸,吃着公众,喝着公中,银子却攒在自家手里。

年前我请裁缝上门裁衣,她们也有脸来,连我都不好意思说的,三婶,你要想个法子才好呢,哪有这般损公肥私呢。

方氏听得直笑,心想这会柯老夫人可算遇到对手了。

口里却劝道:二婶心胸大些,自有福报在后,只要她们对公婆孝顺就好了,我们犯不着跟小辈计较。

苏氏眉毛掀一掀,嗤笑一声:孝顺?告诉你,这两位老太太亲手所挑孙媳妇,春节前不过每人孝敬柯老夫人老爷子一套衣衫,还是寻常料子,那针脚还远不及瑶草瑶枝。

就她妹子瑶玉,一包饴糖,一方丝帕子就打发了。

瑶玉公中裁了新衣服,想要一件新首饰搭配,还当以前呢,撒娇跟她哥哥要,却被杨秀雅田氏推说吃穿用度合该公中出息,指使瑶玉来问我。

你说好笑不好笑?估计苏氏憋屈太久了,说到最后兀自冷笑:我都没见过这号人,爹妈什么教养?祖父母父母俱在,子孙就攒私财,这传扬出去可是牢狱之灾呢。

方氏不好插嘴,只拿话劝慰,好歹劝得她心平气和了。

方氏想着自己反正不沾柯家一点一滴,只要不再生丫杈就好,方氏只想糊着、哄着,平安过了初一,一家子好动身返京。

熟料,初一这日柯三爷一家子辞行之时,柯老爷子忽然召集家庭会议。

甩出协议四份,让大家签字摁手印。

柯家老兄弟三哥拾起一看,原来是家庭内部分家契约书。

三兄弟狐疑看着柯老太爷:父亲大人何意?柯老爷子言道:为父也老了,父管三十年,子管三十年,孙子也娶了媳妇中了举,我如今正该撒手享清闲了。

说起来,我这个做爹爹不成器,没挣下什么财产,土地三百亩,一房一百亩,房舍个人住的归个房,开年起,各家分灶开火过日子,不过一条得依我,分家文书须得我下世后再呈官府备案。

柯大爷也是脸厚,柯二柯三还在发愣,他倒醒神了:母亲手里另有一千五亩百亩土地,文书上因何不分?柯老夫人尚未答话,柯老爷子茶杯子已经砸到他脸上:不要脸的玩意儿,你弟弟投田你也争,你倒是脸还是城墙?柯老夫人忽然一声嗤笑:老大你也别眼气,你大方也有千余亩投田,你自去分配吧,我这千余亩土地,你就别想了,你该知道,你原本只有五十亩土地,另有五十亩是三房奉献呢,你若不要,乘早退还。

柯大爷捂着脑袋再不敢做声了,一头一脸茶叶末子也无人睬得他。

柯家为柯家有只做惧怕祖父母的摸样,默不作声。

柯老夫人接着言道:我手里一千多母投田,原是三房所有,乃是三媳妇方氏孝顺我们二老零花钱,我依了老三建议,用来供给几位孙子求学读书。

如今才儿已经中举,就不属此列了,另外为儿,有儿,琪儿三人,今后读书束脩,便由此出息。

倘我下世,这些田亩回归三房所有。

这些土地,原本不属公产,你们父亲没写在合约上。

说话间回头看着方氏,笑得有些勉强尴尬:老三家里,你看可好?老三原本比他兄弟有出息,你也能干,就算我老柯家欠你的。

方氏没想到今日竟然得了这些公正话,原本也没抱希望能拿回来那些银钱,当初也是心甘情愿,无人逼迫,遂道:一切有婆婆做主,媳妇无不依从。

柯老夫人点头道:很好,我素日知道,你是个好的,古话说得好,量大福也大,你是我柯家好媳妇,忙着我立起柯家,所以祖宗福佑你子孙满堂得福报。

这话一出,别人尚可,只是一个个低头不语,唯有杨秀雅铁青了脸,手脚也抖索起来。

柯老夫人却也不睬谁,自顾自说道:大房王氏今日不在,瑶玉的事情我再啰嗦几句,瑶玉却养成些骄矜之气,不怪你们做兄嫂不喜欢,她的事情我管到底,不需你们操心了。

柯家姑娘不能光身子出门,王氏来时也有二十四台嫁妆,我做主了,全部留给瑶玉,想来王氏也愿意,你们兄嫂不会争吧?为儿说的话我可记得呢!柯家为见点了自己,忙起身回话:孙儿谨听祖母吩咐。

柯家才也做了相应保证。

柯老夫人点头继续言道:还有,老大,你大房土地要抽出三十亩来归瑶玉做嫁妆,其余嫁资,有我备办,若你们做兄嫂的有心,就添些妆奁,无心便罢,只要你们过得去,我也不计较了。

毕竟今后见面是你们兄妹,立世做人也是你们,我且活不得千年万年。

还魂草(重生) 郊外踏青柯家为原本要装糊涂模糊过去,无奈,柯老夫人这话直戳他心窝子,让他内心一阵绞痛。

柯家为如今对仕途,对父母,甚至对所有亲人都失去了信心。

他有着读书人的清高与尊严,从小被祖母被母亲灌输,他将来是柯家主人,是柯家栋梁,是柯家振兴的希望。

他一度也这样认为,总觉得自己犹如潜龙在渊,总有一日要腾云而起,直挂云帆济沧海。

只可惜,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切都变了样。

他原本心安理得做少爷,读书进取,意气风发。

熟料,他的母亲不消停,试图灭掉三房婶娘,做事不密被人揭破,随即掀开柯家内幕,原来,自己这个柯家长子嫡孙所享受享受锦衣玉食,香车宝马,并非那么理所当然,而是寄生于三婶的怜悯于施舍。

这一认知,让柯家为不能平静了,他为自己一家白吃白喝吆三喝四而脸红。

更为母亲贪得无厌感到羞羞愧,更为母亲拉拢三叔的手段感到可耻。

只可惜他人微言轻,不能阻止母亲执拗,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三房反噬,一步一步落到今天下场。

柯家为其人很清醒,大房今日一切惨景,原本是母亲为三房所设结局,不料却被还施彼身。

他知道,正是母亲贪婪狠毒,让自己一家陷入泥潭。

无论是人报复,还是天报应,总之,这一切都是父母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他看得透彻,活得清醒,也活得痛苦。

他再不要被祖母、母亲、妹妹一而再提醒,自己身为大男人其实是个寄生虫。

这一切对于他这个一直受到尊崇,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柯家长子嫡孙,是莫大的侮辱。

他要自立,要尽快摆脱眼下寄生的屈辱,他必须找个门路养活自己,读书出仕不顺遂,他索性改弦更张,毅然选择了辍学经商。

他并非头脑发热,而是方家的成功,让他看到了希望,兼之柯家才中举,他以为柯家才比自己更有天赋与前途,决定退后一步,努力扶持弟弟进取。

以期将来在社会上互为犄角,权钱结合,大展拳脚。

就像方家跟三叔。

是的,柯家为一早看得很清楚,他知道柯三爷的成功,有一半靠得三婶贤惠方家周旋。

但是,柯家知道要成功非一日之功,要想转行做大,需要本金,第一桶金。

而柯家大房积蓄,几乎被父母折腾一空。

他要成功,必须靠自己做原始积累。

只可惜,除了兄弟柯家才,所有人都反对。

祖母不高兴,父亲不高兴,母亲不高兴,连自己一直宠爱的妹妹瑶玉也不高兴了。

尤其妹妹瑶玉,不但不理解不帮助,还要扯后腿,贪图享受,制造纷争,宣扬兄嫂吝惜,给外人以说项借口。

这使得他越发对亲人绝望,越发远了瑶玉。

今日被祖母点名道姓逼上南墙,柯家为只觉得做人太难,可是他不预备退让,那样他会一如他父亲,前半辈子被人操纵没有主见,后半辈子肆意反叛,变成半人半鬼。

柯家才也知道,祖父母这次内部分家,是因为自己投田不上交公中灰了心。

可是三房愿意大公无私是因为三房有钱,自己不指望依靠祖母他日替自己斡旋。

柯家才看得很清楚,祖母拿了三叔投田,也并未对三叔三婶好言好语,反是一逼再逼,他不想走三叔老路。

投田上交是孝敬,不交也扯不到不孝敬。

他与祖父母乃是隔辈,父母俱在,祖父母不是孙子的责任。

再者,祖母有三叔供给,不缺吃穿,不缺花费,而自己失了投田,将一无所有,他日官场周旋,必将伸手讨要,不得畅快,他不想做乞丐。

祖父母疼爱自己,他知道,他将来大房振兴,有了能力会回报,可是如今自己没能力,先顾自己再说吧。

至于瑶玉,柯家才以为她这些年安乐享受嚣张跋扈也够了,很该去婆家磨练磨练,否则一辈子也长不大。

将来自己有能力也会照应一二,前提是自己必须有能力。

不能不说,情势逼人也造就人,柯家才当机立断或许比柯三爷更适合混迹官场。

究其实质,他这份杀伐决断,也是柯老夫人言传身教逼出来的结果。

再有,柯家才相比于柯家为,更加怪罪柯老夫人对付王氏手段,他以为王氏固然有错,禁锢在家里也就是了,祖母偏要关入庵堂,弄得人尽皆知。

害得自己遭遇岳家逼问,十分尴尬。

倘今后入仕途,这一点被揭露,不说祖母狠毒,便是母亲狠毒,总归这污点最终落到自己身上,他以为祖母此事处理不果决。

兀自拖泥带水,遗祸无穷。

柯家大房两位孙子这些想法,柯老夫人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一心呵护的孙子反叛了,她痛心疾首,却不知道,这正是她自己处事不公的结果,实在怪不得别人。

相较柯老夫人的痛定思痛,大房的反噬崛起,二房的气愤不平,三房方氏瑶草只觉得爽快。

对瑶草来说,祖母不胡乱发飙,风一阵雨一,就是最大幸福,至于一百亩土地,说实话,方氏乃至瑶草实在没放在心上。

方氏甚至表示,只要柯老夫人活着一日,自己名下一百亩土地就交由柯老夫人掌管一日。

柯老夫人满心感激,预备顺手接下。

柯老爷子却勒令她把土地契约交给了方氏,暗暗提醒柯老夫人,要适可而止。

方氏转而把土地交给二房苏氏替自己打理,交待说只需按照市面价钱八成出息上交自己就成。

方氏这人很公平,她以为苏氏帮自己操劳管理,不能白白出力。

反正自己派人管理也是一大笔开支,实在不划算,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苏氏。

这里方氏也有一份私心,她不想让柯家人知晓她在朱仙镇上有两个农庄,千亩私田。

这是她预备给瑶草嫁田。

这一个春节三房过得很是爽快,所谓一顺百顺。

瑶草越来越发觉祖父柯老爷子是个人才,看着懒散糊涂,其实大事一点不糊涂。

比如上次书信,这次内部分产,都是柯老爷子手笔。

瑶草对此甚是感激。

春节期间,瑶草带着双胞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柯老夫人书房里里,翻翻书下下棋,为主是逗老爷子开心。

柯老爷子则抱着三岁的孙子,握着手儿替他们开笔写字,写下了自己名字柯家栋,柯家梁。

两个小家伙不老实,常常弄的手上、脸上、到处都是墨汁,花猫似的。

对瑶草赠送涑金墨,柯老爷子爱如珍宝,把自己收藏砚台如数家珍,摆了一桌子,竟然私下跟瑶草商议说:瞧瞧我这些宝砚,你祖母偏偏只肯给我买几个铜板一块的黑墨,说什么反正是墨汁,写在纸上做耍子,不能吃不能喝不能饱肚子,你说气不气人嘛?那些低劣黑墨汁,如何配得起我这些宝贝砚台?瑶草笑嘻嘻问祖父道:您一年大约需要几块宝墨呢?柯老爷子屈指算了算,委屈皱眉撅着嘴,伸出四根指头:我节约点,怎么也要四方呢,唉,你祖母可舍不得这二十两银子呢,说是能买两亩地,四十石米,能养活二十个人吃一年了,叫我就用街面上碳墨,唉,这简直是侮辱我的人格,侮辱我的宝砚。

瑶草一本正经给祖父磨平眉头,直点头附和:这是当然,祖父这样的学识,这样宝砚台,就要涑金墨才配得上。

这样好不好,我以后每月节约二两月钱下来,这样一年就有二十四两,我再别处添一两,每年我都悄悄给祖父五块涑金墨,您藏着悄悄用,别让祖母知道了,说我偏心就不好了呢。

柯老爷子乐得哈哈哈直笑,跟孙女儿一拍手:好好好,这是一定呢,我省得,不如这样,今后祖父生辰,祖父不要你孝敬吃食不要衣衫,就把这些银子节省了凑着去买涑金墨吧,你也好有银子去买些花儿朵儿玩儿呢。

瑶草一笑:这个主意好,祖父高兴,我也高兴了。

看着孙女这样仗义,老爷子忍了再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这样吧,你在我这些砚台中条一方喜欢的,算祖父谢礼。

瑶草嘻嘻点头,将小肥爪爪晃来晃去,紧张的柯老夫人眼睛瞪得圆溜溜,生恐瑶草挑走了自己钟爱宝贝。

瑶草专找祖父钟爱的砚台下手,每每在老儿子瞪圆眼睛就犹豫收回肥爪爪,祖父刚一松懈,她又伸向另一块宝贝,瑶草逗趣的祖父几瞪几眯之后,终于咯咯一笑道:哎哟,这些我都喜欢,着实不知道挑哪一方了,不如这样,祖父替我慢慢挑,等我,明年十二,后年十三,大后年,大大后年我十五及笄之时送我做礼物即可,祖父您说好不好?柯老爷子一听满脸生辉:好好好,到时候,我一定替你挑一块最好的做寿礼,记得我的徽墨哟。

瑶草忙这一竖起食指:嘘,保密!柯老爷子而言学着瑶草,竖起食指:嘘,知道呢!哈哈哈……嘻嘻嘻………….初二一早,卯正时分,柯三爷一家子准时出发往汴京进发。

瑶枝柯家有却要等着初五再出发,书院初八才开学。

这一番出行,一家子一概往日疲惫,精气神大为振奋。

一家子与初三傍晚到了方家大宅子,方老夫人老爷子甚是高兴,他们正担心今年柯老夫人再出幺蛾子。

老夫人闻听柯老夫人想通了,不会再行上门纠葛之事,就是瑶草姐弟四人也每人得了一个装着四颗金进瓜子锦缎荷包,方老夫人只念陀佛,女儿女婿外孙女终于熬到头了。

正月初八,薇君及笄,她夫家婆婆上门议婚,双方一定夏秋八月二十八婚期。

三月方家三少爷十七岁方英杰迎娶媳妇进门。

这年的八月,柯家有,方英杰、方英功,方英勋、杨秀成再次参加会试,柯家有,方英功,方英勋榜上有名成了举人,方英杰,杨秀成再次败白。

方英杰执意不在科举要走经商之路,方老爷子没答应,只说过了二十岁,让再不中,那时任凭他去。

这其中,杨秀成打击最大,杨家没再刁难瑶玉,与九月初九,十六岁的杨秀成正式迎娶了尚未及笄瑶玉过门,说是冲一冲霉运。

方氏瑶草因为要参加薇君婚礼,儿瑶玉婚事属于男方临时逼婚,所以,方氏母女理直气壮推辞了回家之行,只派了管家娘子陈林家里回家送了贺礼。

据说婚礼还算热闹,送亲的是瑶玉两位亲嫂嫂,扶轿杆的是他两位亲兄长。

柯老夫人把杨家,连同王氏妆奁,勒令两位孙媳妇一人陪嫁瑶玉一幅赤金头面,一身衣料,连同可否认之前替瑶玉攒下金银首饰,方氏这次配送一套金玉头面,一起凑齐了浅浅四盒金银首饰,一起凑了三十六台嫁妆。

这在乡下已经算是上等了。

瑶玉带着这些嫁妆,三十亩土地,一百八十八两压厢银子,在兄嫂陪护下,风风光光嫁进了杨家。

方氏闻听只说了句:希望她安分守己过日子。

瑶玉对于方氏只是刁蛮的侄女儿,她没有理由不祝福她。

只有瑶草知道,瑶玉绝不会这般做一辈子杨家妇,不过瑶草也希望瑶玉能够在杨家生根,只要她不再出来害人,自己仇怨不报也罢。

左不过王氏简小燕已经得了报应了,权当自己积德行善,以德报怨了。

当然,前提是瑶玉不再招惹自己,危害自己家人。

瑶枝闻听瑶玉风光出嫁,很有些膈应:她倒底如愿以偿嫁给大表哥了。

瑶草已经劝了无数遍了,索性不再劝说,只是哂笑:不过你小时候没吃到嘴里一棵茅草尖,你如今满身绫罗,弹着古琴,摇着美人团扇,真是这一年十月初十,十六岁的柯家有与他表妹灵芝订婚,约定来年五月初八婚期。

瑶枝却与柯家有白鹿书院同学,祥符县人云家大少爷订了婚,云家良田千亩,家中独子,父亲是个老童生,在汴京有小脚行,本人是个小秀才,与柯家有同学,曾经通过柯家有见过瑶枝。

他母亲攀上张员外家,参加太爷夫人赏春宴,借机上门相看过瑶枝,彼时,瑶草瑶枝以及闺学密友一起招待客人,云夫人对能干的瑶枝甚是满意。

既是对亲,方氏也不隐瞒,言说柯家只是中等之家,没有丰厚嫁妆陪送。

云夫人表示不计较,她们看重瑶枝的背景,也看重瑶枝本人能干。

这是春上闲话,此后再没消息,直至柯家有中举,云家请了媒人正式上门提亲,方氏写下信笺,将媒人书信派遣兵丁送回柯家村,言称此子不错,至于成不成,有二房决定。

很快,双方交换了草贴细贴,最后敲定了来年八月初十婚期。

这年腊月初八,玉兰出嫁了,夫家是汴京那位二伯母苏氏没瞧上眼的粮行小老板余桐。

而玉兰的父亲德贤叔,柯三爷有感于他这几年兢兢业业的帮衬,亲自出面斡旋打点,做了新一任祥符县典吏,成了朝廷正是行文的官吏。

玉兰十岁弟弟则进入祥符县学正式上学。

来年二月,柯家有,柯家才,方英功,方英勋,赵栖梧再次联袂下场,竟然全军覆没。

方英功很快娶了李木莲,而后同柯家有柯家才方英勋继续会白鹿书院苦心攻读。

这一年三月,宋家传出喜讯。

宋夫人给方氏送来大红烫金请柬,原来宋二少宋必文考取了第十名武举,授从六品昭武副尉官衔,御前三等带刀侍卫。

一个黄口小儿只比自己低半级,柯三爷看了请柬,愣了半晌,不能置信,只令方氏前往庆贺,自己拂袖去了。

方氏回来脸色很不好,原来宋夫人在酒宴上忽然宣布,宋家与忠武将军府卫家结了亲家,八月婚期。

酒宴上宋夫人很是白话方氏几句,又说他最喜欢将门虎女英姿飒爽,眼下之意,他看不上窈窕柔弱藤蔓样的媳妇。

宋夫人说得隐晦,方氏不好回嘴,虽然方三夫人十分仗义,当即拉了方氏私下跟宋夫人评理,宋夫人也赔了请,只说一时高兴说漏嘴。

可是方氏生生受了暗气,那是一句话可以消除,回家躺了一天,直喊胁下疼。

瑶草慌忙只得请了医官,开了散气钩藤汤喝了方好些。

暗中追查母亲病因,却因方氏怕瑶草受气,下了严令不许泄露,瑶草再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很快方氏就快乐起来了,因为赵母正式请了心兰之母过府,赵家看上瑶草,相求去瑶草。

赵家是相熟人家,赵栖梧也是方氏看好的孩子,方氏很快就答应下了,收下了赵母信物,赵母言说乃是祖上传家之物,一方镂空雕花古玉佩。

不过,因为瑶草年方十三,方氏也对赵家的来历有所疑惑。

提议先口头约定,不忙交换草贴细贴。

赵母略作思忖,点头应下了。

双方遂约定,等瑶草及笄,再行聘礼,昭告亲友,议定婚期。

方氏没对瑶草明说玉佩乃订婚信物,只说是赵母所赠,叫瑶草好生收拣。

瑶草心知此物乃是信物,母亲这时把自己许了赵家了,直觉不好意思,心头噗通噗通乱跳低了头,只不伸手。

方氏一再催促,她方才红脸接了。

晚间,瑶草悄悄拿出玉佩把玩,忽然发觉这是一方古玉佩呈半月形,雕花细看却是一只飞凤,一番察看,飞凤花纹镂空恰似一个委字儿。

不由心生疑惑,赵家的东西因何不写赵字,却雕刻委字?左思右想不结果,只得收起作罢。

这一日乃是四月初八佛诞日,宋心兰送来请柬,邀约方氏瑶草瑶枝踏青赏春。

瑶枝要备嫁推说要赶绣活不得空,方氏也说照顾柯家驹不得脱身,直叫瑶草自己好生玩耍,直叫放假休沐柯家有陪同妹妹瑶草前往。

瑶草知道,这都是托词。

只得带着青果青叶石榴莲子,以及管家媳妇谷雨,奶娘李妈妈,偕同柯家有应邀前去。

柯三爷虽没反对,却指派两名兵役押轿护送。

却说瑶草坐轿,柯家有骑马一同出城,不久即见一大队人马有男有女正在等候,瑶草透过轻纱帏帽观看,认出女孩子正是宋心兰赵灵儿,男孩子却有方五少,赵大少,另有一位虽然眼生,那黝黑皮肤却十分熟悉,瑶草不由心头一跳皱了眉头。

悄悄询问:三哥,我五表哥身边是谁?柯家有没有回答,却高升打起招呼:嗨,方五哥,宋三少。

瑶草顿时了然松口气,原来此人乃是宋必武,心里直呼侥幸,不是宋黑胖就好。

与宋心兰赵灵儿打过招呼,与三位公子福身打招呼,口称:五哥哥好,赵学兄好,宋三少好。

三人还礼不迭,宋必武更是笑嘻嘻:哟,瑶草姐姐记得我啊?方英勋柯家有忙着出言呵斥:姐姐就姐姐,名字岂能乱叫。

宋三少忙着赔笑,瑶草微笑摆手言说:无事,以后注意就是了。

大家遂揭过去不提了。

一时齐齐上车,一行人车马泠泠到了黄龙寺,喝了‘浴佛水’,又齐齐赶往郊外河滩空旷地游玩赏春。

瑶草宋心兰赵灵儿则摘花扑蝶玩儿。

不一时便浑身燥热起来。

宋心兰赵灵儿早摘了帏帽,就着帏帽扑蝶,一通疯跑,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男孩子坐在河边柳下垂钓,那眼睛却齐齐追着这般女孩儿身影,方英勋宋三少呵呵笑,唯有赵栖梧美中不足,无他,瑶草头上帏帽没取呢!不由暗暗给妹妹使眼色。

赵灵儿正玩得高兴,偶见兄长挤眉弄眼,顺着哥哥提示,这方发觉瑶草还戴了帏帽,拿把团扇扑蝶,顿时明了哥哥意图,鬼机灵捏脚上前,冷不防出手抢走了瑶草帏帽:姐姐干什么,不热呢?瑶草其实见了赵栖梧不自在,心里正羞怯,虽然热,却忍着没摘帏帽,一来可以遮住自己不叫人看见,二来,瑶草可以凭借优势偷瞄那人,免得被人发觉。

见灵儿使坏,不由红了脸,忙着劈手来抢:灵儿别闹,快还我,我且不热呢!灵儿哪里肯,拿着帽子往河边跑,意在勾引瑶草走得近些,好叫哥哥看得清楚,或者搭话几句。

且是瑶草追了几步,抬头看见笑吟吟赵大少,顿时心如鹿撞,慌忙收住脚步,微微一点头儿,车转身往宋心兰跑去了。

赵灵儿见瑶草不上当,对着哥哥皱皱鼻子,示意自己尽力了,也翻身跑了回来,笑嘻嘻插在心兰瑶草中间,三人一起牵手摘花追蝴蝶,笑声似铃铛脆亮。

他一行人只顾高兴,浑然不觉远处一群人盯了她们许久,其中一俊俏公子认出了柯家有,也猜出了几位少女中必定有柯家小姐,嘴角夫妻一丝冷笑,回头跟身边一个更为高大俊俏的公子嘀咕几句。

一群人迅速向着瑶草几人圈过来。

还魂草(重生) 正文 无妄之灾却说瑶草几人正在开心嬉戏,手里已经掐了一大把花枝,瑶草图无间忽觉压迫感,忙起身往后一推,顺手把心兰灵儿往后一带,一枝花已然伸到三人面前来了:小娘子,送给你。

瑶草脑海出现三个字登徒子,迅速回身捡起帏帽戴上。

抬眼一扫,面前为首三人,中间一人白皮俊彦者手持一支野花,一双桃花眼里透着惊喜,肆意打量三人,嘴里啧啧称奇:啧啧啧,不想这山野间竟有如此雅致小娘子!说着伸手就拉尚未戴上帏帽的心兰,心兰不曾见过这般登徒子,吓得失声惊叫:你干什么?赵灵儿却火爆大喊一声:哥哥快来,有畜生呢!此处离河边大约百步之遥,瑶草知道他几人赶来,再快也难快过这几个贼子,瑶草知道吵嚷不是办法,必须自救,决不能让这几人狗爪子沾上自己三人身体发肤,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因闷不吭声握紧了手里花枝,在那登徒子倾身轻薄心兰瞬间,瞅准时机,迅速向他眼睛扫去,乘着他护眼后退的刹那,拉着灵儿心兰迅速后腿几步,拉开距离,预备扯往王河边去。

花枝柔软,虽没伤着那人,却也扫的得他脸颊生疼,捂住眼睛大叫:不识抬举,小的们上,给我拉回车上去。

一群仆从如狼似虎,迅速将三人团团圈住。

瑶草见状,知道一时难以走脱,遂悄悄折了一布满硬刺玫枝条在手,同时厉声呵斥:光天化日,竟然行凶抢劫,可知王法无情?赵灵儿也喝道:识相的快些闪开。

那纨绔回头与左边一白脸书生相视一笑:哟,王法是什么鸟物,你们识得不?那俊俏小白脸抱着膀子一笑摇头:不识得呢,小娘子教教我们可好?纨绔头子伸手就往赵灵儿脸上摸来:来来来,小娘子,我们亲近亲近,你顺便教教我,王法何物来哉!赵灵儿啐一口,把脸一躲,瑶草荆条就招呼上去,那家伙倏的缩回手。

骂一声要往前硬冲,却被他右边那个圆呼脸儿悄悄扯扯同伴衣衫,努努嘴:二少,她们有同伴来了,我们还是走了,别惹祸,老将军又该揍人了。

却说就在这纠缠须臾之间,一边玩耍青果青叶石榴莲子几人已经惊叫着从远处冲了过来,河边垂钓柯家有几人也迅速往这边狂奔。

那为首贼子挥手大喝:挡住他们。

围着瑶草等人十几个仆从尽数翻身,扑向柯家有几人。

两下遭遇不由分说就打将起来,局面瞬间陷入混乱。

被瑶草扫了眼睛的贼子,摸着生疼脸颊,咧着嘴与同伴□:这却是个火爆小娘子,我喜欢,归我了,其余你们两个自己磋商。

心兰闻言贴着瑶草后背兀自颤抖,石榴莲子青果青叶挡在瑶草心兰灵儿之前,虽然一个个浑身打颤,却是一个个握紧拳头颤抖着声音发狠:我们可是官府亲眷,你们谁敢胡来?只是这几句话吓唬一般百姓人等还行,对于这几个显然是来专门生事者,那话根本不顶用。

青果青叶石榴莲子等都是娇滴滴小女儿,做针线还行,洗衣服棒槌也很少拿,何况武行对仗,简直就是白送。

瑶草生恐恶少拿人胁迫,飘身上前,将众人挡在身后,低声言道:大家靠拢,不要贸动,我们身单力薄,跟他们近身肉搏要吃亏,大家慢慢退到河边柳树林去,那里多了羁绊,也好躲避一时。

这会儿奶娘她们也应该听见响动了,想必很快会来救援,那是我们借机走脱。

她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瞪得溜溜圆,紧紧盯着面前三人,荆条长了眼睛一般,谁靠近就抽谁,下手快、准、狠,且荆条专往人脸上眼睛招呼,无不一击得手,成功迫退三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人先打脸与眼,男人肉糙皮厚,骨骼粗壮,只有脸颊眼睛最薄弱,女人力单,要想出奇制胜,专攻这里,当然对阵高手不行,寻常男子,特别是寻常漂亮登徒子,这招屡试不爽,无不奏效。

这是罗京娘所教女子逃命制胜法宝。

当然,瑶草能成功得手,也正因为是这几个纨绔只有蛮力没功夫,否则危矣!这一番下来,他三人虽是男人却始终难以得手,美女没摸着,脸上还招了几下,火辣辣疼。

瑶草虽有剑术,却没武器,只把荆条舞的飞快,却也仅能迫退他们,要想本人逃走是轻而易举,只是要护住身后六人就有些吃力,想要摆平他们就十分艰难了。

瑶草带着众人慢慢退往河边,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那为首贼子脸上已经挂了花,生恐瑶草再毁他卖相,左右一推身边同伴:王聪,刘力,你们上,给我抓住那火爆小娘子,我有重谢。

王聪有些胆怯,不大敢惹事,只是劝慰:还是算了吧,我们是来找乐子,不是拼命来的。

为首贼子一瞪眼:已经这般地步,你想退却,人也不会饶呢?赶快下手,擒住这几个娘们,不把拿不住那几个小子。

那叫刘力也是个小白脸,已经挂了彩,生了好几道血棱子,他很怕瑶草荆条伤了皮相,迟疑着再不敢轻易上前,却也不肯退却。

嘴里答应着:二少,我挺你到死。

一双眼睛闪着凶光,死死瞪着瑶草等人。

贼头子只是满眼淫光,这刘姓小子却目露凶光,让瑶草心生警惕。

眼睛死死盯着姓刘的,生恐他鱼死网破。

却说瑶草几人被三人逼迫着慢慢后退,却是不敢撒腿开跑,一来跑不赢,二来怕一旦分开,会被个个击破。

几个姑娘背靠背挤成一团,依照瑶草之言慢慢退往河畔柳林。

这话说起来要半天,其实不过眨眼间。

正当此时,远处路口树荫下守护车驾的奶娘谷雨以及押车兵丁被惊动赶到了跟前。

谷雨奶娘到来不过增加瑶草负担。

不过,两个兵丁可是五大三粗,挎着腰刀,虽没啥功夫,看着却也能吓唬吓唬人,两人举刀指着三人,气势汹汹道:嘟,兀那贼子,好大狗但,竟敢骚扰我们太爷千金,识相的乖乖跪下磕头,爷爷放你们一马,否则,叫你们去吃牢饭。

瑶草本不欲暴露身份,恐有不利。

不料兵丁忽然发话,想要阻止已经不及。

想着能吓退贼子也好。

熟料为首贼子一听,嗬嗬嗬就笑起来:哈哈哈,七品县令好大的官,我看你且识相些,把你们小姐乖乖奉上,大爷我一高兴,没准升你的官,否则,哼哼,不知谁吃牢饭呢!一般衙役都是狗仗人势,手底下没有多少硬功夫,此刻闻言愣一愣,虽不至于闪身躲开,却也不敢下手打人了。

双方僵住。

瑶草心里急得只骂废物,仗着兵丁挡贼,拉着姐妹们迅速后撤。

回头却说柯家有一行人全武混战。

这柯家有本是手无缚鸡力之辈,又没功夫,从小是个乖宝宝,就没打过架,更别说打架没技巧了。

与人对阵,全凭一股精气神儿。

再有柯家有一心挂两场,心里想着自己今天奉命护送妹子出来,决不能让歹人占了妹子便宜,兀自拼命搏击,想早些脱身好去救护瑶草。

无奈他实在技不如人,打架招数其实跟妇孺打架差不多,心里越急,招数越烂,叫人所乘,最后与人抱成一团,滚成一堆,掐耳朵扯头发。

他力气又没人家大,屡屡吃亏。

他那帮手书童,也只斯文人,荒郊野外,手里有没兵器,他主仆两个对付一个,还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宋必武也是以学文为长,倒是跟着他哥哥耍过几趟拳脚功夫,也耍弄过棍棒,却不精通,顶多算是个半吊子。

不过他从小是个刺头,打架有几把刷子,拳脚不硬,却知道专门往人眼睛鼻子裤裆招呼,虽然年少,与书童一人对付一个堪堪有余。

架不住对方人头富裕,出了三人对付他主仆两个,他主仆也是凶猛,以二敌三倒没吃亏,双方各有损伤,打成平手,只是想要脱身救援瑶草,确不能够。

方英勋自小调皮,虽没功夫,打架也是一把好手,无论对方来了几人,他只抓住一个死揍,虽然身上吃了不少拳脚,与他对仗之人,两人被他打破了脑袋,一个踢破了子孙根。

他书童也是这般打法,两人一对一,大获全胜。

歹人见他们凶猛,心里发憷,纠结四人缠住他主仆,堪堪打成平手。

却是他主仆见柯家有主仆险象环生,受伤惨重,他主仆频频救援柯家有,最后干脆与柯家有主仆四人背靠背抱团打斗。

却这柯家有主仆先吃了大亏,这会儿几乎没有战斗力,全靠方英勋主仆护住,他四人被五名歹人困住,一时也难以脱身。

余下六人全部围着赵栖梧殴斗,原来这赵栖梧手底也有几分真功夫,小时候为了保护妹子,也常常与人斗狠,六个歹徒打他一个,恁没占到便宜,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只可惜他毕竟只有十五岁,力有不逮,对方却是十**岁精干家丁,血气方刚不说,一番打斗,他虽不至吃大亏,身上也吃了许多下,想要摆平对方也不容易。

却说瑶草暗暗察言观色,知道两衙役不敢下死手对付这几个恶少,心里想着自己只要退进柳林子,就有能力逼退几个恶少不吃亏,因吩咐二兵丁道:你们去帮三少爷。

两兵丁迟疑道:小姐怎么办?瑶草既怒又恼:蠢才,只要少爷赢了,他们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他两个领命要走,那贼子头子却道:我爹是忠武将军,你敢去助拳,我让我爹扒了你们狗皮。

两人脚步一顿,迟疑回望瑶草。

瑶草冷笑道:你们怕他爹爹扒皮,却不想想你们一家子可都在我父亲大人治下,你们若明哲保身,护主不力,折损了我们兄妹任何一个,你以为她们跑得脱?再者,我三哥、方家五表哥,赵少爷都是举人老爷,吏部名册有登记,乃是国家俊杰,你们以为这些恶徒公然打劫,殴打朝廷栋梁能又好呢?要知道当今天子最是仁政圣明,就是皇亲国戚犯罪也不轻饶。

更遑论他忠武将军纵然四品?且我爹爹虽只是京县主官,却也有与他君前质对权利。

正义又在我一方,不怕皇帝不办他。

就我爹爹力有不敌,那宋三公子乃是正四品府尹少爷,开封府尹可以直接进宫面圣,哼,到时候谁扒谁的皮还不定呢?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打坏谁,你们也跑不脱干系。

这两个兵丁原有些胆怯,心里却是偏向瑶草们,毕竟是上官千金,太爷待他们一向甚好,此刻被瑶草一通斥骂鼓动,顿时信心百倍,抬脚就走,三个纨绔再想阻止,被他们挥刀砸退(用刀背,杀人是不敢的)。

三个绣花枕头平时作恶靠得打手助拳,面对狠人,只有逃命的份。

二兵丁迅速投入那边混战,场上情势立时翻转,柯家有等几人渐渐占了上风。

却说两个兵丁一走,三纨绔贼子达成一致,撇下宋心兰赵灵儿们不理,专门联手攻击瑶草,似乎想迅速拿下瑶草,以为人质。

瑶草暗暗称愿,这倒好了!一面把荆条舞得呼呼生风,一边指挥心兰灵儿:迅速退进林子,爬上临河树上躲避,他们敢上树,只管用枝条往脸上抽。

瑶草以荆条做剑舞,挡着三人,心兰一群人迅速退到河边,青果青叶先把心兰送上树叉,随后与灵儿石榴莲子飕飕上了树。

特特那石榴莲子,此刻之感谢小姐英明,若非小姐平日胁迫他们学爬树,哪有今日利索?剩下谷雨奶娘不会爬树,紧跟瑶草身后躲避。

却是瑶草一早知道,自己只不过仗着巧劲儿,倘若力敌三人绝不可能。

之所以让众人撤往河岸,其实一早打定了主意,要赶狗下河。

却说这边河流正是方才柯家有等垂钓之所,河岸陡坎临渊,河水较深。

此刻见贼子果然跟来,心中窃喜,悄声吩咐谷雨奶娘抱紧树干,免得晕头掉进河里,自己则围着树干飘飞游走,挥舞荆条乱抽退敌,忽然瞅准空子,买个破绽,故作力有不逮,失手掉了荆条,惊叫一声,弯腰拾取。

却说为首贼子一路上追来,被瑶草把脸上抽了好些道血棱子,此刻满脸血水,原本英俊的脸蛋,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又疼又气,又急又怒,恨不得吃了瑶草。

忽见瑶草掉了荆条,以为天赐良机,狞笑着猛扑上来。

瑶草等的就是这一刻,恰在他扑过来刹那,将身一扭,轻飘闪过,那家伙聚集老命一扑,忽然失去了目标,双手招招,嘴里嗷嗷,想要驻脚收身,哪里能够?瑶草焉会放过机会,正要抬腿踹上一脚,还没行动,就听一声断喝:滚吧!眨眼间,那家伙已经轻飘飘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掉进河水里游乐去了。

河水虽然不很深,直起他胸口,虽淹不死人,可是四月天气,河水冰凉,也够他喝一壶了。

瑶草惊喜抬头,却是方英勋赶到了。

王聪刘力立即醒神来抢救,瑶草方英勋联手出击,瑶草用荆条抽打逼迫王聪,刘力到水边,方英勋负责往下踹人,一脚一个踹在屁股上。

就听‘噗通,噗通’两声水响,冲起半人高水花花,顷刻间,刘力、王聪统统成了落汤鸡。

不一刻,三人便在水中抖索起来,牙花子直打架。

一个个拼命想往岸上爬,青果青叶几个,每人拿者钓竿守在岸边,谁上岸就劈脸抽谁。

石榴莲子谷雨奶娘则围着瑶草只念佛号。

这一番缠斗,瑶草累得够呛,为主是精神紧张,此刻危险解除,靠着树干歇息,询问那边各人情况。

方英勋如此这般一番述说,犹如传奇。

瑶草听着听着瞪大眼睛,赵栖梧竟然有功夫?想起自己曾经调戏人家,瑶草瞬间红了脸,幸亏帏帽罩头,没人发觉。

这会儿工夫,柯家有等也结束了打斗,捆了八个打瘫条狗腿,剩余六个稍微活泛些的狗腿作鸟兽散了。

一时大家检查伤势,宋三少赵栖梧吃亏最少,方英勋次之,最倒霉柯家有,文弱书生遇上爆匪,满脸血水成了猪头。

瑶草替柯家有擦拭,宋三少守在岸边,一脚一脚往下踢,他三人叫苦不迭,作揖求饶,宋必武犹自不饶。

瑶草见他们抖索得厉害,虽然恼恨,也不想弄出人命,这才放他们上岸来。

宋三少一惯欺负别人,今天脸上挨了几下,心情不爽,叉腰上去又踢几脚,指着几人大骂:妈的,小娘养的东西,敢在太岁头上来动土,也不想想你有几个脑袋几只手。

方英勋上前踩住王聪问道:说,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为何上前生事?赵灵儿已经滑下树来,指着纨贼头子道:就是这个畜生,他想轻薄表姐。

方英勋顿时气极,上前一脚踩在他手腕上:老子废了你爪子,看你下次再敢不敢!那家伙杀猪似嚎起来:好汉饶命啊,不是我啊,都是这个刘力,说什么这几个是祥符县蓄养家妓,预备送人,我才起了心,要知是闺阁千金,打死我也不下手了。

青果骂道:啐,我们明明说了,我们是太爷府家眷在此赏春,你却说七品县令就是个鸟官,又说你父亲是个什么忠武将军呢,现在又说不知道,孬种!赵栖梧闻言一声冷笑:忠武将军又是什么鸟官?不过赵家一条看门狗,倒养了你这个好狗崽子。

言罢一脚踩在他另一只手上,伴着咔嚓一声响,那贼子便又嚎叫起来。

柯家有自己没力气,却指着刘力对宋必武道:三少,替我撕了这厮鸟嘴,我日后定有厚报。

宋必武一声应:好咧!紧着对他书童一偏头:抓住这厮。

那书童依言上前,刘力想要躲闪,无奈被那书童一扫退跌在地上,复被踩住腰杆,拽住发髻,哪里脱身得了。

宋三施施然上前,把马鞭子往他嘴里一塞,刘力慌忙咬住,宋三两臂用力一拉挫,只瞬间,那厮嘴里便鲜血淋淋,牙齿脱落两三颗。

赵栖梧转身走向王聪,王聪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举人老爷饶命啊,我不想的,我劝过的,他们偏不听,我敢保证,我决定没拉扯过任何女眷。

赵灵儿叉腰骂道:我呸,那是你本事,若不是我姐姐厉害,你会这么好心?瑶草想着今日一场闹,父亲知晓必定不喜,说不得今后还会限定自己。

如今打也打了,贼人也没占到便宜,思忖着如何息事宁人才好。

顷刻打定主意,悄悄一拉柯家有:三哥,有笔墨么?把他们姓甚名谁都问清楚了,叫他们写下认罪状,就说他们无故袭击踏青妇孺,游学的举人老爷,意图抢夺财物,为祸乡里。

然后签字画押,你们威胁他们回去不得乱说,否则撕破脸,官事打到金銮殿也是我们有理。

然后把他们放了。

柯家有皱眉:放了?你意思不送官法办?瑶草摇头:算了,说出去不好听,我也抽得他们们够了,你们也打折了他们手腕子,也算报了仇了,我不想闹得满城风雨,对你们将来出仕不好,对我们,沾上这事儿总不好。

想来他们自己作恶,也不会自爆其丑没想到几个举人老爷都带着笔墨,原来预备吟诗作赋来的,不想被人破坏殆尽。

贼头子交代罪行,交代出身,忠武将军府二少爷,卫豹,年十五。

宋三少忽然眉头纠结:忠武将军府?你是卫蟾什么人?卫蟾闻言忽然嚎啕大哭:宋三少?你是宋必武?我是你二哥大舅子啊,你要救我啊!宋三少愤然一声啐:我呸,下作东西!王聪父亲是宁远将军,从小就是卫豹影子。

刘力却是祥符县人,父亲刘员外,是个大地主,家里有钱,他们是不打不相识,卫家王家有势,刘家有钱,三人成了酒肉朋友。

对于这个刘力因为挑唆卫豹,瑶草不明所以,柯家有却隐约知道。

等这个刘力签字画押,柯家有忽而发横,一脚踩断了他的右手腕子,脱了鞋子往他脸上拍,低声警告道:小子,老子知道你是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求得,也有求不得。

这世上做不成亲事之人千千万,独独你是个狗下水,不成个人味儿。

我警告你,小子,老子一门三进士,破家知县知道吧?我叔叔至少还要在祥符蹬三年,再迁升也是开封府,你若再敢纠缠,惹是生非,或者胡言乱语一字半句,叫我知道,老子叫你家破人亡,鬼唱歌,你信不信?哼哼,告诉你,老子三年后定来此地做知县,你他妈最好老实一辈子,否则,老子整不死你。

刘力此刻肝胆俱丧,唯有磕头: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求老爷您饶了我吧。

宋三少赵栖梧也是一样,将卫豹王聪威胁一番,收起三人罪证,将他们一干人等打发了。

一群喽啰过来搀扶三个落水狗,打起马车,腾云驾雾溜之乎!还魂草(重生) 奋起反击走了那群纨绔贼子,瑶草一行人也败了兴致,柯家有也伤的不轻,其他各人也有损伤,必须尽快诊治。

女孩子虽没吃亏,宋心兰却是吓得不轻,大家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瑶草实际年龄在这一群人里算是最大,又经历坎坷,深知人心险恶,只怕卫家会捣鬼,不好直接请求宋三少,只得暗暗跟表哥方五少提个醒:恐那卫家要生事儿污攀,五哥回家一定要知会三舅母,做个防备。

方英勋点头:这个不说我要做的,哼,有他的好。

因瑶草不想张扬,柯家有把两兵丁威吓恐吓一番,不许他们泄露风声,否则不饶。

后又安抚说,只要他们听话,会有他们好处。

春游遇险之事,瑶草不敢告诉柯三爷,却是细细告诉了母亲。

因为瑶草知道,即便自己不说,谷雨奶娘定然会说。

柯家有的伤势摆在面上,瞒得过柯三爷,绝瞒不过母亲方氏。

再说对方不是平头百姓,瑶草怕遗后患,必须得早做打算。

虽然瑶草避重就轻,方氏还是吓得不轻,嫩把瑶草浑身上下检查遍,还好瑶草只是折荆条时用力过大,与贼子周旋太过紧张,右手掌被扎穿好些处,包裹的丝帕子都渗透了血迹。

把方氏心疼得直落泪。

当她听说始作俑者竟然是刘力时,方氏眼中怒火陡起,暗暗握紧了拳头。

瑶草只不明白缘由,因问道:娘亲,女儿好生奇怪,这刘家是什么来历?因何要与我家过不去?难不成与爹爹公事上有牵扯?方氏不欲让女儿知道始末,直含糊道:大约是吧,你爹爹那人性子直,得罪人也未可知。

随即亲自为瑶草清洗,细心包扎,吩咐瑶草回去歇着。

却说瑶草去后,方氏越想越气,少顷吩咐道:请大管家。

一时陈林前来,方氏也没闲话,只道:你私下查访,务必在三天内把刘登科家近十年来所有不法行为给我收集起来,哪怕是偷了邻居家的猫狗鸡鸭也可以,倘若有大案命案那是最好了。

陈林果然不负众望,找到一件刘家**,原来刘登科有一庶弟,乃是婢女所生,按照刘父遗嘱,原本分有五百亩土地与一栋大房院,外家镇上两间铺面,这在富裕刘家不算什么。

熟料这个刘登科心狠手辣,分家不过一年,她老婆就庶弟生母作践的寻了短见,他弟弟几次上门说理不成,次次被打得半死,最后莫名其妙就溺水死了。

这个畜生竟然意图霸占弟媳妇,弟媳不从,他便强行奸污,致使弟媳妇投缳而死。

其他还有什么强买强买啊,欺男霸女也数不胜数,只是他家有钱,买通里正地保,帮着他威吓恐吓遮掩调停。

因为民不告官不究,这些年他虽作恶不断,却一直平安无事。

方氏闻言冷笑:我就知道他那样的家财,不可能那么干净。

又道:他庶弟家里没人了?能不能寻着一个愿意替他弟弟出头鸣冤者?陈林道:那个庶子当年剩下一个七八岁小侄子,父母死后被他派人接回家去养活,其实连个下人也不如,家产倒被霸占了,那侄子如今都二十了,还是个光棍,只可惜听说不学无术,就是个呆瓜行货。

方氏笑道:父母祖母都死了,他却好生活着,绝不能是傻瓜,你私下寻着他,叫他高状,就说县太爷清明如水,定会为他做主。

陈林皱眉道:恐怕他不敢出头,听说他有几次悄悄出来晃荡一下,就被刘登科寻机打得半死。

方氏思忖片刻道:你安排有土地纠纷,生意纠纷的几家先来告状,等完了这几宗官司,他看到了希望,定会意动,那时,你再添把火,不怕他不来。

陈林迟疑道:只是这案子年代久远,恐怕要搞倒他很难,最后只怕白忙活。

方氏咬牙:整死了为民除害,整不死,也要他付出代价,尝尝牢饭破破财,名声扫地,臭名远扬,这几天就让衙役多往他家饭馆铺面晃几趟,有银子只管收着,有东西就吃着。

陈林有些迟疑:老爷知道了?方氏一声冷哼:知道怎样?我们又没栽赃陷害,他做得,人还告不得了?包揽词讼也是?方氏忽然沉了脸:哼,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这点担当也没有,我是不是该换个总管了?不说方氏如何运作收拾刘家,却说瑶草这一番惊吓,当晚又做了噩梦,梦境却变了,不再是临死溺水,却是梦见了出嫁前夜被人绑架一幕。

只不过,这一次绑匪没讨到丝毫便宜,被瑶草打得落花流水。

打斗中,瑶草看清了绑匪面容,赫然就是刘力贼子。

梦寐醒来,瑶草只觉蹊跷,难不成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思不成?又或者,那个绑匪本就是刘力?只可惜绑架之事尚在四年后,绑匪蒙头盖帘,自己睡梦警醒已然被捆住手脚,之后被人打晕,完全没有反抗余地,更不记得过程。

那时,自己是在四门紧闭后衙闺房离奇失踪,这也是父亲相信自己私奔的理由之一。

瑶草闭目冥思,刘力乃是祥符县人,与简小燕狼狈为奸,互相勾结也未可知。

瑶草不由握紧拳头:刘力贼子,若一日查清真像,我定然叫你不得善终!只可惜梦中情景无所寻觅,瑶草纠结几日只得作罢。

再说柯家有只在家里养了六天,除在家里猫了两天,余下天天在外晃荡,第六天脸上勉强复原能看了,忙不迭上书院去了。

如今闺学李木莲玉兰嫁人,刘玉桂与瑶枝说了亲回家备嫁,只剩下心兰与瑶草两人了,罗京娘如今教学不拘于闺学室内,而是带着瑶草心兰在花园水榭抚琴作画,吟诗对句。

这一日上午,瑶草正跟心兰临池作画,石榴莲子匆匆来报:刘力父亲刘登科被人告了。

刘力父亲?瑶草眼神迅速一凛,心兰手儿一颤,狼毫落下,画纸顿时被墨汁污染了。

瑶草搂搂心兰,问道:因何被告?石榴道:像是刘登科强买人家土地做花园子,良田给了中田价格,那苦主屡屡告状已然冷心不告了,冷不丁又告上了,大家都说是因为我们老爷清正廉明呢。

瑶草忙道:审完没有怎么判的?石榴道:已经完了,老爷判决刘登科返还苦主田亩,之前苦主打官司所费银两都有刘登科赔偿,还要退赔苦主这十年的田亩收成。

刘登科因为土地已经改成了园子,建了莲池水榭,无法归还,老爷便判定刘登科三倍赔偿,那苦主失去十亩地,如今得回三十亩,之前卖地五十两银子也无需退了,另外还获得十年土地赔偿银钱二百贯,喜得直磕头呢,现在外面都传开了,都说我们老爷青天大老爷呢!瑶草一笑:刘老贼答应了?石榴撇嘴:刘老贼不能不答应,因为退还原地就要他毁园子,损失会更大了。

瑶草不得不佩服爹爹,为官还算清正:判得好。

心兰恨道:只可惜那老贼万贯家财不止,着些许损失伤不得他筋骨,便宜他了,太爷因何不判赔百倍千倍呢!罗京娘笑道:那就不是柯青天,而是柯阎王了。

心兰闻言一笑,大家正在说笑,莲子颠颠去而复回:又来了还多人击鼓鸣冤,都是告得刘登科,连他打死猫狗也有人告,看了这个刘家真是罪大恶极,猪狗不耻了。

瑶草眼皮一跳,忽然想起前几天去看柯家有,陈林也在,瑶草刚进房就见柯家有将刚写好的东西塞给陈林,后者匆匆走了,生恐自己瞧见了。

瑶草不由怀疑,难道是柯家有想收拾刘家?忙叫青果:你去打听打听苦主,他们状子谁写的?青果询问一圈回说:问了,都说是几天前在街上请游方测字先生写的,还说那测字先生满脸贴着膏药,学问甚是了得,心肠也好,写状子不收钱,只顾口食,赏他一碗清水汤面就成了。

瑶草嘴角翘一翘:问没问游方先生几时走了?姓甚名谁?问了,说是昨天还在摆摊,今天一早就不见了。

名字不知道,只说姓贾,大伙称呼他贾先生。

那测字先生还叮嘱说,他无权无势,叫苦主告状诉冤就好,切莫牵扯自己。

初五、十五、二十五,是衙门大放告得日子。

其余日子也接状子,不过一来因为祥符县民风相对淳朴,真正打到县衙的官司蛮少,二来柯三爷是个勤政官员,时不时要下乡探查访民督促农事,不在衙门理事。

所以百姓们习惯在大放告之日前来告状。

因为这几天太爷一准在大堂等候。

一时瑶草心兰都在心里猜测,倒是谁引发了这场倒刘风暴?却也每个结果,不提也罢。

不说瑶草等疑惑猜测,且说方氏此刻正端坐听取清明报告:已经审验十家官司,都是姓刘的败诉,眼下止,丢了两家铺子了,赔偿银钱大约在千两左右,我记得大概,陈总管有详细记载。

方氏淡然一笑道:这不算什么,传话陈林,叫他务必说动刘海前来告状。

当晚,瑶草来看母亲,娘人们说起刘家忽然倒霉之事,瑶草不由压低了声音:娘亲,刘家的事情您知道么?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我怀疑是三哥与五哥们手笔,可是,又不通,他们如何知道这些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呢?方氏微笑摸摸瑶草脸颊:总是老天看不过眼也说不定,管他呢,嗯,你这个坏丫头,瞒得娘亲好苦,早说不许上树,你把丫头都叫成猴儿了,练剑术也不告诉娘亲一声,若不是这回出了丫杈,你预备哄娘一辈子呢!瑶草笑吟吟把手指塞在半岁三弟手里,让他练习抓握力,一边回头对自己母亲辩白:并非他意,只是母亲连爬树也不许,恐怕不会允许女儿练剑,就想等着练熟了再说,或许我自己忽然没了兴趣就不练了,那就更不必说了。

后来偷练上了瘾,就更不敢说,生恐母亲责备罗先生,又怕母亲掐断了我练习机会,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今日了,不过,现在看来,我幸亏练了一手剑术,否则……方氏叹气道:唉,你这个丫头就是心思深,早些说了,我也未必反对,或许替你寻件趁手兵器,也不至于险象环生了。

瑶草闻言惊喜交加:真的啊?方氏笑道:我已经请了罗先生,她答应替你寻一柄精钢打造轻便软剑,不过你可要戒急戒躁,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出剑,也不许轻易让人知道你会剑术,省得让人误会你性情鲁莽。

瑶草依着方氏蹭蹭娇笑:这是自然,那有个女儿家成天仗剑生事呢!却说隔天,柯三爷便接到了刘海鸣冤状纸,状告大伯父刘登科谋害自己母亲,霸占自己家财。

柯三爷接了状纸,不敢轻忽,即刻让刘海上堂问话:躺下所跪何人?答曰:刘海!问:刘登科是你何人?答曰:大伯父!惊堂木一拍:嘟,你可知道,以下告上,有违三纲五常,要想本官接你状纸,必须先打三十杀威棒,你可知晓?若不知晓,本官与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你自撤状,本官不究!刘海磕头:只要能为爹娘升冤枉,刘海纵死不怨。

结果刘海挨了三十大板,柯三爷收了状纸,发下签子,拘捕刘登科到案审查。

方氏闻讯,心下大慰,着陈林传话班头,请了大夫与刘海好生疗伤。

一时柯三爷以及满衙门差役忙碌起来,反阅之前卷宗记载,查询地保里正仵作,追查当日刘福贵夫妻死难真像,因为年代久远,进展缓慢。

不过,柯三爷已经依照刘海提供线索,拘捕刘登科同时,拘捕了他当日长随,今日二管事刘顺。

又派人寻找当日刘海母亲婢女春梅。

只是刘顺挨了板子咬紧牙关,春梅避祸嫁人,一时难寻,案子僵住了。

不过,有一点,柯三爷已经摸清楚,刘福贵夫妻不是寿终正寝,乃是暴毙。

瑶草很快闻得消息,刘家主母正在左右邻舍撒银子,四处打点,遍请乡绅地保里正左右邻居帮忙作保,想先把刘登科捞出牢房去再说。

只可惜,柯三爷是个倔头,银子不受,言明查清案情,绝对秉公处置,无枉无纵。

且不说这边厢刘家成了热锅上蚂蚁,且说这一日汴京三舅母忽然使人送信,言称有御史言官上折子参,新科前科举人赵栖梧,仗势欺人,聚众斗殴,辱骂上官,恳请圣上革除赵栖梧举人功名,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入士为官。

圣上英明,留中不发,晓谕有司衙门,三日查清事实,再行上报。

方氏接信在手,迅速做出处理,一封信道汴京,恳请三舅母帮助查明,是谁幕后主使。

一封信送到杜家村,告知赵母,有人下黑手,让赵家母子速来商议。

瑶草闻讯,很快猜测,这定是卫家煽风点火,暗下黑手,想到赵家无依无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却说赵母一家三口登门而来,这一次事情再不能隐瞒柯三爷,当晚柯三爷驾车带着赵栖梧去了汴京。

方三爷托人打点,很快查清果真是卫家背后买通唆使,要为他折断双手的儿子报仇,为了一击而中,他们撇开了王丞相一党方英勋柯家有宋三少,单挑毫无背景赵栖梧。

这事情已经捅上去,御史的折子收不回,要想翻案,就必须有人替赵栖梧把冤屈诉状直达君前。

柯三爷先是请托上官宋府尹,因为事关卫家,宋府尹虽然见了柯三爷,却表示不过问,不偏帮。

因宋家卫家是姻亲,柯三爷不好强人所难。

赵栖梧尚未入士,没有恩师,没有帮派体系。

遍寻可以师出有名替赵栖梧说话者,唯有一个塾师杜翰林。

柯三爷迅速通过方三爷替赵栖梧约见杜翰林,杜翰林满口应承,并代为呈上了赵栖梧自辨折。

只可惜,方三爷很快反馈消息,折子被京中杨太尉府扣下了,根本没有到达御前。

究其原因,太尉府大奶奶是卫家表亲,卫豹表姨。

方氏瑶草闻讯甚是沮丧。

瑶草有些百思不解,卫家贼子明明已经签了认罪书,难道不怕捅出去有碍名声吗?圣上限定时间三天即将过去,赵栖梧看着母亲,眼神有祈求有绝望,也有恨意。

赵灵儿已经哭了起来:明明是他们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却这般颠倒黑白,简直欺人太甚,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哥哥寒窗十年就这样白白断送吗?瑶草心乱如麻,皱眉看着母亲:可不可以,求求余姐姐?方氏略一思忖点头道:也好!母女预备连夜进京,上门去求余小姐帮忙。

一直闷不吭声赵母忽然起身对着方氏一福身:有劳夫人高义,小妇人知道夫人太爷尽力了。

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躲避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搏一搏了。

方氏闻言心中一跳:赵夫人预备如何?赵母惨然一笑:先夫也曾为官,我在汴京也住过几年,也还认得几个能说话之人,只是我一时置气隐居多年,不曾往来。

如今老爷夫人也这般竭力周旋,我这个做母亲面子算得什么?左不过腆着脸上门去求上一求,应该有用。

忽而转向瑶草:只是要借侄女儿那方古玉一用可否?瑶草一早知道那古玉有来历,只要能救急,有何不妥,原本就是赵家东西,因红脸点头:当然!目视青果,很快将装有古玉妆盒捧来,瑶草接过来亲手递给赵母。

赵母接过微笑看着瑶草:伯母用过,即可归还。

瑶草不好答应,不好推辞,只有低头微笑。

还魂草(重生) 大有来头却说赵灵儿母女们前脚方离桂院,前往竹院歇息。

院门随即叩响,丫头通报:夫人,三少爷,表少爷,宋三少爷来了。

少时,便有柯家有、方英勋,宋必武联袂而来,进门齐齐与方氏行礼问安。

此乃非常时期,瑶草猜测到他们因何而来,又是至亲,事有从权,也不回避,一时大家见礼坐定。

主客落定,香茶入口,方氏动问:几位侄儿夤夜到此,所为何来?三人同时起身站定,方英勋躬身一礼道:我们听说赵兄之事,已经联络在白鹿书院就读同学先生,大家愿意联名具保,为赵学兄伸冤不平,我等此刻先来拜会姑母,少时再去与姑父赵学兄商议。

方氏闻言,甚是欣慰:五侄儿此法甚好,他母子已前往竹院书楼下榻,大事要紧,侄儿速去商议,他日再续姑侄亲情。

三人答应一声,起身告辞而去。

瑶草甚是紧张,双手交握,强自镇定,只额上冷汗涔涔。

方氏瞧见,心疼异常,伸手替瑶草理理额前散发,抹去汗滴,柔声安慰:我儿且别着急,为娘观那赵夫人非是口舌逞强之人,她说有办法,必定是有十成把握。

就她不灵,还有你兄长书院同窗与先生呢走遍天下不过一个理字当头,相信你哥哥们,他们可是代表大批学子举子,当真闹起公车上书之事,朝廷也不会小觎。

当今天子圣明君主,当会慎重思量,且先回去歇下。

瑶草被娘亲窥破心思,不由脸红心跳,又知自己守着也是白搭,忙着起身辞别,只是心中有事,一夜难眠。

翌日早起,早餐用过,一众人等送别赵家母子。

以及柯家有方英勋等三人。

临行,瑶草送别兄长表兄赵家母子,悄悄言于兄长柯家有:万不得已,据实回禀就是。

方英勋咧嘴笑:那样你悍妇名声可就传开了哟!瑶草一笑:传开就传开,大不了我一辈子跟五哥哥借银子买米,你可是答应过的,不许反悔。

方英勋却正了脸色:别胡说,男人有男人办法,扯不到你们,安心。

方氏因怕赵母进城乏人使唤,委派清明夫妻带领四个小厮,跟随赵家母子,听凭使唤。

不表瑶草母女坐立难却说赵家母子进程,车马径直行到城南富贵区域一座宅邸门前,使人上前扣环通禀:八方赵承衍之妻杜氏,携子拜见八叔公。

门子冷眼瞅着一行人,眼露倨傲,似乎对这种拜见司空见惯。

似笑非笑迟疑着,不挪脚步。

二管家薛名(清明丈夫)借着拉手之机,将十两门敬塞在他袖管里:有劳小哥。

那门子垫垫,会心一笑:等着。

一时,门内走出一管家摸样人等,瞅瞅赵母一行人,往边门努努嘴:你们两个,进去吧。

赵母对着清明一行人等点头致意:劳烦管事夫妻等候片刻,我们去去再来。

却说赵母进得院门,被管事摸样人等直接引往花厅而去:等着。

约摸过了两刻钟,一峨冠博带施施然而来,后面跟着数人,其中就有那管事在内。

一时小厮丫头搀扶老者上位坐定,赵母忙一拉儿子跪下磕头:侄儿媳妇(侄孙)拜见八叔公(八祖父),八叔公(八祖父)安好。

坐上人虽则面容清瘦,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意味不明,盯着下跪母子,既不叫起,也不搭话,就那么盯着瞧着,似乎在神游,似乎在思索。

赵栖梧攥紧拳头愤然欲起,被赵母严厉一瞪,他方松弛了。

座上老着恰在此刻开了腔,嘴角浮起一丝哂笑来:衍哥媳妇,你不是说我赵家没好人,打死不上门么?如今?赵母闻言忙着磕头道:夫君临终曾经说过,八叔公乃是赵家最为尊贵贤德长辈,嘱咐侄媳妇有难求救与八叔公,只是侄儿媳妇那时新丧夫君,悲痛欲绝,恰逢人落井下石,意图构陷,侄媳心如死灰,说话难免过头。

其实,侄媳过后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倒底说些什么,侄媳妇也清楚,当初若不是八叔公怜惜,舌下超生,焉有我母子今日!还望八叔公看在同是魏王一脉,提携您侄孙一把,杜氏纵死九泉也情愿。

座上人闻言眉头耸动:你这妇人,张口闭口死什么?何事这般严重?杜氏再磕头:侄媳妇自从依附兄长为生,并不敢一日懈怠,日日操持家务,夜夜教儿读书,幸得祖宗福佑,鄂儿得中举人,总算没有辱没祖宗。

却不料天降横祸,奸人荒本,要夺鄂儿功名,还请八叔公做主。

老者正是魏王八子,他虚眯了眼睛,实则一直观察赵栖梧,闻言接口:你说此子乃是衍儿之子鄂儿?你婆婆当年说法?赵母心头猛颤,手指死死掐进掌心里,半晌方忍住怒气,喝令儿子:鄂儿,抬起头来,让六叔公看清楚你。

又把儿子腰间玉佩取下让人传给老者。

赵栖梧含悲抬头,一双寒潭似的秋水目冷咧咧对上老者,欲诉欲泣,忍悲含怒。

老者手抚熟悉雕花镂纹,不动声色注视着那孩子,心里已经了然,这鼻子,这嘴巴脸颊轮廓,无不是衍侄儿翻版,不免对十弟妹生了怨气,明明有亲孙子在世,非要吵闹立嗣子,简直胡闹。

不答反问:那卫氏丧子,正要立嗣,你可晓得?赵母摇头:不知,侄媳妇自八年前归附娘家长兄,除每年带着一双儿女嵩山祭祀坟茔,其他一概不闻。

老者微微叹气,挥手道:起来,一旁坐下。

随即撮口茶水,复道:只是你当年携儿抱女,决绝而去,如今老朽以什么身份替你出头?赵母神情一滞,随即起身一幅:侄媳妇虽则一怒而去,宗祠却并未除名,那卫家祖上不过老王帐下一只狗,难道八叔公竟然忍心老王子嗣被犬欺?可怜我公公九岁进爵,英雄了得,若知孙蒙羞,定然魂灵难安矣!老者松弛嘴角翘得老高,带动满脸褶子也有了精神:你若肯携子返家,回归赵门,赵家事情自有人出面,别说是只狗,就是虎狼,也没人怕他。

但是,你必须当着族人给你婆婆认错赔情,虽你婆婆言辞偏颇,毕竟她是长辈,你拂袖而去,不听教诲,就是犯上,你可愿低头赔情?赵母略一思忖,点头应承:以下犯上是侄媳之错,认错无妨。

老者正要答话,赵母随即话锋一转:可是婆婆听信谗言,妄图以正废偏,我绝不答应。

想我比卫氏年长,进门在先,长子在堂,我杜家虽然败落,却是先太后族亲,我虽是贫贱糟糠,却是祖传玉佩聘进门正房嫡妻。

磕头认罪侄媳无话,只这一条万难依从。

倘硬要将我母子改嫡为庶,我也不要族人撑腰了。

我想我当初抛家弃产,净身出门,如她们所愿,不过为得我儿年幼,遭人陷害,出门避祸。

如今既然避无可避,也就无需再避,我母子唯有一条路,敲登闻鼓吿御状。

当今天子仁爱,我们母子未必没有赢面,说不得两案并提,一并申冤也未可知。

老者哂笑:妇人之见,堂堂天子,日理万机,岂管你家长里短,介豆小事?赵母却为笑言道:太宗之时,草民牟晖击登闻鼓,诉家奴失母豚一,太宗诏令,赐千钱偿其值。

且天子虽尊,却是我赵家最大家长,我虽贫穷,也是赵氏一脉,赵家家长管赵家事,却也算不得偏劳。

老者闻言不怒反喜,转向赵栖梧:你是何意?赵栖梧躬身作揖,严肃脸色:儿与母亲共进退,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老者高喝一声:好!你们起来,与我一同进宫面圣。

一时老者穿戴起来,偕同赵家母子往宫门而来,卫士阻拦,管事出示腰牌一道,一路顺畅。

到了福宁殿外,内侍通传:东平郡王携故礼宾副使赵承衍之妻杜氏,子赵鄂求见。

内侍软绵绵一声:宣!赵家母子如闻天籁之音,随着东平郡王缓缓行进。

却不说赵家母子如何面君,只说方氏瑶草在午后终于得到清明夫妻传回震惊人心之消息,赵家母子不仅面见了圣君,保住了功名,还被圣上赏识,赐封开国子爵,食实封五百户,进翰林学士任翰林学士院,正五品。

原来赵栖梧乃是魏王十子洮阳侯趙德存之嫡孙,趙德存生一子赵承衍。

在落难贫困之时娶妻杜氏,后起复,官职礼宾副使,田亩发还,赵承衍嫡母卫氏太君嫌弃杜氏出身低微,借口十房子嗣单薄,强硬聘娶自己内侄女儿小卫氏为赵承衍平妻,与杜氏不分大小。

赵栖梧三岁时,杜氏与卫氏同时生产,杜氏产下灵儿,卫氏生产一子,从此波澜不断,卫氏姑侄意图废杜氏为偏房,因赵承衍结发情深不得逞。

赵栖梧四岁时,赵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发丧撰写碑文之时,卫氏姑侄私心又起,鱼目混珠,谋嫡夺产。

私自改卫氏为嫡,杜氏为平。

杜氏悲愤而起,碰灵嚎哭,最终由宗族出面平息,勒令卫氏太君不得篡改碑文。

三年孝期,卫氏频频加害,杜氏如履薄冰,严加防范,一粥一饭,一口水,无不亲自动手,这才侥幸躲过。

卫氏害命不成,改而毁谤,暗地中伤,无中生有,言称赵栖梧相貌不肖父亲。

杜氏诉至婆婆,卫太君不欲理睬,反诬杜氏人品不贤。

杜氏因此寒心。

想着赵家并无爵位传承,卫氏所争不过祖产田亩。

杜氏生恐留在赵家,母子丧命,堪堪熬至夫君孝满,晓谕族长,情愿净身出户,从此脱钩而去。

铲除了杜氏眼中钉,卫家婆媳独霸家产,自以为计,正在庆幸,熟料去年卫氏之子淘气上树掏鸟窝,竟然失足跌死。

正所谓天理昭昭。

就在她们立嗣子之时,偏赵栖梧此时被人构陷,赵母不得已出面斡旋,竟然因祸得福,将两件事情一次摆平。

阖府闻听,惊喜异常,特特是赵灵儿,不能置信,她从没想过,自己竟是皇亲国戚。

方氏闻言暗暗忧心,赵家无端生出两位恶毒婆婆来,叫瑶草如何承受?一直视赵家为理想亲家的方氏不免郁卒非常。

瑶草咋闻赵学兄无事,心中一喜,随即陷入徘徊。

这卫家婆媳比之自家祖母大伯母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还魂草(重生) 婆媳过招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赵家族长很快秉承圣旨,晓谕十房卫老太君,长子嫡孙赵克鄂(赵母为亲子安全,免宵小觊觎,对外只说儿子名鄂,隐蔽辈分克),奉圣命归家承继十房香火。

一时族中出面,安排修缮事宜,改换门庭,黑门换朱门,赵家十房原本只是寻常富户,没有爵位,如今因祸得福,圣上格外加恩成了子爵府。

这一突变,只把卫氏姑侄惊得瞠目结舌,上次她们通过娘家买通封卷小吏,在赵栖梧卷面上点上墨迹,污染了卷面,致使赵栖梧无端落地。

如今她们已经在族中选好嗣子,只要摁住赵栖梧暂时出头,把嗣子上了宗谱就万事大吉,那时杜氏闹也是白闹了。

熟料赵栖梧竟然无意间与卫豹遭遇,恶意撅断了卫豹双手,日后就是痊愈也练不得武,上不得战阵了,这对行伍人家来说的却打击蛮大。

卫家以为赵栖梧这是有意报复,恶意挑衅,遂起了个太祖灭南唐的心思,索性把赵栖梧拍死为止,第一步断其前程,容后慢慢收拾。

卫家姑侄本以为这一次既立嗣子,又顺手拍死了赵栖梧,他一辈子也出不得头了,杜氏母子也再不能捣乱了。

就在她们抚手庆贺,以为这一辈子可以横行无忌了,没料到,杜氏母子打而不死反成害,绝地反弹,不仅保住功名,还获得圣上青眼,封官进爵,现在还要名正言顺登堂入室。

更有甚者,族长的意思竟然要将自己从住了将近十年的上房赶出去。

凭什么?自己娘家比她硬气,也曾生了儿子,虽然死了!可是自己已经支撑门户**年,听人叫了将近十年夫人,难道现在被人改口二夫人或是平夫人?这叫卫氏如何心甘?一时银牙咬断,拉着卫太君声声惨呼:婆婆,这怎么会?怎么会?齐妈,齐妈?去寻朱管家,快去将军府走一趟……齐妈答应一声,正要下去。

卫太君疲惫冲则齐妈挥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卫氏拉着姑母婆婆声泪俱下:婆婆,您为什么阻拦?难不成就这么算好了?卫太君扶额苦笑:不算了能怎样?方才八王叔也说了,这是圣上的意思,也是族里意思,杨妃也因此受到了圣上训斥,老太妃已经传话训斥了太尉,你此刻就是找到他,也没用了,还是安静些吧。

卫氏闻言顿时泪如雨下:婆婆,我不甘心,我明说是平妻,实则受了多少委屈,新婚夜那贱人装病,让我不得圆房,连下人也敢嘲笑我。

三日回门,小崽子又装病,害得我孤零零回娘家。

我怀孩子她也怀,她竟然敢比我先生孩子,这是多大笑话?您难道甘心?那贱人先前就仗着老爷宠爱,不把您放在眼里,把持中馈,克扣我们。

好容易我们才有今日局面,如今竟然满盘皆输。

杜氏贱人,夫君在日独霸夫君,如今又来霸占家产,叫我如何咽得下?卫太君何尝甘心,一时眼中冷光闪烁:哼,也不定,她想做婆婆,享儿孙福么?做梦吧。

你说,倘这孙媳妇是我的人呢?卫氏闻言顿时喝了鸡血,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笑起来:对呀,对呀,智儿没结成的亲事,正好接在他身上了,哈哈哈,到那时,这子爵府依然是我们说了算。

这一切,赵氏母子不不得而知,她们这会儿正在祥符县接受众人祝贺。

却说柯家有、方英勋、宋必武,一个个满脸戏谑,撑着膀子,摸着下巴,围着赵翰林打转转,品头论足:果然,果然,不细看不知道,你看看这额头,地阔方圆,一看就是贵像。

嗯嗯,你再看看着耳朵,肥厚垂肩,天生异相啊!就是,就是,你再看看这双手,指长过膝,嗳哟,仔细推敲,他这全身上下,无一不是贵气逼人,果然很有皇家风范,偏生我们就眼拙,嫩是看不出来呢?真是愚蠢之极也!他们三个一个说,两个帮,吆喝着赵栖梧举手抬头转身,把个赵栖梧当成猴子看。

赵栖梧满脸无奈,圈圈作揖:柯兄、方兄、宋兄,你们饶了我吧,隐瞒你们是我不对,可是,我原以为我可以作为赵鄂过一辈子,不想还是得把克字添上去,唉,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啊,三位学友,就恕了我吧。

宋必武也玩够了,闻言忙这一把拉住赵栖梧:恕你也可,不过呢,你得补赏我,你可知道,我为了你差点挨了我老爹揍呢。

至于如何补赏,容我想想啊,你不是成了啥啥翰林学士吗,等你进驻子爵府,拿出你一个月俸禄,七贯钱吧,请我们上门做客喝酒吃东西吧。

方英勋一拍宋三少:怎么说你也是大家爱少爷,满口吃吃喝喝,一顿七贯钱吃酒,你肚皮撑破吧!赵栖梧却忙着作揖答应了:这个自然要请的,还望各位兄台到时候赏光。

回头却说赵母,因为赵栖梧封爵,圣上一并追封赵栖梧之父赵承衍为开国县主,赵母也母凭子贵得封五品淑人。

比县太爷夫人方氏高了一级。

头上金簪花也多了一朵。

按规矩方氏要给赵母行礼,方氏免不得要起身下座,将要行礼,却被赵母提前搀住微笑道:夫人且别多礼,哪有父母官拜子民道理呢,且我是散淡惯了人,快别弄这些虚礼,好叫人不自在。

方氏闻言也不强求了,与赵母拉手坐下:不满夫人说,我第一次见到夫人只觉得哪里不对,今日想想,应该是布衣金钗难掩夫人骨子里雅致呢。

赵母微笑:哪里话,太爷夫人太过夸奖了。

方氏便问:未知何日迁居,要不要我派人帮衬一二?赵母淡笑摇头:不瞒夫人,我压根不想回去汴京居住,反倒是杜家庄上竹篱茅舍我住着实在舒畅,我们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清苦,却过得快乐安逸。

如有可能,我倒宁愿住一辈子。

搬进城去是没奈何事情,我不去,只怕鄂儿难敌妖妇伎俩,所以杜庄的东西我不预备搬动,留着也是一个念想,权当日后松散之地了。

方氏点头:这我省的,有些记忆经历,实在是千金不换呢。

一时赵母问起瑶草,方氏笑道:瞧我,一时高兴,忘记让人通传了,这会儿不在闺学就在后园子呢,灵儿也在,我这就让人叫她们去。

赵母恬静一笑:说起来民妇尚未去过后花园,只听灵儿说收拾的齐整,不知?方氏笑道:这有何难,我们一同前往。

却说方氏杜氏相携走进后花园吗,老远就听见赵灵儿嘀铃铃笑声传来,间或传来舒缓清越琴音。

方氏杜氏一行人循着笑声走至后院,入眼是一派和乐之气。

那赵灵儿正在秋千架上站着,两丫头替她荡着秋千,赵灵儿凌空飞跃,正惬意欢笑。

柯家双胞胎如今已经有柯三爷亲自开笔发蒙,方才练字完毕,此刻则在一旁抓住白鹅当马骑,嘴里驾驾驾叫得欢。

瑶草支着画屏正将灵儿弟弟入画,远处水榭中罗京娘正在舞剑,抚琴的却是心兰。

一群人沉浸在自己意境中,恬淡祥和,怡然自乐。

此刻正值树木葱茏,百花盛开,远处树木花草,眼前碧波清流荷叶田田,鼻端香气萦绕,孩子们自在嬉戏画屏中,恰似世外仙乡一般。

杜氏笑道:夫人把家园营造的甚是温馨,怪得灵儿每次回去都兴奋的唧唧喳喳,半夜不睡了。

方氏微笑:夫人客气。

赵灵儿首先看见了母亲,咯咯一声笑:娘啊,您回来也不告诉我。

又急着挥手:停下停下,快停下。

她说这话松了一只手,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她却不等秋千停稳就轻巧那么一跳,飞扑进她母亲怀里:娘啊,可把我急坏了,又糊涂了,倒是怎样呢,我们何时跟皇帝成了亲戚了?杜氏抚抚女儿额前散发,笑道:看这孩子问的话,你原本姓赵的。

瑶草见了,忙上前见礼:见过娘亲伯母,娘亲安好,伯母安好。

杜氏抢先来扶瑶草,顺手将古玉佩系在瑶草腰间,压住裙裾。

瑶草再一福身:偏劳伯母。

杜氏却左看右看,笑盈盈道:嗯,好看,物归原主,正合适。

罗京娘心兰一套剑法舞毕,过来见礼。

杜氏特特看了瑶草画稿,见尚未完成倒笑了:看来我们来得不巧。

方氏遂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陪着赵夫人散散。

一时两位夫人结伴走进树木花木深处。

双方交谈甚是和谐。

方氏思忖再三提起心中隐忧:不瞒夫人,我只瑶草一个女儿,我与我们老爷最是看中夫人慈祥,不想却有眼前这一番变故,这对侄儿好却好,只是那卫老太君的做法,委实叫人……方氏这是试探,言下之意,我之前有意许嫁女儿,乃是看中你儿子能干,婆婆良善,人口简单。

如今跳出来这么个劣迹斑斑恶毒太婆婆,可别再弄什么一门双妻来腌臜人。

我家女儿绝不肯再受这种腌臜气,这个婚事有待商椎哟。

这话杜氏有什么听不明白,只叹气:要说这话,也是我的不是,我原本该提前通气才是,只是这乃家丑,夫人也没问过,我也羞于出口。

如今魏王一脉,散居各地者众多,我也有意孤悬,另立一门,等时过境迁再作打算。

为的是再不受腌臜气。

不想这次为了鄂儿事情,扯动叶儿,牵动藤蔓,倒把陈年旧事牵扯出来。

圣上竟然明发谕旨,实在是圣命难违。

不过,夫人安心,儿女婚事父母做主,有我在一日,绝不会叫我媳妇受委屈。

方氏闻听这话心下稍安,不再重提话头。

心里却在暗自庆幸,当初自己不交换草贴过小定做对了。

万一有什么变故,瑶草也不至于吃闷亏。

因赵灵儿即将回汴京生活,那时势必要紧宗族闺学,杜氏跟方氏请求,乘着眼下空隙,想要灵儿到闺学附学,将赵灵儿之前所学些许书画琴艺,规范一下,不求闻达,只求到时候入了族中闺学,不是一抹黑,叫人笑话。

这话方氏一早提过,焉有不应之理,再者,让瑶草跟灵儿亲厚,对瑶草只有好处。

五月中旬,赵栖梧走马上任,任翰林学士院任翰林学士,所谓翰林学士,就是替皇帝做一些文字工作,没有具体实权。

别以为这个工作一定能够天天得见圣君,只有资格最老的称翰林学士承旨,才能与君王直接应对,其他小学士不过埋头做事尔,这个跟不漂亮的低等嫔妃一辈子难见皇帝,难得宠爱是一个道理。

六月初八,子爵府修葺完毕,赵家三口入住子爵府,正式回归汴京皇亲宗室圈子。

随即,赵灵儿被赵氏族长特批一闺学名额,免费进赵氏家族闺学学习。

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是柯家三少柯家驹生辰,小家伙满岁了。

方氏在祥符县衙后花园举行了大型赏秋宴,遍请亲友参加。

这一次聚会意义非凡,一来中秋佳节,二是柯家驹满岁,第三顶顶重要了,柯三爷今年过后已经做满六年京县知县,明年涉及调任升迁事宜。

据三舅母透露,做了三年仪制主事的三舅,明年按部就班升任仪制郎中,这可是正五品了。

柯三爷想要谋升开封同知这个副知府缺,也是正五品。

因为柯三爷为官清正,上下同僚关系和谐,年年考绩俱是优等,升迁应该不难。

只是升几级,升迁何部门的问题。

就今年来说,柯三爷查清了一桩十年前冤案,铲除了祥符县最大祸害刘登科就是一大功绩。

且刘家财产除了发还他侄子一部分,其余浮财全部充公也丰盈了国库。

且说席间几位夫人悄悄传递着信息,言称柯三爷调任开封府同知似乎已经十拿九稳了。

方氏闻言正是满怀喜气。

熟料转头听见旁边一席有人悄悄议论新封赵家,言说子爵府卫老太君正在出头露面,频频与太尉府老太君会晤,洽谈孙子与杨府千金婚事。

据说这个赵夫人与婆婆意见相左,只说孩子年幼,不已早婚。

而卫老太君却坚持要为孙子定亲,明年冠礼后迎娶。

两下里正在较量。

说话之人不知道方氏杜氏私下约定,说话也不避人,被方氏听个正着。

心里不由烦闷起来。

这一日宾客众多,方氏各方应酬,无暇□。

赵母似乎有话要说,几次寻机说话,总被人中途打断。

加上方氏闻听之前闲话,心头不悦,心绪不宁,两人话题不好绽开。

赵母也不急躁,堪堪碍至酒酣人醉,客人散尽,方才来寻方氏。

方氏便说起席间闲话。

杜氏一声苦笑:这事儿他们背着我行事,我也是刚刚得知,就怕这事儿夫人从别人嘴里听到不好,方才急急赶来了。

只是几次提起话头,都被人打断。

而今特特落在最后,也是为了告诉夫人一声,我还是那句老话,请夫人信我。

再者,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提前将两个孩子事情定下来,公之于众,免得夜长梦多,也就堵住了我婆婆嘴。

我也知道,这事儿原本我们有默契在先,本不该出尔反尔,只是如今事急,我也就顾不得了。

我很怕她们弄鬼,说动杨家主动参合,那且麻烦大了。

夫人倘若应允,我再请官媒上门来。

方氏讶然:太尉府?这可是正二品,虽则如今并无很大实权,却也不是等闲之辈。

二品之女,入宫为妃也使得,如何愿意下家偏枝宗亲?这话方氏虽没说出口,杜氏自然明白,摇头道:杨门庶女,不是太太养的,生母乃是陪嫁丫头。

自小养在祖母跟前,要说嫁给鄂儿也是我们高攀。

我婆婆理由很是冠冕堂皇,说是为了鄂儿寻求助力,一个庶女,听起来不错,实则就是为了架空我这个婆婆的棋子。

方氏闻听心中如遭雷击,这般说话,卫老太君似乎志在必得,胜算更大。

她们婆媳不合,意见向左,各人选定人选打擂台。

两个人选一旦露白,大家伙肯定要相互比较,在外人眼里,肯定觉得杨家这门亲事更好些,方氏很不想在此刻参合进去,弄不好婚事不成,反而坏了瑶草名声。

至此,方氏对这门婚事已经萌生悔意,只是双方有言在先,方氏不好断然拒绝,因道:这事儿我一人难主,须得跟我们老爷商议才成,毕竟之前已经说定事情,这样,三天后我给你准信,你瞧着如何?还魂草(重生) 有缘无分杜氏没有立即得到答复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眼下这样纷乱的情势,兼之卫老太君恶名在外,方氏犹豫在所难免。

不过方氏既然答应会考虑,则说明尚有希望。

杜氏很喜欢瑶草的能干机敏,顶重要的是,瑶草身上没有一般官宦千金的骄矜之气,反是十分谦逊,礼贤下士。

赵家需要这样媳妇,鄂儿需要这样的贤内助。

当然,不能否认,杜氏也看中瑶草的背景,瑶草倘不是官家千金,杜氏也不会考虑聘娶她做媳妇了。

杜氏这人不会买了儿子求富贵,也不会故意给儿子找个累赘拖后腿。

回头却说方氏,虽然答应杜氏说会考虑,心里却十分犹豫作难,她既舍不得跟赵家情分,更舍不得女儿受苦。

挨到晚间,悄悄跟丈夫私语:老爷可知,赵夫人今日特特找我商议,说想正式请媒上门,把孩子们亲事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柯三爷原本就觉得瑶草十三岁谈婚论嫁有些早了,只是看在赵家人淳朴,赵栖梧合了眼缘份上,方才答应了。

此刻闻言,立马光火:什么夜长梦多,他以为自己谁呀?难不成刚封了子爵,以为今非昔比长脾气了,想要为所欲为?才刚得志,就这般狂傲起来,难成大器!方氏嗔怪看眼柯三爷,一声轻叹:老爷也别急着下定论,此事实与赵公子无关,为主他家老太君作兴,赵夫人也是作难,她既不敢跟婆婆撕破脸,让人诟病,又想娶房合意媳妇儿,唯有抢先下手占先机。

柯三爷却丝毫不松动:后院这样斗法,草儿进门能有个好?君子重诺言,我们按照原本约定,草儿及笄再定亲,否则婚事免谈,左不过没请媒人没下聘,他若能坚持到草儿及笄,我再无二话。

范不着这样急脚猫似的,我们草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前儿余尚书还问了,我推说孩子尚小,岔开了。

方氏皱眉:余尚书?余夫人倒没提起呢?柯三爷摇头:这不是重点,反正我没兜揽,不理也罢。

依我说,不用再等三天,你明天就回话,及笄订婚,不可更改。

方氏又是一声叹:之前赵夫人把祖传玉佩给了草儿,草儿那么聪慧,只怕猜到一二,忽然间婚事烟消云散,只怕草儿要失望。

柯三爷忽然瞪圆眼睛,厉声道:夫人糊涂,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有她女儿家置喙道理!方氏默然点头,眉头紧锁,自己不贪不求,只求女儿有桩平平稳稳的婚事,谁承想,好好的成了这样?其实方氏也拿定主意,告知柯三爷不过是要夫妻达成一致。

第三日便派了二管事娘子清明亲自上门奉还了赵家古玉,并传话一句:杏嫁待及笄。

杜氏知道,方氏这是无意出头争婚,要结亲就要摆平婆婆。

要说杜氏眼下很是无奈,她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儿媳妇人选,以供族中长老商议择定,却不能蛮横拒绝婆婆卫太君提供人选。

卫老太君想找个高门第孙媳妇襄助孙儿,正是为儿孙计,说到天边也没错处。

若论杨家家世背景,方方面面明显高于柯家,落在谁眼里,杨家都是一门难得好亲。

如今族人话风已转,一个个都夸赞卫老太君慈祥精明,深谋远虑,肯为孙儿打算。

杜氏此刻执意不允婚事,倘若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就会被族人诟病。

此事若是争持不下,拿到族中公论,卫太君一旦嚷嚷出去,杜氏就会被冠上忤逆不孝罪名,遭受族人谴责唾弃。

就在昨日,族长夫人找了杜氏说话,倘若杜夫人提供儿媳人选,不能优于杨家,族中长老们绝不会认可,赵杨联姻也就万无更改了。

并告知杜氏,宫中杨老太妃为了此事专门传了自己进宫说话,言称杨家肯嫁女,也是对上次误信谗言的一种补救,意在两家修好。

杜氏就是看出卫太君志在必得态势,这才与方氏磋商,想着倘若方氏肯出头,两家抛出早有婚约,共同抗拒杨家,赵柯联姻就还有一丝胜算,如今方氏怕牵连瑶草名声,萌生退意,不肯合作,其实已经注定了自家儿子与瑶草再无缘分。

思及此处,杜氏不免暗自伤怀,自家儿子注定要伤心了。

却也知道这怪不得方氏,就是自己,也舍不得女儿受这样苦楚,理解归理解,倒底不甘心。

杜氏知道,清明虽是二管事娘子,却在方氏瑶草面前很有话语权,因试探:夫人有无其他嘱咐?清明笑一笑道:我们夫人让婢子告诉老夫人,说她理解夫人难处,无论如何都不会怪罪。

杜氏一声苦笑,封了上等赐封与清明,这是大户人家规矩,清明也不推辞,谢恩而去。

回头却说瑶草,那一日正在房中教导双胞胎练字临帖,方氏忽然亲自走来,瑶草慌忙迎住,一边奉茶一边娇嗔:娘亲有事让丫头传话就是了,何必亲自罚步,这大热的天气,仔细受了暑气。

方氏笑道:我哪有那般娇气,左不过坐着无事,走走松散筋骨也好。

双胞胎上前请安,被方氏责备:有师傅你们不请教,就知道麻烦姐姐,姐姐跟你们一辈子呢?双胞胎对视一眼,双双围靠在母亲身边,挤眉弄眼互相帮腔,一个道:夫子胡子长,见识短,一点不如姐姐教得好,倒叫我们读书,他自己打瞌睡,最没劲儿。

另一个忙着点头:就是,就是,叫他也不醒一醒,不然我们不也敢跑出来了。

瑶草笑着支开两兄弟:也玩够了,该回去歇晌了,下午再跟奶娘过来。

方氏闻言倒有些薄怒:那先生也是不像话,怎么这样?瑶草忙劝慰母亲:石先生今年秋闱又失利,消沉几日也是有的,噢,娘亲大中午特特过来有何要事?方氏一声喟叹:是你父亲,今日听闻那古玉佩大有来历,以为为娘轻易领受神是不妥,勒令奉还。

瑶草听话知音,顿时惊醒事情有变,只因当初说得表礼,如今退还也不犯碍,遂令青果捧出锦盒交与母亲。

赵家,是瑶草除了方家外十分喜欢人家,无他,只因赵家家庭氛围十分和蔼温馨。

赵母慈祥,灵儿活泼善良与自己对脾气,一家人都是善良诚实之人。

最是赵栖梧,又是个才貌双全佳公子,是妙龄女子心仪的对象。

那个女儿不钟情,瑶草也不例外。

瑶草对那赵栖梧,虽没有生死与共的情分,却有女儿家情窦初开的悸动,对他有几分羞涩的期盼。

如今咋听此话,想着就此与他撒开手,虽不至于痛彻心扉,却也郁闷得很,情绪一时低落起来。

此时,瑶枝已经出嫁,心兰也与方英勋定了腊月婚期回家备嫁,唯有师尊罗京娘,也不知道瑶草神伤所为何来。

回头再说赵家。

这一日午后赵栖梧下朝回家,忽见母亲正在把玩一方古玉,一颗心狂跳起来,这不是送与瑶草的信物?忙着上前见礼,杜氏一笑:一旁坐下,见过祖母没有?赵栖梧神色一黯:刚见过,还是那些话。

眼睛直直盯着母亲手里玉佩:这玉佩怎在这里?杜氏一叹:太爷夫人派人送还。

赵栖梧顿时跳将起来:这是甚话?无端端如何退还?杜氏言道:你祖母大张旗鼓与人对亲,我已经告知你与人有口头婚约,她只不听,甚至惊动了杨老太妃插手,我已经求过族长夫人,夫人言说,倘若我们所找女方人选若不能胜出杨家家世则免谈,我无奈之下去寻了太爷夫人设法,无奈惹得太爷夫人动怒,退还了古玉。

赵栖梧急道:这是什么话,我已经当着祖母表明立场,十八岁之前不成婚,她为何还在絮叨?杜氏苦笑:你拂袖而去,你祖母就把为娘叫去责骂一顿,倒说为娘养儿不教呢!原来今日一早,赵栖梧表明据婚心意,抬脚走了,卫太君气恼至极,两月对他们母子忍耐也到了极限,恰逢杜氏来问早安,卫太君便要给杜氏立立规矩。

杜氏本着一贯忍字诀,好言好语解释应承。

却不料今日注定难过关,卫太君句句指责,卫氏一旁阴阳怪气,煽风点火,姑侄两个一唱一和,挤兑杜氏。

说什么杨氏肯嫁乃是祖上烧了高香了,搁在平民贱民,想走进一步也是不能够,遑论抬进门做媳妇?又说:太尉府的丫头也比小家碧玉强些,人家进士及第也是争着聘娶,一个举子算什么,不过占了祖宗光,圣上抬举,偏你们母子还有挑剔,真是山野之人少见识,有眼不识金镶玉,村气。

卫太君却还要帮腔:就是啊,别人家能讨太尉府婢子为妻还要烧香还原,你们挑什么?哼,这也终究是衍儿出身不好,骨子里轻贱,倘若是我亲生,也不会鸡肠见识,自甘下贱与庶民通婚,倒把官宦千金看得轻了,好歹不分。

杜氏闻听着几十年前老话重提,不由气冲脑门,差点呕血,虽不敢不敢跟卫太君顶嘴,却是丝毫不饶小卫氏:我虽村气,却活得硬气,饿死也不自甘下贱,上赶着与人做妾。

这是卫氏隐痛心病,她虽只是卫氏庶女,错不过沾着一丝官气,这些年跟着卫太君耀武扬威,自以为脱胎换骨,已经忘了身份了。

不料造化弄人,儿子死了,被杜氏杀将回来,再次踩在脚下。

已经恨不得将杜氏生吞活剥,此刻被杜氏挑出痛脚来磨牙做耍子,一时气极,叉手就往杜氏脸上招呼。

却被杜氏身后闪出两个精壮婆子,一边一个捏住了她的胳膊往回一搡,噗通一声股跌落地上。

那卫氏吃疼,张口就骂:嗳哟,好个狗奴才,竟敢欺主动打势,来人啊,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拖下去打死。

卫氏在府里经营多年,身边笼络不少狗仗人势奴才,一时就有四五个认不清形势婆子,气势汹汹上前来拿人动板子。

杜氏身后的婆子原是杜氏当日理家时得用婆子,只因杜氏离府避祸,她们也被撵到最底层去做洒扫搬运做粗使仆妇,如今杜氏回府,自然召集旧人,重新提拔故人,是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虽然如今杜氏没主中馈,却也能护得她们衣食周全,比之以前做事比牛累,吃的比猪差,已经天上人间了。

且小爵爷赵栖梧也有话说,只要护得主母安全,要加恩自己孙子脱籍读书,做人上人,这可是天大恩惠。

旧恩新惠,她们做起事来自己十分卖力,当这六个蛮横婆子毫不惧色,掳着膀子就跟她们干上了。

况且,这些年他们这些杜氏旧部受这些卫氏走狗的气也够了,如今杜氏主母还家,小爵爷当道,为公为私,她们当然要拼一拼老命,誓死护主了。

眼看一场全武行一触即发,这子爵府可是自家儿子的,杜氏不愿意让人传出什么血腥之事败坏儿子声誉,当即一声断喝:住手。

杜氏随身伺候婆子祝婆子齐婆子看眼主母,低头退后。

卫氏再次蹦到杜氏跟前,祝婆子上前挡住,杜氏却一声冷笑:祝里家里,你让开,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狗胆子。

回头瞪着卫氏一声呵斥:来呀,则不动手?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赵杜氏如今乃是五品淑人,再不是你们当初想踩就踩,捏圆捏扁的民妇。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看我敢不敢把你个犯上作乱的贱妾打死?卫氏闻言把手僵在半空里,难以置信,这个恶婆子就是当年落荒而逃的贱人呢?杜氏哂笑道:你以为压着夫君不予我请诰封,就能一辈子踩着我了?很可惜,我这人不仅丈夫疼爱命,尚有儿孙福气,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难强求。

你可要仔细了,自古恶人有天收,别不信报应!卫氏气得嘴唇直打颤:你竟敢诅咒我的儿子?杜氏嗤笑一声:你抬举我了,我有那本事,有你猖狂至今呢。

这卫氏想起夫君冷淡,含辛茹苦养大儿子凭白摔死,如今被人说是报应,一时噎得说不的话,浑身血液直往头上冲,手指颤抖着指着杜氏:你好狠,你你你…….忽然眼睛一瞪,仰头就倒了。

卫太君一贯使唤卫氏作践杜氏,屡试不爽,不想今日竟然不灵了,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肯自降身份杜氏争吵,只是一声冷哼:哼,本以为你苦其心志修为十年有什么长进,却不料依然是个乡野村妇,得志就猖獗,刻薄丈夫遗孀姬妾,你好贤惠!杜氏忍住怒火淡然一笑:遗孀姬妾?我自进门,却没见过有谁自称姬妾服侍过我,我含辛茹苦抚养夫君骨血,也不见有人帮衬一针一线呢?今日倒要叫我厚待姬妾,媳妇实在惶恐,直不知所指何人?卫氏进门以平妻自居,仗着卫太君宠爱,却是没有在杜氏面前立过规矩。

如今圣上自有定论,嫡庶分明,卫氏也从未向杜氏低头过。

巧舌哓哓卫太君被噎得半天无语。

杜氏微笑告辞:婆婆若无事吩咐,媳妇告退。

卫太君径自冷笑:正如你所说,你如今是朝廷命妇,我一个白身老婆子,焉敢吩咐。

杜氏笑道:婆婆这话叫媳妇惭愧,论理媳妇不敢要婆婆强,只是国有法度,鄂儿品级只能封赠一代,诰命二轴,只能惠及母亲妻儿,婆婆且别灰心,等鄂儿一日立功官至三品,自然少不得婆婆诰封,婆婆您就多烧烧香,保佑鄂儿封官进爵,仕途顺畅吧。

卫太君恨得咬牙:这是自然。

这一场闹,杜氏避重就轻,拣有关婚事话说,像卫氏想要动武行,且是瞒过不提,赵栖梧下手又狠又黑,恐他不知轻重,卫氏虽然可恶,倒底也是庶母,伤及有损声誉。

赵栖梧愣了半晌,方才追问:太爷夫人有甚话?杜氏摇头:太爷夫人说了,杏嫁待及笄,也就是我们必须推脱了杨家这门亲事,柯家方才与我们议亲,摆明了不愿意现在参合。

却也怪我,当初没有敲定,如今出了这一番变故。

杨家高门,族长夫人亲自张罗为媒,你祖母这一回有备而来,势在必得,看来杨家亲事难以推脱。

为娘无能,连累我儿。

赵栖梧听得血涌上头:什么祖母族长,我不认,我自野生野长成人,亲事何劳旁人插手?我这就去见族长表明心迹,今生除了柯小姐,再不娶旁人。

杜氏厉声制止:你别妄动,太爷夫人是对的,若无十成把握,且别提及柯小姐。

要去族长面前求情,也是母亲前去,母亲去说,乃是母亲挑媳妇,你去算什么?没得累及柯小姐名声,柯家对我母子有恩,纵不能报答,也不能累及人家。

你千万别莽撞,这些天好好待着,哪儿别去。

赵栖梧见柯家还回了玉佩,哪里还能安睡,当天就快马加鞭到了祥符县衙求见柯三爷。

请求柯三爷收下玉佩,把瑶草许给自己为妻。

柯三爷沉默半晌言道:好,我有三个条件,你办得到,我就提前许婚。

赵栖梧:太爷请讲。

柯三爷道:第一,你必须保证自今日起,你祖母不再与杨家洽谈婚事,我的女儿不与人竞争,不任人品头论足做挑选。

第二,必须叫你赵氏族长上门做宝山。

第三,要你祖母亲自上门主持小定插戴仪式。

赵栖梧闻言顿时呆住,这三条任是一条也不容易。

柯三爷冷声道:你娶媳妇不得长辈允许祝福,叫媳妇如何安生过日子?难不成你娶媳妇是为了家里整天鸡飞狗跳?是为了媳妇整天提心吊胆以泪洗面?你身为男儿,不能家宅平安,何谈其他?柯三爷这里言罢端茶送客。

赵栖梧实指望此行获得支持,却不料乘兴而来,抱冰而归,心灰至极。

此一番话语瑶草不得而知,柯三爷下了严令,谁敢搬弄是非,一经查出,一顿板子赶出去。

却说赵栖梧回家,求的母亲隔日就去了大房嫡孙赵克继家里。

族长却是不大待见离家出走的杜氏母子,以为他们反叛,扬了家丑,遂打着官腔道:汝家有长亲,何劳旁人?叔祖母倘亲自托付,自当效命。

赵栖梧无法,只得日日跪求祖母,只可惜,卫太君有意作践,任是赵栖梧跪穿地板,卫太君理也不理。

背地里却加紧与杨家商谈婚事。

杜氏母子也跟卫太君别劲儿,从不参与杨家议亲,如此一来,赵杨两家婚事也久悬难定。

就在杜氏一趟趟跑族长家联络感情之时,时间飞逝,转眼到了金秋佳节。

却说这年九月初九,重阳节,宫中杨老太妃邀请宗亲妯娌,偕同各家媳妇孙媳妇进宫赏秋饮宴,卫太君忽然请求太妃与自家孙儿赐婚。

此乃太妃本意,焉有不允之理?当即乐呵呵说动前来赐酒圣君挥毫泼墨,将赵杨联姻做成铁案。

太妃当面称赞杜氏养得好儿子,赏赐杜氏一根碧玉古簪。

杜氏纵然千不愿万不肯,哪敢逆圣上龙鳞,唯有磕头谢恩尔。

看着跪地谢恩杜氏,卫太君嘴角高高翘起:侯爷,衍儿,你们父子俩有一个顾一顾我的颜面,我也不会把祸水引进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两天搁一天发。

明天会继续,只不知能更多少。

继续腱鞘炎痛苦中。

还魂草(重生) 重新洗牌却说赵家获得皇上赐婚,这可是莫大荣誉,魏王一族与有荣焉。

不说在场的命妇当即恭贺不绝。

各家各户各府院无不慎重对待,各自打点贺礼上门,一时子爵府门庭若市。

却说赵栖梧正在满怀信心等着祖母族长回心转意,忽闻此信无疑晴天霹雳,顿时四肢冰凉。

他第一个念头是不信,可是回家便见家中方可不断,第二个念头就是去跟祖母评理,到了卫太君居住上院正方,却是乌鸦鸦贺喜伯娘婶娘,见了赵栖梧恭贺声不绝于耳,吵得赵栖梧震耳欲聋,几欲暴虐。

杜氏生恐儿子失礼人前,遂了卫太君姑侄之意,此刻若说悔婚,可是大不敬之罪,卫太君就等这一招呢。

且不能叫卫氏姑侄得逞,杜氏忙着上前拉着儿子圈圈作揖答谢,一边低声警告: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赵栖梧强忍着心头怨恨,没有把拳头揍到老虔婆脸上去。

却说晚间母子细话,赵栖梧一拳砸在条桌上,怒道:我娶老婆关官家甚事?他放着军政要务不管,却来关心老百姓娶妻生子这些鸡毛蒜皮?杜氏忙捂住儿子嘴:你作死啊,大不敬可是灭族大祸,慎言。

赵栖梧梗着脖子道:我绝不娶什么杨家女子,逼不得已,我投笔从戎,我戍边去。

杜氏一手指戳在儿子头上:我辛苦养大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为了一个女子,就想去边境送死,这话也是你该说的,你要记得,你有老母无靠,弱妹无依,卫家姑侄虎视眈眈,你不思谋如何脱困,却来说这些戳心窝子的无用之话,你这除了让亲着痛仇者快,还有何意?赵栖梧愤然道:我并非只是为了亲事,我是觉得憋屈,我们要这样缩手缩脚,被人钳制到什么时候?我并稀罕祖上阴德,我也不需要什么靠山助力。

我起五更睡半夜熬得今日成就,我自想靠自己活得舒心,却被人一手破坏,我不甘心!杜氏压低声音颤声道:傻儿子,老太太一项视我们眼中钉,肉中刺,倘杨氏女只是刁蛮任性,顶多我受些气,你横竖可以获益。

怕就怕老太君居心不良,故设圈套,损伤你的名誉。

所谓对亲,对亲,讲究门当户对。

娘恐那杨家女子有什么不妥。

否则,她爷爷太尉,姑祖母被皇上视为母后,父亲户部侍郎,二叔又是云麾将军,姐姐皇妃,如此一家文武兼备,荣宠非常,无一不让人仰望。

就再是庶女,也没有上赶着嫁你一个五品小吏道理,你仔细想一想,可是蹊跷?赵栖梧先前气糊涂了,只是气愤,闻听此言仔细参详,果然不差,心头不仅不怒,反生一股喜悦:如此说来,只要我找到杨氏女痛脚,不怕杨家不主动退婚呢?思及此,赵栖梧不由跳将起来,孩子一般抱着母亲打个旋子:谢谢娘亲。

抬脚就跑。

她母亲忙拦住:天色已晚,乱跑什么?就想法子也不急在一时,总要想个章程才是。

安抚了儿子回房,杜氏唤来祝里家里,虽然杜氏对祝里家里拿得准,可是毕竟一别十年,还是决定问清楚:我这人不爱曲里拐弯,我就问你一句,你可愿跟着我。

祝里家里忙跪地表白:奴家誓死跟随太太。

杜氏让随侍小丫头找出一荷包递给她道:这是五锭十两银钱,你先收起。

祝里家里以为杜氏又跟十年一样打发自己,忙着摆手:太太,再不作兴又退了,太太已经退了一次,还能退到哪里?杜氏闻言莞尔:我儿子子爵,这是子爵府,我乃堂堂正正子爵府主母,我退什么,你先收起银钱,我有话说。

祝里家里道:太太有话只管吩咐,奴家无功不敢领赏。

杜氏招招手:你近些。

祝里家里依言靠近,杜氏问道:你亲家可是老太太屋里浆洗婆子?这些银子不是给你,你拿去打点,设法套取老太太身边婆子,弄弄清楚,那杨家女子何等品行。

祝里家里闻言大惊:太太意思,不会吧?杜氏点头:我离京日久,两眼一抹黑,所有人等都偏颇她们,我无法打探,唯有靠你们这些旧人帮衬了,你好歹替我打听清楚,悍妇、恶妇、蠢妇,则也罢了,可我赵家绝不能忍辱蒙羞。

祝里家里点头:太太放心,若说别的,奴家无能,这打听消息,您真找对人了,不出今明两天,奴家一定替您打听清清楚楚。

回头却说赵栖梧,隔天下午退班,一溜烟跑出门,打马直奔白鹿书院,来寻方英勋、宋必武、柯家有这三个狗头军师。

却说这三人原本看好他与瑶草,谁料竟然出了丫杈,方英勋柯家有就有些不待见他,唯有宋必武热情依旧。

还帮着赵栖梧拉偏帮说好话:这事儿不怪他,是他祖母做主。

方英勋抱着膀子翻白眼:小爵爷如今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还来寻我们作甚?别是来发请柬,对不起,没空。

柯家有也道:正是这话。

赵栖梧只作揖:三哥五哥,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柯家有一声啐:呸,有话说话,不要胡乱攀亲。

方英勋也道:就是,您是爵爷,别折我们小民寿。

宋必武忙着安抚二人道:三司会审也要证据,听他说说何妨?坐坐坐。

二人这才落座:说罢。

赵栖梧便把要寻杨家女短处说了,请求方英勋宋必武柯家有支援。

柯家有闻言站起身子:我无家眷在京,帮不得你,告辞。

赵栖梧忙拦住:这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赐婚非我所愿,我不承认赐婚。

柯家有回身坐下:哼,你不承认?天真!方英勋疑惑: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品德有亏?这话可不能乱说,再说,你寄希望抓痛脚退婚,无疑缘木求鱼尔。

宋必武也道:是呀,你纵不喜欢人家,也不能污人清白。

赵栖梧急道:不是我小人之心,实在这婚事不般配,倘她没问题,为何急巴巴嫁于我?嫁女嫁高,实在反常。

纵然缘木求鱼,我也要一试,死也死得甘心。

方英勋点头:这话倒也是。

赵栖梧一听方英勋这话有些活动,忙作揖:所以,我想请两位仁兄回家帮我探探,毕竟我母亲新进到京,消息不通,大凡这些事情,京中贵妇圈子总有些端倪。

方英勋宋必武受人请托,又事关瑶草,也想出分力,遂请假回家,转展套取消息。

方英勋跟母亲亲厚,直接询问,方三夫人警惕道:你一个男子汉问这作甚?杨家可不是一般人等,你少惹是非。

方英勋闻言眼神一亮:这话就是有什么啰?方三夫人扬手就打儿子:堂堂男子汉说是了非,没出息。

方英勋只得把赵栖梧小可怜模样说了,并说那小子如今做官也没心思了,成天焉哒哒。

方三夫人道:唉,那丫头也是可怜的,跟寄住府上落魄表兄有了私情,那表兄又没才具,去年科考落第返乡去了,后来也不知道咋地,那丫头忽然寻死。

唉,有人说那书生原本是那丫头婚配对象,也有说不是,总之别人家事情。

如今既然圣上赐婚,你与赵小子好,就劝劝,好好待人家,也是救人一命。

方英勋急道:倒是未婚夫还是私情?那书生何方人士?方三夫人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我素来不爱打听这些事情。

方英勋只得到约定茶楼寻着赵栖梧,如此这般一番告诉。

宋必武收获比之方英勋更大些,他回家直接问的他大嫂,为何呢?因为那新媳妇卫氏性情孤傲,因出身官宦家,浑不把商人家出来大嫂梨君放在眼里,梨君为了压制卫氏,搜罗了许多有关卫家**,预备卫氏闹得不像样子,予以打击。

果然其中就有杨氏一折戏,那杨家女子说钟情也可,说失了妇德也可。

那落第男子姓罗,原是杨府二小姐小时候定下未婚夫婿,是两个母亲指腹为婚口头约定,没有婚书那种。

罗家后来出京而去,多年不通信息。

杨家一年年兴旺发达起来,杨二小姐后来另许了别家。

恰在去年杨二小姐出嫁不久,这倒霉孩子上京投亲赶考来了。

杨家好言劝说赔情,只说交通不便,婚事有异,公子另娶亲,愿意帮助他钱财求取功名。

罗公子无奈,只得依从,一来二去,罗公子与杨家庶出三小姐生了情,三小姐有了替嫁意思。

合不该罗公子又落第,无颜求亲,竟然夤夜逃去。

三小姐一等不来,二等无信,便寻了短见。

用梨君话说,二人定然有了首尾,否则不会寻死。

到底有无首尾,只有当事人知道,据说,三小姐服侍的丫头奶娘尽数发买了。

不过梨君知道,那罗公子是蔡州人士。

官宦出身,父死母在,其他不知。

这些消息到手,已经九月十三。

赵栖梧回家告知母亲,他母亲也查得一些消息,只没有这般详尽,两下里消息合拢,证明杨家女儿不洁。

杜氏得知卫太君明知女方有亏妇德,却故意隐瞒,迎娶进门,只气得浑身打颤。

悔不该之前走明道耽搁时间,没有早起从这些阴私着手。

母子两个愤恨难当,却也知道,没有真凭实据,想要退婚难以登天。

母子商量后,赵栖梧毅然决定,要去蔡州寻访罗公子,给杨家来个釜底抽薪。

回头再说瑶草,自那日方氏收走了玉佩,瑶草若有所失,不过心底上存一丝念想,到了自己十五岁或许会有转机。

因为谷雨悄悄透露过,两下里约定,十五及笄订婚。

却不料不过半月,瑶草便死了心,虽然方氏一再严防死守,错不过瑶草管家多年,很快获悉了赵栖梧被赐婚的消息。

倒也不是有意透露,只因衙门众人大都认识赵栖梧,却不知道柯赵预备论亲,都为赵栖梧高兴,说他得门好亲,今后肯定平步青云了。

瑶草闻讯,顿时心里空落落,不知什么滋味。

是夜夜半难眠,飕飕爬到园子里一颗公孙树上数了半夜星星。

青果青叶在树上陪着,石榴莲子在树下放哨,天将拂晓,星星退去,瑶草方才回家歇息,就此发了高烧,嘴角起了一撩水泡。

方氏心知这是知道了赵栖梧消息所致,也不敢告知柯三爷,生恐柯三爷雷霆震怒,只敢让青果装病,抓药治疗,不过感染了风寒,兼之心病。

方氏也不敢明着劝说,只是细心照料,所幸瑶草这些年锻炼,身体底子厚实,不过三天,已经病症消除,只是人变得文静了,不似之前笑口常开,倒似恢复到七岁以前沉默寡语。

不过日常起居,上学理家,教导弟弟,却是更加勤谨,毫无懈怠。

瑶草这一收敛,双胞胎最为郁闷,因为沉默的姐姐不带着他们爬树,也不带着他们偷偷打鸟射鱼了,每次只说:你们玩,我看着就高兴。

时间很快进了十一月,这一日方氏偕同瑶草园中散步,一时走到水榭,方氏指着满池子枯荷残叶道:看这莲池,春赏荷花,夏食莲子,秋日花谢了,叶枯了,藕塘莲藕也成熟了。

春夏秋冬,花开花落,不是人能左右,我们只能接受。

旧的去了,自有新荷绽放,等着你赏析,很不比为了一春一秋交替悲苦。

瑶草听着一贯直来直去的母亲饶舌说话,不由嘴角翘翘,终于忍俊不住:娘啊,你做什么啊?作诗呢,不过说起莲花,明年纵然满园笑,倒底不是今年这一池子了。

方氏嗔怪道:你这个孩子,合着我说半天,你还是不明白,还是认死理呢?瑶草淡笑:没认死理,也明白得很,娘的意思,月有阴晴残缺,人有悲欢离合么,不必太在意,我省的呀。

那你?我?娘以为我该有什么事么?方氏疑惑拧眉:你这些日子不疯不闹的为什么?难道不是心里不痛快?瑶草挑眉看着母亲娇嗔:娘亲天天来看我,先说瑶枝嫁了,到了婆家稳重端方,很有当家主母一时,又说心兰贤淑能干,将来三舅母肯定享福。

又说我最乖,最懂事,最能体贴父母大人,难不成这话不是暗示,说我年纪大了,也该稳重贤淑些了?方氏顿时语塞:这?她说这些,不过为了逗引瑶草高兴。

夸赞女儿也是真情实感,瑶草的却做得很好,不想竟被女儿误会成这样。

方氏又不想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知道赵栖梧订婚不高兴,所以开解你。

方氏很怕女儿原无此意,自己说了反而引起女儿不快,只能顺水推舟,担起女儿误会:嗯,是呀,瑶枝心兰都出嫁了,你外婆把莲君嫁妆也备齐了,柯方两家就剩下你了。

瑶草淡笑:什么呀,还有大表哥女儿。

方氏噗哧一笑,羞羞女儿脸蛋:那是你侄女儿,才八岁呢。

其实瑶草之所以文静多了,一来是之前因为赵家变故心情不好,沉默思静不想动。

慢慢淡化了,心兰也走了,灵儿久不上门来了。

瑶草忽然间失去这些朝夕相处朋友,成了孤家寡人,就想叽叽喳喳笑一笑,闹一闹,也没人帮腔,一个人也提不起精神头。

兼之弟弟们也大了,瑶草觉得自己也该有个姐姐样子,给弟弟做个表率。

后来渐渐就成了习惯,淡淡笑,慢慢说话。

这几宗事情连一起,不怪方氏误会了。

却说瑶草知道年节将至,该打起精神了,朋友姐妹暂时不见总有一日能见着,婚事黄了也不算什么,自己死也死过了,害怕甚?十一月中旬,瑶枝得知赵家事情,专程来看过瑶草一次,陪着瑶草住了一夜才去。

这一回,瑶枝反头劝瑶草:之前只觉得杨表哥好,如今嫁了才知道……瑶枝说着甜甜笑着打住了。

瑶草催着她道:知道什么?瑶枝红脸:什么样子才是好。

瑶草见瑶枝吞吞吐吐,脸红耳赤,更加好奇:是何样好法?说嘛,说嘛。

瑶枝自顾甜笑不言。

瑶草便撵着咯吱,瑶枝笑得喘气不赢,举手求饶:三妹住手,我说我说。

瑶草这方才住了:快说?瑶枝抿嘴笑:嗯,就是对你一个好,只对你一个笑,眼里只有你,再没旁人,别人欺负,会明里暗里帮着你。

瑶草撇嘴:哦,这有什么,黄小丫最听我的话,对我也最好,你不记得,以前帮我嘬瑶玉,撵得她鬼哭狼嚎呢。

瑶枝笑得快要滴出蜜来:你怎么把姐夫跟黄小丫比?瑶草忽然失去了探究兴趣,二姐夫也就是个半大小子,稚嫩得很,能懂什么?直觉得瑶枝大惊小怪,躺平闭上眼:睡罢,神神叨叨。

瑶枝听见瑶草发出膝细密呼吸,替瑶草拢拢被子,嘴巧微微了又翘:傻丫头,心里开满鲜花,你试过么!很快就是腊月初六,方英勋心兰的新婚之喜。

初五晚,瑶草瑶枝姐妹到了宋家庄,陪伴心兰最后一个闺阁夜。

赵母偕同赵灵儿前来祝贺。

赵母乘着各人看嫁妆的间隙,跟瑶草浅谈几句:好孩子,对不起你。

瑶草忙笑:伯母太客气,伯母曾经对我的好,瑶草没齿难忘。

赵母轻叹:嗯,是伯母没福气。

灵儿没什么朋友,她喜欢你,希望你依然拿她做朋友。

虽然早已了然,乍言离别,要说瑶草毫不在意,那是矫情。

想到今后要跟这个慈祥长者愈走愈远,就是灵儿,大约今后见面也稀疏了。

今后各人有各人生活圈子,名不正则言不顺,瑶草不计较,别人会计较。

思及此处,瑶草心里十分舍不得,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瑶草知道,自己不能任性,遂按下心绪,微笑点了头:这是自然,我也很喜欢灵儿。

估计赵母叮嘱了,灵儿的诉说,瑶草知道了赵家最近故事,也知道赵栖梧所做努力。

原来,赵栖梧竟然找到了与杨三小姐相好的罗相公,告知他杨三小姐曾经因为他而求死,如今就要改嫁他人估计早晚寻死。

罗相公为挽救杨三小姐一命,仗着胆子到杨家重提婚事。

三小姐已经赐婚赵家,杨家当然不允,杨三小姐果然身有瑕疵,难嫁他人,闻讯再次寻死。

杜氏母子这一次携带真凭实据,再此找到赵氏族长,要求他出面为自家洗刷耻辱,因为这一门亲事原本就是族长与卫太君强制达成。

杨家以不洁女鱼目混珠,这可是对皇族侮辱,赵家族长纵然不待见杜氏母子,也势必不能吞下这口腌臜气。

东平郡王偕同赵氏族长以及赵栖梧进宫面圣,诉说冤枉,圣上大怒,立宣杨家携三女进宫。

不等嬷嬷检验,杨三姐自己招供,曾经被家里允诺顶替二姐代嫁罗家,后又反悔,自己不愿辜负薄幸,因此与罗公子私协鸾凤。

杨家人赵家人齐齐气个仰倒。

圣上雷霆震怒,要治杨家欺君之罪。

不料杨父老谋深算,言称当初杨家意欲许婚赵家者,不是十五岁三女,乃是杨家嫡女,十三岁四小姐。

并奉上圣旨为凭。

果然,圣旨只写杨氏女赐婚开国子赵克鄂为妻,并未注明第几女。

也就是说,杨家只要嫁进赵家女儿没有污点,则不算欺君。

杨家这般反手**,自说自话,东平郡王赵家族长乃至杜氏母子当即石化。

赵家人心里很清楚,杨家与赵家议亲一直说的三女。

杜氏思谋退婚,并非姐妹易嫁,因质问杨父:从始至终,杨家一直说的第三女,如何又说第四女,你们这是欺我孤儿寡母,拿我们母子做耍子呢?杨父竟说,杨家三位嫡女,因此杨家四女偶尔也被说成三小姐。

这实乃巧辩之词。

无奈圣上为了自己颜面,有意庇护杨家,情愿李代桃僵。

竟然劝说赵家,君无戏言,杨赵两家联姻不可更改,令两家择吉婚嫁。

可怜赵栖梧舍命扑腾,依然竹篮打水,逃不过命运之手。

这场搏击,赵栖梧虽然没有达成心愿,杜氏在内宅却打了个漂亮翻身仗。

不仅为儿子聘娶杨家嫡女,这独女庶女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杨家就此迁怒卫太君,因为卫太君当初一力担保,说婚事再无差错,杨家才敢拿庶女充数,不想连累的杨家险些满门遭诛,如今再谈婚嫁,杨家只认杜氏了。

这还不止,杜氏各宅门一番走动,卫太君在族中声誉直线滑落。

赵母乘机哭诉族里求助,言说从古到今,没有奴婢掌管家财的道理,要求卫氏交出府库账簿。

这是正当要求,得到族长与长老们理解支持。

卫氏被逼交出了府库钥匙,虽然账簿漏洞百出,银钱田亩所剩无几,至少,杜氏母子们不用住在儿子子爵府,却向人伸手领月例过日子了。

至于无端消失田产银钱,杜氏有信心慢慢叫她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腱鞘炎恢复中,不是那么疼痛,是那种能够忍受疼痛了。

谢谢亲们关心。

还魂草(重生) 正文 不期而遇事已至此,赵家事情,除了送上祝福一句,瑶草再无资格说什么。

瑶草这人有些相信宿命,想着自己今生可以不喝御河水,能够顺利走完身为女子一生,已经菩萨格外恩赐。

至于与赵家无缘,估计是自己福分不够。

自古缘分天成,顺其自然,自己实在不该再贪求。

如此一想,瑶草见到灵儿母女的郁卒心情得以纾解。

翌日,瑶草跟随父母兄弟一起出席方家婚宴之时,在听到有关杨赵联姻佳话,已经能够微笑于对。

一时花轿临门,新郎新娘拜过天地,拜过爹娘,欢欢喜喜被送入洞房。

宾客入席,酒过三巡,微醺的文人雅士便骚动起来,任情起来,捉对联句,成堆吟叹。

最令瑶草感动者,是知心五哥方英勋,竟然特特摆脱闹酒宾客,偷空来寻瑶草说话,他怕瑶草听了人家夸赞赐婚佳话,面子挂不住。

劝说的大意:天涯何处无芳草,失去那一棵未必就最好。

结果瑶草一通装傻反问,方英勋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回头却说瑶草,莲君,以及回家的姑奶奶楠君,梨君,薇君,另有方家四位少奶奶,志不在酒菜,不过做个样子,便停箸放碗,簇拥着方老太太去熙熙攘攘往新房看新媳妇子去了。

却说大家进的新房,你来我往,孙女孙媳妇外孙女儿一个个围着方老太太逗趣,嬉笑诙谐,说不完的奉承,道不完的恭喜。

只把老太太乐呵花朵儿似,喜之不尽。

一时,方氏派遣监察柯三爷的书童顺子秘密来报:太爷与舅老爷等一般文人雅士又结伴去到后花园子赏雪寻梅去了。

原来,柯三爷三杯酒下肚,自诩风流,嫌弃室内浑浊,老夫聊发少年狂,要去旷野吸取天地灵气之精华。

方三爷跟柯三爷郎舅一心,臭味相投(意气相投也可),大手一挥:摆酒莲花台,我要与同年们豪饮一场。

此话一出,响应者如云,一时间,大家踢踢踏踏除了厅堂,一个个附会风雅,踏雪赏梅吟诗去了。

三舅母闻听只是哂笑:都做了公公乐,还这般风骚张狂。

方氏知道夫君每每跟同年相聚,便喝成醉猫,因吩咐柯家有:与你三叔送件毛皮大衣裳。

三舅母爷吩咐方四少去给父亲送炭盆,千万别叫冻着了。

谁知,这两个送衣服之人,竟然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天约黄昏,府中越发客似云来,流水席就没扯过,几位大表兄四处斡旋,几位舅母也要分头应酬,一个个忙碌的的风车似的,丫头小厮各种忙乱,再没人想起那群冒雪寻梅疯子们。

唯有方氏几次查问,只不见夫君归来,猜测今夜晚大约又要乱醉如泥,想着天寒地冻,不由暗暗焦急,生恐柯三爷率性而为,伤了身子。

要知道,柯三爷身上可是集聚了文人所有臭毛病,贪恋美酒,且酒喝高了,无论什么冰雪天气,兀自着了单衣图凉快。

这些年全凭方氏千叮万嘱,细心照料,方才无虞。

方氏要顾着三个小子走不开,也怕贸然而去,被夫君同年笑话自己河东狮。

几次开口想叫瑶草去查探斡旋,又思及瑶草一年大似一年,再不是从前小儿家家,一时甚是纠结,犹豫不绝。

瑶草安慰半晌:无事,又长随呢,有三个呢!只可惜方氏兀自唠叨不住。

无奈,瑶草只得舍身取义,安慰母亲:无妨,女儿这就与四表姐瞧瞧去。

方氏担心夫君,也担心女儿,迟疑道:只是你们女孩家家?瑶草笑道:母亲安心,昔年我与几位表姐曾经着男装出去与人会文骑马,从未被识破过,何况今日就在家里,料想无妨,母亲安心。

一时两姐妹相携回房,一番乔装改扮,戴上毛皮暖毛,披上毛皮大氅,只剩下一对乌溜溜眼睛,不是熟人绝不会认识,至少也是雌雄难辨。

只是为了装得像些,手炉不能抱了,一个大男人抱个手炉子实在不像。

两人一幅纨绔模样,带了丫头,提了灯笼,大摇大摆往后院莲花台而去,老远就听得笑语喧哗,莲花台点起无数灯笼烛台,厅前梅林人头攒动,好一个热闹场面,竟然比之厅堂毫不逊色。

亭子桌上已经抄录了许多诗词对联,狂人的诗人们或在梅枝间寻找灵感,或聚成一对相互推敲,甚至沉迷。

莲君与瑶草到来竟然无人察觉,瑶草抬首寻找父亲,人群中吐沫横飞的正是父亲柯三爷,低头落笔者却是三舅父,柯家有方英功被晾在一边,各人怀里抱着狐皮大氅,聚精会神听着各人神侃。

瑶草姐妹两人相视一笑,这会子上前定是自找没趣。

姐妹相携走进亭内,寻着清冷一角坐下,远远瞧着几位老才子吟诗作对。

莲君所眼一溜,哂笑道:呵,看来但凡认得字儿都来了呢。

瑶草手里捂着热茶,低声微笑:表姐眼界可真高,这里最差也都入了学了!莲君悄悄做个口型:酸腐!瑶草微笑摆手,示意表姐莫犯众怒。

姐妹笑微微听了一会儿,莲君很少参加这类聚会,不一刻就折服了:果然有些才具。

瑶草经常冒充学子跟着柯家有方英勋出去以文会友,或是接着传话机会参合父亲与同年的聚会闲谈,听得多了,就失却了当初惊艳,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折而已。

多是把前人词句拆零整合,左不过掉书本,什么限韵上下联句,或是玩减一字则喜,添一字则悲之类文字游戏。

诸如,一个说,他乡遇故知,后一个接上‘债主’,是的诗句意思立变,与之前立意对立。

或者什么‘东当铺,西当铺’,又或者这个说什么‘明白明白,容易容易,难得难得’,那个说甚‘圆又圆,扁又扁’,不过文人之间戏耍,拾人牙慧。

瑶草听得多了,只觉腻歪。

瑶草甚至觉得,与其这般来来去去寻章摘句咀嚼,还不如自己耍一套剑法来的实惠,防身又健体。

看着这些十分兴致勃勃自比谪仙人的酒醉佬,瑶草摸摸腰间忒别打造的精钢软剑腰带,美美吮口茶,慢慢咽下,翘起嘴角,眉眼盈盈遐思:看来自己不够风雅,竟然在这样高雅场所想起这些文雅人不屑粗鲁之事。

姐妹不时叫唤眼色,嘲弄一番自诩风流的文人骚客,甚是怡然自得。

正方此刻,忽然有阴影逼近,瑶草抬头却是赵栖梧拱手作揖:柯……师弟安好。

瑶草行忙站起身子,结果起身太急带翻了茶盏,茶汤有如蛇行台上,倏然间归于尘土。

瑶草扶起杯盏,再抬头已经压住心绪,微微一笑抱拳:赵学兄也好。

莲君收起茶盏:我去还被热酒来。

瑶草忙拉住莲君道:我帮你。

赵栖梧伸手一拦微微弯腰: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莲君一挑眉头,胳膊微微一挣,重重咬舌:表弟等我,为兄去去就来。

独自走去了。

瑶草想起自己身着男装,与他说几句业务妨碍,这般僵硬反招人疑惑,遂抱拳一笑:恭喜学兄,大登科后小登科。

赵栖梧神情一滞,瑶草却已经转身往池边栏杆上一靠,远远瞅着火热诗人。

赵栖梧在瑶草跟前三步远停住,他确实背向人群,看着满池枯荷:我知道师弟不在乎我说什么,可是我想说清楚,我自懂事,看惯了祖母蛮狠,族人偏颇,舅母贪婪,舅父懦弱,世人冷漠捧高踩低,我不能改变这一切,只能鄙视这一切,想着总有一日身居要职,将之踩在脚下,让她们后悔当初,有眼无珠。

太爷夫人与师弟出现,犹如一股甘泉滋润我干涸心房。

让我觉得世界瞬间变得美好了。

我最大愿望,就是拼命努力,有朝一日能跟师弟并肩享受阳光雨露。

瑶草听着这些直白的话脸红了,也有几分薄怒,瑶草以为赵栖梧眼下已经没有对人说此话的资格了。

遂咳嗽一声道:师兄过誉了,其实,我没师兄想向那般好,师兄可是酒饮多了?我去寻杯热茶来。

说着抬脚就要离开。

赵栖梧忽然回转身,眼中闪着幽幽亮光:师弟为何要这般冷漠?这一辈子我们或许再无见面之期,难道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他这一声提得有些高了,有几人听闲之人回头看了过来。

瑶草心里着慌,生恐他再说出什么不能收拾话来,遂压低了声音急道:学兄现在说这有用么?既然知道一切不能更改,既然已经决定接受,为何还要抱怨?焉不知这才是上天厚赐?我劝学兄多想想伯母,想想灵儿,也想想你自己。

至少,因为这门亲事,伯母不再受人钳制,你以后也会走得顺畅,换我,却未必有此能力,还望学兄珍惜。

瑶草言罢一抱拳,施施然走出亭子。

赵栖梧幽幽的声音依然飘进瑶草耳里:说得好,我既屈服,就不该抱怨,师弟合该鄙视我。

瑶草很想回他一句:没有鄙视。

却梗着脖子没有回头,既然注定再不会交集,何必再纠葛,徒赠烦恼尔,瑶草不屑于变成简小燕。

莲君不知疯去了哪里,瑶草走到人群后叫了声:三哥?柯家有会见瑶草一声苦笑:三叔就不理我,我也只好留下了。

瑶草笑:怕是你自己也乐在其中吧。

柯家有咧嘴一笑:三妹,你就不能糊涂一次呢,真伤面子啊。

瑶草嘴角浮起淡淡笑:好吧,为了不伤兄长面子,小弟这就回去告诉母亲,说你并非贪玩,反是恪尽职守,正亦步亦趋照顾父亲,可好?走了!柯家有往瑶草身边一瞅:青果呢?怎没跟着?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瑶草笑而摇头:不用,我与莲君表姐一起,玩你的。

说罢自去寻找莲君,只不见影子,也不知道她跟哪儿凑热闹去了。

想着左不过在府里,不过一箭地就进了内院了,要草决定自己回去。

因见脚下积雪踩踏声十分有特色,遂故意或重或轻踩着积雪,细心扑捉脚下积雪发出‘咯吱,喀嗤’细碎之声,恰似韵律一般,自得其乐。

瑶草正一步一步玩得不亦乐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小丫头够冷漠,刚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这会儿自己倒乐上了。

瑶草一惊回头,右手悄悄摁在腰间剑柄上,却不料对上一张俊朗面容,但见他身披狐裘,头上偏偏带着月白金丝绣的圆顶幞头,耳边两根月白金丝缠丝带垂下,更增几分风流。

身形挺拔,朗眉星目,面容俊雅,眉宇眼眸间透着三分儒雅,带着三分温煦,剩下三分戏虞。

见是熟人,瑶草悄悄放开握剑右手,预备福身,忽悠记起他的话意,心头忽生恼怒,他听人壁脚,还要说嘴,难不成我不乐呵应该哭一鼻子才正常?我爱乐爱哭,管的着吗?本当发飙,可是父亲就在那边,声声忍下,遂拱手嫣然一笑:哦,是楚伯父啊,幸会幸会,小侄有礼!楚景春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西东,一贯老少妇孺通杀,凡是女子,无不被他迷的五迷三道。

初识者叫他哥儿兄弟,熟识小姐夫人叫他楚探花或是探花郎。

被人叫伯父,这还是第一次,一双戏虞流转的俊目瞬间呆滞。

瑶草乘着他发愣瞬间,笑微微再一笑抱拳:您老请便,后会无期。

言罢不等那人回复,调头自顾走去了。

伯父?楚景春眯起丹凤眼,体味出这两字代表这个丫头生气了?突兀间,他想起那夜晚,想起那个扁着嘴巴,脑袋一点一点流着口水的丫头片子。

楚景春手扶下巴,翘起了嘴角。

却说瑶草唬住那人愣神,得意洋洋而去,熟料身后突兀响起一阵爽朗笑声,瑶草吓得一激灵,脚下一顿,惊异回头:嘘,笑什么,有什么好笑?那人却笑得欢快:我以为上天只会下雪珠子,不想竟然给我掉下个大侄女,有趣,有趣。

瑶草正要呛白他几句:我是烦你,谁是你大侄女?忽听原处有人寻来:楚大人,是你么?未免父亲寻来发飙,瑶草再顾不得端姿态,闲庭信步,气恼咬牙瞪一眼那人,旋即拔足飞奔而逃,心里只恨:真真晦气,遇到个疯子。

还魂草(重生) 遭遇悍妇却说瑶草拔足飞奔直至内院宫门方才驻足回望,却见身后并无行人,这才放心。

径自走到母亲房里一番报备,只说父亲今日并未豪饮,方氏这才安心。

瑶草拘管着双胞胎洗浴睡下,方才回房歇息不提。

又到了一年一度合家团圆的日子,瑶草与父母兄弟一起,于腊月二十八日经过两天路程回到柯家老屋。

柯家村老宅子今年氛围异常和谐。

除了柯家才有了一岁多一大胖儿子,几年没有信息的大奶奶杨秀雅,终于在喝了两年苦汤之后,于年前被确认有了两月身孕。

柯家大爷手里握着七十亩土地,除了供应一家子米粮其余都攥在手里,守着小妾倒也过得滋润。

柯家大少爷柯家为生意上了轨道,在朱仙镇有了两间铺子。

二少柯家才缺考一科,专心授课挣了二三年束脩,开年预备辞了私塾,上应天书院求学,预备参加下一届考试,二年后及第,他也才二十一岁,不算晚。

大房如今可谓美滋滋儿的过着日子。

柯老夫人除了觉得大房孙子把握不住,倒也没啥不顺心。

只是柯家才舌战柯老夫人,最终以病重为借口将王氏接回家中,给柯老夫人添了一把堵。

不过柯家才也知道祖母底线,对母亲三令五申,不得挑战祖母尊严,倘惹怒祖母,只好请母亲再入庵堂,这一辈子恐再难返家了。

王氏不是修心养性之人,在庵堂住怕了,目前正在蛰居,闭门疗养,轻易不见外人。

据说王氏回家,曾经几度想要给新姨娘立规矩,被柯大爷喷了个满脸口水,这方安静了。

二少柯家才为了平复王氏郁闷,让媳妇给母亲买了个十三岁小丫头服侍起居,如今王氏也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只是她好吃好喝没问题,想要插手家务,掌管钱财,两个媳妇都不答应,两个儿子也不支持。

招摇过市更是不能,这是柯老夫人对他的要求,不许王氏再以柯家主母资格在外惹是生非。

不过,看在两个儿子面上,柯大爷不敢再对王氏任意打骂了。

二房如今比之三房更加心满意足,三房男丁尚幼。

而二房柯家有已经成了举人,早晚要走仕途,且柯家有眼下已经成功渗透到柯三爷的官场圈子,一日及第,定会风生水起,前程不言而喻。

经济上二房也更进一层,除了原有的土地也不上税,另外有了百十两投田入息,苏氏这几年将投田入息全部投资土地,已经陆续购买了十亩上田,三十亩中田,十亩山地果园,填平了瑶枝出嫁家田亩数。

媳妇灵芝又乖巧,瑶枝也嫁得也好,每年回娘家,都是慢车礼品孝经全家老小。

小儿子仗着爹娘兄嫂姐姐疼爱,有些纨绔趋势,如今正在私塾上学,成绩不十分好,苏氏正在加紧敦促,势必要让他入学走仕途。

苏氏眼下最大心病就是媳妇闺女肚子没动静,正在加紧替她们调理。

今年回家,瑶草最大感触就是柯老夫人明显老迈了,似乎比柯老爷子老了十岁不止。

苏氏道白原因,却是柯老夫人实在爱操心,为主是为了不成器大爷瑶玉揪心所致。

柯大爷为老不尊有喜爱无事折辱王氏,两个成年儿子不大敬重他,虽不致撕破脸面,柯大爷在儿子面前却没有说一不二的本事。

儿子乃至女儿对他没有多少父子情分,不过碍着孝道,表面敷衍应付。

毕竟不忠不孝乃是为官大忌,柯家才不敢逾越。

瑶玉跟婆婆姑子夫君都不大和谐,柯老夫人为此每年走娘家不下十余次与他们调停。

且瑶玉过门三年无所出,杨舅母已经放话,要给杨秀成纳妾以求子嗣,眼下大房父女成了柯老夫人心病。

目前柯家虽说私底下已经分家,名誉上还是一大家人,春节期间按照惯例要一起操办。

每每回家,方氏除了给家中各人都有一份不薄礼物,外加鸡鸭鱼肉七八筐、时令水果十几蓝。

方氏的方针,花银子买平安,求心安。

务必让全家上下找不到岔子起口舌。

却说这年大年三十这日晌午,全家人喜气盈盈,方氏苏氏灵芝杨秀雅田氏忙着炮制酒席置办团圆饭,瑶草则与哥儿兄弟父亲爷爷一起包办柯家大小中门厅堂一应新春对联,老爷子柯三爷负责书写,瑶草负责品头论足,柯家有三兄弟负责各处张贴。

双胞胎也跟着各处起哄架秧子,慌得奶娘小厮一阵阵跟着折腾,间或柯三爷骂儿子,双胞胎一边对着父亲低头认错,一边对着维护孙子骂儿子柯老爷子挤眉弄眼,暗通消息。

正是一辈压一辈,各自乐呵,笑声不断,喜气盈门。

柯老夫人如今识得三房儿媳好,手握良田千亩,享受媳妇一年四季衣食瓜果孝敬,心满意足了,也消停了,再不四处掺和。

这会儿令人把小孙子柯家驹,重孙子柯国祥抱在跟前逗乐,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只等酒菜齐备,去拜祖宗。

不想瑶玉竟然大煞风景,再者万家团圆的日子鼻青脸肿跑回家来,哭哭啼啼,说杨家上下都欺负她,对杨家满口怨毒诅咒,男盗女娼断子绝孙也出来了。

杨秀雅见瑶玉腊月大三十,口无遮掩,诅咒娘家,当即脸色煞白,迎头就跟瑶玉就对上了,这两个一个怨恨交加,一个恼羞成怒,哪管得柯老夫人声嘶力竭劝慰。

无奈何杨秀雅没有瑶玉洒脱,干咒天骂地,她怕报应肚子孩子,未几,便携恨败白,一时气迷心窍,摇摇欲坠,吓煞一众人也。

杨秀雅若再动胎气,这一辈子再要生养也就难了。

最疼爱瑶玉的柯老夫人又一次暴虐,狠狠扇了瑶玉嘴巴子,勒令她闭嘴,否则乱棍打出去。

瑶玉这才惊惧闭嘴。

好在杨秀雅有惊无险,胎儿稳健,瑶玉的罪过便微不足道了。

柯老夫人这才有闲心听了瑶玉诉说经过,原来瑶玉脸上伤痕是杨秀成所为。

究其原因,瑶玉跟姑子发生了口角,口舌不干净,惹得婆婆发怒,责令儿子教训媳妇。

瑶玉德行柯家人都知道,柯老夫人虽然彪悍护犊子,可是对方是自己娘家也不好咋地,唯有按下不表。

按照习俗,出嫁女儿不得在娘家过年,除非被休弃回家。

柯家如今可是有脸面人家,柯老夫人当即命令柯家才把瑶玉送回婆家,太一个说法,问一问杨家,有什么天大事情非得大过年动手打人。

结果,柯家才尚未动身,杨秀成已经找上门来。

柯老夫人原本黑了脸要训了他一顿,结果杨秀成十分委屈,取下头上暖帽,颈间围脖,再次吓煞众人。

但见杨绣成脸上、脖子里,抓痕、掐痕比比皆是,淤青红肿,血迹斑斑,相较之下,瑶玉脸上清淤不过毛毛雨尔。

柯老夫人责怪的话儿再说不出口,忙令人与他热水清晰,图上云南白药化瘀。

原来瑶玉觉得婆婆不公,给小姑子的首饰比给自己成色好,又多了一枝珠钗,因而要用赤金钗跟姑子交换,她姑子秀娴不乐意,嫌弃瑶玉赤金钗老气不光亮,瑶玉便强行夺了去。

被她婆婆知道,勒令瑶玉归还。

瑶玉气不过,竟然毁坏了珠钗。

她婆婆气极,这才令杨秀成教训媳妇,结果反被瑶玉教训了。

柯老夫人皱眉:一枝珠钗几个钱啊,为何不一样对待?大过年的找不痛快。

杨秀成哼哧半晌道:秀娴正月要定亲,没有新首饰不成样子。

瑶玉首饰也不少,家里银钱又不凑手,所以才……柯老夫人皱眉:你们家也有几百亩土地,又挂在你三岳父名下无需纳税,何至如此?杨秀成闻言猛一阵咳嗽,一阵猛喘,半晌方才平了气息,道:春上起,母亲为了瑶玉请医延药花费不菲,秋下我又得了朝烧咳嗽症候,大夫说要用人参,所以才,孙婿羞惭。

柯老夫人原本责备之心转为疼惜:嗳哟,这是怎的了?莲儿,快些姑爷坐下,倒茶。

安抚了杨秀成,柯老夫人反头把瑶玉教训一顿,与他们一人一碗鸡蛋面汤,吃完派了车架把两口子送回家去了。

柯老夫人临行谆谆告诫瑶玉:好好服侍夫婿,今后一人不许回家来。

又当着杨秀成告诫门房:今后但凡姑娘肚子归来,不许接纳,否则,乱棍伺候。

嫁出门女儿泼出门的水,瑶玉引起不快很快被所有人遗忘了,只有柯老夫人有些担心杨秀成病症,她怀疑杨秀成得了痨病,这个病症目前无药可医,虽不致急死,却也会把人拖垮了,看来杨秀成这一辈子难有出息了。

柯老夫人暗暗叹气沮丧,人前却没泄露一丝半毫,这个孙女婿可是自己费尽心思得来,如今言说反悔,无疑自打嘴巴。

相较于柯老夫人美中不足,柯老爷子却是乐呵得很,儿子孙子挣脸面,一门三杰,如今柯老爷子在柯家村属头一份,身份地位威望节节攀升,如今就在柯家村横着走,也没人胆敢阻拦。

瑶草每年除了大众礼品,总有一份特别礼品私下揣给柯老爷子,今年瑶草除了给老爷子缝制一套狐皮暖毛围脖手窝窝,任然悄悄塞给老爷子六方包装漱金墨,老爷子嗅着墨汁独特的香味了,高兴地胡子翘翘:嗳哟,我的好孙女儿,你如何知道爷爷墨汁不够用了?瑶草不点穿老爷子显摆被人诈取了两方宝贝事实,只说:我是老板大主顾,这是老主顾优惠,买十送一,我拢共买了二十方,送了两方,我与爷爷二一添作五,千万别吱声。

老爷子压低声音乐呵呵:知道了!却说柯三爷一家子回衙不久,正月初八,柯三爷接到了吏部人升迁开封府同知任命。

只等正是官员接任,柯三爷就可以离开祥符成为真正京官了。

是开封同知不是大理寺少卿,这一任命,让瑶草对今后的幸福生活更加充满信心。

临行,瑶草祥符县衙一草一木,更有当初梨君送给瑶草的盆栽栀子花,被瑶草图简单栽种在萱草园,如今已经成了一丈方圆的大树了,每年春天花开千余朵。

还有秋千架上倒爬藤蔓,都是瑶草亲手所种,犹如伙伴朋友,一时离别,只觉得舍不得。

同知并非主官,家眷不能入住官衙。

方氏因得了实信,一早在汴京买好了房舍,就在方家外婆一条街上,中间只隔几乎人家,虽然这里房价贵些,却是富贵区域,安全什么有保障。

瑶草家没有外婆家那么有钱,只是三进的院子,后面有一个小小后花园子,种些花草树木,小桥流水,莲池水榭,却是没有了。

不过三进房舍,拢共三十余间,尽够一家子居住了,比起许多租赁房舍京官好多了。

这年正月十八,赵栖梧奉旨完婚,婚礼甚是热闹,杨家四姐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其中有一辆杨老太妃赏赐朱轮华盖马车最是打眼,这在大多数人坐驴车的年代,实在很特例了。

最重要的不是这马车价值,而是这车架所包含皇家荣宠。

瑶草虽然当面对赵栖梧拒绝干脆,转身的洒脱,下了决心忘记与赵家一切,之前瑶草似乎也做到了。

可是真正看着那人身着喜服领着别人跪拜天地,瑶草这才发觉,自己做不到心无芥蒂,祝福那对新人。

出于礼貌,方氏瑶草出席了婚宴,却没去洞房凑热闹。

婚宴从始至终,瑶草一直面带微笑,晚间回家,瑶草才发觉,脸颊几乎笑得僵硬了,很累很疲惫。

却说王大奶奶(余小姐)否极泰来,去年秋下终于先开花后结果,一举得男,在丞相府挺直了腰杆。

今年二月十二,沉寂了两年王大奶奶再次活跃起来。

光撒洒金帖子,在郊外王家大庄子上操办一场盛况空前扑蝶会,招待亲朋故旧光临,赏春踏青。

以及一应吟诗击球等娱乐活动。

瑶草懒怠思静不欲前去,只因三舅母宋氏悄悄告知姑妹子方氏,言说届时将有许多丞相门下青年才俊捧场参与,又有许多贵夫人驾临,说不得,瑶草就能得门好亲。

方氏由是极力怂恿瑶草参加。

因活动场所定在郊外,方氏不放心三个小子,遂请了三舅母携带瑶草赴约。

瑶草有心兰、梨君、莲君做伴,与主办王大奶奶也熟识,倒也十分开心。

汴京官家圈子实在太小,或者说王家面子实在太大,毫无悬念,瑶草一行人在湖边柳下与柯大胖夫人卫氏,赵栖梧夫人一行狭路相逢。

卫氏五官属于十分大气那种,大眼睛、大鼻子、浓眉毛,大脸盘,五官分别来看件件不差,十分耐看,合在一起,整个轮廓偏大号,看着不秀气,却也不臃肿,瞧着虎背熊腰,气昂昂,就连走路也是脚底生风蹬蹬有声。

倘行兵布阵,当是一位雄赳赳将军,只是错不该扎在这一堆花红柳绿女儿之间,就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倘能跟她那个美貌窈窕的哥哥,掉个个儿,就恰好了。

不过配那宋大胖应该恰恰正好,这两人都好武艺,想来应该夫妻和蔼。

梨君与瑶草作一路,一个妯娌,一个表妹,不免要替两人介绍一番。

卫氏展颜咯咯一笑,看似没心没肺,说出话儿却长了刺儿:我以为有多貌美如花呢,不过尔尔,看来传言大都言过其实了。

周边女客闻言齐齐看向这边,瑶草瞬间成了观摩之物。

梨君方要出言相讥,瑶草眼波一溜表姐,阻止了梨君发飙。

此刻口角无疑自贬身份,自取其辱。

卫蟾是出名豪侠做派,武将圈子并不轻视她有些鲁莽的直爽,瑶草这种文弱闺阁跟她不是一个领域,承受力也不在一个级别,瑶草阻止表姐同时,赶紧盈盈一幅身,淡淡一笑道:宋二奶奶好,久闻不如一见,我也常听人夸赞宋二奶奶文武双全,才貌无双,堪称巾帼楚翘,今日一见,果然是,三生有幸矣。

心兰梨君嘴角微翘,莲君毫不客气噗哧一笑。

卫氏原本笑盈盈的等着看瑶草笑话,不料瑶草竟然轻飘一招还施彼身,笑盈盈反把自己变成了笑话,顿时气恼,一时有没有恰当言辞答对,又不好发作耍狠。

思谋文不成,想动武,遂一拉瑶草笑道:闻听柯小姐也是文武全才,妾身文采不济,勉强不是睁眼瞎子,就跟柯姑娘切磋切磋拳脚功夫吧,还望柯姑娘不吝赐教。

这卫蟾据说上过战阵,这话无论真假,左不过人家将门虎女,瑶草的三脚猫功夫肯定不敌,焉会白送上门,因笑着婉拒:二奶奶真会说笑,您是巾帼侠女,我这手里提不起四两灯草芯子,拢共就会几招太极入门招式,还是我小时候体弱师太所授吐纳之法,实在不敢在二奶奶面前献丑,还请见谅。

卫氏眉毛一挑,想要强行,被梨君伸手一格,提高音量道:你在家跟老二打得不够呢?出门好要跟人斗狠,不如我建议太太,明日也送你去尚武堂修炼吧。

这个卫氏却不想,送回尚武堂,就是叫他老子自己管教意思,卫氏不怕挨打却怕丢面子,无奈气咻咻打住了,那眼睛直往瑶草身上挖,只是她没凌空格物本领,否则,瑶草要被她挖穿了。

赵子爵夫人是个高傲端方的女子,五官极为精致妩媚,脸上带着淡淡笑颜,笑意不达眼底。

看似对着众人微笑,实则眼眸无焦点,清冷又疏离。

穿戴也打眼,杏黄的金丝牡丹罗裙,同色洒金纱衫,头戴赤金五凤挂珠钗,鬓边又有点翠簪花,尾发完成平髻,髻上簪朵宝石花儿。

玉指染蔻丹,朱口点绛唇,粉面蕊蕊,身姿窈窕。

真是金玉人品牡丹色,金樽玉贵。

实乃娘娘风范,可惜误落民间,嗟乎!赵灵儿跟她相处很融洽,热情的拉着瑶草介绍给自己新嫂嫂。

杨氏经灵儿提醒,眼眸跟瑶草对上,美目中有精光闪一闪,旋即隐去,化为温煦恬淡:柯姑娘是吧,灵儿妹妹时时念叨柯姑娘,只恨不能日日一起呢,我就想姑娘必定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聪慧敏锐,连我初见之人也喜欢得紧,更遑论其他柯姑娘倘有时间,还请多到府上逛逛去。

瑶草微微一笑:赵大奶奶夸奖了,宋二奶奶说得很对,传言往往言过其实,不能尽信。

瑶草心里为灵儿高兴,赵大奶奶似乎很迁就灵儿,反灵儿说话,她会很仔细倾听解答。

赵大奶奶虽然好,却与瑶草不相干,大家各自走开,瑶草等未防卫氏再寻衅,归入三舅母官太太群里,紧紧倾听各人诉述家长里短,左不过比试谁家女儿最貌美,谁家儿郎最拔尖,水水男人升官,后院姐妹多多,鸡飞狗跳,谁家娶了媳妇,添了儿孙。

太太们话题虽然繁杂却无需操心,只需微笑倾听即可,不用费脑子思忖,实乃是养身的好去处。

接下来,太太们聚在一起摸纸牌,进入私下信息交换阶段。

才子们在湖边摆开阵势龙虎会。

年轻的姑娘小媳妇,则分成两拨进行即兴马球塞。

卫氏杨氏似乎都是行家里手,就连东道娘子王大奶奶也高挽发髻上了马。

梨君也跃跃欲试,兴致勃勃。

瑶草属于候补一类半吊子,一般主场球员无事故,瑶草十年也捞不着上场机会,遂与莲君各自骑了匹枣红小母马,在帏布外瞭哨观望,间或替比赛双方捡回飞出帏布的马球。

瑶草正怡然自得跟莲君低声交谈,球若进了便高声喝彩几声。

却说卫氏上场,顿现巾帼本色,但见她行动快捷,出手狠辣,游若蛟龙,翩若惊鸿,很快连击三秋进门,场上一片欢呼声。

卫氏甚是骄傲,抬眼间瞧见高踞马上,春风得意瑶草,陡想起自家哥哥残废双手,虽然接回去了,今后却勒不得马,拉不得弓,行伍做将军是不能够了。

她恨赵栖梧,可人家是皇亲国戚,天子族弟,权臣门婿,惹不起。

她恨宋必武,却是婆婆宝贝儿子,丈夫的金贵弟弟,动不得。

唯有柯家兄妹可以发泄发泄,今日见了瑶草,正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牙舞爪就出了拳。

无奈,那卫氏不善口舌,不敌瑶草。

想要武斗,瑶草又不接招。

卫氏不由恨慢胸膛,怒火中烧。

正在咬牙切齿,忽然队友将球飞到面前,卫氏挥出球杆,忽然翻转方向,将马球狠狠挥打出去,那球不奔球门,直奔瑶草而去。

一切只在电石火花之间,瑶草来不及反应,马球已经击中瑶草坐骑眼睛,那马吃疼,瞬间狂乱起来,嘶叫一声,腾云驾雾狂奔起来。

瑶草惊慌勒马,却是人小力薄勒之不住,耳边厢只听得人嘶马叫,人声鼎沸,瑶草回头,一句也听不清,凡是表姐舅母离自己越来越远,瑶草知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落马或是倒拖蹬,为今之计,唯有自求一条路。

主意打定,遂一俯身,拼却全身力气,死死搂住马脖子,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希望自己能够撑到马儿平静那一刻。

还魂草(重生) 礼尚往来却说瑶草俯身马上,减少颠簸,双脚用力勾着马镫,以免脱钩跌落马背,自己一生就玩完了,自己操心劳力还没得到结果实在不甘心。

那马儿遇坎跳坎,遇河过河,瑶草身上一阵烟尘一阵水渍,不过,小母马经过这一阵折腾奔速又减缓的趋势,可是与瑶草技能想要途中下马却是难乎其难。

瑶草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也因为紧张,颤抖的不行,几次打摽,手指也已经抓不住马鬃。

忽然间瑶草听见一阵激烈的马嘶声,紧着自己坐骑忽然拔地而起,马头高昂,前蹄飞扬,差点把瑶草掀翻下去,瑶草再一次激发出全身力气于手上,同时闭上眼睛,以为此命休矣。

熟料,小母马挣扎着再往前奔跑几步,脑袋却被被人拉转了方向,狂躁的原地溜着圈子,打着喷子,终究时停住了。

马停住了!瑶草心里一阵欢腾,不敢相信。

转动脑袋,想看看都是谁制服了马匹,救了自己。

只可惜低脑袋垂着,无力抬起,只好作罢。

旋即,瑶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人掳下马背,双脚踩在实实在在稳稳当当土地上,瑶草终于确定,自己又一次逃脱了死忙。

心神一松,整个人像一片树叶儿飘落在草地上。

仰面朝天,瞧着蓝天白云,只觉得美得惊心。

劫后余生的瑶草,只觉得活着的滋味实在太美。

正在庆幸,耳边响起一阵‘哒哒,哒哒‘马蹄声响,隐约有人焦急呼唤柯小姐瑶草知道来人了,顿觉自己这样仰面瘫倒实在不雅,想坐起身,却是腰儿酥软,双臂软绵,浑身没有一丝气力,似乎身子不是自己的了。

随即有人笑道:嗨嗨,还好呢?你得自己骑马回去,这儿可没有轿子!瑶草侧目,竟是自己曾经嘲笑的老公子,楚探花!想来刚刚掳自己下马者也是他了,得了,一事不烦二主,浑身虽没力气,嘴还好使,忙道:谢谢,能扶我坐起么这个样子实在……我手底没有意思力气了。

一声嗤笑过后,瑶草坐起身子。

少顷,三匹马儿飞奔而道,齐齐下马,一个是恶夫宋必文,一个三少宋必武,再一个却是赵子爵。

宋必武最性急,下马不稳就嚷嚷道:姐姐还好你么?那个悍妇真不是东西,平日在家砸东砸西,鸡飞狗跳也罢了,出门还要惹事,把灵儿都吓哭了。

赵子爵嘴里慢了,脚步却抢上一步,双手抚上瑶草肩膀:师妹,可曾受伤,哪里不舒服?瑶草不动声色挥挥手隔开赵子爵手掌:谢谢师兄,我还好。

赵栖梧似乎没意识到瑶草不悦,反而急道:你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可别忍着,你能走么,我们去医馆瞧瞧去,我载师妹回去可好?瑶草再次挥掉赵栖梧手掌,平静笑道:师兄放心,我还撑得住,真的没事儿。

说这话,为了证明自己无事,瑶草一使劲站起身子,小腿还有些发软打颤,毕竟站起来了。

宋必文忽然走上前来,将自己缰绳递给瑶草:你那马眼睛像是瞎了,不能骑了,你骑我的马,我的马赔你。

瑶草心里苦笑,之前还没怎么,倒差点送了命呢!现在还敢要宋家,马呢?因道:多谢将军,我自己能走,你们不必理我,我的丫头应该很快到了。

赵栖梧见瑶草混不理睬自己,忽而转头一声冷笑:赔马,哼,你倒说得轻巧,纵妇行凶,差点要人性命,赔一匹马就够了吗?这倒倒配的确,老的无耻,小的恶毒,蛇鼠一窝,一群该死东西。

宋必文伸手就封赵栖梧衣领:你说什么?找打呀?宋必武一见,忙着两边拉劝:赵哥,这事儿跟我哥哥没关系,哥哥,赵哥说得姓卫的,没说你,消消气啊,依我说,那卫家本就不是好东西,我上次说你不信,这次怎样呢?宋必文抱着膀子道:哼,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好好的,人家确是断手断脚,也不知道谁蛇鼠一窝,更狠毒呢。

赵栖梧原本这一阵子憋着邪火没出发,忽见宋必文阴阳怪气,出言毁谤,顿时火星乱蹦,毫无预警,一记重拳捣向宋必文,宋必文顿时牙齿松动,嘴里发腥,也火星起来,挥手就是一拳,两下里便打将起来。

宋必武两便劝两边不听,又不好帮谁,急得直搓手。

瑶草喊了几声,混没人理睬,气得只噎气。

楚景春抱着膀子闲闲的看着,笑着:打打打,御史台那些言官这阵子正闲的发霉,两位文物新贵舍身成仁,正好成全他们的忠义了。

宋必武这下子找到有理说法,忙着从中隔住:是呀是呀,楚大人说的是,你们难道想被参吗?哥哥,你是不是又想挨娘亲耳刮子呀?回头又劝赵子爵:赵哥,您也想想伯母,上次你被人参,闹得人仰马翻,您好像再来一次啊?伯母怎么办?灵儿妹妹怎么办?他两人还拉扯着不放手,瑶草冷声道:师兄,你若是为我打架,我告诉你,我不稀罕,若不是为我,你们换个场子切磋去,打死打活,与我无干。

赵子爵闻言怒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你的仇不报了?瑶草冷声道:我自己的仇,我有能力就报,没能力,说明是我该受的,弱肉强食,我技不如人,不敢抱怨。

楚景春这才上前来拉开两人,摸摸宋子文嘴角清淤,又戳戳赵子爵头上角包:瞧瞧,瞧瞧,多能干啊,掷地有声,一拳一个印记,这就是你们当初豪言壮志?你们就这样为国为民啊?赵爵爷,这就是你的兴国之计?宋护卫,这就是你的御敌之策?我劝你们赶紧回去,这几天别出门子,免得被人咬住不放,保住功名要紧。

还有,篱笆茅舍扎紧些,各自看好门户,不要把河东狮子放出门。

楚景春与他二人师生名份,一通嘲讽谩骂也只好听着,至少目前这两个好没有还手的能力,要知道楚景春可是翰林学士承旨,隔三差五跟天子会晤,一般人等惹不起。

且他自从被王府讹上,这位儒家学徒颇有些亦正亦邪起来,在朝中不拉帮不结派,只是紧紧跟着皇帝行事,其他谁的面子也不买。

这楚家又是清贵世家,从老祖宗起就是读书出仕,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前朝去,真正世代书香,名门望族,那祠堂里祖宗牌位林立,足足排了一间房,每年拜祭祖宗牌位,念名讳就得半个时辰。

且楚家为官素不拉帮结派,只讲天地良心,平时不显山露水,一旦事关人命,定会出头说上几句良心话。

朝中文武两班,祖上或是亲眷受过楚家恩惠者不在少数,虽然楚家施恩不图报,可是一旦楚家有事,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给几分面子。

是以,楚探花亦正亦邪,独立特行,倒让人觉得他是秉承祖训,青出于蓝。

且他被冠上孤鸾星称号,与皇上有莫大关系,皇上对他有一份愧疚,不免宽待些。

由是楚探花自从得中三甲,一路顺风顺水,毫不费力升到了正五品,且是天子近臣,比之一般一品二品还要荣宠。

却说宋必文赵子爵受了一番教训心服口服,且都对瑶草生出一番愧疚,都劝瑶草接受自己好意,要将马赠送。

瑶草却不想跟着几人再有牵连,瑶草眼下还不想死,尤其不想莫名其妙被嫉妒死。

遂谁的好意也不受,反是一步步走近那匹枣红母马,看能不能勉强骑回去,以代脚力。

瑶草虽然没有受伤,却被那马一阵颠簸几乎被颠散了骨头,身上酸疼,估计走回去有些吃力。

正在迟疑,忽一人把缰绳塞到瑶草手里:柯小姐就骑这匹吧,这匹马最温顺了,小姐的马儿,我会照应它。

瑶草对着马童一笑,翻身上马,只可惜往日做起来轻飘的动作,今日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瑶草正在发急,忽然身子一轻,旋即人已经坐上马背:自己能骑吧?原来是楚景春把瑶草拧到了马背上。

这这个动作太突兀,也太不尊重,拧小鸡呢?瑶草气恼盯着肇事者,面色带些薄怒,大庭广众这般行事,算什么?男女授受,不懂啊?楚景春满脸惫懒,嗤笑道:我与你父亲是同年、同僚、好友,再说这边没女眷,你又需要帮助,事急从权,不碍的。

回头看着边上三人:你们说呢?楚景春主持过赵子爵的童生试,也做过宋必文策论阅卷官,与他们有师生情谊,哪敢不附和:正是这话。

宋必武笑道:姐姐惊魂不定,我替姐姐牵着缰绳。

灵儿应该不会找茬,瑶草不再拒绝:谢谢三少。

随即转脸对着楚景春点头致意:谢谢楚大人救命之恩,回家后我会告知父母大人,届时专程上门致谢。

楚景春挑眉一笑:这你可是谢错人啰,是小马童套住了惊马。

瑶草转向一那个少年一额首:请教恩公大名,容当后报!少年脸红摆手:不值当,是……楚景春笑道:人小姐好意,你收下就是了,这么多废话作甚。

马童作揖:肖山有礼!宋必武上前来牵马儿,却被楚景春接过去:我左不过无事,又是长辈,我送她回去,他们两个不好再露面,你先回去报个平安,以免家人担心。

宋必武为的赵灵儿嘱咐,忙一笑:好咧,如此我先回去,怕是有人急坏了。

且说赵栖梧自追到这里,眼睛一直盯着瑶草,只是瑶草始终不与他眼神交汇,心知瑶草不愿与自己纠缠,甚是灰心。

恩师发话,只得应承,说声是,打马走了。

宋必文临行一抱拳:得罪了,我会择日携内子上门致歉。

瑶草却道:实在不必。

却说马童与马受伤母马眼里滴了几滴药水,马儿渐渐安静老实了。

温顺的被马童牵着,再没狂躁。

楚景春竟然不顾瑶草一再反对替瑶草牵着缰绳,骑马与瑶草并驾齐驱,慢慢走着。

瑶草很少分陌生人这般相处过,甚是拘谨,手脚无措,僵硬的坐在马背上,几次差点跌落,都亏得楚景春手快扶住。

楚景春瞧着瑶草不自在,忽然朗声一笑:嗯,左不过无事,给你说个故事吧,我之前曾经讲给我祖母、母亲、侄女儿说过,她们都很喜欢。

也不等瑶草回答,就给瑶草说起他几次跟着圣上私房逛夜市,圣上如何学着百姓与人讨价还价,最后讲定了价钱又不买,惹得商贩恼了。

讲到此处打住,问瑶草:猜猜商贩说什么?瑶草茫然摇头:我没卖过东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大约会恼怒吧。

楚景春点头一笑:正是,那商贩埋怨圣上说:嗨,我说你没钱别捣乱,耽搁我工夫呢,我一家子指着吃饭呢!瑶草无声笑了。

楚景春却又道:你猜圣上如何回答?瑶草道:圣上仁慈,肯定不会怪罪,或者还会陪个情吧。

楚景春笑:错,圣上问我们几个借钱买了那人三斤青皮梨,结果我们身上只有散碎银子,人家商贩却是论铜板买卖,三斤只需二十文,那商贩没银钱找零,又不爱占便宜,偏要我们照价买梨子,结果我们身上最小银也是二钱,起初几次,我们不是背着一大袋梨子逛夜市,就是提着一大箩筐萝卜,现在我们都形成习惯,每天随身携带几十个铜板。

说着自袖口里摸出一小串红绳子穿着铜板在瑶草眼前晃悠:给你玩儿。

瑶草结果钱串子玩耍,一路听他神侃,不时会心一笑,身心顿时放松下来。

忽的记起自己之前精怪,心里只觉得过不去,遂一声干笑道:楚大人真是义薄云天,小女那日口不择言冲撞,大人也不责怪,今日却援手搭救,小女子实在惭愧,其实大人一点也不老,正是英雄少年,年轻英俊。

楚景春摸摸下巴,嘴角擒笑,美目晶亮: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忽又一声叹:不过呢,我家老祖宗可不这样认为,她总说,景哥儿,还玩呢,你堂弟孩子都开笔描红了,你几时才能让祖母抱孙子啊?唉,她老人家还以为她孙子是万人迷呢,谁知却是孤老命,一辈子也不会有儿子啰。

说着抬头对着瑶草解释道:我的事情家里瞒着老祖宗,免得她老人家伤心,老祖宗一直以为是我太挑剔了,才......言罢嘲讽一笑,也不知道笑谁。

瑶草这人其实很信命运,认为世上定有那命犯孤鸾星之人,比如简小燕。

只是听李木莲说过,这乃是有人散布谣言,楚探花应该是被人冤枉,只是三人成虎,谁也不敢冒险。

鉴于人家救了自己,有这般好心叫故事开解自己,遂好心劝道:其实,您应该跟人好好解释一番,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犯糊涂,不轻信谣言之人。

不过,最好是把那个造谣之人抓出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楚景春瞅着瑶草言笑盈盈,一双眸子璀璨明媚:你信么?你信不信我是孤鸾星,会克死人?瑶草一愣,随即一笑:木莲说过,您是被冤枉的。

楚景春怅然道:冤枉的又怎样?满汴京的闺秀与母亲都相信呢!瑶草一翘嘴角:这我可就帮不上大人忙了,总不好我一家家去敲门说,请您们相信探花大人吧,他是被冤枉的,他真的不是孤鸾星!楚景春也是粲然一笑:瞧你说的,我岂是那施恩挟报的,教你做这事儿。

虽然这楚景春二十一二,其实比瑶草实际年龄十七岁也没大多少,且瑶草前后两世已经活了二十三年,比楚景春还要大些。

倒觉得楚景春玩儿时候满有童趣,不似那次主考十分的冷峻,也不似那年醉酒,狂放难缠,更没有那夜犀利刻薄。

瑶草瞟眼傲岸挺拔身姿,坚毅俊俏的面容,诙谐又风趣,是在人才难得,不由皱眉:这样才貌俱佳的美人,竟被编排成孤鸾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真可惜了。

楚景春是个心思玲珑人儿,立即扑捉到瑶草神情,笑得牙齿灿烂:怎么?同情我啊?不用,我且好着呢!两个不久前针锋相对之人,忽然就和谐了,楚景春一路说着趣事儿,瑶草仔细倾听,偶尔插嘴,甚是愉悦。

这般走了一段,正遇上了一马双骑的方英勋宋心兰,与梨君飞马而来。

几人飞身下马,方英勋连连跟楚景春道谢,梨君心兰则围着瑶草浑身查看,见并无损伤,方才安心。

楚景春随即拱手说声后会有期,告辞而去。

梨君骑马载着瑶草,问道:这事儿你怎么说?对于柯老夫人,瑶玉、王氏,瑶草行事有所掣肘,不能任意施为,也不能明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对于卫氏,瑶草且不用憋屈自己,想起自己差点玩完,瑶草不由咬牙:当然还回去。

梨君点头:有这话就好。

瑶草皱眉:就怕三舅母为难,毕竟卫氏是宋家人。

心兰哂笑道:她若真当自己宋家人,就不会如此作为,一码归一码,她敢做,就要担待,且别理她。

方英勋拍着胸脯子:你只管随心所欲,只别出人命,不劳姑父出面,表哥就担得起。

一时大家形成决议,一众人催马疾行回到别院。

路上梨君告知瑶草:且别声张,下午有她好看。

午间就餐,卫氏迫于东家王大奶奶面子,来至瑶草面前赔情,一不施礼,而不说赔情之花,倒把瑶草胳膊臂膀掐捏一番,瑶草用了一个滑字诀摆脱了她的毛手,那女子竟然咯咯一笑:果然文武全才,倒是我走眼了,晌午我失手了,妹妹勿怪啊!瑶草想到梨君之话,绽出一个灿烂笑颜:这值当什么,赛场如战场,难免失手损伤,范不着说抱歉。

卫氏咯咯一笑,拍着瑶草:这话我爱听,下午一起玩玩吧!瑶草忙摇头:这可不行,我就是个臭球手。

卫氏却强硬的说:你一定要上啊,不上场就是还在记恨我。

瑶草只得勉强道:那我就上去混混吧,二奶奶可要手下留情,别叫我们输得太惨了。

卫氏咧嘴大笑:这是自然!一场午餐大家吃的甚是欢乐,方家几位表姐以及瑶草憋着一口气,卫氏几人却是嬉笑盈盈。

下午继续马球赛,鉴于晌午伤马事件,王大奶奶提议下午不再骑马,改为棍球赛。

下午上场,红队(穿红色衣衫鞋帽)卫氏、杨氏、王大奶奶、灵儿,梨君一组,蓝队(穿蓝色衣衫鞋帽)这边厢,有余家大奶奶,余三小姐,心兰,莲君。

赛过一场,红队三比二领先。

稍作休息,再上场,红队不变,蓝队换成了心兰、莲君、薇君、瑶草,李木莲。

蓝队由于瑶草乃是新手,心兰也很少上场,红队五比三领先。

随即蓝队形成暗流,所有人得球得便就传给瑶草,瑶草负责击球,一旦瑶草得球,心兰莲君薇君便开始以身体将红队王大奶奶杨氏隔离,加上红队梨君不作为,灵儿球技不佳,马场乱跑。

蓝队数次将把卫氏合理冲撞至球门跟前,瑶草三次成功的挥杆将马球击中卫氏,一次腹部,一次左脑,一次大腿,卫氏虽然身怀武功不致跌倒,却也每每踉跄。

再一次,薇君得球,她嫌瑶草不够水准,不再传给瑶草,而是自己狠狠一球杆挥出,她的手法比之瑶草很准毒,这一次不仅击中卫氏面门,还将她撞进自家球门,仰天跌倒。

卫氏顿时口鼻流血,泣不成声,暴虐而起要跟薇君瑶草拼命。

王大奶奶不愿有群殴发生,忙着拉劝,梨君伸出球杆一拦,凉凉发话:你消停些吧,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有什么大惊小怪,跟人家小女儿家家计较,别失了你的身份。

卫氏气愤指着梨君又指向瑶草,隔着人群叫嚷:你,你们这是故意,柯丫头,你个小人,你敢蓄意伤害朝廷命妇,我要告你,你等着吃牢饭吧。

瞟眼在场各位诰命夫人,瑶草嘴角擒笑:二奶奶这话可是冤枉死人了,你在球门前挨球在所难免,球场上那球又不张眼睛,只要上场打球者,谁没挨过?再者,我已经说我了我球艺不精,只会臭球,宋二奶奶您却一再邀请我参加哟?我也是为了不辜负二奶奶好意,谁料晌午惊马,手脚发抖,出手难免偏差,球技臭上加臭,是在对不起啊。

实在不行,这样行不行,您去诊治,诊金有小女支付可好呢?卫氏气得暴跳如雷:你、你、你个口蜜腹剑骚蹄子……梨君忙出声呵斥:注意你的言辞,你不是身份礼仪常挂嘴边呢,你的你的礼仪呢?别叫人笑话我们宋家。

王大奶奶不愿意两家闹僵闹大,她这个东家可就丑大了,忙居中调停,强令两下和解:我有一句话,你们若认我,给我脸面,此事就此了结,乌鸦别说老鹰黑。

若要纷争,从此我们不认识。

瑶草忙着表态:出了这庄子,我再记不得这事儿了。

卫氏不服气,却被她丫头以及赵大奶奶力劝半天方才开口:看王大奶奶面子,这事儿我不提了。

一时间大家各自驾车回城,卫氏已经清晰干净,只剩下面部清淤,拦着方家车架,指天骂地:柯瑶草,方薇君,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瑶草揭开车帘子,瞧瞧左右无人,遂笑盈盈问道:你在球门前挨球却要喊冤,那我在场外挨球岂不冤深似海?按你的说法,我这官司岂不要打上金銮殿去?还魂草(重生) 遭报应了唉,瑶草谨慎之人难得一次任性不憋屈,结果,竟被柯三爷听到风声,把瑶草叫进书房,先是严正呵斥,闺阁女行行伍事,不成体统。

后又语重心长,狗咬人可以避开,却不可以咬回去,这是自降身份,不是大家闺秀所该为。

所谓大家闺秀,就是要性格温顺,品性纯良,要坚忍不拔。

总而言之,就是要以德报怨,委曲求全。

说辞虽有偏帮,似乎知道错不在瑶草,可是处理起来毫不手软,勒令瑶草禁足一月,并罚抄写女则一百篇,以为警惕。

在家从父,瑶草心中委屈,也不能辩白,辩也是百辩,只会耽搁时间,再听半个时辰唠叨而已,因诚恳躬身行礼,满口应承。

就连方氏,也有不是,被柯三爷絮叨很久。

言称瑶草不够温良,养女不教母之过,要加强训导。

再然后,柯三爷亲自上门去给宋府尹赔了情,言称宋二公子真乃高风亮节好后生。

原来是这宋必文多事,专程上衙门找着柯三爷,为了他媳妇的事情作揖认错。

且说宋府尹听了柯三爷谦辞,竟然毫无知觉,只得跟柯三爷打着哈哈,说着无事无事。

回家审验儿子一通,方知端的,立即骂了老婆一顿,勒令老婆管教媳妇,再若恶言恶行生事丢脸,休书伺候。

宋夫人也是焦头烂额,把二儿子媳妇臭骂一顿:你们在家丢人也就够了,竟然都到丞相家去了,再若生事,一起叉出去。

卫氏原本瞒着公婆,也不知晓自己夫君多事,只道柯三爷爱拍马溜须,连累自己挨骂,不由恨声骂了几句:臭老儿,马屁精。

卫氏婆婆面前不敢耍横,认错态度甚是诚恳,得到了婆婆谅解,遂间接暗示婆婆,大嫂梨君不仅在场,而且偏帮外人。

宋氏一个恼怒,把梨君也狐臊一顿,因卫氏挑祸在先,宋氏不好直接责骂梨君不帮衬,遂转弯抹角:我听丫头说你这次换洗日期延迟,因何不仔细些,倒要骑马做耍子?倘若出事如何了得?这些天在家好生静养,明儿我请太医与你们妯娌请脉,回去歇着吧。

梨君低眉顺眼连连应承,又站到婆婆身后与婆婆掐背拿肩:都是媳妇不懂事,婆婆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我们可都指着您过日子呢。

宋夫人受用一回,总算和缓了脸色:嗯,回去歇着吧,我知道老二家里一向绝强,爱刺头拔尖,挨了教训也是该当。

你明儿回娘家一趟,跟你三婶说说,叫她给你姑母递个话儿,就说过几天我请他们去香粉楼聚聚。

梨君知道婆婆这事不怪罪自己也不怪罪瑶草了,心下大安:哎,知道了。

方氏随后与宋夫人方三夫人来了一场三人聚会,宋夫人上官夫人主动邀请下属夫人,这本身就是低姿态了。

鉴于瑶草没受到实际伤害,而且又顺手打回去了,方氏也不再纠缠马场事件,只说自家孩子尚小,不动礼让谦逊,冲撞了,还望宋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三人把酒言欢,相视一笑,马场之事烟消云散了。

回头却说瑶草,其实,柯三纵不下禁足令,瑶草也不愿意再出去了。

三月,罗京娘以为瑶草已经学有所成,自己再无甚教导,兼之有别家盛情相邀,恳请方氏割爱。

罗京娘临行晓谕,瑶草是她唯一传授剑术的弟子,再三叮嘱瑶草,剑术只可防身,不可暴虐斗狠,更不能恃强凌弱。

瑶草无不答应,师徒洒泪而别。

经过马场事件,瑶草以为跟不屑之人争闲气,实在不智,至此,一门心思照顾弟弟,帮助教导两个弟弟读书。

就是出门应酬交际,也被瑶草看得淡了,不过闲磨牙齿,淡吃饭,且母亲眼下应酬起来游刃有余,不需要自己帮办了。

二月底,瑶草推辞了王大奶奶赏梅宴,三月初推辞了赵大奶奶踏青邀约,四月,瑶草再次推辞了楠君邀约赏春宴。

刚开始方氏没有察觉,因为正月未搬家,二月三月间,家里正是需要整理铺排时节,各种忙乱不堪,瑶草闭门忙碌正是该当。

四月后,新房铺排已定,生活恢复了宁静,一切按部就班。

到了佛诞日,方三夫人再次邀请瑶草母女去相国寺烧香礼佛,顺便去看牡丹花会。

瑶草又再推辞,自愿在家教导弟弟,看守门户,却叫母亲安心松散。

四月中旬,柯家有邀约瑶草去书院看马球赛,这是瑶草最激动的事情,她又推辞了,月底方英勋夫妻邀约瑶草跑马,瑶草推说弟弟无人照管,也没赴约。

无他,瑶草只是不想再惹麻烦,汴京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听心兰说,宋必武正跟灵儿走得近乎,宋家也乐见其成,两家孩子经常聚会。

瑶草倘出去,总会碰见宋家人与赵家人。

瑶草不想被狗咬,也不屑与与狗咬,索性惹不起躲起来。

瑶草拒绝多了,方氏只说瑶草懂事,心里甜滋滋,方三夫人却察觉瑶草改变,因私下询问方氏:瑶草丫头最近怎得了,连五哥五嫂邀约也辞了,倒是惫懒,还是生病?方氏浑然不觉:还好呢,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她在支应,几家铺面也由她接手管理,昨天还抱着账本对着账,左手算盘,右手记载,劲道道的呢!方三夫人道:你仔细想想这丫头,之前但凡有什么交际应酬,那一次不是生恐你累着,抢着出头?最近呢?自从二月与宋家泼妇遭遇,这丫头就变了。

方氏闻言细忖,方才察觉有些不妥,自己粗心了,对女儿太放心,对儿子们相公关切太多,难道女儿心绪没有完全平复,还惦记赵家呢?这一想,方氏有些发慌,这话且不敢讲给柯三爷,遂跟方三夫人商议,瑶草年满十四,翻年及笄,请三嫂给瑶草留意一门相称亲事。

方三夫人讶然:之前我与你们介绍百般推脱,说孩子小,不着急,如今怎的又急了?方三夫人不是外人,方氏便把瑶草曾经跟赵家议亲之事说了,合不该在孩子面前露了口风,不想又黄了云云。

方三夫人顿时恍然:我说那回小五怎么带了瑶草出去,还以为是为了他自己约会心兰打掩护,原来还有着一层在头里。

方氏叹气:这都是我做事不周密,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谁知道竟然出了岔子,唉!方三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其实眼下正有人跟我打听你们家草呢,倒是户好人家,只是……方氏急道:只是什么?方三夫人道:算了,不说了,你那样宝贝草儿,定然不肯,就我觉得不合适,所以没敢跟你提。

方氏不由嗔怪道:你这话说得我越发好奇了,倒是说说,既是好人家,有什么不合适呢?谁托付你?方三夫人道:这是你问我我才说啊,估计过几日她也会找上你了,就是余尚书夫人,这话她去年中秋就跟我提了,我一直推脱没接话,这过了半年多了,她又提起来了,倒比上次更热切了,只让我跟你打听,瑶草订婚没定,倘没定下,就要替瑶草说亲了。

方氏嗔怪道:三嫂你明知道我是个急性子,干脆些不好呢,这般啰嗦,我都不认得了!方三夫人这才说了:好吧,告诉你,就是那楚家,他家老太君托付余尚书夫人寻门合适亲事,余尚书夫人就想到草儿。

方氏追问:他家几少爷?忽然瞪大眼睛:难道是?方三夫人尴尬点头:正是,大房少爷楚探花,与我们老爷姑爷乃是同年。

方氏心头拔凉,孤鸾星啊?顿时冷了脸:她也敢开口,她自己女儿怎不许给楚家大少,倒来害我的瑶草,她的女儿是宝贝,我养了女儿合该送死呢?亏我当她是好人。

方三夫人忙道:我就知道你要火星,也不是这话,据我所知,余家三小姐已经许了人了,就是户部尚书家。

就那楚家探花,余夫人也说了,那克妻之说纯属谣传,不过是郡王府气不忿探花郎不为小郡主守制三年传出谣言,合不该议亲那家女儿又出了事,这话越发传的邪乎了,其实人家过了二年方才议亲,郡主老来女又怎样,又没过门,楚家够意思了。

方氏面若寒冰,连连摆手:这话我不爱听,我就是白养草儿一辈子,老死家里,这门亲事我也不应。

方三夫人叹道:这话在我这儿可以说,当着余夫人千万可别,如今我们两家爷们前程可在人家手底下捏着,弄不好麻烦大了,依我说,不如抢在余夫人开口之前,把瑶草婚事说定,到时候纵推辞也不得罪人了。

这话正中下怀,方氏很以为然。

这之后,方氏以及方三夫人开始明里暗里各处相看,只可惜眼下不是科考之年,但凡中了进士做了官者,都已名花有主,也有年岁相当者,不是学问不好,就是家中庶子,或是商贾之家,这在方氏不打紧,只要孩子能干就好。

可在柯三爷那里,这三条一条也不能马虎,钱财倒在其次。

最后终于给方氏寻到一户妥帖人家,乃是楠君婆婆娘家侄儿,中了举人,会试落第,如今正在白鹿书院求学,跟柯家有同学,姓邱,今年十五岁,因为立志出仕,至今尚未议亲。

父亲是个工部郎中,很符合柯三爷择婿标准。

方氏亲自到了白鹿书院相看一回,对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甚是满意。

又让柯家有方英勋打听得,那孩子品行也好,没有打架斗殴花花草草毛病。

且楠君说,这就就夫妻和谐,室内并无小妾,门风甚好。

方氏便更如意了。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初日,为了促成这门亲事,方三夫人出面邀约一般亲友在香粉楼后面花园子聚会,其实是变相相亲。

邱母见过瑶草甚是满意,两家择吉吉日,五月初八交换草贴。

方氏私下跟瑶草细说了邱家孩子情形,家里长子,脚下有一弟一妹妹,公公正派,婆婆和蔼。

母亲说好,瑶草也无意见,只说:娘亲做主。

谁知,一夜之间,谣言四起,传说瑶草甚是凶猛,曾经无辜打断卫家儿子双手。

方三夫人得信儿正跟方氏商议对策,邱母已经张上门来传话,言说实在自己糊涂了,邱父已经替儿子另说了亲事,只好辜负柯家了。

这还不算,旋即,瑶草在汴京贵妇圈子中被传成了传说河东狮吼,被打上了悍妇烙印。

婚事转眼又黄,方氏只觉得对不起瑶草,堵着一口气,与之前有意结亲者接洽,只可惜,但凡门第相当者都不愿意娶悍妇为媳,一个个面露难色,说是家里已经说定亲事。

方氏气得摔砸了最喜欢的一匹奔马插屏,咬牙恨道:是谁搞鬼,叫我查出来,我定然撕了她。

方三夫人梨君都怀疑是卫蟾搞鬼,因为梨君曾经听见卫蟾丫头曾经跟自家丫头打听瑶草亲事,可是光凭这一点也难定论,只得作罢。

方氏一急,病倒了,嘴里起了一色潦火炮。

瑶草想着自己那世十七岁才谈婚论嫁,反而安慰母亲:没有关系,缘分天定,婚事不成,合该女儿缘法不够,母亲别再强求。

方氏直哭泣:都是母亲大意了,连累我儿得了这样坏名声,今后怎么好哟。

瑶草反而笑意盈盈:没人娶我更好,我正可以一杯在母亲跟前伺候,母亲有弟弟们光宗耀祖,又有我亲生女儿贴身伺候,难道不好么?方氏却不甘心:我是好了,你怎么办呢?不行,我去求人给你父亲外放吧,到大名府或是洛阳去,这两地世家名门多,离京城也近便,绝不能让恶人得逞,总要与我儿一门好亲事。

瑶草好说歹说,好容易才安慰母亲安静了。

瑶草自此更是闭门不出,一心一意打理家务,服侍母亲,教导弟弟。

方氏却倍受打击,一直病榻缠绵,直至七月方好了。

却说这年七月,柯家村来信,言说杨秀雅疼了三天,产下八斤重一个白胖儿子,阖家欢喜。

方氏没有心情,称病未归,洗三满月都只委派大管家娘子陈林家里代为祝贺,只是贺礼却有好大一份,一全套的金锁金项圈手脚铃铛子。

熟料陈林家里仓皇归来,犹如丧家之犬,柯家村出了大事了。

原来,杨秀雅大喜这天夜里,大房王氏卧房忽然起火,火势很蔓延,不能扑灭,放射坍塌,王氏与她的使唤丫头被活活烧死。

大房其他院落也受殃及,烧坏了房顶,家具也烧坏了不少,不过还好没有人员伤残。

祥符县衙已经介入调查。

最后清点人员,发觉大爷小妾不知所踪,案件被定为灯烛走水。

柯三爷方氏闻讯心下稍安。

三天后,有御史参奏柯三爷,先参奏王氏乃是被柯家小妾害死,柯家大爷宠妾灭妻。

又参奏两家聚众械斗,造成恶劣后果,此乃柯三爷治家无方。

身为国家官吏,不能齐家焉能治天下,柯三爷这个官不做也罢。

原来,柯家接到县衙意外事故断定后,正为王氏办丧事之时,王家舅爷王典吏忽然带领三十余人打上门去,两家发生激烈械斗,双方各有伤残,柯大爷被打断了腿杆子,柯家为柯家才两兄弟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王家也不与柯家过多纠缠,打完人就走,一鼓作气上汴京寻得门路,结识御史,御史们正在恹恹思睡,忽闻这一撞大事,顿时打了鸡血,连夜写本,隔天早朝一本奏上。

圣上闻听先有人命,后有械斗流血事件,雷霆震怒,传令宣柯三爷上堂自辩。

却说柯三爷上得金銮殿,一番答对,只说大嫂之死乃是天灾,人间惨剧,已由祥符县衙查验定案,死者为大,希望大家不要再打扰。

至于械斗,自己远在京中,丝毫不知,同时磕头罪错,承认自己旬日对家人教育规劝不够。

一时又宣结果祥符县令上堂作证,言称经仵作检验,王氏确系失火被烧死,口内有烟火,四肢弯曲,有爬行逃生痕迹,只是火势太大,逃生不能。

可是御史死死咬住小妾失踪一事,又有左右另居供认,柯三爷寻常对待王氏十分恶劣,非打即骂,与小妾同进退,有宠妾灭妻之嫌。

因为柯家三房未分家,这治家不严罪名,名正言顺落到柯三爷身上。

御史又跪可又磕,掷地有声,柯三爷所没有直接责任,可是身为朝廷命官却任由家人聚众斗殴,无颜为官,应该罢免。

幸亏当堂有王丞相一党官员极力保奏,大伯子房中事,小叔实难干涉,械斗之事也是王家挑起,柯家没有伸着脖子受死的道理,倘真那样,今日就不是伤残,而是死亡了。

最后圣上让吏部拟折,对柯三爷予以处罚,连带大房两个儿子也要一并惩处。

最后柯三爷一力承担,言称侄子们总有错,也是情非得已,子不言父过,二来呢,自己身为叔叔没有好生教导,情愿自己受罚,不要牵连孩子们,孩子们还年轻,还可以为国家社稷做很多事情。

这一说,很多中立之人也同情起柯三爷,因为柯家有老爷子在,犯事是大房,柯三爷作为儿子,作为弟弟,哪能指责父兄呢?圣上也觉得柯三爷冤枉了点,没有金口直断,只交吏部酌情处理。

吏部领命,觉得柯三爷实在冤枉,有心维护,不过为了缓冲,余尚书提议柯三爷避其锋芒,暂时回家休养一段,等风头过了,明春官员调配,再保举他复出。

退居以避锋芒?官运亨通个柯三爷觉得自己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尘埃。

顿时寒从脚下起,怒向心头生,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心里只恨,王氏.......柯三爷这些年春风得意,也踩过人,也被人眼红过,如今当然要被人踩回来,眼红别人了。

柯三爷这人每日跟下官交往,批复文件,处理事务,言出必行,令行禁止,已经习惯了,陡然消停了,浑身不自在,出门闲逛,总会遇到故人,虽然方三爷楚翰林偶尔过府来探视,饮宴,架不住人家有正经事,不能天天过府陪他消磨。

楚景春更是好意推荐,叫柯三爷闭关这点时间,索性去白鹿书院授课,一来打发闲暇,二来可是多认识预备官员。

只是柯三爷爱做的是利国利民之事,觉得讲经说道太小儿科。

也不回绝,只说父母年老,要回家尽孝道。

其实是不能即刻官复原职,觉得面子不好看,在京城也呆不住了。

正好借口回家孝敬双亲,与城中同僚作别,带领一家子回乡探亲去了。

瑶草觉得父亲就该跌一跌,清醒清醒,也好彻底认清谁是助力谁是累赘,也好看清妻妾的恶处。

瑶草以为是新小妾被杨秀雅田氏王氏打压太过泄愤纵火。

方氏这一次十分镇定,反而安慰瑶草:如此甚好,听说洛阳知府病老祈骸骨,我已经请托了尚书夫人,争取明春将父亲外放到洛阳去,我们一家子都去,远离京城是非堆。

要饭的也有三个知心人,柯三爷这些年倒结下了几个真心朋友。

头天晚上同年们酒宴饯别,柯三爷纸盒的醉醺醺方归。

这日离京,竟然有人在城外设宴与他酒水践行,瑶草耳听得人声喧嚣,举目观看,原来是祥符县下受过柯三爷厚待的学子,其余还有方三爷方英勋父子,同年楚景春,门生杜翰林,赵翰林。

其中宋必武小朋友,是专程来送瑶草,他走进作揖:灵儿也问姐姐好。

却是柯三爷罢官返乡,身边侍卫人等一个也无,唯有家里带出来的长随书童跟随,又精选了几乎家人随同,其余各自按部就班在京中照应产业,上下通气。

瑶草为了路上照应方便,页面的写宵小觊觎,这日做了小子打扮,金冠束顶,高踞马上,跟在母亲弟弟所坐马车边上护卫。

此刻见见宋必武来送自己,便也在马上抱拳作谢,口称:三少有心。

恰好楚探花杜翰林赵翰林打个照面,三人再喝一碗酒,摔碗朝着瑶草拱拱手。

盛情难却,瑶草遂也抱拳作揖,以为答谢。

方氏在车里瞧见楚景春与瑶草致意,心中老大不悦,直皱眉:你女儿家猴在马上总是不好,还是乘车吧。

青果青叶忙着伸头露脑:是呀是呀,小,公子,还是坐车吧。

瑶草知道母亲有犯了心病,怕外面把自己越发传得彪悍了。

一边把青果青叶拍回车内,一边笑对母亲:现在才预防,已经来不及了,再说,这些人不是我叔叔伯伯辈,就是亲眷好友,不碍的。

方氏白女儿一眼叹气:唉,你就这样没心没肺吧,告诉你父亲,还要赶路,不要喝多了,一大家子需要照应呢。

还魂草(重生) 心照不宣却说柯家村里柯老爷子柯老夫人两老夫妻相对无言,正在为王家上门打斗恼恨不迭,柯老夫人怪罪柯老爷子当初选得好人家,简直土匪强盗。

柯老爷子反唇相讥,都是你偏心太过护成脓包。

最后老两口谁也说不过谁,夫妻休战,共同对外。

特别柯老夫人,把王家祖宗是八代翻出来骂个够本。

只说是王家缺德,祖坟埋在粪坑里,子孙又臭又硬又恶龊。

这一日正在伤神,忽见柯三爷举家归来,顿时吓了一跳,忙问究竟:我儿不年不节,何故归来?柯三爷一番解释,却是被大房王家所害。

柯老夫人顿时暴虐,拍桌子打板凳咒骂一通,恨不得把王氏棺木丢进臭水沟去,原本要停丧七七四十九天做水陆道场,结果,这一闹,柯老夫人彻底恼了火,晓谕家下人等,家里尚有长辈在,过了头七就发丧,没得冲撞了长辈寿辰,又说凶死不许走大门,从侧门把王氏抬出去了。

王家混没人来,柯家为兄弟见三叔罢官而归,又为自己兄弟挡灾担祸,哪敢龇牙异议,王氏正房嫡妻,落得个偏方停尸,侧门归土,也是他作恶下场头,儿子也没脸替她纷争,实在怪不得别人。

王氏下葬,柯老夫人与她花纸说:你活也害人,死也害人,也害得够了,好生去投胎,再要作怪,别怪我画了灵符镇着你,永世不得投生。

又吩咐门子:凡姓王的,猫狗也不许她进门来。

随后把柯大爷,柯家为柯家才召集起来,好一顿臭骂,先骂柯大爷为老不尊,贪恋美色,害得兄弟丢官,骂得兴起,柯老夫人挥动拐杖往柯大爷身上乱打一气。

可怜柯大爷被王家揍了一顿,旧伤未去,又被柯老夫人打得满头包,一张脸几乎成了猪头。

因大房房子需要修缮,柯老夫人令人把柯大爷送去乡下村子里疗养,吩咐他不到年节不许回家。

而后又骂柯家为柯家才:哼哼,你们听信王家那个奸臣舅舅之话,觉得我不该把王氏关在庙宇,要表孝心,这回好了吧王氏命也送了,家里伤了财,你们挨了打,差点剥夺晋升资格,还连累你们三叔也倒霉,这回心满意足了吧?你们以为你那舅舅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为了你们不要他那个悍妇女儿不甘心,狼心狗肺做死的东西!柯家为柯家才至此,无话可说,唯有磕头认罪的份。

却说柯三爷这些为官,审验案件无数起,明面上虽然认同了祥符县衙失火定论,其实心存疑惑。

为主一条,就是大房小妾失踪之谜。

柯三爷这次回家,也有查清案情,还给自己一个公道之意。

却说柯三爷大家隔日,便密令长随书童四处查探,这些人等也有些手段,很快就从村中破屋闹鬼事件看出端倪,突击搜查,果然在废墟中找到了被毁容的大房小妾。

一番审讯,竟然真的审出了猫腻。

原来大房嫡孙打喜之日,小妾在围厕中被人打晕,醒来后发觉自己身在枯井之中,且被剥了衣衫,划花了脸颊。

她费了吃奶力气爬出井来,却闻听传言,说是自己纵火烧死了主母,要拿自己抵命。

这小妾的却仗势作践过王氏,生恐被捉说不清楚,便吓着了不敢出世,只在夜里出来偷些吃食度命。

小妾供认是在喜宴之前被打晕,但是柯家很多下人指认,喜宴之上似乎见过小妾,以柯三爷多年为官断案经验,有人蒙混过关进了府里。

遂追问小妾,可否看清来人面貌,小妾言称是女人,一双眼睛很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瑶草闻言心头一动,柯大爷新姨娘与简小燕三分像,最像者就是一双桃花眼,莫非简小燕回来实行报复了?果真如此,这一次三房回家岂不是送货上门?瑶草可是知道简小燕对柯三爷多么向往,正所谓期望高,失望则大,怨恨更深。

简小燕当年为了消灭自己小三痕迹,能对自己施行打杀,遑论她如今事事不顺遂,该是变态嫉恨到何等地步。

思及此处,瑶草顿觉浑身发寒,瑟缩着抱紧了母亲胳膊。

方氏发觉瑶草失态,忙问:怎的了?瑶草一时心惊,面色煞白,却不敢当面说出自己猜测,恐贼人府内有耳目。

只说身子不适,要母亲陪护自己回房去。

母女一到房内,瑶草马上告知母亲,王氏极有可能是被谋杀,凶手能是简小燕。

瑶草最最担心者,是简小燕熟悉柯府格局,就怕她目下任藏身柯家,遂建议母亲,对府里各处死角能藏人处,进行扫荡搜索。

方氏很快暗中知会了柯三爷与苏氏,迅速对阖府进行了全方位搜检,还好没有发现。

瑶草却甚不放心,将三个弟弟移到自己小院里亲自照应,并吩咐丫头仆妇日夜轮班守夜,不得须臾擅离。

自己则是衣不解带,剑不离手,软剑搁在帐子里,睡觉手握剑柄,随时预备反击。

柯三爷对瑶草猜测很以为然,她却没有慌张,外松内紧,除了严守门户,自己亲自带领随从往周边能藏人之处访查。

三天后,在青莲庵发现了冒充香客借居简小燕。

柯三爷当即密令,将其捕获,以逃妾罪名抓回府里。

随即并在她房间搜出了小妾衣服与首饰,另外一还有属于王氏金钗簪花银镯。

人证物证齐全,毋庸抵赖,王氏之死乃是简小燕所为。

她口不能言,却能书写,见被捉住,却也痛快,言称她的一生毁在王氏手里,她如今一身脏病,命在旦夕,之所以撑着一口气回来柯家村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她那天随着唱戏班子混进来,后来寻着王氏,出其不意打晕了服侍丫头,想要讹诈钱财。

熟料王氏不仅不给钱,还恶言辱骂。

简小燕便威胁将要掐死新生的孩子,王氏顿时暴虐,与简小燕发生打斗,最后王氏不敌,被打晕。

简小燕深恨她毁了自己一生,也想毁灭柯家钱财,多烧死几个柯家人泄愤,遂纵火焚尸,乘着救火之时混乱,逃了出去。

这一切做的似乎天衣无缝,当真是人不知鬼不觉。

大仇得报,她原本要逃走,忽听得三房归来,想着三房生活幸福子满枝,她又不平了,想当初当初若不是方氏母女破坏,自己顺利做了二房夫人,也不至于落到眼下浑身流脓一身病了。

遂想寻机再潜进柯府放火报复,并且已经偷偷买了一坛香油备用。

熟料柯家父女棋高一着,发现端倪,她尚未混进府去就被捕获,简小燕恶毒计谋随之破产了。

铁证如山,简小燕自知难逃一死,在卷宗最后,写下四字:但求速死!简小燕的却该死,可是柯三爷却不想让王氏一案以谋杀定案,谋杀案件必定要写清前因后果,这一来,柯家家丑再难掩盖,倘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柯家声誉将会荡然无存,柯三爷很难官复原职,柯家小辈侄子也将前程尽毁。

柯三爷绝不会做事这事儿发生,遂决定自行处理,隐匿不报。

这事事关大房王氏,未防大房行事不密,被王家知晓,再起事端,柯三爷对柯家为与柯家才也隐瞒了真情,对外宣称,从青莲庵抓回者乃是乘乱夹带财物出逃大爷之妾。

柯老夫人恨不得将简小燕碎尸万段,柯三爷却另有考量,简小燕死不足惜,自家却犯不着为个贱妇沾上命案,遗祸子孙。

不过,柯三爷却也不会任由简小燕出去胡说八道。

于是有了一场私堂讯供,柯三爷对着堂下犯妇只有厌恶:兀那贱妇,杀人害命,纵火焚尸,原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只因上天也有好生之德,念你妇道人家,且保全你颜面。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今留你一命,废你四肢,你服也不服?简小燕激烈挣扎,她当然不服,宁愿一死。

无奈柯三爷不想弄脏了手,着人挑断了她手筋,打断了腿杆,将其扔在村口,方便她进村讨饭,生死凭天断。

半月后,简小燕死在村口树下,苍蝇追逐嗡嗡乱飞,臭不可闻。

柯家族长依照惯例,除了三十文大钱,买了草席一张,草纸三张,吩咐在村外万人坑上挖坑埋了。

至此,王氏一案真正烟消云散。

至于那位小妾,因她与柯三爷有几分情谊,柯老夫人终究心疼儿子,将之喂了哑药,送到乡下与大爷厮混去了。

这事儿办妥帖,已经是八月初了。

这一日,汴京林大管家来信,京城中关于柯三爷瑶草的传闻已经烟消云散。

另有一事很蹊跷,卫家大爷卫豹,在自家后巷被发现,再次被人打断了一双腿杆子。

瑶草闻言若有所思,方氏只念佛号:天生眼呢!八月初十,瑶玉忽然被杨家休回家来,原来瑶玉三年不孕,杨家舅母替杨秀成买了一个十五岁丫头叫做柳儿做妾室,小妾甚是温顺,很快与杨秀成如胶似膝,须臾不离。

瑶玉母亲新丧,回家得知小妾怀孕,且杨舅母告知瑶玉,小妾柳儿将要摆席认亲眷,封为姨娘,方便孩子入族谱。

瑶玉闻言大怒,先是一场吵嚷,闹得杨家满门鸡飞狗跳。

隔天竟在柳儿鸡汤里下巴豆。

致使柳儿当晚起夜十余次,拉肚子脱水,天亮流掉了已经二月胎儿。

柳儿只哭得死去活来,杨秀成气得当场口吐鲜血。

杨舅母大怒,追查鸡汤来源,最终追到瑶玉头上,尽管瑶玉抵赖不认,架不住杨家灶婢指认,证据确凿,瑶玉抵赖不过,恼羞成怒,不仅承认下了巴豆,还跟婆婆再次吵嚷一场。

杨二舅母气得当场寻死觅活,威胁杨秀成,倘若不休瑶玉,就投缳自绝。

杨秀成原本舍不得瑶玉,无奈瑶玉做事太绝,竟然毒杀孩子,杨秀成知道自己身子,每每需要药物方能行事,如今好容易落胎又被害了,很是绝望,兼之母命难违,他不能不孝。

万般无奈,只得绝了夫妻情分,以瑶玉身犯四款大罪写下了休书:杨门柯氏,自进门起,不听父母逆德,其罪一也,三年无出,无子绝世,其罪二也,嫉妒乱家,其罪三也,多生口舌,离间亲眷,其罪四也。

杨舅母随即请了族长,禀明瑶玉罪责,族长询问,四宗大罪,款款确实,族长做主,将瑶玉自族谱上除名,遣返柯家。

杨二舅母恼恨瑶玉断绝殃及子嗣,只许瑶玉净身出户,妆奁不退,以为赔偿杨家孙子性命。

柯老夫人闻讯,气得仰倒,决议亲自带领苏氏方氏杨秀雅田氏,上门去讨说法,无奈,事情凑巧,苏氏犯了头疼病,方氏受了风寒,俩妯娌都起不得床来。

莫奈何,柯老夫人只得带领柯家才夫妻上门纷争,却被杨家请来左右邻居,杨家本族,三人六面,当场一一列举瑶玉三年来恶言恶行,一举证死,瑶玉就是个丧德败行妇人,杨家留不得了。

柯老夫人公道没讨着,反被喷得满脸羞,一怒之下竟然与杨家割袍断义,祖孙三人铩羽而归。

瑶玉竟然成了弃妇。

瑶草闻讯豁然开朗,怪不得瑶玉肯冒名顶替,发疯抢婚了。

原来是这样嫁不出去恶妇。

大房房舍毁坏严重,瑶玉只得则进驻柯老夫人后院三间杂物房暂住,柯老夫人当面警告瑶玉,不许她轻易她轻易踏出院门一步,否则就要效法王氏,进驻青莲庵抄经。

瑶玉不敢造次,自此过起了幽禁生涯。

柯老夫人经此一闹,卧病在床。

却是她这病情,实乃三□痛,七分心病。

只怪她平日里与老妯娌争强斗狠,这一次打了嘴,儿子罢官,孙女被休,心中只觉得没脸没皮,难得见人。

自此再也不出门找人说话遛弯了,她岁数大了,又成天躺着不动弹,越发没有精神没胃口,不几天饮食也懒怠了,看起来越发沉重了。

任是方氏请来再好的大夫,也瞧不出病因来,只叫舒心,食补就好。

苏氏方氏俩妯娌轮换伺候,今天熬了银耳莲子桂圆冰糖红枣粥补,明天人参鸡汤,后日再上冰糖燕窝,银子花了不少,柯老夫人依然成天懒懒没精神,之不见好转,连累的一大家子燋头烂额不安生。

八月十五,柯家村迎来一行客人,除了方三舅夫妻,还有一位蹊跷稀客,方氏见之头疼孤鸾星---楚探花---楚景春。

三舅父正好休沐,遂携舅母前来来,一来宽慰探望罢职妹子妹夫,二来替方家外婆外公给外孙子柯家驹赐福暖寿,因为三岁是个关口。

楚景春则是佳节出公差,奉白鹿书院山长之命,前来给柯三爷下拜贴,有请柯三爷为白鹿书院客座教习。

烫金的拜贴,烫金的请柬,柯三爷这些日子在家里甚觉无聊,忙惯的人乍一清闲,骨头也疼起来了。

无奈柯老夫人病着,不好意思开口,只说要考虑几日。

三舅母与方氏瑶草三人碰头诸葛会,把这话细揣测几遍,三夫人以为离开官场太久难免被人所乘,楚景春透了消息,正有人上串下跳谋夺开封同知这个职位。

瑶草却道,白鹿书院在汴京城外五里处,既可避开汴京耳目,又方便与城中通报消息,掌握官场动向,就近采取措施,免得将来复出没了好职位。

方氏也想通了,正要回去与余夫人多做沟通,看能否谋得洛阳知府肥缺,即可远离是非地,又可攒些家底。

不是有句俗话,叫做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十五这晚,月光甚好。

柯老夫人身子不爽,思静嫌吵,也不出来会客,只在房里打盹儿。

方三夫人特特带了汴京的稀罕果品,凤梨、葡萄、香蕉,去瞧柯老夫人。

柯老夫人见了外客,精神好了几分,病容也减了几分。

大家伙坐在房前桂树下,就着习习晚风,闻着满院子桂香,主宾交谈,甚是投契。

三夫人把那京中新鲜事儿打着哈哈说一遍,柯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

三夫人便说起白鹿书院与柯三爷聘书,又说这个位置如何上承天子恩惠,下受学子爱戴,一般人等求之不得,真可惜了,亲家老太太病重,姑爷一心伺疾,不得赴任,真可惜了了。

柯老夫人原本心病居多,儿子丢官,孙女失德失婚,一听这等好事,立马病体又松快了几分。

瑶草适时送上银耳莲子桂圆糯米粥,蓝花白胎瓷碗儿,盛着枣红色的稀粥,看着养眼,闻着清香,柯老夫人心里高兴,一气喝了两小碗方才意足。

当着柯老夫人,方三夫人把瑶草很是夸赞一番,又说柯老夫人好福气,子孙都是人中龙凤。

柯老夫人点头附和,心里兀自想起瑶玉,直觉瑶玉成了心头一根刺,拔不出来,留着疼。

那边厢,柯老爷子正跟访客楚景春方三爷显摆自己的宝贴宝砚宝笔宝墨。

方三爷尚在仔细观摩,楚景春却开始惊诧莫名,溜须拍马道:老爷子,您这里真是个宝库啊,我祖父大人宦海几十年,也没您这份宝业,您这书房叫静斋不能尽显其意,依我说四宝斋最为贴切。

老爷子呵呵直乐,很是受用,不过名字且不会更改,静斋才是老爷子最爱。

老爷子好容易逮着人愿意听他谈天说地,一时谈兴大发,一一讲解自己每一方宝砚来历,这一世哪年哪年有礼哪里买的,回程几乎要饭也没舍得卖掉,哪一方是那哪儿掏得,因为花费了全家一月的饭食银钱差点被老伴唠叨死,又有那那几方砚台跟着自己同一被窝五十年了,等等云云。

却说柯三爷与方三爷未几便听得乏味,告辞出去私下会谈,留下楚景春陪着,听着柯老爷子神侃,满脸神往,偶尔插嘴请教几句,让柯老爷子淋漓尽致做了一次有关他长达五十年四宝收藏史诗。

楚景春的耐心与虚心求教,很大程度满足了柯老爷子的表现欲,当下,这一老一小遂结成忘年交,一个口称老爷子,一个口称楚小友,不亦可乎。

直至瑶草来与祖父大人送补品,柯老爷子方才打住了滔滔话题。

瑶草打听得父亲回了书房,已经着人将楚景春名下份额送去了父亲书房,自己亲自来见祖父,不想在这里碰见楚探花。

遂一福身:不知祖父这里有客人,少了一份,我再去盛一碗来。

楚景春忙说不用,这就告辞了。

瑶草随打住身子,瞧一眼满桌子笔墨纸砚,不免莞尔:祖父,您又在盘点您的宝贝呢。

柯老爷子却舍不得楚景春这个好听众,盛情邀请楚景春品尝瑶草所敬多宝粥,这是柯老爷子赐予孙女儿所熬补品名称。

楚景春忙着谦让不受。

柯老爷子开始得摇头晃脑掉书包: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老夫一日不饮粥兮,焉改其乐!楚景春挑眉翘嘴,眉飞色舞,连连拱手:老爷子高论,小友佩服。

柯老爷子遂亲手奉上多宝粥:小友笑纳之!楚景春粥碗在手,一匙入口,点头夸赞:嗯,颜如琥珀,香气甜糯,滋味甘醇,入口即化,嗯嗯,色美,味美,回味更美!瑶草听着两人有话不好生说,满口之乎者也,甚是好笑,因福身一笑:祖父,探花大人安坐,小女告辞。

楚景春把手一抬:无须多起。

借着回礼,眼神追随着瑶草出门方休。

不想这偷偷一瞥,正被老谋深算柯老爷子瞧在眼里,心头大喜,暗自一笑,兀自夸赞道:这粥味道美吧,嗨,告诉你罢,这丫头七岁开始习厨艺,跟着师傅学士药膳煲汤,老夫这些年来,等闲小病症,不需吃药,直要我们草丫头熬粥熬汤,一喝便成。

不是老夫夸口,我这个孙女儿样样拔尖儿,在这十里八乡乃是整个朱仙镇,可说是响当当,有名号,将来谁得了去,是谁家福分!唉,只是她爹娘太诚实,楚探花,你与他父亲同年,也算得她长辈,老夫有言拜上,将来小友可要帮她长长眼,与她相看个好女婿,别叫人欺负了去,我这个老头儿也就了了心愿啰。

楚景春一愣之后朗声大笑:这个自然,老爷子放心,晚辈定会当成自家事。

老爷子与楚景春拉手大笑:有劳小友。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明天可以结文了也。

唉唉唉!!!还魂草(重生) 正文 无风起浪俗话说的好,心病还要心药医,这话很是,柯老夫人得知三儿很快复出,立时病减三分,隔天调理一天,傍晚十分,儿子孙子们来请安,她已经神采奕奕了。

十六这晚,柯老夫人特特留下柯三爷说话,什么男儿汉志在四方,要以国家大事为己任,且教书育人,乃是圣贤之道,讲了一通大道理,最后叮嘱柯三爷,立刻起身,往白鹿书院就任。

柯三爷原本就有此意,次一番秉承母训,正好名正言顺曲求富贵功名,当即磕头: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这一来,瑶草们返家一月,再次启程返回汴京。

柯三爷这人十分执拗,离了家直奔书院,连汴京城也不进了。

方氏也只好嫁鸡随鸡,听从柯三爷意愿,先去书院安顿好了再去拜见父母亲友。

楚景春一路保驾护航,只把柯三爷一家子送到书院,白鹿书院山长很给柯三爷面子,特特拨给柯家一个两进小院子,前院正方客厅花厅,两边厢房,后面三间正方,两边向三间厢房,一家子连带仆从住着正好。

只房中家具简陋些,只是一般硬木,所幸方氏瑶草都不是贪图享受之人,只要一家子其乐融融,又有仆从伺候,尽够了。

之前因为柯三爷罢官,双胞胎蒙师不愿意离京请辞了,柯三爷便自己做了蒙师,亲自教导一双儿子读书,如今来到书院,到处是朗朗读书声,氛围更好,双胞胎学的更带劲儿了。

柯三爷一天之中顶多讲学一个时辰,余下时间便与妻小相处,教子读书。

或是与书院其他教习煮酒烹茶,探究辩论,倒也乐呵得紧。

瑶草以为无论盛世乱世,身怀技艺总不亏,便以培养弟弟们文武全才诱导父母双亲,鼓动双胞胎兄弟跟随自己跑步练武健身。

方氏柯三爷很以为然,瑶草由是名言正顺成了弟弟武学师傅,每日里身着男装英姿飒爽,带着一双弟弟每日清晨操练于后山山水树林间,教导弟弟们踢腿扎马练剑,过着温馨祥和又充满激情的生活。

这种充实又温馨的日子,让瑶草有身在桃源的错觉。

有时候瑶草不免心中畅想,就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住在青山绿水间,嫁不出去又何妨!闲暇时,柯家有方英勋以及宋必武回来家蹭饭。

楚景春也来过几次,原来白鹿书院山长竟然是楚景春辞官归隐叔爷爷。

瑶草顿时恍然,怪道能替山长做主了。

方氏闻讯不免感叹:好相貌,好品德,好才学,如何天公不作美呢?不过,双胞胎跟楚景春逐渐熟识起来,楚景春每次来都会给两个小家伙带吃食,玩具。

楚景春送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把银弹弓,配有铁弹子无数。

带着两家后到后山伏击射兔子,这比跟着姐姐射麻雀好玩多了。

更得人心者,每每下山,楚景春可以伸平了双臂,一只胳膊挑一个,猴子似的挑着两人满山跑。

这可是瑶草万不能够。

楚景春不过来了三五次,两个小叛徒已经楚哥哥叫上了。

方氏勒令改口叫叔叔,他们调脸就忘了,反头指责说‘草草不讲礼仪规矩,不该叫楚大人楚探花,应该叫哥哥。

’可是人家真心对双胞胎好,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赶人,这书院原是人家叔公开呢!瑶草郁闷,方氏叹息。

幸福的日子容易过,转眼就是金秋十月天,漫山红遍,层林尽染。

这一日,合着舒爽的秋韵,柯家小院这一日接待一位浑身流火访客,汴京城顶顶有名官媒李巧嘴。

这人跟方氏熟悉,曾经围着方氏,想把瑶草嫁出去赚些茶水费,后来也无情的拒绝了方氏。

主宾坐定,方氏吩咐茶水伺候,因问:李大娘别来无恙,今番贵足踏贱地却为何来?李巧嘴咯咯一笑:嗳哟,到底是同知娘子,说起话来文文雅雅实在好听得紧。

方氏一笑插话:大娘健忘的很哪,现在已经不是同知娘子了,别人都叫我方师母。

李巧嘴再次赔笑:无论师母还是同知夫人,左不过是官家夫人,小的给方夫人见礼,方夫人安好,您能赏脸接见民妇,可是民妇三生修来福气哟。

方氏知道这些媒婆捧起来能叫你观音娘娘,玉皇大帝,翻起脸来能把人踩进土里,任她说得舌灿莲花,只是淡淡笑问:大娘不必多礼,有话讲来。

这话没说尽兴,还有下句隐台词,无事退下,本夫人事忙。

李巧嘴走惯了官家富贵家,哪能不会看眼色,忙到:是,夫人,民妇今日到此乃是受人所托,来给贵府千金说亲来了。

说亲?方氏不免讶然,心里只觉得奇怪,之前自己亲自上门接洽,她们一个个推诿,会是谁慧眼识珠?却听李巧嘴唧唧笑道:正是,就是忠武将军府卫家,卫大公子。

方氏脸色大变:你待怎说?李巧嘴也疑惑了,不知道方才还面露喜色的方氏为何变了脸色,忙忙又道:就是忠武将军府卫家大公子卫豹,不是民妇夸口,那大公子我亲眼得见,可是一表人才,万里挑一。

方氏豁然起身,本当将之赶出去,忽然想起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媒婆最是碎嘴,可是得罪不得,复又坐下叹气:这事儿呀,唉,不收也罢,今儿我还有事,就不陪大娘坐了,谷雨,替我送大娘出去。

说着话家冲着谷雨使个眼色。

谷雨忙着李巧嘴出了院门,李巧嘴顿时愤愤不平起来:这是什么话说得……谷雨不等她埋怨说完,忙自袖口摸出一个蓝色荷包来递给李巧嘴手里,口里笑道:难为大娘跑了这一趟,只是大娘您不知道我们妇人苦楚,唉,说起来也是命里带着,春天我们小姐无端端遭人构陷,夫人气得大病一场,后来请了相国寺高僧替我们小姐批八字,这才知道,今年流年不利,和该我们我们小姐命里犯小人,高僧告知我们夫人,要想家宅平安,小姐富贵,须得等我们小姐及笄方能以亲,否则就会多生波折,与娘家婆家都不利,这不,我们夫人现在听不得说来提亲,这还是大娘,与夫人熟识,倘是别家,只怕早就一顿棒子打出去了,真是对不起大娘了,这些银钱使我们夫人给大娘的车马费,余下请你喝杯水酒。

李巧嘴在袖子里一掂量,约莫五两银子,心里大喜,她们这些媒婆走东家串西家,左不过为了银钱生计,如今只要有银子赚,管他卫家有没有媳妇进门,盈盈一笑:多谢夫人,多谢管家娘子。

喜滋滋扭着腰身去卫家退亲不提。

方氏进到内宅,愤恨难平,张口骂道:狗贼子,欺人太甚,他的犬子竟敢奢望我的掌上珠,瞎了他的狗眼。

一时吩咐人速去书房同知柯三爷,夫妻商量对策。

柯三爷闻听卫家请媒,直觉可笑,安慰妻房:竖子蠢妇,不理也罢。

李巧嘴去后没再上门,城中也没什么流言传出,方氏由是安心以为这事烟硝了。

却说时光如梭,冬日旋即降临,这一日柯三爷举家在书院后山赏玩新梅,却有书童领来一位汴京信使,却是开封府尹宋大人身边长随。

上官来函,柯三爷脸上带了三分喜气,以为此乃同知自己复职了。

熟料竟然是宋府尹替他亲家卫将军说和信笺。

宋府尹信中言道,卫将军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两家有些小小不言误会,不想被人恶意渲染,连累瑶草名声,损毁瑶草声誉,他卫家乃是堂堂将军府,磊磊大丈夫,甚是过意不去,决心承担责任,聘娶瑶草。

柯三爷接信,气冲脑门,心道,你个纨绔,有何脸面说什么担待责任?媒婆不通换上官,这事仗势逼婚么?不过多年官场生涯,让他很快压住了怒火,提笔写了回执一封,大意为:大人有令,下官不敢欺瞒,小女虽则蒲柳之姿,愚顽不堪,然下官与贱内视若掌珠,自小女呱呱坠地之日,下官与拙荆便定下三不嫁誓约。

其一,非诗礼官宦之家不嫁,其二,本人非进士及第者不嫁,其三,非年岁相若,平貌相当者不嫁。

此三条者,拙荆曾经与府尹夫人提及,大人一问便知。

下官谨此敬告府尹大人,卫家若真有诚意,可在明年三月十五,小女及笄之日登门求亲,只要符合三誓约,下官必不推辞。

之后,落款署名,装信蜡封,赏赐长随二两碎银喝茶而去。

却说柯三爷打发信使回家,正要与夫人分说,不想方氏已经噼里啪啦说上了,夫妻两个顿时义愤填膺,柯三爷拳击书桌,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个草莽武夫也敢欺上门来!柯三爷心里坚定了尽快复出决心。

自此,方氏柯三爷便频频出入汴京城中,谋求复出事宜。

这件事情很快就让瑶草获悉,顿时怒发冲冠,好个宋黑胖卫蟾蜍,奸夫淫妇,竟然打起这样的主意,真把我当成你们盘中美味,砧上鱼肉了?瑶草在闺房疾走转悠,十指掐进掌心中,也不觉得疼痛。

心里也在飞快转悠,思量对策,却是疑惑不已,卫豹断了双手,论说应该恨自己才对,因何反倒求娶自己,是何居心?难不成想把自己弄回家去整治?思前想后,瑶草直觉此事有些怪异,一般来说,除非这人脑袋有病,否则绝不会娶个仇人回家做媳妇。

瑶草的破坏力杀伤力,卫家应该有所了解,瑶草只觉得这间婚事是个骗局是个圈套。

瑶草觉得必须先弄清楚这件事情,再做道理,宋府尹是父亲顶头上司,父亲眼下书生意气顶住了,而后还能顶住么?再说自己如今婚事不顺,就怕父亲一日烦了,将自己送出去合纵连横就糟了。

瑶草虽然知道父亲正在行动,可是他走的官方路线,对于官官相互结亲之事,大半官员是乐见其成,并不觉得什么。

可是瑶草绝不能嫁给卫豹,那样即便锦衣玉食,瑶草也会恶心死了。

不行,瑶草决定,不能坐等父亲那种正大光明的两军对垒解决方式,自己必须有所行动才是。

因快速写下信笺,让青果速速送去给三哥柯家有,嘱他联系方英勋来家里商量对策。

柯家有方英勋迅速前来赴约,瑶草吩咐丫头守住门户,在自己书房会见两位兄长,将宋家作伐,卫家求亲之事说了。

方英勋顿时怒了:这个癞蛤蟆,看来上次打得太轻了,竟然又来作恶。

瑶草惊讶:这话从何说起?上次传说他被打断腿杆子,难不成是你们?原来上次方英勋柯家有出门会友,不成想卫豹跟着宋家兄弟也来凑数蹭酒,附会风雅,结果三杯酒水下肚,满嘴胡沁,被方英勋柯家有蒙头狠揍一顿,出言警告,下次当心割舌头。

柯家有骂道:妈的,看来上次真该打断他的腿杆子。

瑶草讶然:他没断腿?方英勋道:没,是他家放风声博同情,不过半个月,那玩意儿又出来招摇了。

瑶草对着两位兄长抱拳道:我今日请来两位兄长,一是为了请两位兄长帮我查明真相,倒底卫家求亲所为何来?二来请二位兄长设法帮我摆平此事,我宁死也不会嫁给卫豹那种纨绔贼子。

方英勋呵斥道:不许胡说,且不会到那一步呢。

柯家有却道: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们,总要叫他主动熄了这心思。

瑶草忙一福身:瑶草谢谢两位兄长,也请二位兄长珍重,量力而行,切不可为了无耻之人犯了律法,不值得。

却说方氏在疏通管道的同时也私下打听的卫家些许求情内幕,且是卫家老太君听说瑶草曾经收拾过卫豹,打得卫豹无有还手之力,竟然忽发奇想,觉得卫豹就该有个这样的媳妇儿管着才能成器。

老太太很有计较,他以为这事儿搁平时,柯家肯定不答应,可是眼下不同,瑶草名声被传坏了,虽然不是什么道德品行问题,可是一般人家不愿意接纳,此时提亲必定手到擒来。

卫夫人极力反对,言称瑶草乃是恶妇。

卫老太太一声冷笑:你们别以为瞒着我,我就聋了瞎了,豹儿做过什么,你们明白我也明白,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老太太发话,卫母请了媒人上门。

结果被方氏打了回票。

老太太执拗起来,亲自备了重礼,约请宋夫人帮忙。

不用说,是宋夫人说动宋大人插手此事。

回头却说方英勋柯家有一番侦探,却得出另外一个版本,卫母卫豹与卫蟾蜍的主意,她们想等迎娶之日卫豹逃婚,彻底拍死瑶草。

反正他卫豹是男人且坏了名声,不在乎,瑶草可是除了青灯古佛,别无他路了。

另外,梨君告知方英勋,起先卫家请托,宋夫人因知晓方氏耿直性子,婉言拒绝了。

后来,杨家大奶奶忽然约见宋夫人,这才管变了态度。

瑶草闻听这两则消息,心中只是冷笑,情字果然可以杀人!一时,瑶草陷入沉思,手脚不自觉轻颤起来,难不成自己才是孤老命?注定不能完善女人一生呢?柯家有见瑶草愣愣的脸色十分难看,忙出言安慰:三妹安心,我们已经想到了叫他家死心了办法了。

且不说柯家有等如何设法,且说这一年冬月二十八,丞相府王大奶奶再次主办赏梅宴,瑶草没再拒绝。

这一日,瑶草随着母亲舅母到达王丞相府,被婢女引往小姐们一席就坐。

游园之时,瑶草莲君本来一路,逛了一刻,莲君遇到密友兼小姑,一旁悄悄说话去了。

瑶草主仆慢慢逛着,顺带等候莲君。

毫无悬念,瑶草主仆再次碰见了赵大奶奶宋二奶奶以及任然热情如斯的赵灵儿。

卫蟾蜍笑意盈盈:哟,柯小姐终于露面了,我等想念得紧呢?我还以为你一直闭关修炼成了正果才出世呢!瑶草不想跟她做无谓口舌之争,只是笑着跟各人招呼致意。

赵大奶奶一如既往端方高雅,可是这一次看在瑶草眼里只觉得她比卫蟾蜍更丑陋。

两伙子人合二为一,一起游玩赏梅,这一次瑶草没有回避灵儿热情,与她愉快的回忆起曾经在竹林度过快乐时光,以及两人之间温馨往事。

途径梅园小桥之时,卫蟾蜍的丫头忽然失足一摔,整个身子扑向瑶草,搁以往,瑶草会极力抢救,可是,合不该,瑶草眼角瞧见了卫蟾蜍与丫头的眼色,在那丫头扑倒的瞬间,瑶草忽然移动身子,是的跌倒丫头直接往前栽去,同时矮□子,故意用手撑地,实则接着撑地的力量,伸出右脚狠狠一勾顺势推人的卫蟾蜍小腿杆上,使得他们主仆叠罗汉一般叠在桥下烂泥里。

虽然不至伤人,可是却跌的满身泥巴,不能再见人了。

卫家丫头惊慌失措去抢救主子,青果灵儿双双扶起瑶草,灵儿更是紧张兮兮:姐姐跌坏没有,给我瞧瞧?瑶草直不过手上有些雪水,同时用力过猛,有些轻微挫伤,忙着摇头安慰灵儿青果:无事,我不碍的。

灵儿这方才去往桥头关心卫蟾蜍伤情,赵大奶奶见左右无人,轻声一笑:柯小姐好身手,好手段,佩服。

瑶草拍拍身上浮雪,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腕笑道:车有车路,马有马路,原本不相干,各自逍遥,她非要横行霸道,没办法,只好顺手提醒一下,叫他走路戴着眼镜,这次是烂泥,就怕下次是江河。

王大奶奶脸色略微一变,随即笑得更纯洁:也是那丫头技不如人,罪有应得。

瑶草却闲闲笑道:倘我是那丫头,我且不会独自跌下去。

赵大奶奶讶然:哦?瑶草细细给赵大奶奶介绍说:第一,为了避免粉身碎骨,我会死缠烂打,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只要能够不跌倒,不毁灭,就是火中取栗,我也会干,牛鬼蛇神我也会抓住。

其二,倘我不能全身而退,我会玉石俱焚,与来犯之敌,同归而尽。

瑶草这是变相告诉赵大奶奶,自己与她是两条道上之人,最好各走各路,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

否则,若她们果然联手不择手段,害得自己走投无路,自己就会回头迎合赵子爵,顶多大家撕破脸,都不做人了。

赵大奶奶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嘴唇蠕动。

彼时卫蟾蜍主仆已经爬上岸来,灵儿翻身回来笑问:姐姐,你们说什么?瑶草微微一笑:哦,我在说,赵伯母真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灵儿也好福气,得了个好嫂嫂,灵儿,你可要好生珍惜哟,好嫂嫂不容易得你。

一时莲君脸色红扑扑归来,瑶草,忙着对灵儿姑嫂一福身:灵儿,替我向伯母问安,告诉伯母,倘一日得了孙子,可别忘记给我家送红蛋哟。

又对杨氏一笑:告辞了。

随即丢下热情挥手的灵儿,脸色潮红的杨氏,嘴唇发乌泥巴人儿卫蟾蜍,扬长而去。

却说瑶草这一出行,呼出一口浊气,一夜好睡。

三天过去,腊月初一。

此后,汴京城贵妇圈子不是传出有关卫家的趣谈。

据说宋二爷在妓院喝花酒,竟然与大舅子卫豹狭路相逢,爱上同一名花魁,两郎舅争风吃醋,各显身手,卖弄辞藻,撒银子。

宋二爷面貌不敌大舅哥,败白而去。

结果,当夜晚,卫豹拔得头筹,抱了娇娘,仙飘飘惬意而归,却被人再次蒙住脑袋,打成猪头,打折了腿杆。

卫家怀疑宋二爷司机报复,母大虫卫蟾替兄报仇,抽冷子将之脑袋打破。

宋二爷奋起还击,竟然将老婆门牙打落两颗。

虽然双方极力掩饰,宋卫二家一时间在京城传为笑柄。

随后,为家饭庄被人吃出了蟑螂,被逼赔银子了事。

之后,米行卖出粮食竟然吃出了人命。

虽然事后查出,是病死了,可是病家不依不饶,卫家米铺生意一落千丈。

瑶草坐在家里,每天听青果青叶兴致勃勃报告这些消息,倒把之前郁闷驱除了不少。

旋即,有几位御史陆续奏本,先说言说卫家在汴京开一间饭庄子,公然买卖牛肉马肉牟利,每日买卖量月一头耕牛。

后一位又奏,卫家在京郊有一个庄子,抓们蓄养耕牛马匹,用于啥肉卖钱。

圣上闻奏,勃然大怒,严令有司衙门火速会审,倘若查有实据,定然严惩不贷。

升上这一发怒,更不得了了,御史们疯了一般,轮番上阵,大到忠武将军吃空额,贪军饷,小到从卫豹养娈童,喝花酒,佃户交不起租子卖儿卖女,一伙脑儿都出来了。

卫家满门燋头烂额,汴京文武顿时哗然。

方氏闻讯,直觉畅快:上天自有公论。

瑶草顿时心惊肉跳,火速与三哥五哥碰头:惨了惨了,你们怎么玩得这大了,竟然买通御史言官谎奏本,这可是欺君罔上呢!柯三少方五少同时拧眉:我们哪有这本事,不过打了他一顿,找人往菜里丢了蟑螂,砸砸他招牌而已。

三人大惊:难道是姑父(爹爹)-三叔?108、悍妇孤鸾真不是你们瑶草紧盯二位兄长,再次确认。

柯家友方英勋同时摇头:那些御史最是标榜清高,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国,如何肯被我们两个毫无根基毛孩子收买?瑶草只觉得奇怪,且也放了心:这就好,大约卫家实在天怒人怨,受了报应也未可知。

柯家友笑道:正是,管他谁做的都好,终究是卫家自顾不暇,再害不得人了。

方英勋点头:正是这话。

瑶草也很赞同,自家不挖坑害人,仇人却受天谴,正是一双两好。

至于卫家今后如何,那是他们自己作孽,与己无干,只要他们不来干涉自己与家人宁静就好。

想到此处,瑶草笑盈盈起身谢过两位兄长:三哥五哥为了瑶草奔波劳累,既然卫家已经得了教训,哥哥们就此罢手,我只求家宅平安,上杆子结仇犯不着。

却说瑶草们不理这事,并不代表这事儿就此平息,虽然卫家动用人力物力,把佃户自买儿女,卫豹喝花酒、养娈童登事儿归结于私德有亏,且卫豹并未入仕途,顶多臭臭名声,再难入仕,法律惩罚不到他身上,揭过不提了。

但是,任是卫家使出浑身解数,架不住施行者坚韧不拔,有司迅速察验清楚,卫家私宰杀耕牛暴利,罪证确凿,忠武将军吃空额,克扣军饷,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虽然卫家企图把耕牛马匹推到卫府管家头上,金蝉脱壳。

这话实在苍白无力,被有司严正驳回。

明眼人一看就知其猫腻,那么多耕牛马匹从边境运回,没有将军首肯万难达成。

罪证确凿,余下就顺理成章了,根据大宋律令,私宰耕牛一头,徙半年,军马亦然。

卫家这饭庄子开了几年了,只说一月一头耕牛,该是多少年牢狱?光这一条罪状,忠武将军这一辈子要把牢底坐穿了,遑论还有捞空额、喝兵血尤其喝兵血一款正值风口浪尖,就在这之前不久,军中因为过冬棉衣所絮棉花以次充好,冻死几名值夜兵士,兵士哗然,集体闹事,讨要说法,卫家正在此刻被揪出来,正是群情激奋,罪责难逃。

卫家一案经有司论罪,圣上圈定,数罪并罚,卫家家财抄没,忠武将军杖八十,发配岭南将军麾下服劳役十年,遇赦不赦。

圣上仁慈,传旨有司,忠武将军罪责自担,罪不及父母妻儿,只令抄没田产铺面公帐浮财,大小卫氏私财一律照册返还,令她们返还原郡山阴去了。

圣上另有口谕,着忠武将军即刻成行,卫家老太君年纪老迈,可等来年春来花开,再行上路。

卫家之罪,全家发配也不为过,这是圣上仁慈,格外恩赐了,卫家老小无不感激涕零,磕头谢恩不跌。

只是将军府住不得了,卫家一行人于是借住在杨家别院里。

却说太尉杨家,原是行伍起家,当初拥立老王有功在前,后有杨太妃抚养圣上简在帝心,致使杨门得到了已故太后、当今圣上青眼,有了今日举足轻重的地位。

杨家与卫家屡屡联姻,在外人眼里,卫家杨家就是一家子,卫家老太君是杨老太妃姑表姐妹,卫家夫人姜氏与杨家大夫人姜氏,原是亲生姐妹,真是层层叠叠裙带绳。

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柯三爷瑶草,都以为圣上大约申斥一番,雷声大雨点小也就过了,并不会动真格,不想转眼间,卫家便烟消云散。

对于这个结果,瑶草意外也不意外,雷霆雨露皆是圣恩,从来没有千古不变的君臣。

高兴了,加官进爵,翻了脸,不血流成河已经万幸了。

卫家贪墨军饷案,也有御史在卫家案子中牵出杨家父子,只是折子被圣上留中不发,对奏本者也没行申斥。

御史们也识相,没再跟进纠缠。

坊间传闻,杨妃一如既往,如同过去那般求见圣上,要求严惩慌本御史,从轻发落卫家。

仁慈圣上皱了眉:御书房也是你来得?却说这杨妃,在宫中甚是独特,她是姑母婆婆,竹马夫君,自小就跟圣上亲厚,这些年虽然无出,却圣宠不衰。

即便她屡施手段凌厉,百般整治受到雨露的宫女美人,也没见圣上有何异议。

这次依然固我,大发娇嗔。

圣上却因为她打断自己听取汇报不悦,直把奏折摔在案上:朕还不够担待?你自己看看,真要朕秉公而断?是不是也要朕下旨抄没?圣上翻脸申斥,此乃前所未有之事,杨妃当时吓得魂不附体,晕厥了事。

圣上自此冷落杨妃,钟情庞氏美人,杨妃惊惧,日日在老太妃宫门跪罪,只哭得梨花带雨。

只可惜杨老太妃摆明了不愿干涉,只说:圣上仁慈。

对于杨家,太妃娘娘赐下两字:惜福。

这是后话不提了。

据闻,三日后,某钦差承旨进宫奏报,正事之余,圣上喟叹:你成了孤鸾星怪朕,朕后宫吵嚷,不得安宁,却怪谁来?某承旨直呼冤枉:臣以性命担保,选中卫家,只为敲山震虎,此乃圣上首肯。

杨家之事与臣无干。

微臣授命暗查军中贪墨,一切但凭圣上发落,岂会如此不知轻重,越俎代庖,圣上明察。

贪墨案到底深浅如何,有何进展?臣有确凿证据,兵部根子烂了,非大换血不可。

至于是清除枝叶,只到兵部止,还是追根求源,连根拔起,全凭圣上。

唉,只要没行谋反事,剪除枝叶追回兵饷即可。

哦,让他们过个祥和年吧,朕也想耳根清静些。

微臣谨遵圣谕。

荣宠剪灭,不过圣上一时恩宠或是政治需要。

对于一心只想阖家平安的小女儿瑶草,这一切不过是过眼烟云,不足挂齿。

新年又到了,劳碌命的瑶草,又开始新一轮紧张忙碌。

今年忙碌非同往常,它关系到明年柯三爷能否顺利复出,官复原职。

却说柯三爷,这半年已经尝到了手无权柄任人欺压的滋味,再不掉以轻心,任由妻女斡旋。

而是前所未有活跃起来,不再如同以往,与文人请客风花雪月,而是在楚景春介绍下,频频与御史台、翰林学院、吏部官员接洽应酬。

柯三爷不知道,他这一次走背字,竟然懵懂间触摸到帝党一脉,为自己辟出一条新路,无需再事事仰望宋府尹了。

却说瑶草一家子裹乱忙碌,直至腊月二十八方才搞妥帖一切,在得到实落消息后,安心返家祭祖。

正月初一柯三爷带着妻儿拜过父母大人,再拜族中长亲,成车的礼品撒出去,只把柯家上下哄骗的服服帖帖,交口称赞柯三爷忠孝,方氏贤惠。

正月初二,一如既往,柯三爷一家子启程,初三晚到达方家。

初四日起,家中便是访客如云,最多是白鹿书院学子拜会师尊,这些人都是人精,一个罢官之客席教授,能够成为书院山长座上宾,此人必定不凡,更有消息灵通者,已经探听的柯三爷不日复出,届时一场师徒情分,就是进位阶梯,焉能不趋之若鹜?方氏于是又忙碌起来,偷窥别家金秋果园一般打量哪些叫自己师母海孩儿们,只可惜,这些人似乎对柯家栋梁更为钟情些,对师母抛出橄榄枝无动于衷,大都答对之时,有意无意告知师母,自家幼年便有盟约,或是左顾而言他。

方氏只叹息,怎么好孩子都是别家呢?谷雨陈妈妈只安慰,不过歪瓜裂枣,哪里算得上好字?方氏哪里不知道这一切所为何来,于是更恨当初传谣之人,只说要把人嘴撕碎了,打烂了,只是没证据拿人。

却说初六开衙,不等柯三爷正月十五后进学,朝廷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换,兵部竟然尚书侍郎一锅端了,禁军正副指挥使就地撤换。

一下子空许多职位来,之后是各部相互调配渗透。

与柯家有关之事是柯三爷不用再做教书先生了,不过开封同知是做不成了,已被别人顶替。

柯三爷被委以重任,改任大理寺少卿,少卿之上无正卿,柯三爷成了大理寺不是主官主官,掌刑狱案件,官阶不降反升半级,从四品。

柯三爷方氏欣喜若狂,唯有瑶草如坠谷底,转来转去,竟然绕不开既定命运,原本已经改任同知,不想命运竟然借由王氏早死将瑶草一家子拽回到既定轨道。

由于少卿之上无正卿,柯三爷一家子入住衙门后衙,御河边上那座威武雄壮的官邸。

瑶草试图反对,却被柯三爷方氏乃至双胞胎兄弟一致劝服,瑶草都反对的却苍白,官衙花园敞亮,后园临水,引河水而建莲池水榭,跟眼前旧居不可同日而语。

不得已,瑶草不得不故地重游,进驻当初被人掠走的后院绣楼。

宽敞大气的房舍,精致的亭台楼阁,景致宜人的园子,无不被人收拾得妥妥帖帖,柯家无需费心。

所有人无不欢欣鼓舞,唯有瑶草心头拔凉:难道自己注定难逃一死?入住故居,瑶草亦喜亦忧,喜的是,母亲有了弟弟不用死了,忧得是,自己到底能否挣脱民运掣肘,想着母亲弟弟,瑶草心头充满希望勇气,只觉得自己可以闯过十七岁这个关口,可是命运固执的把瑶草拘回到原路,又让瑶草底气不足,只觉得命运之绳好难挣脱。

这一年正月十五,柯家乔迁,宾客盈门。

酒酣客散,夜幕初上,瑶草带着青果走走停停竟然达到了当日殒命后河边。

那河边树木,垂柳下那船尤在,只是当初作恶之人已经三去其二,之余父亲。

坐在船舷,瑶草不由喟叹,自己命运犹如一个圆圈,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脱不开这个轨道。

自己一方活了母亲弟弟三人,仇家一方消失了王氏、简晓燕、柯家福三人,倘若一命换一命呢。

看来,自己命还要自己填!瑶草正在伤神,忽然有人耻笑:嗨嗨,你是悍妇呀,竟然会落泪?可是受了谁人欺负,独自伤怀?落泪?瑶草不自觉默默眼角,可不是嘛,手上有黏糊之感,自己当真哭了,一命换一命,时至今日,自己大仇得报,有父有母有弟弟,和和美美一家子,自己求仁得仁,有什么可哭得?忽然莞尔一笑:堂堂楚探花竟然不知道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吗?随即起身行礼:见过楚大人,谢谢楚大人替家父周旋。

楚景春忽而跨步上船,摊开四肢:卷曲退杆子发麻,我也坐坐,松散松散。

瑶草一笑:上宾待遇您还埋怨,倒是喜欢坐门槛条凳呢?楚景春一笑,将大氅丢在一边,摊开四肢不安分晃动,连带船舷起伏晃动,看来喝得不少,酒气迎风吹响瑶草,瑶草不由挪一挪身子:大人别乱动,掉下去滋味可不好受。

楚景春忽然呵呵一笑:怕什么?你不是会凫水么?难不成,你不想救我?瑶草惊愕万分,霍然而起:凫水,您,您如何晓得……瑶草凫水一半都在夜半,且只着贴身中衣,倘被外男瞧见,那就是失节,遇到古板亲长,唯死一途。

却说瑶草这一激动,连带的船只晃荡,差点翻船。

楚景春忙着将瑶草硬拽着坐下:坐下坐下,我可不想陪你死。

忽而咧嘴一笑:要问这事儿,且也怪不得我,前年秋下,我心情郁结,找你父亲喝酒,结果喝高了,夜半把臂游园,畅意胸怀,月光下曾经见过一鱼美人戏莲池,粉红衫子窈窕姿,肌肤如玉银铃笑,潜水鱼跃,仿若水上精灵,碧波仙子。

瑶草顿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什么时候?你,我父亲也?楚景春忙摇手:呵呵,倒没,我当即把他唬弄走了……瑶草心下一安,原来一切都是这人臆想。

谁知楚景春打着酒嗝自行招认:后来我反正睡不着,又怕登徒子夜半偷窥,所以就爬上后院河边柳树,嘿嘿嘿,你可要谢谢我哟,我每年都会偷空去替你瞭场子,免得宵小觊觎……什么?住口,不许再说,竟然不止一次啰,瑶草气氛而起:你,你你,你饱读圣贤,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楚景春拉下瑶草:啊哟,坐下坐下,当心翻船!忽悠笑道:只看一次,后来都是背向瞭哨,信不信由你。

你混蛋!瑶草胸脯子剧烈起伏,气得要哭,怪不得自己几次三番议亲不成,原来被这家伙污了德行,受了天遣。

楚景春难得端正面色:你莫哭,我不是有意!说着递过自己绢子,却被瑶草一把拨开。

楚景春却不以为杵,反是瞅着瑶草悠悠笑:我会负责!凌乱瑶草心头一动,悍妇、孤鸾星?瑶草短暂慌乱过后,逐渐清明起来,或者我提前出嫁离开这里,是不是可以躲过既定命运呢?瑶草双目灼灼闪着光华,上下瞅着眼下没正型,却英俊美貌不可方物的男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一番打量思索:这人二十二三,自己十五,男大十岁不为丑。

世家出身,探花及第,未有婚配,这三条无不符合爹爹择婚标准。

唯一缺点,这人长相太过妩媚,就怕桃花朵朵,难以应酬,等等,他是孤鸾星?哈,这一来,也有好处,孤鸾星无人要,自己不用跟人争男人!唉,怕就怕自己也没命享受了。

眯眯眼睛,瑶草推己及人,从自己莫名其妙被构陷,成了悍妇,楚探花或许真的被冤枉,就算不是冤枉,是孤鸾星,自己死过一次,还怕他克呢?瑶草不经雀跃起来,或许,这个孤鸾星就是上天赐给自己馅饼呢!心意已定,瑶草坐下,眼睛瞅着美人楚探花,瞬间觉得这人越来越顺眼了,瑶草咽下口水,只是一条,瑶草耿耿于怀,这家伙这般俊俏,坐实自己丑媳妇了。

叹口气,瑶草别开脸,既然这家伙偷窥了自己,有愿意负责,自己还谦逊什么?心里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楚探花忽然伸手在瑶草眼前晃悠着:嗨嗨,这丫头眼睛骨溜溜,打什么坏主意呢?瑶草嫣然一笑抬头:你方才说,你,负责?楚景春点头笑:嗯嗯!瑶草皱眉:嗯嗯?骗鬼!既然说负责,为何你家不遣媒?楚景春忽然做起身子:咦?你不知道?那夜巧遇,我就即刻遣媒了呀?忽然一笑:噢,知道了,定然是岳母打了回票,封锁消息,嗯?这样说来,是不是你若当初知道,就能成了?两年前?瑶草咬牙,那时候自己会同意吗?瑶草不自觉摇了头,只是自己不知道。

楚景春却看得真真的,笑道:哦,想想啊,那时候,你大约正在为赵家小子伤春悲秋呢?瑶草闻言炸了毛,豁然起身变了脸:我啐,满口胡言,你有意就遣媒,若是调笑,恕不奉陪。

言罢飞身下船。

楚景春忽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遣媒?瑶草满脸不善,睨着楚景春,且等他下文。

楚景春一笑:留中不发!留中不发?还当堂驳回呢!瑶草不由莞尔:我有办法叫娘亲点头,只是我被人传成河东狮,你家?楚景春笑颜如花:这不劳操心。

瑶草咬牙沉吟半晌,忽然一福身:楚大人,您喝醉了,小女送您去书房见我父亲。

楚景春一愣之下,来不及反应,瑶草已经搀起他胳膊下了船。

楚景春正了脸色,眼神灼灼盯着瑶草,一眨不眨:你,想好了?瑶草回他一笑,对来迎青果一努嘴:楚大人醉了,掌灯送楚大人书房歇息。

青果一愣:小姐心里叫苦,怎么惹上这个衰神?却见瑶草不动声色,心里喟叹,小姐不怕死,我们怕什么?遂认命上前:还是我来吧,小姐。

瑶草略一忖,点了头,这个年代,但凡贴身丫头与人有私,小姐也不会清白了。

瑶草依言接了灯笼领头,青果搀扶楚景春,颤颤巍巍腿肚子只转筋,犹豫再三,再一次确认:小姐?真要去么?瑶草笑:现在后悔来得及么?青果回头,果然来不及了,柯三爷铁青了脸色瞪着三人呢!109 父女对决瑶草决心一定,,不避不逃,看着父亲一福身:女儿发觉楚大人醉倒河边,怕有闪失,送他回来。

柯三爷命人接手楚景春搀扶回房,依旧拿眼瞪着瑶草,鼻子有些歪斜了。

瑶草却十分淡定,盈盈一福身:爹爹安歇,女儿告辞。

柯三爷见瑶草施施然而去,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出声,回房见楚景春自己找水喝,顿时怒气迸发,一拳勾在楚景春下巴上:你竟敢在我家行狐媚歪道!楚景春不闪不避,结结实实受了一下,擦擦嘴巴,吐口血水,不怒不恼,目光灼灼,一脸正色看着柯三爷道:我也曾三次遣媒。

柯三爷指着楚景春一口啐:你是尊长,你竟然觊觎侄女,这是**,斯文败类!楚景春哂笑:这话糊涂,她自姓柯,我自姓楚,又不是亲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使君无妇,她罗敷无夫,男婚女嫁正是相宜,说什么**斯文,混不想干。

柯三爷酒也喝得不少,一时激动,酒气上头,不免头晕目眩,腿子打晃,楚景春忙着上前搀扶,柯三爷将他一推,自己颓唐跌坐雕花椅上。

青果青叶端叩门求见:老爷,小姐让婢子来送醒酒汤。

柯三爷沉脸:放下!青果青叶忙着服侍,却不料柯三爷越看丫头越碍眼,一声暴喝:滚!青果青叶原本惊恐异常,咋闻咆哮,无疑头顶惊雷,顿时浑身颤抖,忙之不迭,逃之夭夭。

柯三爷就这书童之手自饮一杯。

楚景春也饮一杯。

柯三爷并非看不上楚景春,只是被逼许亲,尤有不甘,想要搬回场子,却无制胜杀招,只觉憋气。

楚景春摸着下巴尴尬一笑:年兄?柯三爷闻言,双目血红,瞪着楚景春暗挫牙:啐,年兄?给我滚。

楚景春改儿长身作揖:岳父?瞧着楚景春得意面孔,挫败柯三爷忽然暴虐起身,几步蹦到楚景春面前,倾着身子,指着楚景春鼻子开骂:二月十二遣媒过草贴,三月十五,我广宴宾客,你祖母、母亲,必须双双上门,亲自主持过小定,插戴仪式,倘若缺一礼数,别怪我与你割袍断义,我女儿另许别门。

楚景春闻言大喜,躬身下拜:谢谢岳父成全。

柯三爷将身儿一闪:到时候再说,送客。

任是楚景春礼仪谦谦,十分恭敬,柯三爷一口气憋着,万分不快,冷哼一声回房去了。

翌日酒醒,柯三爷将昨日之事说与妻子,方氏大惊:老爷且别误会,草儿绝无此意。

柯三爷怒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已决意许亲,纵使无意,也由不得她了。

方氏苦苦哀求:老爷,草儿一贯明理懂事,肯定是误会,纵不说他克妻,就是岁数不相衬呀?老爷,老爷,我求求您,我一生只草儿一个女儿,好歹老爷亲自问问,草儿若同意,妾身再无话来。

柯三爷的秉性,他肯成全,已经是莫大恩惠,由不得人不依。

尽管不乐意,老妻面子不能不依,终是点了头;请小姐。

一时瑶草前来,请安问好,行礼不迭。

方氏忙着搀起女儿,一时泪眼婆娑:草儿,你爹爹要将你许配楚家,楚探花,我儿何意?瑶草低头福身:女儿一切听命于爹娘。

柯三爷忽然动怒:爹娘做主?你做下那等事体,敢说爹娘做主?瑶草闻言,顿时恼怒,忽然抬头紧盯着父亲:爹爹您说,女儿倒底做错何事?客人是爹爹所请,酒是爹爹所劝,外客走到后衙,也是爹爹轻忽所致。

纵然不是楚大人,无论是谁,醉卧河边,女儿可以不管么?倘若楚大人出事,爹爹您担得起么?卫家倒了,我们与宋家总不结仇也靠不得了,爹爹您再得罪楚家,我们家还有活路么?您可以傲骨铮铮不在乎,女儿也可以拼却一身剐,您叫母亲怎么办?三个弟弟怎么办?方氏正要拉劝父女二人,不想瑶草说出这番话来,不由瞠目结舌,一时呆愣。

柯三爷闻言不免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暴怒了:嘟,不孝女,竟敢嘲讽你老子无能、攀附?瑶草面对爹爹暴虐,心中更加恼怒:假道学,您很清高呢?前生把自己许给宋家纨绔子,难不成不是卖女求荣?时至今日,还这般振振有词,理直气壮,难不成真的这般天真,看不出这次高升是得了楚家相助襄助?可是,这话能说么?不能!一口气憋得瑶草胸脯子剧烈起伏,咬死嘴唇,抑制着不让这些话出口,毕竟今生的父亲大人已经改过,毕竟弟弟与母亲的幸福都系在父亲一人身上,失去了爹爹庇护,自己乃至母亲弟弟都会陷于困境,今日社会,女人的生活面毕竟很窄,女人要独立于世,实在太过艰辛。

无所依仗的滋味瑶草很清楚,瑶草不想母亲弟弟们重复自己苦楚,只希望他们一生顺遂。

遂忍住了任性,低头认输,噗通跪地,道:爹爹息怒,女儿焉敢。

方氏此刻已经醒神,忙着替瑶草喊冤:老爷您这是什么话?真是屈杀人了。

我们女儿自小懂事,孝顺、守礼,何尝忤逆过?老爷您这话别说女儿不受,就妾身也不受。

又见女儿跪下,忙着上前搀扶:起来,起来,你爹爹只是口不择言,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柯三爷却跳脚咆哮:不许起来,你说清楚,你今日这话倒是什么意思?瑶草忍气磕头道:女儿之话,非指爹爹无能,乃是世俗如此,个人能力太过渺小,为了亲情抱负,有时候不得不违背本意,屈从世俗。

倘若事事尽如人意,李太白也不会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呼号了。

女儿知道爹爹有责任、有抱负,也深知爹爹苦楚,女儿只有替您不平,替您担忧,又怎会嘲讽?方氏忙着帮腔:就是这话,老爷,您可不要误会女儿一片孝心。

柯三爷脸色逐渐缓和,却依然端着架子:社稷大事,岂容你女子置喙。

方氏硬拽瑶草,只是柯三爷不发话,瑶草势必不能起身。

方氏不由拉拉柯三爷胳膊:老爷?柯三爷这才一拂袖:起来说话!瑶草这才起身道谢,站在母亲身边。

方氏于是旧话重提:草儿,婚姻乃一辈子大事,马虎不得,我儿倘不乐意,且别害羞,直管明言,母亲为你做主。

瑶草再次笑言:女儿谨遵爹娘吩咐。

方氏由是再次落泪:可那楚探花出名命硬呢?瑶草低头,替母亲掐背拿肩:母亲只想想,坊间曾传言我是悍妇,女儿可曾真是悍妇?母亲您再想想,自从去年女儿被人构陷,且不论女儿被人嘲笑,只您受了多少气?那邱家只是风闻,并不查实,便避如蛇蝎,他家还是楠君姐姐保媒,转折亲眷,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家?且爹爹已经传出三月十五与孩儿招亲,到时倘若无人上门,爹爹颜面何在?且楚家乃是诗礼簪缨之家,女儿被楚家相中,乃是女儿福气,母亲何须这般担忧方氏抹抹眼角,叹道:话虽如此,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纵有七分假,却有三分真,唉!瑶草淡然一笑:眼下世人,人云亦云,毁我谤我,只恨不死。

独楚家不嫌我,士为知己者死,就楚家这一份侠情,也值得女儿舍身报答。

人生有得必有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母亲且别为女儿悬心。

瑶草一番答对剖析,在情在理,有情有义有担待,很有几分铮铮傲骨男儿气。

柯三爷至此,已经完全软化,心中竟然生出几分豪情与得意,浑然忘记了自己是来教训人,之前刚刚勃然大怒,带念头喟叹: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难得啊,嗯,不愧我柯家子孙,恩怨分明,知书识礼。

柯三爷当初对宋府尹有所承诺,卫家虽然倒了,柯三爷却是重承诺之人,三月十五,瑶草及笄,柯家果然不曾食言,三月初十,柯家大管家四处拜访,广派请柬,大办酒宴,宴请亲朋好友,以及汴京门生故旧,豪门清贵。

赵子爵府邸与宋府尹府邸都得到了柯家大红烫金请柬。

方氏原不欲邀请赵家,瑶草坚持加送一份:我们并无亏欠谁,何必回避,倒显得我们心虚胆怯?110 赵家狗血番外不说柯家喜气洋洋,大肆操办瑶草及笄礼。

回头却说赵家,这一日,赵家接到了柯家请柬,赵母看着烫金帖子,随即叫来女儿赵灵儿;你不是一直相见你柯家姐姐,太爷夫人下了帖子,听管家说,三月十五,柯小姐及笄招亲,甚是喜庆热闹,届时,娘带你与嫂嫂出去散散。

赵灵儿获悉柯家大宴宾客,又听闻瑶草那一日招亲,心头突突一跳,顿时亦喜亦忧,脸色变幻,十分忐忑。

赵母原以为灵儿会欢喜雀跃,不想竟然这般垂头丧气,不由疑惑:灵儿不舒服呢?原来自那一日赏梅归来,赵灵儿便落下心病,那日卫蟾蜍主仆行径,以及后来瑶草与杨氏言语交锋,都让灵儿心生疑惑。

瑶草与杨氏之话,她虽没听全乎,却也闻得一言半句。

且那瑶草最后一句话,实在说得蹊跷。

这灵儿虽然长在山野,不善阴谋诡计,却也懂得几分察言观色,这日回家,几次欲告母亲嫂嫂异动,又怕自己多心错会,搅扰家宅不安。

因而压在心底,十分烦闷。

今闻柯家有喜事,不由想起上次柯家联姻惨淡收场,忧心陡起,只觉自家对不起太爷夫人瑶草姐姐。

此刻见母亲动问,思忖再三,方才下了决心:请母亲屏退左右,女儿有话回禀。

赵母嗔怪道:这丫头,什么话这么神秘?还是依言支开丫头仆妇。

赵灵儿这才悄悄将那日赏梅之事一一说与母亲,除了详述事实经过,也加上自己猜测:女儿观那瑶草姐姐之话,似乎嫂嫂与上次毁害瑶草姐姐名声有莫大关联。

说起来,之前谣言实在蹊跷,那一日郊游女儿亲历,卫豹双手乃是哥哥打断,原跟瑶草姐姐不相干,且又时过境迁,结果外面竟然说成那样,我当时就怀疑是有人恶意而为。

每我听见,必替姐姐解释一番,只是人都不信,女儿甚是气闷。

嫂嫂却说,公道自在人心,谣言止于智者,叫儿不必担忧。

熟料,谣言最终害了姐姐姻缘。

还有柯家太爷罢官那一次,女儿去找嫂嫂闲谈,听得锦儿娟儿议论,言说什么狐媚子罪有应得云云,见了女儿便打住了,现在回想,甚是可疑。

女儿很是担心,就怕这一次柯姐姐及笄礼,再有人使坏。

赵母惊问:丫头议论?这是何时之事?灵儿言道:正是柯太爷罢官当日,女儿回头来瞧母亲,才听哥哥说起,当时心里就有怀疑,嫂嫂丫头因何倒比哥哥还灵通,又想着嫂嫂温温柔柔,浑不似那等奸佞跋扈之人,也就搁下了。

赵母怒道:当日谣言,只因太爷夫人不愿揭破两家亲事,这事原是我们对不住人,母亲这才没出面。

这事我们已经很对不起柯家,倘若你嫂嫂与太爷罢官有碍,我赵家就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了。

赵母有心要找杨氏质对,有无真凭实据,教训不成,反被媳妇拿捏,失了威严。

因压下火星,吩咐小丫头:叫祝里家里。

一时祝里家里前来,赵母屏退左右,道:钱婆子这些日子传了什么话出来?祝里家里道:倒没什么,少夫人也不大作兴那两个,不过,前阵子老太君似乎问过什么古玉,少夫人当时就变了脸色,别的就没什么了。

倒是有人说嘴,后角门孙婆子常常私放少夫人贴身丫头夜半进出。

赵母立时吩咐道:去跟打听一下进出的具体日期,还有,去跟出行婆子问问,丫头都到了哪里。

晚饭时分,祝里家里已经摸清了那丫头私自进出具体日子,可是丫头具体去了哪里,却并无人知晓,因为少夫人丫头出门都是悄悄自后门出入,并未惊动府上车马,也无出行婆子跟随。

赵母当即脸色大变,心头乱蹦:这般任性妄为,当我赵家是菜园子呢?这也不怪赵母疏忽杨氏一行,实在是赵母重主中馈,千头万绪,不仅之前的账册内务一塌糊涂,家下人等也是良莠不齐,赵母又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一棒子全部打死,只能权且支应着,设法替换。

所以,行起事来,颇多掣肘。

兼之大小卫氏屡屡生事设障,赵母既要打理家务,又要私下访查卫氏隐匿的钱财田亩,还要全力对付老小卫氏小动作,已经颇为费力,疲于奔命,混没气力监督媳妇一言一行,只说她是世家出身,正该知书识礼,进退有度,不想她大家子胸怀全无一点,鬼魅伎俩倒学全了。

赵母这里暗自懊恼,心中更恨大小卫氏,不是她们捣鬼,自己娶瑶草进门,焉有这等事体?恰在此时,杨氏走来问安,赵母心头正气,本当打她回票,随即改了主意,一边叫传杨氏,一边吩咐祝里家里几句。

杨氏带着贴身丫头款款而来,未语先笑:儿媳见过太太,太太安好。

赵母一笑:媳妇来了,一旁坐下。

婆媳坐下闲磕牙,不过说些张家娶媳妇,李家得孙子等等云云。

一时,祝里家里进门,正要说话,忽见杨氏在侧,又把那话含住了。

赵母瞧见一笑:鄂儿媳妇,你且先去,等空闲了,我在寻你说话。

杨氏一走,赵母便吩咐祝里家里:你去大张旗鼓备办贺礼,将柯家宴客招亲之事传出去,同时严密监视四门,凡私出门者,连门子一起绑起来扔进黑屋子,关她三天再问话。

祝里家里问道:出门抓,还是进门抓?赵母沉吟片刻道:返回再抓,务必要抓现行,叫她们不得抵赖。

回头却说柯家撒出请柬同时,瑶草再次暗找柯家友方英勋两位贴心哥哥秘密议事。

三人见面,瑶草奉上两个钱袋,每个五十两:我估计有人会针对我及笄招亲再行毁谤之事,毁谤之人,我约莫已经知道是谁,今日请柬一出,奸人必定有所行动,我本当自己亲手报仇,只是我爹爹最近盯我盯得紧,出门丫头婆子环伺,还有兵丁护卫,就是老虎也被吓煞了,所以,不得不请两位哥哥出面,替我揪出幕后主使,还我一个公道。

柯家友方英勋齐齐应道:你只说怎么办吧!瑶草言道:之前,我让谷雨重金买通李巧嘴,从而得之,上次有关我的谣言,就是城东王媒婆,与城西洪媒婆受人教唆而为,以我估计,这次她们必定会故技重施,以期将我拍死为止。

我想请二位兄长,在她们交易之时,将她们人赃并获。

捕获?瑶草点头:是,我已经通过谷雨相公买通大理寺狱卒四人,让他们轮空时出公差,轮流跟随你们当值,一旦捉住元凶,哥哥们只需拿出威风来,威逼利诱,让她们交代幕后主使,以及上次造谣传谣事件始末,签字画押即可。

待人证物证俱全,再迫使她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倘不从,便以诬陷罪将她们送到开封府治罪,我量就她们绝不会为了别人名誉把自己折进去吃牢饭。

却说赵家祝里家里当夜守候一夜,并未见有人出入,直至隔日傍晚,果见杨氏贴身丫头锦儿摸摸戳戳自后角门而出,果然是既不跟管家娘子告假,也用府中车马。

祝里家里遵照赵母吩咐,让她畅通无阻出了门,扎下口袋但等他归来擒拿,谁料,守候一夜,恁不见那丫头归来。

祝里家里如实回禀,赵母只觉得蹊跷,随即招来杨氏,单刀直入:你那个锦儿丫头呢?我觉得她甚是妥当,想借她使唤几天。

杨氏面色一白:既是婆婆要用人,我那个娟儿更妥当些,不如就让娟儿来伺候婆婆吧。

赵母心头怒火一拱一拱,面上丝毫不显,恬淡笑道:实话告诉你说,我就是见那锦儿生得好,相爱在身边调教,他日可堪大用,怎么,平日说什么金的银的都舍得孝敬我么,我借用丫头舍不得了?那锦儿昨晚外出,彻夜未归,只因赵母从不过问媳妇事情,杨氏虽然着急,想着锦儿生在汴京,自小儿主仆们没少出门闲逛,到了赵府也不是第一次出门办差,却也没放心上。

此刻赵母步步紧逼,杨氏这才惊慌起来,无奈吩咐娟儿:去交你锦儿姐姐来。

心里寄希望,此刻锦儿已经回府了。

杨氏行事从不避锦儿娟儿在这两个心腹丫头,此刻娟儿心头也直慌,却见主子直冲自己打眼色,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匆匆回房,追问留守簪儿:锦儿姐姐可曾回来?得到肯定答复,娟儿更加慌乱,万不得已,回返正房,撒下谎言:回奶奶,锦儿姐姐病了,正躺着发汗,动不得。

杨氏故作恍然:我说呢,一早不见人,竟然病了,既如此,婆婆,媳妇就把娟儿留下您使唤可好。

赵母一笑:病了?真不巧,祝里家里,吩咐下去,去请个好大夫,锦儿可是少奶奶得用丫头,务必尽快医好了,告诉大夫,只要快好,不吝钱财。

赵母言盈盈,穷追猛打,杨氏至此,有甚不明,只怕是婆婆已经识破锦儿不在府中之事,只得给娟儿暗示眼色。

主子有命,娟儿不敢不从,只得出面,曲线救国,说是锦儿母亲病重,少奶奶碍于规矩,不许她擅离,是自己烂好心,偷放她回家探母,不想这丫头竟然胆大未归。

赵母笑而点头:娟儿丫头做得对,一个屋檐下面过日子,就该以诚相待,相互扶持才是。

不但不怪,还赏赐娟儿一碟子枣切糕。

杨氏娟儿刚松口气,赵母又闲闲询问锦儿家住何地,要派车架婆子前去迎接,只说大奶奶的丫头非同寻常,一言一行关乎主子名声,轻忽不得,哪能只身出门?事已至此,娟儿也无法了,忽然跪下磕头:回禀太太,其实锦儿乃是擅自外出,奶奶与我们都不得知,婢女也不知锦儿今在何方,求太太责罚。

闻听锦儿竟然私自外出,赵母勃然大怒,下令困了后角门婆子,当着杨氏面,噼里啪啦一顿板子,那婆子至此,还有很么不肯说,竹筒倒豆子,细细交代了锦儿娟儿几次私自出行,都是何时何地,自己受了多少钱财。

赵母闻报吓一跳,杨氏进门不到一年,竟用钱财通神,唆使丫头私自进出不下十次,简直把赵家当成菜市场。

赵母冷冽瞅一眼娟儿,一声喝令:绑起来!娟儿浑身打颤,磕头不止,直喊太太饶恕。

赵母哪里肯依:你是少奶奶贴身丫头,竟然私自外出,夜半往返,定女儿家人大心大,钟情思春,这种丧德败行的东西,留着就是祸害,不如一顿板子打死干净,也免得连累我赵家门风。

那娟儿眼见被堵起嘴巴,知道四十大板,自己定然一命难存,遂拼命挣脱执事婆子,四脚并用,爬到杨氏面前,祈求救命。

杨氏至此,已经是避无可避,无论丫头死伤残废,自己都有罪责,不如豁出面子,还能够救得丫头一命,否则,自己在这赵府颜面荡尽,无依无靠,如何存身?只得跪下领罪,承认丫头出门,乃是受命办差,出门不带丫头婆子,是自己不懂礼仪规矩,与丫头无干,一切都有自己承担。

赵母见杨氏出面担待,面色有所缓解,并不轻纵,追问丫头杨氏,丫头这般鬼祟出门,倒底办得何等差事。

杨氏愿意领受责罚,却闭口不言所办何事。

赵母更加恼怒:好好好,你是大家子出身,小姐问不得,丫头打不得,想是我做婆婆没这个资格,只好麻烦亲家太太了。

言罢喝令祝里家里准备车马,要将杨氏遣返娘家。

杨氏梗着脖子不屈服:媳妇进门一年,自问并无失德败行之处,婆婆您休不得我。

赵母冷笑:只凭你指使贴身丫头夜半进出一条,我赵家休你就天经地义,除非,你能解释清楚你种种切切所为何来。

杨氏一咬牙跪下了:我讲,请婆婆屏退左右。

赵母挥手,众人回避。

杨氏随即招认,她之所以派丫头出入,是因为从小卫氏口里得知,赵栖梧之所以冷淡自己,是因为他曾经钟情柯氏女,她想查探明白,又见赵母忙碌家务,无暇兼顾自己,这才大胆施为。

赵母冷冷追问:然后呢?是不是联合卫家女致人于死地,先是惊马,后又派人败坏柯小姐名声,破坏人家婚姻,再后又借由王家之事买通御史参奏柯家?杨氏供认不讳:是!赵母怒道:为什么?柯家与你素未平生,你为何害人,说个理由?杨氏忽然起身冷笑:理由?请问婆婆,听闻赵家有一块祖传鸳鸯双玉佩,一行作为定亲信物,为何媳妇嫁入赵家一年有余,竟然无缘得见?赵母再怒:无论有无玉佩,你都已经是名正言顺赵家媳妇,你有何道理迁怒别家?杨氏脸颊泪水倏然滑落,强烈愤恨,使她眉目充血莹莹闪烁:媳妇?我是谁的媳妇?这赵家谁人是我夫君?我怎么从未见过?赵母震惊:你那是什么话?杨氏握紧拳头,蔻丹指甲掐进了掌心不自知:大实话,我只知道我嫁人一年,依旧是杨家女儿,并非谁家媳妇,婆婆,这个理由成不成?我该不该把踩在我脸上的那只脚搬开?赵母嘴唇蠕动:你待怎讲?那新婚元帕?杨氏唧唧惨笑:那是我金簪子扎破胳膊留下血迹,赵家不要脸,我杨家却是要脸的。

赵母至此,心头滴血,亲手扶起杨氏,咬牙切齿:叫大爷。

却这赵栖梧也得了柯家招亲消息,想着倘不是为太君作梗,今年就是自己的好年景,心头只是发堵,眉头紧锁打起死结,手里不由用力再用力,差点把两块玉佩捏碎了。

正在此时,赵母有请,赵栖梧慌忙收起玉佩,抹抹眼角,整整衣冠,随着丫头走到母亲上方。

赵母见了儿子,也不多话,一声喝令:跪下!赵栖梧讶然:母亲?赵母因问:你是不是觉得委屈?回头看着杨氏道:你把刚才那话再对你夫君说一遍。

杨氏并无惧意,昂头又说一遍: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媳妇清除觊觎碍眼之人,保护自己婚姻,媳妇没错,婆婆您休不得我。

赵栖梧皱眉:什么乱七八糟?你要清除谁?谁碍着你了?杨氏冷笑不言语。

赵母咳嗽一声怒道:你休东拉西扯,我来问你,你几时让抱孙子?赵栖梧神情一滞,随即左右一番窥探,当即明了,随即跪倒母亲面前:之前没对母亲说明,孩儿不孝。

孩儿之所以没跟杨氏圆房,乃是孩儿之前咨询过太医,女人至少十五岁才具备做母亲的条件,否则,即便怀孕也会夭亡,孩儿为了赵家子嗣康健,决定等到杨氏七月及笄,再与她圆房,为赵家延续香火。

赵母皱眉:真的?杨氏却嚷嚷起来:你胡说,你这不过托词,你既是此意,当初因何不明说?你分明想着狐媚子,又不敢抗旨拒婚,所以才这般推诿拖拉,以为谁是傻子呢?赵栖梧嗤笑:明说么?我的确预备与你明说,与母亲报备,不想你竟然准备元帕,我再说与母亲,你脸面何在?算了,信不信随你,或许,你可以问一问姑母。

他言罢自顾自与赵母告辞:母亲安歇,孩儿尚有要事处理。

赵母与大小卫氏斗智斗勇,终于小有成效。

如今大小卫氏失去家族庇护,成了过街老鼠落水狗,她方才舒口气,不想儿子媳妇各怀心思,赵母有一种无力感,她摸不着脉搏了,只觉得孩子们十分陌生。

那赵栖梧走到门口,忽悠又回头警告道:你杨家虽然尊贵,柯家也非泥土,你家虽没落罪,却也受到御史参奏,圣上仁慈,也架不住御史洒热血断头颅。

最好不要学那卫家,为了一己之私,招致满门倾覆。

还有,你即蒙圣上赐婚,赵家不敢不认你为妇。

只要你谨守本分,安分守己,尽到为妻为媳职责,我也尽我做丈夫职责,照顾你,给你应有体面尊重。

倘若你学人不贤,搅扰我家宅不安,且别怪人无情。

杨氏闻言顿时如坠冰窟,犹如断线失衡的风筝,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年多来,杨氏花嫁女儿被丈夫冷落,丈夫一月进房三五夜,只把新房当客栈,来就蒙头大睡,睡醒了抬脚就走。

杨氏端着架子,装着面子,不能与人哭诉,不敢找人分忧,还要时时接受赵母盘诘,只觉得前途灰暗,没有光亮。

一月,二月,三月,慢慢长夜数更漏,夜夜泪沾襟,懵懂花嫁女儿生生熬成了怨妇。

杨氏初始并怨恨谁人,只以为自己不够魅力不够好,只是一心一意在丫头奶娘配合下,努力讨好婆婆夫君小姑,对婆婆恭敬,对丈夫柔顺,对小姑拉拢贿赂。

虽然在丈夫处收效甚微,可是婆婆小姑已经被彻底收服,杨氏在伤神之时,也看到了一丝亮光。

只是心中无限忐忑,不知该如何讨好夫君才是。

合不该就在杨氏彷徨之时,三个卫氏蠢蠢出动,犹如蚂蟥一般缠上了杨氏。

对她晓以利害,替她出谋划策。

杨氏渐渐从被动看戏,到了后来主动参与。

以为自己一切不幸都是柯家女之过,要想丈夫才能回心转意,必须拍死了狐媚女子。

她便魔怔了,听从她们挑唆,她不吝钱财,买通媒婆四处造谣,破坏瑶草名声姻缘。

甚至偷回娘家,利用太尉府清客帮闲,暗助王家联合御史,以为柯家必定元气大伤。

熟料,楚景春参合,柯三爷打而不死,气得卫氏杨氏暗咬牙。

由于宋家老太君忽发奇想,宋卫氏姐弟定下骗婚陷阱,无奈任是李巧嘴巧舌如簧,柯家母女不上当。

杨氏亲自出马祈求母亲姜氏出面,姜氏原本不允,杨氏遂向母亲哭诉,自己因为柯氏女子遭到丈夫嫌弃,出嫁至今,任是女儿之身。

杨母闻言大怒,本当要与赵母理论,无奈杨氏元帕昏招在前,姜氏这才出头约见宋氏,做下昧心缺德事,约见宋夫人。

熟料柯家尚未妥协许婚,卫家莫名其妙就倒了。

这一次,柯家高调招亲,杨氏又不愤了,凭什么你破坏了别人幸福,自己却却想幸福生活。

这一次卫氏再次邀约,两人预备故技重施,无中生有,再拿卫家说事,将瑶草与卫豹栓成一对,再把瑶草妖化成嫌贫爱富,水性杨花之徒。

熟料事不机密,被婆婆识破,紧着,自己一怒之下自爆元帕作假丑闻,紧着得知,丈夫并虽然不爱自己,非真正放弃自己,只是再等自己及笄。

杨氏不用去问谁,已经相信了这话,皇妃姑母的事情杨氏知之甚详,当年姑姑十四岁进宫,过早受孕,勉强生产,结果难产,母子危在旦夕,圣上高义,留母没留子,以为容后再生,熟料孩子死了,姑姑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

这是姑母一生的痛,也是杨家一生之痛,如今成了自己痛。

一滴眼泪自腮边滴落,她后悔了!可是,来得及么?111 瑶草及笄回头却说柯家友方英勋二人受了瑶草托付,分头守候在赵家宋家后角门外,果见卫家二奶奶上门拜见赵大奶奶,紧着,两府各出一丫头,直奔汴京一清雅茶寮。

柯家友方英勋原本分头监视赵宋二家,不想这两个丫头做坏事也是拉帮结伙,两人竟然直奔茶寮碰头,一起等候媒婆上门,这倒是方便了柯方二人联手行动。

两人迅速包下密室左右茶室,只等媒婆上门。

不一时,王洪二媒婆如期而至,这些人做坏事是无忌惮,大声谈着价钱以及传谣内容。

被柯方二人带来公差抓个现行。

柯家友跟着柯三爷做了六年衙内,审理罪犯手段已经学得七八分,把丫头媒婆隔开,柯家友先审媒婆,首先表明了身份,然后威胁:你们倘若弄鬼,不帮本少爷出气这口气,报了这个仇,那么本少爷只好勉为其难,把你们关押大理寺天牢,之后……柯家友咬牙切齿说了之后两字,再不言语,只是虚眯了眼睛,看着二人冷冷阴笑。

这两媒婆子直觉头皮发麻,她们可是知道,当今大理寺就是柯家天下,多少朝廷命官一入天牢命难存啊,自家这等草民,定然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两个媒婆子做事不过了生活为求财,范不着为了别人搭上性命,忙不迭一五一十招认了。

两丫头本当抵赖,无奈两个媒婆招供画押,她们逃无可逃,只得供认不讳。

两丫她俩原以为招供画押蒙骗过去,回家报信再做图谋补救,只可惜美梦难成,柯家有防着她们再生事端,她们被关进了大理寺黑屋子,虽然好吃好喝不曾虐待,却不得回家不得。

两个媒婆却要每天在衙役看管下出门公干,在张家说长,李家说短,茶楼酒肆吐沫横飞。

不出三天,一股流言在京悄悄弥漫开来,一说太尉杨府以不贞女骗婚,被人识破不得已姐妹易嫁。

二说卫豹双手乃是喝花酒与姐夫争风吃醋斗殴所折,后因与柯家联姻不成,怀恨在心,遂移花接木,嫁祸柯家。

杨家卫家一时成为汴京城中人们茶后饭余谈笑之资。

相应,柯家女儿瑶草被冤枉真相深入人心。

三天后,为防杨家报复灭口,谷雨出面,对王洪二媒婆晓之利害,与她们每人二十两银子跑路费,这两人原本就是靠保媒拉纤糊口食的孤老婆子,如今侥幸逃得一命,又得了盘缠银钱,焉不从命,连夜出了城门,逃之夭夭。

回头且说楚家,那日楚景春满脸春风回家去,大礼参拜母亲母亲原夫人,请求母亲遣媒上柯家。

原氏夫人闻言,不免头疼:你二婶已经与大名府望族吴家谈妥,替你聘娶吴家旁支孤女吴静娘为妻,那静娘也是命苦,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不久亡故,被人传说克父克母,她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她,倒也相配。

那柯家女儿命运虽比吴氏强些,却有悍妇名声,为主是柯少卿固执刻板,竟然三拒我楚家聘媒,这一次你还要我与祖母亲自去丢人么?楚景春忙着给母亲拿肩背,一边笑嘻嘻道:母亲您也别嫌她悍妇,倘若不是这个莫须有悍妇名声,她早就嫁作他人妇,有您儿子什么事儿呢?楚母皱眉扬手:停住,你方才说什么,莫须有?楚景春点头笑道:正是。

您想一想我这孤鸾星来历,还有什么不明白?再有,如今这京城里除了她还有谁愿意嫁给儿子,您该感谢她慧眼识英雄才是,岂有嫌弃之理?楚母眼中有精光闪烁,恬淡而笑:她愿意?你们见过?楚景春闻言嘻嘻一笑:哎哟母亲,真是真么事儿都瞒不过您,您可别以为人家有什么,您可知道您儿子我为了给你寻一房合心的媳妇,软磨硬泡,围追堵截,差点没让人闺女给我当成荡子踹河里去喝凉水,儿子冒着生命危险,这方才掐住您儿媳妇脖子让她认了命,复又冒着挨打的危险,腆着脸说动泰山大人松了口,儿子为了博得这一机会,可谓心力憔悴,哪里还抵得住母亲大人您旁敲侧击?您这样我是没什么,反正我皮糙脸皮厚,只是明儿吓跑了您儿媳妇,您这一辈子再要抱孙子也就难了。

楚母原本听得一惊一乍,不过听说儿子终于说动柯少卿,倒也有几分欢喜,虽然她也曾经远远见过那柯家女儿,除了青涩稚嫩倒也没什么印象,后来儿子有意那丫头祈求家里遣媒聘,原夫人也曾跟余夫人仔细打听过,得知柯家女儿相助母亲理家教养弟弟,很是进退有度。

心里也有几分欢喜,只因为儿子被人蓄意破坏了名声,原夫人只得亲自出面请了余尚书夫妻分头撮合,不想都被可少卿夫妻回绝,后来那丫头被传成悍妇她也十分惊讶,清清秀秀的一个人怎么那等彪悍,到也把这张亲事看淡了。

自己儿子虽然被那恶名连累,其实也并非找不到媳妇,愿意巴结楚家之人不说比比皆是,也有那么三五人家愿意送女进门,只是儿子楚景春不肯随意俯就罢了。

如今儿子中意柯家女原夫人虽然高兴,却也不想将就,楚家诗礼传家,长子嫡孙媳妇至关紧要,绝不能是个泼辣悍妇。

这会儿听了儿子一番话,已经回过味来,大抵柯家女儿跟儿子一样碍了谁人眼了。

她这里方才如了意,正在畅想将来,忽然听见了儿子最后一句,不免气恼,扬手佯打一下儿子:少跟我没正型,你外甥都会叫舅舅了,你还跟我撒娇,让你老子瞧见,看看不骂你满脸灰。

楚景春搭个脸,摇头晃脑叹气:唉,没人嫁我时,您们埋怨说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如今好容易人乐意了,您又这般推三阻四,不肯出力,哎,算了,为了您与祖母面子,您儿子我还是打光棍做孤鸾星吧!母亲您请安歇,孩儿告退。

楚母见儿子说得好好的又打退堂鼓,顿时急了,忙着起身喝道:回来,哎哟,谁说不乐意了,只是再三被柯家拒绝,你祖母也恼了,总要跟老人家说一声儿,怕就怕到时候我与祖母上了门,那孤拐的柯老爷再生事端。

楚景春闻言忙打包票:这且不会,那柯年兄秉性孩儿知晓,他若拒绝时,铁定没得商量,他若应承了,也绝不会再有转移。

原夫人又是一惊:柯少卿有名孤拐,竟然应了?这可是蹊跷,你爹爹托了余尚书也被他轻巧滑过去了,这次谁的面子这般大?楚景春嗤嗤笑着一点自己鼻尖:没谁,我自己?原夫人讶然:你自己?如何说法?楚景春摸着鼻子笑:无他,我就跟他喝酒,然后假装醉酒跟他吵,我就问他,我哪里不配做他女婿,您孩儿我可是天天跟着皇上跟那一班子老奸巨猾白胡子元老斗智斗勇,等闲人哪里吵不得我?哎,那柯少卿吵不过我。

倒也没恼,他倒很有肚量,反头一想,他倒自己想通了,是呀,没什么不配啊?当即就准了,只是怕我黄口小儿说话不算,这才要提要求说,要想亲事成,须得祖母母亲出面,否则,免谈。

世上就没有父母不疼儿女的,原夫人见儿子这般自信满满,有柯家女儿也没什么不满意,人家要求长亲首肯也是人家家教严禁,要怪也怪自己儿子不该走旁门。

这一想,更觉得柯家家教甚是不错,女儿铁定错不离。

因笑盈盈答应了儿子:你先去跟你祖母歪缠歪缠,而后我再出面,比能说到渠成。

这原夫人母亲前后夹击,果然说服自家婆婆,出老太君心疼孙子,反头到劝慰媳妇:媳妇啊,为了我的宝贝孙子,你就勉为其难,陪着我盘老婆子再去丢一次面子好了。

婆媳们达成一致,免不得想起这一切都是王爷招亲不成作梗,婆媳们不免再把王爷念叨几句方才消气。

然后,楚家婆媳怀着悲壮心情,再次遣媒上柯家。

这一次请的依然是与楚家熟识的媒婆快嘴齐妈妈,说起来,惭愧,因为楚景春名声在外,一般媒婆不愿意为他塌了名声又挨骂,只要一听楚景春,无不摇头,叹息,之后走人。

之所以找到齐妈妈,一来,楚家几位少奶奶都是齐妈妈帮着骗回家。

二来,楚景春之前已经成功给齐妈妈金灿灿的月老生涯抹上了一笔黑,就算这次再失败,也不会多添一笔了。

再者,她上次在柯家门上套了没趣儿,这回倘若侥幸成了,面子李子都有了,自己媒婆生涯依旧华光灿灿了。

话说齐妈妈得了楚母委托,心里虽然想得美,却不抱什么希望,之所以答应,不过因为楚家几位主母待她实在客气,再者,楚家儿子俊俏女儿美貌,出手大方,谢媒银子又重又厚,是个潜在福宝地。

楚家小辈少爷小姐又有好几位,齐妈妈实在舍不得丢掉这个大买卖,接下这个差事,权当操练口舌练练腿了。

不想二月十二这一日进门,柯家主母虽然面色不善,交换草贴却不含糊。

今日会这般顺遂,齐妈妈简直不相信,整个仪式调反了,人家媒婆是先吹捧男方,哄骗这女方头脑发昏之后换草贴,这齐妈妈今日是先换了草贴,才后知后觉吹捧雇主楚家多么仁义良善,多富贵荣华,女婿生得又是多么天上无双,地上难求。

无奈柯夫人礼仪周到,赏钱厚重,却是谈性缺缺,神情异常沉重,活似被人偷了宝贝。

齐妈妈谢天谢地,主家面色虽不善,总之事成了。

楚景春母亲原夫人与婆婆也只念弥陀。

两人百感交集,畅想未来,不过成功交换草贴而已,两位楚夫人却似乎看见了自己白胖的孙子重孙子正在向自己小手招招,婆媳相对笑眯了眼。

楚老夫人穆太君忙着吩咐大媳妇原夫人:快请万家绣庄与成衣坊,全家人量身的订做新衣衫,方便三月十五出席孙媳妇及笄礼。

原夫人抿嘴直乐:婆婆,现在才换草贴,等您亲手给媳妇插戴了凤钗才能做算。

穆太君乐呵呵:没关系,我孙媳妇既然慧眼识珠挑上了我孙子,定是个孝顺的,好的,绝不会不会跟我老祖宗计较这一时半会儿。

在场的几位太太奶奶见穆太君难得开怀,无不点头附和,一时间穆老太君宣怡堂笑语晏晏,就连穆太君眼角的皱纹也飞扬起来。

这一日三月十五,大理寺少卿柯三爷家高朋满座,柯三爷带着柯家有方英勋,以及柯家两位粉妆玉琢的小少爷柯家栋柯家梁,一一与到府宾客作揖谈笑,气氛甚是喜庆。

虽是楚景春一早送了信笺,言称三月十五当日,楚老夫人将于楚大夫人亲自出席瑶草及笄礼。

瑶草心里兀自忐忑不安,一忧卫杨二女,不知她们有何后续损招,自己做然不怕,只恐气坏了母亲。

二忧楚家这种世家大族夫人不好想与,就怕她们一时言语不慎,与自己母亲的上言语机锋婚事泡汤。

且说这日一早,一早来贺瑶草及笄的瑶枝心兰楠君梨君莲君就早早起床,与瑶草参详衣服首饰穿戴。

一个个指手画脚,把个梳头娘子指挥的手忙脚乱,不得安宁。

恨不得把瑶草打扮成瑶池仙子。

真是珠翠满头尚嫌少,绫罗满身尤不足。

最终,瑶草一身洋红衫子,同色罗裙,前襟袖口绣着喜鹊登梅,裙幅绣了蝴蝶牡丹图案装饰。

头上梳个凌云髻,尾发束着缎带裙衫同色缎带,只在鬓边簪一朵红宝石簪花,盈盈浅笑,青春洋溢,在姐妹们陪下拜见各位来和宾客,俏皮活泼又不失华贵典雅。

112 小定礼对于柯三爷提出长亲亲自到场主持小定插戴,楚家一一满足,并无二话。

这一日楚家可谓慎而重之,除了老妇人穆太君,楚大夫人原夫人,三夫人尹氏,尚有楚家二房二奶奶卢氏,三奶奶佟氏,二房三小姐,三房四小姐,楚景春父子联袂而出,可谓举家出动。

瑶草今日及笄,遵从母亲吩咐,有姐妹们陪伴着,盈盈笑对来贺宾客。

及至楚家长亲到了,瑶草虽然羞怯,出于礼数,却不得不起身相迎。

原夫人之前在王丞相府里见过瑶草几面,算是熟人,瑶草与楚家几位奶奶小姐也有过数面之缘,也不陌生,大家今日重见,关系变得亲近了,心情随之变了,态度也热切了。

原夫人瞧着一身瑶草一身洋红裙衫,忖得瑶草肌肤赛雪,樱唇桃腮蕊蕊,绿鬓如云似缎,唇边淡淡甜笑,星眸晶亮,光华灼灼,端的是青春少艾,清丽脱俗,见人一颦一笑,俯身低头请安问好,进退有序,落落大方。

原夫人直觉眼前一亮,不想半年不见,瑶草忽就脱去了青涩稚嫩,忽然间就那么窈窕多姿,亭亭玉立成大人了,正是时候做自己媳妇。

不由心里喜滋滋透着喜气,越瞅心里越满意。

瑶草盈盈俯身行礼,却被原夫人握着手儿,笑眯眯送到穆太君跟前:老太君,快些瞧瞧这丫头,可亲不可亲。

瑶草复欲行礼,却被穆太君拉住,一双眼睛便粘在瑶草身上移不开,乐呵呵拉着瑶草手掌摩挲:亲啊,好孩子。

紧着穆老太君是笑口常开,词费滔滔,不吝夸奖。

瑶草被人捉住手儿,从头夸到脚,既不能应承说人家夸得好,也不能贬低自己说自己粗鄙不堪,唯有微微低头,甜甜微笑,偶尔谦逊一句:老寿星太夸奖了。

一时,方氏出面与楚家亲眷会晤,陪着喝茶谈天一番,见穆太君原夫人不住口夸赞瑶草,心里逐渐欢喜起来,女儿嫁人的失落哀愁也淡了些许,慢慢与楚家老少夫人越谈越投机。

少顷,方氏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宣布小定插袋仪式开始。

柯家之前已经收下了楚家细贴子,也回了男方回鱼箸,此刻反悔可谓晚矣。

齐妈妈今日穿戴可谓郑重,头上戴着盖头,身上穿着紫色的背子,奉上楚家小定礼四盒,一盒子装着金戒指一对,金手镯一对,金项圈一对,金耳环一双,又有金镶红蓝宝石钏簪钗各一对。

一盒子一柄通体晶莹通透玉如意,衬着各种翡翠玉石首饰,再一盒子装着大红绣花衣衫,再一盒子装着金缎二端、色缎二端、色绫四端、色绸四端,全是上好衣料。

四盒礼物摊开放在桌上供亲友相看,瑶草此刻正羞人答答端坐着,红着脸儿,低着头儿,垂着眼帘儿,听着快嘴媒婆齐妈妈翻来覆去,说着她说了无数遍的奉承话,什么如花似玉,气度不凡,知书达理,富贵吉祥,宜室宜家。

穆太君则亲手替瑶草插上一根镶红宝凤钗替瑶草戴上,嘴里直夸瑶草生玉手标致福气,为了表示她是真心实意夸赞瑶草,又把手上一只碧绿通透的镯子替瑶草戴上。

乐呵呵笑道:只有这样的手才配带这样的镯子,握着手不配了。

今日乃是特殊的日子,长者赐瑶草不敢辞,只得起身盈盈拜谢:谢谢老夫人。

原夫人则笑盈盈把一对金镯子给瑶草:这可叫错了,今日起改叫老祖宗了。

瑶草红透了脸儿看着母亲方氏,方氏点头:小定已成,我儿拜见太婆婆。

瑶草于是红脸上前盈盈拜倒:拜见老祖宗,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安康。

穆太君亲手一搀瑶草,乐呵呵只笑:好好好,见过你婆婆去。

瑶草一愣,眼角瞟着母亲,见母亲微微额首,遂碎步上前,盈盈再拜:见过婆婆大人。

说话时嘴唇直打哆嗦,那声音更是轻微犹如羽翼颤动。

偏是原夫人听得真真的,笑眯眯搀扶瑶草:嗳哟,我可是盼到了哟。

小定礼至此算是完成,那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奶娘李妈妈奉上柯家四盒回礼,上等文房四宝一盒,衣衫一盒子,鞋帽一盒子,再有上等衣料一盒子。

方氏不免谦逊几句,言说衣衫鞋袜都是女儿亲手所缝所绣,手艺粗鄙,不成敬意云云。

穆太君原夫人把衣帽鞋袜仔细观瞧几眼,婆媳乐得合不拢嘴去:亲家太太实在太过谦逊了,我们是爱之不及呢。

方氏原本只是谦辞,闻言笑得得意。

这下子两下里成了真正亲家,互相把对方孩子夸赞一通,原夫人夸赞瑶草模样俊俏,手艺精巧,气质灵巧,通身福气,总之全身上下好好好。

楚景春至此已经是柯家实实在在新女婿,方氏把一概不满全部烟消了,也把自己姑爷好一通夸赞。

原夫人方氏最后拉手细语,喜气盈盈,成了好亲家了。

一时,管家娘子谷雨回说:外面席面已经上齐了,太太?方氏便起身邀请几位亲家太太亲家小姐以及来贺亲友外面去坐席面。

席面自然是最上等的,又有蜜饯干过点心各四色,方氏一色按照汴京城规矩往上走,十分丰盛体面。

陪客更有尚书夫人,赵子爵母亲,丞相府王大奶奶,还有方家舅太太方三夫人。

饶是楚家钟鸣鼎食之家两位夫人,也挑不出不是来,只有满心赞叹欢喜。

心里也约莫知道了,自家儿子真是摘娶了柯家掌上明珠了。

却说外面夫人太太们吃席,这边厢瑶草有姐妹们陪着说话,瑶枝则悄悄塞了蜜饯在瑶草嘴里,悄悄一眨眼睛:偷偷咀嚼,慢慢咽下,垫垫再说,等我去瞧瞧看,偷空让人给你送些吃食过来。

瑶草正有些饿得慌,一早紧张的要命,愣没吃下什么,在先精神紧张不觉得,这会儿大势已定,心神一松,只觉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颗蜜枣没来得及细嚼,囫囵个就吞下去了,差点没噎着。

却说瑶草这边正在与瑶草心兰说着细话,灵儿远远站着,瞅着瑶草不敢上前来,满脸尴尬羞惭,不复之前对瑶草的亲热与心无芥蒂。

瑶枝已知道瑶草之前名声就坏在赵大奶奶与卫大奶奶手里,因此对灵儿也不甚亲热。

看见灵儿张望只当没看见,兀自与瑶草说笑,自不理会灵儿。

心兰到底与灵儿有着远亲,胳膊肘拐拐瑶草,口里笑道:灵儿来了,刚刚忙碌也没顾上你,过来坐吧!瑶草闻言心头一咯噔,对赵家对灵儿,瑶草的感情十分复杂,不过,瑶草可以确定,自己做不到对灵儿漠视,遂闭闭眼睛,吸口气,脸上绽开真心笑意儿:灵儿来了,过来啊,我们好姐妹,怎的到生疏了,不认姐姐了?灵儿快速跑过来挨着瑶草,眼里不能置信:姐姐,你还愿意当我是好姐妹?我兄……瑶草迅速打断灵儿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好好的干嘛不认你,我正担心你今日不得空呢,不想你倒来了,灵儿你能来替我祝贺,我很高兴,真的。

灵儿眼中有水汽,嘴唇蠕动,半晌方才发出声音:姐姐……瑶草笑着一搓揉灵儿额头:坏孩子,还没祝贺我呢。

灵儿这方才笑了,盈盈福身:祝贺姐姐大喜。

只是脸上神色不定,甚是忐忑。

心兰瑶枝知道灵儿约莫有话要说,遂对视一眼,双双起身道:妹妹且歇歇,我们去外边瞧瞧可有帮忙之处。

灵儿候他们离去,忙忙拉起瑶草手来,眼睛里有丝丝水汽,声音满是沮丧:姐姐,我与母亲今日原没脸来见你,只是我想着纵然姐姐不愿意见我们,我们也要来给姐姐赔个不是才是。

说着就要给瑶草下跪,瑶草故作不知缘由,自是用巧劲拉起灵儿:且别这样,什么大事体也不值得这样。

灵儿有些哽咽:姐姐您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与我新嫂嫂有关,可叹我被她蒙骗,还以为她是好人,拼命要把你们撮合成朋友,不想露了形迹,让嫂嫂败坏姐姐名声,都是灵儿害了姐姐,姐姐如何责罚灵儿,灵儿也不会怨言,实在是我们的不是,既食言而肥,又拖累姐姐名声,我与母亲哥哥真没脸见姐姐了。

瑶草没想到赵家母子们已经知道这事儿,心中再也装不了平静了,只是瑶草希望灵儿不是因为丫头失踪害怕才来做说客,因问:灵儿妹妹什么时辰知道这事?灵儿抹抹眼角:之前我就有怀疑,因为母亲家务艰难,也不敢贸然说破。

这次接到姐姐及笄大喜请柬,我心里就担心不已,生恐姐姐再受伤害,遂把之前一些蛛丝马迹说给母亲,母亲便设计使得我大嫂现了形,我们这才知道,我们给姐姐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我母亲原本要把嫂子遣返娘家,替姐姐出气,不料想她竟然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我母亲便不好决断了。

瑶草心里清楚,虽然赵母曾经很喜欢自己,可是如今自己是外人了,绝不会因为自己一个外人坏了婆媳情分。

因道:灵儿不用内疚,疏不间亲,我省的,不会怪罪伯母不替我主持公道。

灵儿忙摇手:不是不是,娘亲绝没有此意,娘亲是真的要把杨氏嫂嫂遣返娘家,只是她张口说出,她嫁人一年,如今尚是闺阁女儿身……这些话不是女儿家能说之话,灵儿声音越说越小,几近耳语:我哥哥就没碰过她,她积怨在心,又受贱人卫氏挑唆,这才……我母亲也是没法子,这话要传出去,被人知晓,奏报君前,说不得我哥哥就是欺君大罪,我娘亲也是没法子,姐姐您原谅我们好不好?瑶草闻言,胸口有一瞬间锥痛,盯着灵儿半晌不语,伸手拉起灵儿:你起来,与你不想干的,我不会怪罪你与伯母。

灵儿闻言,眼露惊异,张口几次,终于出口:姐姐,我兄嫂是因为圣上,不得已,姐姐您就原谅他们一次,可好?想着母亲卧病,想着自己差点被卫家算计成弃妇。

这种种切切都跟赵家有关联,好脾气的瑶草忽然爆发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夫妻耍花腔,要拉上我这个外人?他们夫妻培养情趣要搭上我的名声?我应该报复回去才是正理,缘何要原谅?灵儿,我可以原谅你,可以不怪伯母,可是我为何要谅解将我尊严踩在脚下之人?灵儿点点头又摇头:可是,那事儿跟我哥哥没关系。

瑶草怒道:妻不贤夫之过,怎么没关系?你知道不知道,我娘亲因为我被诬陷被退婚曾经卧病月余?我因为你嫂子串通娘家卫家狼狈为奸差点名节尽毁,永不翻身?你回去告诉你兄嫂,我绝不原谅他们。

灵儿闻言瞠目结舌:名节尽毁,永不翻身?竟有这事儿?忽然拉住瑶草,泪水潸然: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不提这话了,娘亲元不准我说这话,都是我头脑发热,我瞎了眼睛,以为她是好人,姐姐?瑶草发泄一通,心里通透一些,人却异常疲惫,忽然觉得自己跟灵儿这个不相干之人发脾气很没意思,因抬手制止道:算了,灵儿,别说了,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不想闻听哭声,不吉利,所以,灵儿,你若真的愧疚,真的拿我当朋友姐妹,就快快乐乐出去吃酒,多说几句吉祥话。

我很疲倦,我不怪你,你随意吧。

灵儿原本对瑶草就愧疚不已,不想今日又再得知杨氏意图残害瑶草,直觉得无地自容,闻言忙着点头后退:姐姐你歇息吧,我听姐姐,这就去。

一时心兰瑶枝进房,瑶枝忙着与瑶草拿捏太阳穴:妹妹宽心,为了那种烂人伤神不值得,况且她们如今名声臭了,成了夜猫子了,白天都不敢出门见人了。

心兰也劝导:是啊,好在你眼下已经得了们好姻缘,你是没看见,楚家穆太君原夫人见人一脸笑,那嘴巴差点咧到脖子去了都。

瑶草闻言心里升起几分欢喜来,笑对心兰:五嫂,你看她们的是真心喜欢我么?心兰忙点头:当然真的,见人就夸赞你,说你知书识礼,娴静大方,温柔可人,总之浑身上下,哪哪都好。

你那两个小姑子都吃醋了,拉着穆太君不依呢。

瑶草顿时羞红了脸颊。

一时,青果青叶走来,身后跟着两个花子模样人,两丫头见了瑶草,浑身颤抖不止,跪地直磕头:小姐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瑶草先问卫氏丫头云儿:你父母兄弟尚好吧?云儿忙磕头:谢谢小姐救命之恩,云儿没齿难忘,此生甘受小姐驱驰,效犬马之劳。

瑶草一笑:真的?云儿忙忙点头:真的真的,婢子倘有半点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瑶草一点头:这就好,只要你所言非虚,我会提拔你父亲当个管事,你弟弟也可以跟着少爷们做个书童人几个字儿,将来少爷出息他们也有一份前程。

云儿磕头又谢,瑶草一抬手:先甭谢,这一切能否实现,就要看你的忠诚度了,你只要暗示提供卫氏消息给我,我包你一家子平安无事,步步高升。

云儿直点头。

瑶草又道:知道回去跟你主子如何说法?云儿道:知道,我被黑心媒婆拐卖了,历尽千辛万苦方才逃回来了。

云儿去后,瑶草看着锦儿道:你大可以回去告诉杨氏,就说我抓了你关了你,我是不怕的,我手里有你们罪证,随时可以捏死你。

就怕你回去实话实说,下场不大好了。

锦儿忙摇手:没有没有,我们没见过小姐,只是差点被黑心媒婆骗去拐卖,亏得婢子机灵,寻机脱逃了。

却说柯家酒宴直至傍晚方散,客人们三三两两告辞而去,一群顽童正在门口抢着柯家大管事抛洒喜钱,顽童中夹杂着两个蓬头垢面女人格外显眼。

却说赵母带着女儿告辞出门,正要上车,忽然,那个正在抢喜钱乞丐疯了一样扑向赵母马车:老夫人,救救我,我是锦儿啊,少夫人丫头锦儿呀?为了方便赵母认出自己,锦儿边说便把额前头发拨开去,这锦儿自从被抓就没洗过头发洗过澡,身上发出难闻臭味,熏得赵母只皱鼻子,可是锦儿这两字让赵母十分惊讶,遂忍着酸臭,把那丫头仔细看了几眼,忽然心头突突一跳,无他,只因这丫头正是赵家遍寻京城不见得丫头锦儿。

那边宋夫人出门同样被乞丐丫头抓住了车门,一番言语答对,宋大奶奶梨君很快认出这丫头正是卫氏那蹊跷失踪丫头云儿。

忙说与婆婆知道,被宋夫人吩咐上了丫头们专用马车。

一时青果青叶来报瑶草:小姐,两丫头都被认领回去了,下面怎么办?瑶草虚眯眼睛沉默片刻,忽一笑:等着就是了。

113、婚事前奏青果闻言愣了,心中满是疑惑,她不明白,既然什么也不做,小姐之前因何着人对锦儿云儿耳提面命,突击调教?想起小姐惩罚锦儿云儿两个坏丫头爬树爬竹枝,摔了再爬,爬了再摔,手脚脸颊都磨破了也不放松。

最可笑的是,小姐让罗京娘调教两位艺妓,全天候突击调教锦儿云儿,教导她们如何姿态优美铺纸、磨墨、掌灯,如何姿态优美走路哭泣。

又花了一整天时间教导两个坏丫头,如何把烹茶一系列动作,做成漂亮的手上舞蹈。

想起这些,青果心中虽然愤恨难消,嘴角却翘成了月牙儿——自家小姐整人的方法也是这般独立特性。

瑶草见她皱眉一回,摇头一回,又笑一回,大约猜到青果心思,却是微笑不解释。

的确,对于杨氏,卫氏所做,不仅瑶草身边丫头愤恨之情溢于言表,就是一贯低调淡定与人为善瑶草也彻底怒了,恨不得将之们置之死地而后快。

之前那些鲜血崩心,睡不着的日子,瑶草整夜神游冥想,甚至咬牙切齿想了许许多多报复法子。

比如让人直接绑架之,再折磨之,叫她们生不如死。

或是还施彼身学卫氏,制造惊马摔车事端,让仇敌暴死当场。

又或是干脆找人毁掉她们名节,然后抛之荒野,让她们身死名臭,无处葬埋。

只可惜,那些毒辣的事情,瑶草想的出,做不来。

重生瑶草相信世上有公理,人间有报应。

否则,也不会刚好了就死了王氏简小燕了。

这一世,瑶草已经保住了母亲,保住了家园,也保住了自己,眼下也有了归宿。

虽然这个归宿能否美满瑶草不得而知,可是,瑶草却不想放弃这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也不想因为不相干之人弄脏双手,折了自己福分,破坏自己幸福。

对于杨氏卫氏毒妇二人组,不做些什么,不报仇雪恨,瑶草觉得对不起自己。

虽然她们眼下已经臭了名声,犹如过街老鼠不敢出门,可是瑶草觉得仅仅只是还施彼身还不够。

因而,瑶草决定选择最温柔的手段,虐身虐心不夺命,能否熬出升天,看她们自己造化。

回头却说赵母,在柯家门前偶遇锦儿那一刹那,她心头惊诧可谓莫名。

自从这丫失踪,京中发生一系列怪异事件,杨家赵家卫家旧事被人翻了出来,宣扬的人尽皆知。

直弄得杨家老小灰头土脸。

赵母活了大半辈子了,且不会被丫头一言半语就收复了,回到府中,马上细细审讯锦儿,锦儿一家子都在杨府,岂会泄露自己曾经背叛主子,陷父母于危险之地。

锦儿知道赵母已经全盘了解自己人行径,思忖着,怎么着也免不得一顿打,因而十分爽快交代了此行奉少夫人之命所作所为,只是,锦儿一口咬定,那日刚到王媒婆家里,尚未采取行动,就被媒婆子抽冷打晕,醒来发觉自己于十几个同岁数女孩儿关在乡下一间土坯房中,一同关押着还有云儿,两人遂故作不识,实则暗中商议合伙寻机逃跑,终于在被关押第二天,两人寻到机会,联手打倒了送饭的人牙子,仓皇出门,一头扎进了夜色中。

因为慌不择路,鞋子也跑掉了,衣衫刮破了,手肘手掌蹭破了皮。

锦儿说着解掉了自己脚上用于裹脚的乱布条,果然,锦儿脚底有层层叠叠破皮流血痕迹。

赵母不免思绪飞转,想到了之前京中流言蜚语,据后来赵母追查,正是王、洪两位媒婆反水所致。

赵母怀疑,这两丫头也有参与,因厉声喝问:你何时被打晕?当真离开了京中?锦儿见赵母追根溯源,生恐查出真相,自己承担不起,因先声夺人,失声嚎啕哭道:求太太明鉴,婢子实在是出去当天就被打晕关押了,预备买往外地,是鼻子机灵方才寻机逃了出来。

赵母因问:你可记得被关押在什么地方?锦儿依照谷雨交代言道:具体何地,婢子不记得,婢子们逃出门来一阵猛跑,途中跌倒数十次,几次差点滚落山崖,吓得魂飞魄散,委实记不得在何地,只记得那个地方甚是僻静,鸡叫狗咬却人烟稀少,约莫是个山林中偏远野村,婢子们奔跑一天一夜,方才上了官道大路,也才敢跟当地乡亲打听,却说那是蔡州地界,并指引了我们回京的路线,一路上婢子们生恐再在落人牙子之手,不敢以真面露示人,只好混在乞丐群里,乞讨回京。

只是婢子们理家日久,又怕回来主子不容,进城后不敢贸然回家。

我们实在太饿了,听闻花子们传言说这里有吃有喝有喜钱,我们商量决定吃饱喝好,再见主子,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不想叫我们遇见老太太,这也是婢子命不该绝,老天慈悲照应呢,不然因何指引婢子碰见慈祥夫人呢!说完这话,锦儿只是磕头不止,声声说着自己有罪,宁愿接受惩罚,只求老太太留下自己一命。

赵母虽觉蹊跷,一时找不出来话中漏洞,本当板子伺候,只因杨氏拿住了儿子短处,威胁要进宫面圣讨公道,赵母以为不能再造事端,刺激媳妇走极端,思忖再三,只得吩咐锦儿回去见主子再说。

心里却在盘算,要早些劝说儿子与媳妇圆房才是,否则这就是个定时炸弹,赵家好容易求得富贵宁静,绝不葬送在这些无谓之事上头。

倒是杨氏,一贯孤傲,一来恼怒锦儿办事不力,害自己被婆婆拿捏,而来也为了证明自己家教严禁,不说安抚安抚锦儿,倒下令将锦儿打了二十板子,几乎没把锦儿大腿打烂了。

这还不算,因为之前赵母曾说锦儿生得美丽,要调教锦儿以堪大用,杨氏错会,直道赵母之意是给赵栖梧纳小,更加起了灭绝之心,喝令奶娘将锦儿拉出去买了。

最终,还是赵母发话言说,赵家这样诗礼之家,只有买人放人,没有卖丫头的道理。

杨氏这方才罢了,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尽快把锦儿配了小厮了事。

这边厢云儿回到宋家,也是一样言语答复宋夫人审讯,这宋夫人只知道这丫头几天不归,并不知道卫氏另外作恶。

云儿唬弄起来更容易了,不过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宋夫人疑心。

宋夫人却因云儿私自滞留在外,败坏家风,不肯轻饶,勒令叫人牙子买了,吓得云儿磕头不止,大哭救命。

却是卫氏闻听云儿回家,惊恐不安,因为前些日子京中流言四起言,宋夫人原本要休掉卫氏这个失德败家媳妇,她娘家虽然败了,却还有人,正好符合七出初之条。

合不该那时节卫氏急怒攻心,一时晕厥,竟然被查出有了身孕。

宋府能灭失德媳妇,却舍不得骨血至亲,卫氏这才避免了被休的命运。

此刻生恐云儿逼急了把自己供出来,难逃被休弃命运,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庭丈夫不做弃妇,卫氏倒舍了面情替云儿求情,只说是自己离不开这丫头服侍。

宋夫人为了孙子,只得改把云儿抽了二十鞭子,警告她再若出事,定将远远发卖了。

赵宋两家裹乱吵嚷,跟瑶草实不相干,自从放回了两丫头,瑶草也就放下了。

不过一天,瑶草得了消息,杨氏被赵母禁足福堂抄写女戒,勒令她除了年节,再不许随意出门,对外却宣称,杨氏要调理身子以为生养,谢绝了一切来访宾客。

宋卫氏也查出了两月身孕,瑶草估摸,杨氏卫氏短时间内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这一来倒正好喝了瑶草心思,她正可以安心备嫁绣嫁妆。

至于杨卫二人之仇,只要两丫头不被驱逐,又听进了谷雨训导,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但愿得这两丫头不负谷雨六天突击调教,变成两把插入心房利刃。

瑶草十分佩服杨卫二府挑选陪嫁丫头眼光,大约当初就是叫她们襄助小姐笼络姑爷用,陪嫁丫头个个如花似玉。

瑶草只需顺手拈来,便可堪大用。

凭着瑶草两世的心机,瑶草看出,这两丫头本就不是安分的主,如今得到了谷雨暗示调教,想必不会有辱使命。

却说柯三爷自从瑶草小定后,更加严格规范瑶草行为举止,晓谕方氏,瑶草备嫁这一年,不许再出去抛头露面应酬焦急,以免亲家说话。

楚家自那日小定派了几波人说和,想与柯三爷方氏达成共识,与楚景春瑶草尽快定下婚期,迎娶瑶草过门。

虽然柯三爷明言禁令瑶草不许出门,四月初八佛诞日,楚家特特派了大管家到少卿府下帖子,邀请瑶草母女一起去大相国寺礼佛接受佛汤水。

礼佛接佛汤水可还是全民争相之事,柯三爷也不得不让步同意了。

方氏母女应邀前往相国寺与楚家女眷会合,虽没有烧着第一柱香,却受到了知客僧亲自到大门迎接之礼,佛堂也预先清退了闲杂人等,等方氏一行人拜完佛许完了愿,饮了浴佛水,还被主持迎入了禅房饮茶叙话游逛后院景致。

方氏只在心里感叹,权贵之家气象果然不同,之前方氏也来过相国寺礼佛,每次都是与人混杂拜佛许愿,如今这般却是头一遭儿。

却说瑶草在佛前虔诚许下三个愿望,一愿父母弟弟安康,二愿家宅平安乐呵,三愿望,饮茶才给自己许了愿,只求得遇良人,白发偕老。

瑶草郑重磕头,旋即被两个未来小姑子,柯家三小姐景娴,四小姐景淑邀约着去后园闲逛。

上有方氏有令,又有未来婆婆相劝,兼之为了小姑子殷殷相邀不能得罪,瑶草只得顺从,与两位楚家小姐游玩寺中景致。

方氏却被穆太君陪着进入禅房叙话,不过三言两语,穆太君便直奔主题。

却是穆太君对柯三爷所定明年秋下十月初十婚期不满意,想跟方氏联络感情,将婚期提前到正月间。

穆太君理由很是充分,一来,瑶草明年十六正是二八年华好年纪,二来明年马年正是好年景,三是楚景春明年刚好本命之年二十四。

穆太君言之凿凿,倘若小夫妻明年年初结亲,正可以在马年养下一匹小马驹,父子同命一对千里马。

这可是难得好年月好年纪好儿孙,这许多可遇不可求的巧合,正昭示着小两口儿百事顺遂,恩爱百年。

穆太君言笑盈盈舌灿莲花,只听得方氏心胸舒畅,想着瑶草有了大胖儿子,自己有了大胖外孙,心里直美,嘴角翘了又翘,脸儿绽开了花儿,险些就答应了,生生忍住,回了一句 :这话虽好,我且不能答应,成不成还得我们老爷定。

穆太君闻言很是失望,待要再劝,却被儿媳妇原夫人悄悄拉了后襟,示意婆婆观瞧亲家母脸色,借由给婆婆敬茶,悄悄耳语:亲家母已经肯了,心急反而坏事。

穆太君借由饮茶,细细揣摩方氏脸色,果然眉宇间喜气盈盈,心下甚喜,这才满意打住,热情与方氏饮茶闲聊。

却说瑶草到了后山竹圆,嗅着竹叶清香,只觉得神清气爽。

正在陶醉,忽听池边柳下有人临水吹奏,入耳竟是喜相逢,留给瑶草一个漂亮侧影。

瑶草品味一回,会心一笑,只不知谁家娘子弄风骚?再抬头,景娴景淑已经走远,瑶草正要跟上,忽见吹笛人转过身来,吹着笛子走来。

待看清来人,瑶草心头不由狂跳:但见此人一身粉蓝锦袍绣兰草,头戴同色儒生巾,端的是身姿飘逸,形容俊俏。

潇潇洒洒走至瑶草面前,正好吹完奏最后一个音符,竹笛离唇,一双桃花含情眼黏住瑶草眼眸,拱手,咧嘴,一笑,明媚笑容顿时晃花了瑶草眼,也晃乱了瑶草心。

小生这厢有礼了,请问小娘子,可否赏光移步,陪小可一叙?114、翁婿过招楚景春这是在专门等自己么?难不成这人对自己不光只是负责人这般简单,而是有那么一点点喜爱自己?瑶草可知道,楚景春这个高贵富庶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的男人,虽然有着孤鸾星的恶名,京中钟情于他少女不在少数,眼下这这个男人不仅成了自己未婚夫君,还钟情自己?这个认知,是的瑶草心如鹿撞,烟霞瞬间飞上脸颊,瑶草瞬间失神,直觉不甚真实。

瑶草虽然对于人情世故颇有心得,可是对于男女之情实在生疏,对与楚景春殷殷期盼的双眼,瑶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觉一颗心儿砰砰乱跳,要从嗓子眼里跳将出来,脸颊燃烧炙热发烫,一双眼睛因为兴奋震惊幽亮幽亮。

她应该答应与未婚夫君一起畅游赏玩,然后低头含羞,对未婚夫婿诉说自己多么惊讶多么欢喜,对婚姻多么期盼,对婚后生后多么向往。

可是瑶草嘴唇颤抖,只之说不出口。

这一切落在楚景春眼中,不由心头大乐,他就喜欢这种含羞带怯惊如小鹿得纯良眼神了,他只觉得调|教这个看似精明强悍,实则对男女之事一片空白的小妻子时间十分有趣之事,看来自己今后生活将充满乐趣,这个认知使得楚景春不由弯了眼睛翘了嘴角。

那边厢瑶草见楚景春欺近身子,一双俊目近在咫尺,一双黑眸似乎要把人吸进去,瑶草心里只是发慌,忙把身儿一退,在这情意绵绵的意境中问出一句煞风景之话:楚,楚,楚,这时后院,探花因何至此?楚景春心头不免失望,却是细细解说:这里是和尚庙,香客不拘男女,后院也不是任人玩耍之所,只接待与佛有缘人家。

楚景春说着话,眼睛瞅着小媳妇蜜桃一般白里透红脸颊,只恨不得亲手捏捏,就连瑶草紧张额上涔涔汗珠儿,楚景春也想就近嗅嗅。

这个想法使得楚景春很亢奋,只可惜他每没欺近一分,瑶草便迅速退后一步,动作轻盈麻溜,始终与楚景春保持在三尺以上距离。

楚景春再三不得手,方才记起,自己小媳妇似乎会武艺,上次曾把想找便宜卫家小子揍得浑身伤痛,嘴角不由又翘一翘,看来搞妥帖这个麻辣小媳妇有些难处。

想着自己倘若再逼,自己小媳妇或许会拔足飞奔,楚景春摒弃了一亲芳泽之念,立定身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银牙只耀眼: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你怕什么!瑶草见她不再逼近,也稳住身子星目怯怯瞅眼那人,微微低头,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儿:是未婚夫妻,我也并怕什么,只是不习惯。

这样啊?楚景春手指瑶草身后忽然一笑:岳母寻你来了。

瑶草一惊回头,哪里有人,待回头耳廓忽然被温温软软刷过,瑶草只觉头眼晕,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娘子小心!那呼吸细密,热乎乎只吹拂瑶草脸颊,随即玉手被人握住,身子撞上一座温暖的墙壁。

瑶草惊慌莫名,这样的情景她从没见过,忙要夺手抽身,偏那人手握得死紧,且那手心又湿又潮灸热难当,那热度透过手心直窜入心房,瞬间,瑶草直觉心底开起朵朵鲜花,呼吸一下子就紊乱了,忘记了挣扎。

就在这迷蒙混乱之际,一声脆脆嬉笑远远传来,瑶草忽然全身皆备,他想到前生莫须有罪名死因,只想快些摆脱,遂咬牙提足狠狠一踩,楚景春吃疼惊呼松手,瑶草将身子迎风摆柳一般飘离了一丈有余方才停住,随即转身,撒丫子急急奔走。

却说这楚景春刚环住佳人,正在暗自**,正要细语情话,安抚佳人,却不料被瑶草忽然发难,脚背攒心痛,一时呼痛松手,佳人已经远遁,楚景春只得忍疼呼喊:慢点,别慌,仔细跌了,这里没外人。

只可惜瑶草满头浑浑噩噩,混没听见。

走了一路,瑶草察觉无人追来,这才扶住了竹枝停住脚步,只觉得额上涔涔汗滴,后背衣衫湿透。

瑶草这才回头逡巡,见左右无人,又见楚景春在远处招手,嘴里咕咕唧唧,瑶草混没听清楚,直觉这家伙实在唐突,不由冲他啐一口:不是好人。

只是脸颊做烧,头脑发晕,好在竹林有泉缠绕,瑶草停住掬水洗手,润湿脸颊,慢慢平复心情,又对泉查看一回,见衣衫发髻并无不妥,这才抬脚往禅房而来寻众人。

却见景娴景淑正在穆太君面前说笑,见了瑶草食补愧疚,反是笑言:我们以为姐姐早回了,不想姐姐落后,正要回去寻找呢,姐姐走哪里去了。

瑶草心里之纠结,面上却笑道:没去哪儿,只是经过竹林,忽见三只小狐狸玩耍,直觉可爱,便追了上去,结果有两只忒狡猾,半途溜走不见踪迹,剩下一只被我追上,本当捉回来给小弟玩耍,只是那狐狸作揖打躬,眼中垂泪,甚是可怜,我又见他长发飘飘,眼睛黝黑,生得实在俊俏,一时不忍,就放了他,他倒可爱,歌舞一番方才去了。

十五岁景娴眼神闪一闪,红脸闭了嘴,十三岁景淑却是一场兴奋:真的真的呀,我们也打竹林走过多次,则没见有狐狸出没,还会跳舞?嗳哟姐姐,你快些儿待我再去瞧瞧去,这可是个乐子呢!瑶草心头一乐,面上不敢显露,只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一翘,再碰上景娴幽幽眼眸后,慌忙收住眼中戏谑,回给景娴一个明媚笑脸。

景娴忙一栏景淑:姐姐不是说了,狐狸都跑了,还看什么,是时候回家了。

穆太君闻言一笑:嗯,娴丫头说的很是,我们也该拜别方丈,还有别家等着呢。

方氏却跟一场捏捏手:你这丫头,追设么狐狸,当心被咬伤了。

咬伤?看着方氏但有眼神,瑶草把脸一红:不会,小狐狸而已,我能对付。

却说瑶草随着母亲陪同穆太君一起走出禅房,来至山门处,早有家丁拉上帏布,瑶草随同母亲上车,却见楚景春正在骑马恭候。

似笑非笑瞧一眼瑶草,下马走至穆太君车旁搀扶祖母上车架。

却说穆太君坐稳,隔帘低声询问孙子:见着你媳妇了?谈得怎样?可答应了?楚景春摸摸鼻子赫然一笑:说来惭愧,孙儿没来得及动问,那丫头犹如受惊神鹿飞奔而逃了,她腿脚忒快,孙儿没追上。

穆太君一笑:我就知道,谁家女儿有你皮糙肉厚,幸亏没指望你,否则我老婆子别指望抱重孙了。

楚景春闻言一喜:岳母答应改婚期了?穆太君慈祥一笑:看你猴急样,也不知羞!楚景春一笑:我是不记得,就怕老祖宗没了小马驹不自在。

闻听提起自己重孙子小马驹,穆太君心里美滋滋的:命是你自己着急,偏拿着你老祖宗说事儿,得了,我领你孝心,到时候孙儿你可要努把力,耽搁了我的重孙子我可不依。

楚景春再一笑:您就等着瞧吧,可以告诉孙儿,岳母答应没答应?穆太君这才一笑道:嗯,已有**分允了,只差你岳父首肯了,你自己也下些功夫吧。

楚景春闻言心头咯噔一声,他可知道,柯三爷说一不二的性子。

这回楚景春绕过柯三爷单挑方氏商量提前婚期,就是知道柯三爷杠头不好说话。

他唬弄祖母言说与瑶草一起商量办法,提前婚期,其实根本就是楚景春相见瑶草一面,而柯三爷门户太紧,这才提议两家一起拜佛,他其实并非忘记与瑶草提说,实乃他跟就知道,婚期的事情,瑶草根本不敢跟柯三爷提及,所以只是抓紧时间调|戏|调戏自家小媳妇。

这楚景春实在不愿意等到明年秋下,倘不是女家要时间备办嫁妆,他很不能立刻就把瑶草迎回家去藏起来,免得那些野小子打主意。

楚景春眯眯眼睛,赵家传出的消息令他十分不爽,那小子忒胆大了,竟然还在痴心妄想。

楚景春咬咬牙,不行,得找泰山大人亲自探探去。

却说这楚景春也是性急,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忙于祖母一阵嘀咕,穆太君便说时日还早,邀请瑶草母女家里去逛一逛,因为楚家有一个历经三代传承至今的大花园子,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玲珑堪比御花园。

实则是楚景春想亲自送岳母未婚妻回家,又不想撇开祖母母亲,这才想个甘蔗两头的甜的法子,把瑶草先弄回府去,然后他就有了借口送瑶草回家,借机拜会泰山大人柯三爷,以求提前迎娶瑶草。

却说方氏在回程车上,听着外面哒哒哒马蹄声响,知道楚景春随车护送,心里三分喜爱曾至八分,思忖再三,悄悄言于女儿:我儿知道穆太君邀请母亲为了哪般?瑶草见母亲说起夫家,羞怯一笑摇头。

方氏握了女儿受摩挲着:楚家让你父亲挑日子,你父亲择定了明年秋下十月初十,楚家太君嫌弃秋下太晚,想在正月迎娶,我儿有何想法?瑶草低头拢着衣角,直知不言语,心头却在盘算十月初十这个日子,思绪飞到十七岁那年的十月初十,瑶草直觉不喜欢这个日子,因放下羞怯,抬头看眼母亲,悄声问道:母亲怎讲?方氏言道:我原本想要多留你几年,当今天下,女子十**岁二十岁出嫁甚是寻常,只是你姑爷年岁见长,穆太君急着包重孙也是人之常情,后年无有立春日,阳气不至,孤阴气盛,与婚姻有碍。

倘若你明年不得出阁就得再等三年,楚家肯定等不得。

我就怕他们着急抱孙子纳妾娶二房,我儿就有得糟心了。

我是同意明年的,既是明年出早也没关系,左不过同城住了,你太婆婆婆婆都是慈爱之人,你女婿也还和蔼明理,想来你回家看看,或是母亲想念上门看望应该不难,再有楚家势大,我看姑爷十分宝贝我儿,你若进门,定能护你周全,使宵小之辈再不敢糟践。

我虽舍不得,只要为了我儿好,为娘是千肯万肯的,只是我儿别觉得委屈,以为为娘要撵你出门子,在为娘心里,只恨不得留你十年八年呢。

却说瑶草闻听后年是个孤阴年?心头震惊异常,既是孤阴年大不吉,婚嫁不利,因何父亲却着急要嫁出自己?一时呆住,思绪万千,方氏连问几声,瑶草愣没听见。

最终方氏伸手府上瑶草额头;哪里不舒服么?她方惊醒了:女儿无事,母亲安心。

方氏再游动问一遍瑶草对婚期有无看法。

瑶草摇头道:女儿全凭爹娘做主。

正月也好,十月也好,总比后面后年好,柯三爷如此喜爱双十之日,说不得大后年也是选择这一日,无论如何,瑶草不想挨到那一日,心想,只要自己提前出阁,应该可以避过死劫,如今瑶草生活幸福,且舍不得死。

回头却说楚景春一路护送瑶草回家,方氏知他之意,遂邀请他进房饮茶,又叫父子提前散学,让一双儿子陪着楚景春消磨时间,意在让楚景春面见柯三爷,自己说事,自己到时候在一旁打圆佐。

却说柯三爷这一日在任上刚好受了与大理丞气,心情郁卒。

原来大理丞是杨派一系,有意与柯三爷作对,柯三爷正要当庭判决之时,他却抢先言说该犯应判斩监侯,柯三爷倘若依他所提,就有被人拿捏之嫌,失了主官威仪,若重判斩立决有违背法典,只好在选择轻一等判决,杖八十,监禁终身。

虽然跟死了一样,可是柯三爷到底心中抑郁难平,他又是个书生意气,想借机寻那人晦气,将之铲除,又怕被人借机吵嚷,坏了自己名声,只好自己受气。

恰是这一种郁卒心情回府,恰逢楚景春来掳胡须,要求提前迎娶,正好撞在风头上,柯三爷那火星蹭的一声就上了头,心道:老子在任上了刚被人驳了面子,你又来驳我,老子就定了十月初十,万难更改。

唉,这样心情,岂有好言语,但见柯三爷话没听完,便勃然而起,拂袖而去:好走不送。

把楚景春闹个灰头土脸,懵里懵懂,这也不怪楚景春摸不着脉搏,只因楚景春那日当面求婚,柯三爷对楚景春就没好脸色,见面就黑脸,楚景春那只今日岳父黑脸有深意,待代打听得缘由,楚景春恨不得咬断舌头了事,深恨自己性子太急,应该摸清情况再开口。

这却怪不得楚景春,人不能遇上情感之事,自古以来,但凡英雄豪杰难过美人关,说得就是聪明男人遇到于美人有关之事就犯傻犯糊涂,更遑论楚景春不是英雄豪杰,只是个聪明的寻常男人罢了。

却说瑶草再后堂紧紧盯着前院消息,得知楚景春被柯三爷晾晒倒也不奇怪,之事瑶草很不喜欢十月初十这个日子,决定醋一醋楚景春,略思片刻,瑶草接下头上发带,用摘了珠钗上一颗莲子大小珊瑚珠子,迅速编结一个同心结,让青果借由送茶水点心,暗暗交给了楚景春。

青果皱眉:小姐没话么?姑爷倘问,婢子如何答对?瑶草淡然一笑:你只管前去,他见此物定然明白,倘不明白,我说也多余。

却说楚景春受了迁怒,只觉得冤枉,心情十分郁卒,心里想着,明儿想个法子找找那个愣头青晦气,竟敢让你大爷背诬栽,找抽抽呢!他这里要出门正要走,却见自己小媳妇贴身丫头遮遮掩掩而来,明说给小主人送吃食,在那门边与书房小厮打机锋,眼睛却望着自己只使眼色,他便又回身坐下。

果然青果与他奉茶水,借着茶盏遮掩,乘机把一物件塞进她手心里。

楚景春就着袖口一瞅,嘴角顿时咧到后脖子里去了。

起身对着青果一拱手:谢谢姐姐好意。

青果眉头一挑,心里疑惑顿生,嗨嗨,自家小姐真是神机妙术也!却说隔天,柯三爷正在衙门闷坐,忽然内侍官来宣,柯三爷莫不着头脑,这不年不节不上朝,有无大案要案发生,皇上除按照自己所为何来?不由跟内侍打听,那内侍不见孝敬岂肯涉险,只是闭口不言。

柯三爷疑惑着进了宫门,却见自家准姑爷楚景春正危襟坐,正在承旨。

内侍同传,柯三爷觐见,圣上瞅着下跪柯三爷,眉头皱成一团,半晌才道:卿家平身。

随手递给一纸奏折与柯三爷:卿家念来听听。

柯三爷依言绽开,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忙又跪下:微臣知罪。

原来昨天发生之事被御史捅到御前,倒打一把言说柯三爷徇私枉法,轻纵要犯。

楚景春眼角瞟着柯三爷又跪又磕,眼睛弯一弯,随即低头写字儿,嘴角又翘一翘。

圣上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定要他念,冲着内侍一努嘴,那内侍上前言道:柯少卿,有罪没罪得皇上说了算,皇上叫你念,柯少卿您还不快奉旨!柯三爷只好自己参奏自己一遍。

圣上却不言语,半晌方道:楚承旨以为何如?楚景春闻言跪下言道:臣禀皇上,自古以来,律法施行都有从重从轻之说,所谓乱世用重典,当即天下百姓富庶,万国来朝,四海升平,我主圣明,宽宥子民,柯少卿从轻发落,正是顺应天理民情,秉承圣意,依臣看来,这些酸腐御史有些言过其实危言耸听了,此乃小臣愚见,想必圣君早有公论。

圣上闻言抚掌而笑:楚承旨不枉世家出身,过之能臣,深体朕心,朕心甚慰,赐坐。

楚景春原本坐着呢,这个赐坐指的柯三爷,一时内侍送上锦凳,柯三爷只敢侧身而坐一丝丝边缘,蹬着马步支撑身子,比跪着还难受。

却说柯三爷这里如坐针毡,不知圣上如何发落,圣上却与他谈起了闲话来,细细追问柯三爷又几子几女,闻听柯三爷回说自己有一女三子,仁宗甚是羡慕:卿家好福气呀,只可惜朕之儿郎,唉!柯三爷忙又跪下恭维说:春秋正盛,宅心仁厚,圣明烛照,定然宗嗣茂盛,子孙满堂。

仁宗闻言甚是欣喜:卿家言之有理,朕心甚慰,坐!忽又问道:哦,朕曾闻说,卿家有一女师从杜翰林,通晓古今,怜贫惜弱,甚是贤惠,不知芳龄几许,可曾婚配朕与你做个红媒可好呢?柯三爷又跪下了,磕头如捣:微臣叩谢圣上大恩,微臣启奏圣上,臣女前月已经许配人家,定下婚期,实在不敢再承圣恩,还望圣上体察。

圣上笑盈盈挥手:卿家不必如此,坐坐坐,嗯,不知许配谁家?柯三爷正要下跪再答,楚景春已经抢先跪下了:臣启圣上,柯少卿正是小臣泰山大人。

圣上一挑眉头:哦?原来这样,怪不得你刚才振振有词,替柯卿家纷争。

楚景春忙磕头言道:圣上此言差矣,小臣之所以回禀,一来圣命难违,不敢欺瞒圣君,二来,为圣上答疑解惑是小臣职责所在,自古有云,君明臣直,当着圣明天子,小臣岂敢不直?三来,小臣自认一贯帮理不帮亲,并无私心,还望圣上明察。

柯三爷也坐不住了,这一回合,柯三爷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婿了,忙跪下言道:微臣断案一项秉公执法,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忽而一笑:瞧你们,朕又没怪罪,这样又跪又磕作甚,难道真是那昏聩之人呢?柯三爷楚景春急忙起身:微臣岂敢!圣上心情似乎极好,轻轻一笑:不知婚期排定否?朕想讨杯喜酒何如?楚景春笑道:微臣求之不得,叩谢圣上天恩!这意思婚期定了呢?楚景春忙着忙着抢先答道:臣启圣上,正是,婚期就定在来年正月十六。

柯三爷正要开口,圣上一声感叹已经将婚期定成了铁案:好,正是天上月圆,人间团圆,到时候可别忘了朕之喜酒哟!楚景春喜悠悠谢恩不迭,这一下子可是婚期敲定再无转移了。

柯三爷能说什么,难道能说自己准女婿欺君罔上么,只得陪着楚景春一起磕头谢恩不迭。

心里却只觉得这小子忒奸诈,自己之前怎没敲出来呢?心里一怒又一喜,有这样一个狐狸似的女婿似乎也不错,自己有了助力,填补了长子年幼的遗憾,女儿收到此人护佑,定然一生无虞。

想到此处,柯三爷把眉头挑一挑,生生吞下责备之话,翁婿相携出宫。

却说楚景春落后一步,背过柯三爷,悄悄冲着圣上躬身一礼,再有颠颠追赶柯三爷,亲自打躬作揖,服侍准岳父上轿而行,自己也打起轿子,一路跟随护送而来,只想乘着今日自己有功与岳父,把事情办妥铁,免得他日再起纷争。

却不知,柯三爷已经彻底认同这个女婿,黑着脸进了轿子,嘴角便翘起来了。

115、大局落定柯三爷在轿子里不得不佩服自家贤婿,这一招隔山打虎实在漂亮。

不过楚景春擅自篡改婚期,摁着自己脖子逼迫自己不得不低头,这一笔账,柯三爷不能不算,下轿一刻,柯三爷又火气升腾,黑风扫脸了。

楚景春今日计赚老泰山,心里美滋滋透着乐,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进了书房便推倒玉山,纳头拜倒:岳父大人谅解,小婿一时不察,说漏了嘴,却被皇上接了口,所谓君无戏言,还望与岳父大人替小婿圆圆,小婿给您磕头了。

柯三爷挑眉冷笑:只是说漏嘴了?楚景春郑重点头:正是,只因这几日,小婿祖母大人见天给小婿灌输什么正月十六成亲,正赶上马年生个小马驹,是什么三全齐美宜室宜家,又说倘若过了正月娶亲,后年无春日生下孩子,也会阳气不足,也会有所缺憾云云,因此上小婿满脑子都是正月十六这个词儿,加上当时圣上问得急切,小婿这方才,还望岳父体谅孩儿,原谅一二。

柯三爷自信满满的以为女婿设计骗自己,这一番话下来,柯三爷疑惑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无心而为?因皱眉:昨晌午之事,这御史居然一清二楚了,看来我这个衙门门户不严呢!哼,闻风奏报,匿名行事,端的可恶!贤婿可知何人所为,这些正事不干专爱找人麻烦的东西,贤婿今后定要远着些方好。

楚景春不由冷汗滴落,只得点头应承不迭:小婿一定查出此人,敬而远之。

柯三爷一拍桌子:什么敬而远之,避若蛇蝎才是,是真豪杰就该真名实姓,当面质对,唉,说到底还是我衙门篱笆不牢实。

楚景春忙道:岳父大人方才上任不及一年,理顺门户剔除糟粕需要时间,岳父大人放心则个,小婿会在圣上面前替您帮衬着,绝不会让您蒙受不白之冤。

这话柯三爷爱听了,得意了,心里美滋滋的透着乐,探花郎?当日游街多么神气,近日还不得低头拜我?心里一美,也不再计较了,亲手拉起贤婿,口里吩咐道:小墨,传话下去,叫厨房置办一席酒菜,我跟姑爷喝一杯。

小墨正是谷雨娘家侄儿,他吩咐完差事,便跟青果碰了头,把姑爷老爷如此这般一番话据说了,这小墨方年方十岁,甚是机灵,七八岁就进府当差,名字乃是瑶草所赐,之前在二门传话,如今年纪大了不易再进内宅,就在书房做书童,故那里书籍服侍笔墨。

他们跟着进宫,只是方才偷听那么一耳朵,急火火就来告知自家姑母,不想遇见青果,忙把话儿递上:姑爷言讲圣上做主,小姐婚期该在正月十六了。

青果忙摸出约莫二钱一小块银子,笑道:做得好,拿去买果子吃吧。

小墨闻言蹦跳着跑了:哎,麻烦青果姐姐告诉我姑姑,我的当差可精心了。

青果这里急急回到绣楼,如此这般一番告诉瑶草:小姐,姑爷为了改婚期竟然搬动皇上呢!这人真还有心了!瑶草心头一荡,却静静绣着鸳鸯戏水鸳鸯枕,搭着眼皮淡淡告诫青果:你知道就好,不要随口嚷嚷,让老爷知道你在他眼下支耳朵,可是不美。

青果脖子一凉,老爷每次书房文件少有异动就会换书童,换下书童可没有好去处,前两个正在马厩喂草料呢。

不说柯三爷翁婿如何推杯换盏,越发投契。

只说方氏得了消息,亲自走来女儿绣楼,瑶草瞧见忙起身接住了,往内房迎:母亲有事叫人通传一声就是了,何劳亲自走一遭。

方氏笑盈盈握了女儿手:我儿忙碌不堪,为娘左不过无事,正好来看我儿,一路松散松散也是好的。

一时屏退左右,方氏便把楚景春计赚岳父改婚期之事说了。

瑶草眼睛灼灼瞧着母亲:爹爹可着恼了?方氏摇头笑吟吟:这且不会,眼下他翁婿倒比之前亲热了,你没见你父亲那神情,似乎占了天大便宜呢,刚刚还在哼哼小调呢,只不知我儿意下如何?瑶草低头浅笑:女儿一切听从看母亲。

方氏闻言直觉舒心畅快。

母女们一起对着单子查看一番妆奁,方氏让瑶草写下所需物品式样质地,一应吩咐总管陈林去办来不提。

却说两家议定婚期,便忙碌起来,楚家再来邀请瑶草出游,因瑶草嫌弃楚景春不仅妖媚,还狐狸狡黠,神出鬼没难以招架,便借口准备妆奁,一概推辞了。

方氏原本觉得女婿太聪明狡黠不老成,年岁又大,生得又美,生怕他狐媚诱惑,自家女儿失了端庄,今见女儿不乐意,正好顺水推舟,便以男女婚前见面不吉利,推了楚家一切会晤请求。

却说这边厢瑶草订婚,柯三爷便写了家信寄回家去告知父母兄弟,一家子老小闻听,喜之不尽,只为瑶草高兴,特别柯老爷子更是仰天大笑一回,这老爷子当初就瞧上了楚景春生得好相貌,如今果然成了自家孙女婿,只觉得心愿得偿,当夜豪情大发,饮酒泼墨,不亦乐乎。

只是这话听在一旁伺候瑶玉耳里,实在不是滋味。

一股怨念只升腾:我这般千娇百媚,却成弃妇,瑶草这个百不如自己丑丫头,竟然要做诰命夫人,凭什么?那楚景春的相貌,瑶玉可是见过,简直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瑶玉直觉得上天不公平!只可惜,她眼下什么也做不得,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再把祖母心意哄回来,自家绝不能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原来自从杨秀成得了痨病废了,杨家二舅母买了几个小妾,打包打包的人参鹿茸桂圆龙眼熬了灌下去,几个姬妾无一再孕,杨家二舅母想起溜掉孙子,直恨得瑶玉要死。

柯老夫人想冷淡一时再送瑶玉回杨家的希望,彻底破灭,连带柯老夫人跟娘家彻底断了往来,柯老夫人只觉得颜面荡尽,对瑶玉虽舍不得关押拘谨,却轻易不许瑶玉出门子。

眼下正在私下打听,预备替瑶玉寻一官家或是富户做填房,打算拼着自己老脸,有生之年给心爱孙女瑶玉找一个吃饭之所。

回头却说瑶草,自从婚期敲定,方氏就让瑶草把一应家务都挪开手,一心只管在绣楼绣嫁妆。

而楠枝婶子也因贤叔跟着柯三爷升迁至大理寺做了主簿师爷,全家搬来汴京居住,儿子柯家豪四月中了秀才成了生员,进了学。

楠枝婶子如今女儿嫁得好,儿子学问好,夫君官不大,权势不小,大理寺除了柯三爷,德贤叔说话很作数。

楠枝如今是万事顺遂,心里对手帕交方氏更是感恩戴德。

闻听瑶草出嫁在即,想着自己左不过在家无事闲坐,便主动承担了这次瑶草妆奁的操办,除了指挥众人采买,与方氏商措家具颜色式样等等,楠枝婶子眼下正在为瑶草刺绣百子穿花牡丹图锦被。

少卿府是一片忙碌,一片喜气。

转眼到了七月半,中元节,正是出嫁女儿回门之日。

只因瑶草这一项不大出门,外婆想念的紧,兼之莲君也议定婚期,年底出阁,正在紧张备嫁。

方家外婆既心疼孙女又疼外孙女,有意让她们婚前一起热闹热闹,以后做人媳妇有了一份责任,婆婆再好,到底不如自家生身母亲,怕是再难随意逍遥了。

这一日派人知会了女婿,接了女儿外孙女回家欢聚佳节。

三舅母宋氏向日与瑶草感情好,又有香粉楼一折,娘儿们隔三差五就要见一面,宋氏寻瑶草便去柯家,瑶草每寻舅母,娘儿们就约在香粉楼里。

这几年下来,瑶草又把每年红利与自己每年的红包赏钱与方三夫人一起投资,开了米铺饭庄子。

方三夫人原本看不上这两宗生意,架不住瑶草振振有词,民以食为天,人们可以不穿华衣,不住高楼广厦,可是人人都得吃饭,不吃饭可活不成。

如今饭庄子已经发展壮大,两边拓展,形成了住宿饮食一体的格局客栈,最是每年年底年初,生意奇好,因为瑶草们的客栈由杜翰林题牌匾:连升客栈他可是一届榜眼,学问了得,号召力奇强。

这一日散了酒宴,乘着方氏陪伴方老夫人在莲花亭上说细话之机,宋氏与瑶草一个眼神,娘儿们便下了采莲船儿,划着船儿,闻着清香,一边赏荷,一边找莲蓬。

离得远了,宋氏除了悄悄告知瑶草,香粉楼的分子今年红利长到二百两了,粮行可得利润一百两。

客栈生意更好,因为住店可谓无本生息,舅母玉兰瑶草三人,每年可得利润三百余两。

瑶草一听自己每年可得六百两利润,搂着舅母笑得眉眼弯弯,眸子晶亮:舅娘也,这意思,女儿我做知府了也!方三夫人宠溺瞅着瑶草,直刮鼻子:可惜了好好女儿家,迷财又迷官!瑶草避而不答,只跟舅娘腻歪,心里却想着那些在人手下讨饭吃的下贱日子。

生生忍住,方没叹息。

娘儿们高兴玩着水,采着莲蓬,方三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儿来,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方三夫人透露一个瑶草早就获悉赵家消息:赵栖梧同时纳妾了。

就是杨氏贴身丫头锦儿。

原来因为赵大奶奶新进怀孕,而窗外竹林鸟儿知鸟实在太吵,不能入眠,为了杨氏母婴健康,已经被杨氏摒弃的贴身丫头锦儿,被另一个得宠大丫头娟儿逼上竹枝,替赵大奶奶撵鸟儿,粘知鸟,合不该锦儿上竹枝粘知鸟,被赵大爷从下经过一吓,竟然跌落下来,巧不巧被赵大爷抱个满怀。

锦儿娇羞打动赵栖梧,当夜赵栖梧点了锦儿书房伺候,一夜红袖添香夜读书,灯花双蕊笑盈盈,不说也罢。

隔天,赵栖梧亲口告知杨氏,秉承杨氏之意,他收受了锦儿。

儿子一下子开窍,媳妇怀孕,丫头收房,赵母只觉得儿子这下正常了,当即赏了锦儿钗儿。

杨氏怄得行将吐血,却发作不得。

因为当初杨氏不得夫君青眼,为了标榜贤惠,笼络夫君,曾经提议夫君收纳锦儿,只是那时赵子爵义正言辞拒绝了。

如今夫君锦儿瞒着自己先斩后奏,她却哑巴吃黄连,作声不得,谁叫她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呢?真是自搬石头自砸脚。

杨氏心头滴血,却不得不故作大方,赏了锦儿一只金镯,一支珠钗,又单另收拾房舍安置锦儿。

锦儿虽然提了姨娘,对杨氏却一如既往俯首帖耳,小心伺候,熬更守夜,毫不倦怠,除非夫主主母三请四催,等闲不忘男主子跟前凑。

饶是如此,杨氏心里恨得慌,只因杨氏新进受宠,尚未韵过味来,情势便瞬间翻转,杨氏尚未得宠便失宠,一根甜甜甘蔗刚尝到滋味,便被人劈手夺去,那滋味委实不好受。

看着自家丫头与丈夫比翼双飞,杨氏心头直滴血。

就连杨家眼见女儿委屈,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出不得头,一来自家骗婚闹得人尽皆知,如今颜面丢尽,杨大夫人等闲不敢出门应酬。

二来,主母怀孕,本就该主动提夫君纳妾,况且杨父在军饷贪墨暗中受到牵连,正在家中吃闲饭,杨家哪敢龇牙,只有交口称赞女儿贤惠大方的份儿。

这些事情,瑶草一早知之甚详,乍然听闻,并无异色,宋氏顿觉自己多口了,原来外甥女儿已经彻底抛开赵家,根本不在意了,心里只为瑶草高兴。

九月初九,莲君出阁。

梨君正怀着二胎,挺胸大肚子前来贺喜,方老夫人只是嗔怪,说是挺胸大肚子,倒是出来跑什么。

梨君只是叹气,原来宋大胖还在外面聘一位良家姨娘,听说是个上京投亲外乡女子,恰好父亲病重辞世,无银葬埋,在大相国寺门外插草标自卖自身,情愿卖身葬父。

恰被到相国寺游玩的宋大胖瞧见,出钱替那女子埋葬父亲,那丫头愿意为奴为婢,宋大胖却执意聘女子做了二房,据说此女父亲是个落地举子,琴棋书画,描龙绣凤,样样在行,与卫氏正是两个极端,宋大胖爱之入骨,如珍似宝。

据闻,卫氏竟然再掳虎须,带着丫头上门将新姨娘打个猪头,合不该新姨娘刚刚怀孕两月滑了胎,正疼得在满地打滚时节,好不死还被宋大胖当面碰见,这才避免一尸两命。

宋大胖怒极,扬言要休妻,结果卫氏自己又惊又怒也动了胎气,疼了三天三夜生下一女,血流成河,好歹用人参吊气救回来了,却损身子,再难生育了。

最得意的是卫氏贴身丫头云儿,先是搬来宋大胖救了新姨娘,后来又巴心巴肝照顾主子卫氏,卫氏为了恶心新姨娘,把云儿给了宋黑胖为妾。

宋夫人也彻底厌弃了卫氏,孙女儿宋夫人亲自教养,不叫卫氏再沾手了,说是不想再出一个河东狮吼孙女儿。

瑶草听了依旧不动声色,心里想着欠账还钱,杀人偿命,天公地道。

回家履行诺言,将云儿一家子调回城里,父亲做了出行跟车头儿,母亲做了浆洗婆子,十岁的妹子月儿交给谷雨调教,七岁小弟提拔做了小弟柯家驹书童,赐名秋实。

谷雨传言云儿,从此安心过日子,大家心照不宣,就当从来不曾见过。

瑶草是个有仇必报,无事不找事之人,这一章就算彻底揭过去了。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因为一次年正月瑶草要出阁,春节期间正要好生调养,不宜长途奔波,方氏一家子乘着柯三爷休沐,举家返回老宅,祭奠祖宗,并跟柯老爷子柯老夫人告罪,因为今年春节柯三爷一房再不能回家陪伴慈母双亲了。

柯老老爷子自然是满口应承,苏氏言称初五一过,便带着媳妇去汴京,帮着方氏操办瑶草婚事。

临别老爷子单独招了瑶草说话,老爷子一如小时候一般,拍着孙女头顶心,欣慰叹息:我的小孙女儿长大了,要出嫁罗,再不能年年回家偏向祖父啰!所不同者,老爷子这一次笑出了泪花。

瑶草也有些喉头发疼,想着前世今生老爷子都对自己不错,祖父大人虽然一辈子无大志又惧内,实在是个好人,尤其对于瑶草来说是个好祖父。

所谓一辈管一辈,瑶草一旦出嫁,再回娘家,只需拜会柯三爷官邸即可,今后跟柯老爷子见面的机会确乎少了。

瑶草心情也很沉重,却兀自笑着:祖父别气啊,回头我叫您孙女婿送您一架漂亮的毛驴拉车,您老几时想孙女儿了就几时进城去,可好呢?柯老爷子哈哈一笑,在孙女儿额上一弹指:小气丫头,给你女婿省银子呢,马车却不舍得,只舍得毛驴儿。

瑶草抱着祖父胳膊撒娇:说您不懂吧,那马儿跑得快太颠了,祖父大人如何受得?毛驴儿虽然慢些却温顺,祖父大人坐着像是坐着悠车,您老坐着优哉游哉,一路观景多舒服啊!柯老爷子呵呵直乐:算你孝顺!递上了红漆盒子给瑶草:瞧瞧,未知你女婿可喜爱?116、噩梦又生瑶草开了盒盖,正是一方名贵端砚,配着一个极为珍贵的钧瓷笔洗。

虽是民窑出品,却是茄皮紫间杂海棠红,煞是好看,是老爷子心爱宝贝之一。

瑶草不免动容:这可是您的宝中之宝呀,祖父?柯老爷子点头直乐:嗯嗯,告诉你的姑爷,就说他得了我柯家宝贝,可要小心些,就说我老头子一边瞅着呢。

瑶草心里透着蜜,拉着柯老爷子笑吟吟道:我一定会原话奉告,可是祖父大人您可要每日饭后百步走,力争活到九百九哟,孙女可靠这您撑腰呢!这是一定啦!书房中传来爽朗豪情笑声,招致柯老夫人一顿笑骂:死老头子,黑灯瞎火发什么疯,也不怕招腌臜!o小丫头瓶儿笑道:老太爷每见了三小姐,总要笑一回,年轻十岁呢!柯老夫人点头微笑:老太爷什么事情这般高兴?瓶儿笑道:婢子也不知道,不过方才见老爷子正在整理送给楚家姑爷礼物。

哦,是什么?瓶儿笑道:是一套文房四宝,哦,还有那个老太爷最喜欢茄皮紫笔洗,也一并送给了楚家姑爷。

柯老夫人一挑眉,那个笔洗可是花费了四十石大米与人交换所得,平时舍不得用,看也不许人多看一眼,这会儿倒白送人,看来老头子很满意欢这个孙女婿呢。

瑶玉却兀自沉了俏脸,银牙暗咬,美目闪着清冷之光:偏心的老爷子,平日见了自己好脸色也没有,对这个傻丫头倒大方,趋红踩黑的老东西!却说瑶玉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柯老夫人连叫几声也没听见,柯老夫人约莫知道她的心思,因道:别担心,有祖母呢,总要让你衣食无忧。

瑶玉忙着挤出一滴泪来:全凭祖母疼爱!柯老夫人拍怕瑶玉手儿:安心啦!正方此刻,柯三爷夫妻携三子一女前来辞别。

柯老夫人见了三个粉雕玉琢孙子,笑得满脸开花,瑶草柯家栋梁规矩跟着父母行礼问安,柯家驹却是个马屁精,也不正经行礼,笑嘻嘻上前就往柯老夫人怀里拱:祖母大人,孙儿可想你了,您跟着孙儿一起走好不好呢?柯老夫人可不敢再冒险,放任柯老爷子这个香饽饽勾三搭四,因笑道:嗳哟,我的乖孙孙,祖母也舍不得你哟,可是家里离不开,要照应祖宗呢,开年我就去看我的乖孙孙,可好呢?柯家驹兀自不依,定要柯老夫人一起去,最后还是瑶草把这马屁精劝住了:既是这般,三弟就留这儿陪祖母可好?小家伙马上扁了嘴:可是我也想娘亲,兄长草草啊!瑶草笑着一刮柯家驹小鼻子:嗯,男子汉呢,不许哭,叫人笑话。

柯家驹这才迈着肥肥腿脚,跟柯老夫人行礼作别:祖母安,孙孙拜别。

柯家驹行完礼,又跟柯老夫人腻歪:祖母您可要早些儿来哟!直哄得柯老夫人心花怒放,把脖子一块五六十年没离身的碧翠碧翠的玉观音给了柯家驹挂在脖子里:乖孙孙戴着啊,这玉祖母跟你一边大就戴着了,拢共戴了有六十年了,有了灵气儿了,今后有祖母与菩萨护着我的宝贝孙孙,凭他牛鬼蛇神,统统回避。

方氏忙道不许,要摘下来,柯老夫人变了脸:我与孙儿东西又不与你,要你操心不了。

方氏再无话说,只把瑶玉气得抽抽,这块玉她暗示几十次想要,柯老夫人也答应了,今个却与了别人,叫她如何不恼,据说这样的头等碧翠的老东西,可值好几十两银子呢!一时众人回避,柯老夫人倒仔细询问几句瑶草妆奁可都齐备,听方氏说已经仪切落定,只在做最后的铺排,遂点头:这就好!随即又道:玉儿,给你三婶子跪下,求你三婶子赏你一口饭吃吧。

瑶玉闻言当真跪下磕头,只把方氏母女唬得不轻,不知道柯老夫人这是唱的哪一本。

只是疑惑:婆婆?一时柯老夫人喝令瑶玉退下方道:坐坐坐,我也没别的意思,这丫头也命苦,每个母亲疼着,自身又有残缺,这在乡下乃是公开秘密,实在再难婚配,我的意思,你能不能在百年京城中寻一富贵鳏夫让她填房,包她一世衣食无忧?方氏闻言一滞,半晌无言。

柯老夫人有了薄怒:怎么,你一个四品夫人这点子事情夜也办不来?方氏摇头叹息道:婆婆既开口,媳妇且应下,只是这事儿且急不来,总要慢慢访问才是。

柯老夫人却一挑眉:瑶草是妹妹,就要出阁,总要姐姐先办了再办妹妹吧。

方氏肚里失笑,生生忍住了。

却不料苏氏呵呵笑出来了:婆婆,您这话说得,三丫头是黄花大闺女,瑶玉是个二婚头,这可是天上人间,云泥之别,焉能并提?柯老夫人只气得嘴唇颤抖,且又反驳不得,一时间张口结舌,甚是恼怒,对着苏氏怒目而视,恨不能将之吞下而后快。

幸亏苏氏言罢马上检错:媳妇酒席上多饮一杯,婆婆您权当笑话,且别气恼。

随即双手奉上香茶赔罪。

方氏也一旁检错:都是媳妇的不是,不该一时高兴,多劝了二嫂几杯,婆婆原谅则个。

柯老夫人想她一贯在跟前伺候,比之几位孙媳妇瑶玉都要尽心,又有方氏一旁劝慰,面子里子都有了,正好下台,只得罢了,啐道:你做婆婆的人了,以后要谨言慎行,切勿贪杯误事。

苏氏恭顺的应承了。

方氏这才叹息道:媳妇说一句话婆婆勿恼,只是大侄女的性子可不含糊,兼之又有隐疾,这可是大大缺憾,一般人等不会乐意,就是侄女儿过门只等三年也是一样要被退回。

一媳妇之意,如今要再婚配,女婿的岁数可挑不得了,总要三十往上走,有孩子人家才成,再有倘若果真寻得合适人家,婆婆定要再三告诫侄女儿,贴心待承人家,出嫁前最好与我定下保证,否则,我与他三叔可脱不得干系。

柯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还是点了头:这个依你,只是,你估摸多久能成?方氏言道:这事儿急不得,就眼下来说,我手里没有合适人选,总要慢慢寻访才是,左不过侄女儿年岁也不顶大,也不存在生养时限,待媳妇慢慢推她寻个好的才不亏待她的容貌与婆婆教诲。

柯老夫人听在耳中只觉得戳耳朵,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付。

一时方氏妯娌告辞,屋里瑶玉便嚎啕大哭起来:祖母,孙女儿原本薄命,久别给祖母大人添堵丢脸了,祖母还是送孙女儿入家庵修行吧!柯老夫人忙着安慰不迭:何至于此,我的乖孙女,可别再这般胡言,拼着祖母老脸不要了,也要护你周全。

瑶玉啼哭不已,柯老夫人转展反侧,一夜难眠,却不提了。

翌日一早,柯三爷一家早早起床,辞别众人返回汴京,与隔日到达,随即派人送信回家保平安不提。

却说时间很快到了腊八,家家户户喝粥,今年柯家往来人家又多了一家楚家。

柯家腊八粥来历非凡,却是宫中所赐一钵,分给柯家一半,意为共享之意。

瑶草尝了匙子,并无什么特别,左不过各色杂米粒儿加上花生莲子熬成。

方氏应邀出席大相国寺浴佛会,得到了大相国寺主持所赠送腊八粥一钵,一家人更是喜之不尽。

这真是天上佛人间佛都照应到了,方氏只觉得柯家前途一片坦荡光明。

却说这日腊月初十,柯家既要忙年又要忙婚嫁,真是全家老少忙的车轱辘一般。

方家外婆想着方氏这是经历人生第一宗张喜事,就怕她有所疏漏,指派了三媳妇大孙子媳妇带着府中办事办老了的几位管事娘子过府帮衬,全力支持方氏。

自己也隔三差五过府验看一遍,反妆奁物品无不逐一摩挲,凡有一点瑕疵不顺手,即刻更换。

瑶草见了老外婆诺大年纪为自己操心,只觉得惭愧:外孙女儿该孝经外婆才是,如今反倒连累外婆操劳不暇,真是外孙女儿罪过呢。

方老外婆只是呵呵呵瞅着女儿媳妇笑:看看这个傻孩子,到说些什么呢。

三舅母便跟打哈哈:这是夸奖婆婆您呢!还是我外孙女儿有学问呢!众人大乐,只笑得窗外的天空也明媚清澈了,露出了难得的晴空,就连地上积雪也被染成了金黄色。

却说柯家方家正在做最后的规划,这一日傍晚,少卿府迎来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大管家陈林通报:老太爷老太太到了。

不说方氏瑶草,就是柯三爷也不相信。

夫妻们迎出二门,果然见柯家众人包括苏氏杨秀雅田氏灵芝齐齐而来。

待瑶草赶到,正看见瑶玉昂头自门外微笑走来。

瑶草无端端心头狂跳不止:这才是怕什么来什么呢!不过,瑶草也不惧怕,如今可不比前世,自己是这少卿府的主人,而瑶玉不过做客的孤女,怕她咋的?这一想,瑶草忙着微笑上前搀扶柯老夫人:嗳哟祖母,您看这冰天雪地,您老为了孙女儿来往奔波,您叫孙女儿如何下得去呢?说完这话再抬头,瑶草已经红了眼圈,泪光盈盈了。

柯老夫人瞧见心中一暖,亲手替瑶草擦拭:这丫头,越大越发爱粘人了。

瑶草左右一瞄:祖父呢?柯老夫人笑道:在书房与你父亲兄弟说话呢,嗳哟,老头子可高兴了,说是今晚要跟你女婿喝几杯呢!瑶草顿时把脸红了:祖母,孙女儿搀扶您进去吧。

却说大家一阵忙碌,各自安顿,因为眼下府中忙碌不堪,方氏把婆婆苏氏以及柯家众人安排到方氏正昂左侧一个专门用于客居的小院子,这个小园子虽小五脏俱全,三间正方,两层楼房,两边右厢房,后面还有三间倒座房,一家子安居开火自立也够了。

大家均无二话,却是瑶玉异想天开:三妹妹如今大归在即,我年轻力壮,正好帮衬妹妹一把,不如我跟三妹妹一起住着,帮忙也方便些。

众人皆是一愣,瑶草首先反应过来,笑道:姐姐远来是客,一路赶来,天寒地冻,辛苦的很,正该好生养着才是,哪里就要姐姐动手了?再者,这府里大小事体,自有家下人等各就各位,姐姐也插不上手,好好歇着吧。

瑶玉心里只恨,面上兀自笑盈盈:都是自家姐妹,论什么辛苦不辛苦,妹妹别跟我客气。

瑶草笑道:正是这话,姐姐不是外人,妹妹这些天繁忙无暇顾及,等过来这阵子忙碌,我请姐姐赏梅品茶。

瑶草言罢再不跟瑶玉啰嗦,只对柯老夫人盈盈行礼,又跟苏氏几位嫂嫂作别而去。

方氏对柯老夫人不管教瑶玉,任她胡言乱很不开心,随即起身告辞:婆婆歇着吧,媳妇有事忙碌,明儿一早再来请安。

柯老夫人沉脸不语,瑶玉等众人去后便哽咽起来:我就说我不来吧,人人都嫌弃我,祖母,我还是明天回去罢。

苏氏早火了,怒目而视瑶玉: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拉着你来了,当初我就说了,三丫头这是出阁大喜之事,你一个寡妇失业之人,容后再来,是谁一再保证,决不会哦胡言乱语多口舌?如今怎样,刚一到就恶心人,叫人怎么不讨厌!你要回去是吧,我如今就做主了,乘着城门没关闭,你连夜就动身启程吧。

苏氏说着转身就要安排人马去启程,瑶玉这下子真的吓哭了,拉着柯老夫人不撒手:祖母,我不活了,人人都欺负我!柯老夫人顿时恼了:都住口,儿媳妇你是长辈,晚辈有错教训就是了,何必这般惺惺作态?o苏轼忍气认了错。

瑶玉正在得意,柯老夫人回头给了瑶玉一指头,狠狠戳在额头上:尤其是你,瑶玉,你给我听好了,我知道你眼红瑶草嫁得好,可是你给我记住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祖母给过你好机会,是你自己不好生珍惜,且怪不得别人。

你若想过好日子,就听祖母,不要搞怪。

这些日子好好呆在这院子里,不许你随意走动,等你三妹妹出阁,我再请你三婶子替你操办。

你二婶子说得很是,大喜的日子,你失婚寡居之人不好参合,可记住了?瑶玉抽抽噎噎,十分委屈,还是忍气答应了,心里只把方氏苏氏瑶草咒骂个遍。

柯老夫人又道:苏氏,你去告诉三媳妇,就说我已经教训了瑶草,叫她安心,我心里省的好歹。

回头却说瑶草母女回房,只气得脸色发青,方氏狠狠摔了个茶盏,方才好受些。

瑶草狠狠灌了一气茶水,慢慢压住火气,与方氏言道:娘亲,不是我小人之心,实在瑶玉这人其心不良,母亲,明日起,您就派个丫头专门盯着瑶玉,再给菊院委派两个厉害的门房婆子,专门针对瑶玉,时时告诫她,不许她乱走动。

还有,她上次夜半与人私会,险些嫁祸于我,这一次要格外小心。

女儿的意思,自今日起,家里外院家丁一刻钟一巡逻,内院各房院婆子增加一倍,严守门户,日夜三班,换人不歇岗。

方氏气愤归气愤,倒没觉得要戒备到如斯地步:她一个姑娘家家,且翻不起多大浪来。

瑶草却异常坚定:娘亲,您只想想,腊月间,我们府里送礼请客来来往往多少达官贵人,瑶玉当初连宋必文愣头青也瞧得上,更遑论这些时日来往者都是朝廷命官?她若走出去与人搭讪,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者,如今府里到处都是铺排着绫罗锦缎,她若使坏,丢个火星子怎么办?她可是有前科,连她丈夫爹爹也敢下手,更遑论我们与她有仇之人?方氏顿时紧张起来,忙着依照瑶草之言吩咐下去,各自提防不提。

却说瑶草回房,心情十分沉重,虽然时间提前一年,俗话说的好,狗行千里吃|屎,难保瑶玉不因为嫉妒忌恨下毒手,虽然今非昔比,自己占有绝对优势,就怕万一……这一夜,一转展难眠,天将放亮瑶草方才入睡,久违的噩梦又再降临,瑶草梦中哭喊凄惨。

青果青叶忙着上床摇醒瑶草,瑶草揉着生疼胸脯,心头的注意再次坚定。

青果青叶一边一个替瑶草捏着额头捶着腿:天亮还早呢,我们替您捶着,您好歹眯一眯!瑶草点头言道:唔,明日你去外院告知小墨,叫他这些日子特特盯着大小姐瑶玉,无论瑶玉私自外出还是集体出动,叫他寸步不离左右盯着,一旦有甚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时间由此过得十分缓慢,三天后,瑶草逐渐恢复平静,就在此刻,小墨忽然传消息,瑶玉在随同柯老夫人一行人相国寺烧香拜佛之时,竟然失踪一个时辰,一家子正在焦急要报官,她却自己又回来了,只说在后山迷了路。

瑶草闻言,心儿再次高高提起。

117.张网以待却说瑶草闻听瑶玉竟然无故失踪一个时辰,警惕顿生,忙叫青果:去叫木香来。

木香就是方氏临时指派伺候瑶玉的丫头,瑶玉无故失踪,方氏查问申斥一番伺候丫头也在情理之中,想来瑶玉不敢不放人。

方氏忙碌得紧,就由瑶草代劳。

本该即刻就到之人,结果拖至夜幕降临方才前来。

瑶草心中不由怒气升腾:这个瑶玉还以为是柯家宝贝,为所欲为呢!却说木香到来,跪下就哭了:三小姐,婢子活不成了,您救救婢子。

瑶草大惊:活不成?这话怎讲?木香忽然磕头不止:婢子实在无能为力,没保护好大小姐,婢子不是成心,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婢子呀!青叶见木香哭哭啼啼半天说不到重点,不由暴虐起来:你这个丫头,到底什么事情?有事就快说,你不说,叫人如何救你?瑶草看了青果一眼,青果忙着呵斥青叶一声,亲手搀扶起小木香:妹妹别怕,有什么尽管告诉小姐,小姐一贯善待下人,妹妹是知道的,你有难事尽管告诉小姐,小姐一定会替你做主,别怕啊,慢慢说!木香这才言道:大小姐失踪,并非是后山迷路,而是看杂耍时被人打晕虏去了。

只吓得瑶草主仆胆战心惊,尤其瑶草更是惊恐万分:打晕掳去?怎么会?身边伺候婆子呢?木香抽抽噎噎用讲述了原委。

原来瑶玉一行人随着柯老夫人去烧香拜佛,因为方氏一向香油钱勤便,住持格外看待,虽然没有亲自陪同,却也令人奉上香茶,允许柯老夫人一行人后院厢房歇息片刻。

却说瑶玉原本在柯家村就被柯老夫人关得快发霉了,幸亏柯家村是没地界逛逛,瑶玉尚能忍耐,好容易又哄又骗,赌咒发誓方才跟来少卿府,不想又被苏氏挑唆,柯老夫人一日日把她困在小院里,就连瑶草绣楼也没去过,因为方氏明白告知柯老夫人,瑶玉身上晦气,上绣楼不吉利。

这话却被杨秀雅嘲讽着告知于瑶玉,只把瑶玉气得行将疯癫。

瑶玉整日窝在少卿侧院里,除了伺候婆子丫头,连府里俊俏管事也没见过,更别说贵人了,这跟她的初衷,自找金龟婿的理想差之甚远。

每日见到杨秀雅田氏灵芝自由出入,回来言说瑶草的嫁衣多么金碧辉煌,妆奁有多华贵厚重,又说压箱银子好几万,把个瑶玉恨得直咬牙,只觉得老天不公平。

她越来越觉得,方氏瑶草乃至三叔整个少卿府,都不喜欢自己。

方氏嘴上说得好,什么跟家里一样,却不让自己四下走动,明说指派的婆子丫头近身伺候,其实就是监督防范。

就连瑶草,根本就是嫌弃自己,不然怎么独独不许自己上绣楼,不邀请去参观妆奁?要说,这瑶玉这也算是自知之明了。

却说瑶玉不甘心被扣,只想偷溜出去,去瑶草绣楼瞧瞧,哪怕看看摸一摸瑶草那件传的神乎其神的嫁衣也好呢!只可惜,她每每走到院门就被拦回来了,瑶玉恨得差点银牙咬断。

好容易今日十三,跟随柯老夫人相国寺拜佛,不想又是丫头婆子环伺,每行一步都有婆子寸步不离。

瑶玉不觉得这是方氏给她大小姐尊荣,反觉得自己成了囚犯了,十分恼怒。

却说瑶玉几次三番想要偷溜出去游逛,却再三被婆子规劝训诫,遭了柯老夫人苏氏几遭白眼。

瑶玉心中气恼,由是打了尿遁主意,跟随身婆子扯谎说:本小姐要蹬东,成不?这一下子婆子再有尚方剑也管不得了,哪个个婆子敢虎视眈眈瞅着主子小姐蹬东,讨打呢?兼之她们这半日被瑶玉满口下贱奴婢的,言语刻薄,心头一恼,也就懒得管了,自去喝茶不提。

还是木香得了方氏暗中嘱咐,不敢怠慢,暗中跟随,果然瑶玉想寻机脱逃,被木香当面碰上,紧紧缠住。

瑶玉见被窥破伎俩,遂拿出主子派头,一顿吓唬哄骗,后又装可怜,只说自己没到过汴京,好容易来一趟,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也见见世面,又拿自己头上一支珠花送给了木香,这才说服了木香随她外面闲逛。

却是外面正是庙会日,赶集的杂耍的摩肩接踵,木香一晃眼就不见了瑶玉,忙着寻找,却见瑶玉被一个英俊男子搀扶着正要上去马车,木香拼命喊叫,瑶玉不闻不问。

木香强调说:婢子拼命喊叫,那男人也回了头,直见大小姐脑袋蔫哒哒的不应声,婢子猜测,大小姐定是被贼人打晕所致。

落入歹徒之手?瑶草突兀想起了卫豹刘天禄之败类嘴脸,只觉得恶心,瞬间手足冰凉:后来呢?木香却是哭天抢地:小姐,婢子再不要伺候大小姐了。

青果见木香又扯远了,不由恼了,手指直戳木香脑门:有话快说,动不动撒赖下豆子,以为自己西施王昭君呢?哭哭啼啼,东施效颦,真急死人。

我看你想挨板子,每每关键时刻就这样磨磨唧唧,甚是讨厌,把我的面子丢尽了。

怪我当初走了眼,挑了你进内院伺候,正该把你赶出去做粗使才是相宜。

木香这才不敢哭了,依旧抽抽噎噎:婢子发觉大小姐被掳去,拼命喊叫求救,只是大家伙儿只顾看热闹,无人理会婢子,婢子拼命追赶,那马车三两下就不见,婢子怕受罚,回去也不敢跟老太太说实话,只好跟着大家在寺内瞎转悠寻找,只找了一个时辰,婢子吓得要命,正要说实话交代罪责,大小姐倒自己回来了,那眼睛锥子似的盯着婢子,口里却说自己在后山赏景迷路,大小姐若说遇见朋友,婢子也不会疑心了,明明被人掳去,却偏说在后山,当时把婢子惊得哑口无言,这明明扯谎呢!瑶草发觉木香话中漏洞,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太太叫你好生伺候大小姐,大小姐出事,你因何当时不告诉老太太,事后又不告诉太太,却要我去传你才来?你这可是背主不忠!青果帮腔道:背主不忠的下场我记得教过你哟!木香慌成一团,磕头不迭,声声泣血:小姐容禀,婢子冤枉。

婢子先时是怕老太太责罚,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警告就更不敢开腔了。

回得家来,原该来报太太,只是回程路上,大小姐警告婢子,不许泄露她出外之事,否则就是跟她作对。

大小姐威胁婢子说,老太太老太爷最是宝贝她,若我跟她作对,就是死路一条,婢子这才……青果怒道:所以呢?你就怕了?大小姐老太太你怕,单不怕小姐夫人呢?木香连连磕头:婢子焉敢,早该来报,只是大小姐盯得紧,不许婢子稍离,就这会儿,婢子也是等大小姐睡熟了才抽空子,这也是太太交代,不许泄露行藏,让大小姐警觉。

瑶草道:你自先回去,一切依然照旧便是。

言罢吩咐赏赐木香一个荷包,并一再保证,无论大小姐如何挑唆,自己会力保她家人无虞。

却说瑶草挥退木香,想着木香会受制瑶玉,忙借口孝敬祖母大人,把自己心腹丫头莲子派去伺候柯老夫人,在菊园安上一颗活子,方便她来回传话。

却说瑶草问明今日事情始末,直觉事态严重,瑶草以为自己能力毕竟有限,要遏制瑶玉,必须寻求帮助,遂迅速来寻母亲方氏商议。

瑶草一番述说,只把方氏惊得目瞪口呆:这个丫头太胆大了,这样的大事就该告知你父亲,派官兵出击,一举歼灭。

瑶草迅速摁住母亲:娘亲别激动,这事儿不能惊动父亲大人,您想啊,瑶玉落到贼人手里一个时辰,肯定吃了大亏,以她的性子,早该闹的天翻地覆了,如今呢,她却捏着鼻子认了,这不是瑶玉性格。

方氏直点头:是呀,平时跟你们也要你死我活,这回被人掳去,如何能忍得?实在蹊跷?瑶草言道:一女儿看来,原因无非有二,第一,瑶玉吃亏了大亏,这事儿正常途径掀开,瑶玉没法子做人了。

第二,瑶玉说不定跟歹徒达成某种协议,另有图谋,不如拉我下水,替她垫背,或者更有甚者,她搞掉我,李代桃僵!瑶草觉得此刻必须让方氏全面戒备,因此决定把自己前生遭遇当成推测告知母亲,意图防患未然。

方氏大惊失色:什么?她敢!瑶草再次安抚母亲坐下:敢不敢的且不说,这事儿与瑶玉名声不利,与女儿名声更不利,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处理,定下严密措施,消灭祸端。

力图一次性把家贼外寇剪灭干净,绝不能留下一丝祸患。

方氏原本惊恐莫名,却见瑶草镇定自若,倒也慢慢安定下来,心里直懊恼,不该纵容柯家一体人等,当初害自己,时至今日又来害自己女儿。

拉着瑶草摸索道:我儿有何打算?告诉娘亲,娘亲拼命也要替你办成了,只是你不愿意惊动官府,人海茫茫,我们到哪里去寻找贼寇?瑶草眼神凛一凛,因为恨,瑶草此刻眼里放着寒光:依女儿推断,左不过卫家刘家。

方氏讶然:刘家?刘登科?瑶草道:对,与我们有仇者,除了卫家就是刘家。

卫家不用说,无论柯家做没做过,在外人眼里,他们一家子是犯在柯家手里才倒了霉。

只是他家刚刚发配,不会这么快就卷土重来。

剩下就只余刘家了。

娘亲应该不会忘记,那一次就是母亲运作,将刘登科一家子铲除,首犯殒命,家财充公,算起来,那刘家的仇恨比之卫家还要深些。

方氏闻言直点头:我儿分析透彻,我明日就着人去打听刘家消息。

瑶草言道:母亲就让谷雨男人小薛去吧。

却说小薛领命而去,傍晚便有了确切消息,刘登科儿子刘天禄如今正是祥符街上一霸,整天吆喝着一班乞丐流氓在街上帮闲差,混吃混喝。

再有刘登科侄儿刘海一家子灾难不断,鸡死了鸭死了肥猪也死了,耕牛也无端端死了。

庄稼无端端被人毁坏,大门经常被人泼粪便,半夜有人放上掀瓦片,砸窗户。

刘海猜测是刘天禄所谓,官府也查了,只是抓不住证据,只好不了了之。

如今刘海是家无宁日,正在打算,预备年后去投奔岳家。

瑶草闻言更加确认,瑶玉失踪定是刘天禄所谓,心中不惧,倒兴奋起来,前生最大的仇敌逐渐浮出水面,这回必定叫他有来无回。

方氏除了加派人手日夜巡逻,便时不时来探瑶草消息,急切想知道瑶草要如何处理,劝慰瑶草,不如交给柯三爷算了。

只是柯三爷闻讯,必定提前对刘天禄进行打击,这一来,瑶玉倒成了受害人,必定会得到柯三爷格外怜惜。

说不得瑶玉就此就拽起来了。

瑶草却不想放过瑶玉这个祸根,两世仇恨,瑶草必定要与她一并清算。

瑶草一如既往,首先想到请求方英勋柯家有支援。

可是,明年正是大比之年,他二人二月就要会试,眼下正是紧要时刻,实在耽搁不起。

再有柯家有,瑶草也不敢明言托付,因为如今要对付不是外人,乃是瑶玉,瑶玉错不过也是他的堂妹,说不得柯家有会一时心软,瑶草不准备放过瑶玉去,她逍遥得太久了,瑶草要一促而就,将她钉死。

不说让她喝喝御河水,总要叫她青灯古佛,与荣华富贵绝缘,这才是对瑶玉这种风骚虚荣之人最大的惩罚。

瑶草左思右想,一时无计,不得已,瑶草想起自己陪房谷雨,谷雨已经内定了瑶草管家娘子,瑶草想着自己日后左不过要依靠他们两口子,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主意拿定,瑶草使人唤来谷雨,一番密语:母亲有意让你们两口儿与我陪嫁,我不想你们他日后悔,今日先问一句,你夫妻可愿与我荣辱与共?谷雨瞬间面色赤红,郑重磕头:婢子发誓,终其一生,效忠小姐,若违誓言,天诛地灭,人神共愤。

誓言是个很好的东西,一般人等敬若神明。

瑶草静等谷雨发誓完毕,又深深盯着谷雨眼睛半晌,见她眼神清澈,与自己对视,毫不退缩避讳,这才言道:我信你,起身说话。

你既发誓,我也允诺,今后但凡有我一日,就有你们一家子荣华。

谷雨忙道:谢主子恩典。

瑶草一个眼色,青果忙递上一个荷包:这是二百两银子,薛娘子收起。

谷雨忙道:无功不受禄,奴家有什么功劳,敢收赏赐,小姐您别吓着奴家。

瑶草亲手搀扶谷雨,微笑言道:这些银子不是给你,你去打点大理寺守卫,告诉捕头,我要他们白日替我严密监视刘天禄动向,自今日起到正月十五上元宵节,着她们夜晚派人到少卿府外巡逻,必要之时,予以支持,就说我日后定有厚报,若成了,回头,我再吩咐你下一步如何施为。

谷雨领命而去不提。

瑶草走到临河一边,猛地推开窗户,迎着凛冽的寒风,愣愣瞅着幽幽御河,陷入深思:能避过么?却说瑶草既然倚重谷雨两口儿,这一日谷雨办妥事情回来,瑶草遂把象征柯家权利的执事令牌一副交给谷雨:现今府中青壮仆妇四十名,我今悉数交与你掌握,你们夫妻务必亲自盯牢他们,每日自黄昏起,严密把守四门,特别是后园子角门矮墙,都要有专人把手,女仆严守门户,男丁日夜巡逻。

大小姐瑶玉,除了小墨,再派一个信得过的小厮盯着,一有动静,一人跟踪,一人来报,不得有误。

告诉这次所有人等,这月除了年底红包,月例双份。

谷雨点头欲去,瑶草又道:记住,这事儿不许惊动老爷,三少爷与三小少爷。

谷雨再次点头,自去安排不提。

却说方氏瑶草母女以及谷雨青果等日夜警惕,把个少卿府守得铁桶一般,瑶玉却无事人一样了。

方氏有些疑惑,悄悄来问瑶草:你是否猜错?瑶草凛然道:宁可错杀,不可枉纵。

却说这一日腊月二十三,因为要祭灶神,少卿府忙碌更甚,恰在这一日,瑶玉有了动静,借口相国寺有佛会,要去替母亲烧香祈福。

这是为女儿孝敬之心,柯老夫人不好反对,瑶玉大摇大摆出了门。

这事儿回过方氏,方氏依照瑶草吩咐准了,却是派了四个跟车婆子,两个跟车的长随,外加马夫丫头木香。

果然,傍晚木香来报,瑶玉又借故脱离众人视线半个时辰。

小墨却来回报,瑶玉的确跟刘天禄搭上了关系,且两人勾肩搭背,关系似乎十分密切。

瑶草闻言,追问谷雨:小墨真是这般言说?谷雨点头:的确这般言说,奴家不敢隐瞒一字半句。

瑶草微笑挥退谷雨,再次推开临河后窗,眼神凛凛,盯着幽幽御河水,心中只想呐喊:来吧,本小姐伺候着呢!118、天欲灭之若说瑶草之前对于瑶玉刘天禄勾结,只是猜测,那么这一次,瑶草已经十分确定,前世那个绑架自己,致使自己主仆三人葬身御河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刘天禄!这一认知,让瑶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呐喊起来,瑶草愤怒无以复加:若说这一世我与你有仇,上一世我何曾碍了你?一贯温煦,讲究谦和仁爱瑶草,瞬间心头充满了杀机:刘天禄,狗贼子,还我主仆三人命来!这一次恨意较之之前对卫氏杨之恨,无疑只是毛毛雨了。

却说瑶草确定了瑶玉与狼子野心,反倒心定了,左不过瑶玉一言一行都在自己监督之下,她再蹦跶,也逃不脱自己张开的法网。

回头却说瑶玉,自来少卿府还未到过瑶草绣楼,对于少卿府后花园路径也不甚熟悉。

她曾无数次想要去后花园一探究竟,都被门房婆子拒绝了。

因为瑶草防范太紧,瑶草至今尚未到达过瑶草所居后花园,更别说瑶草绣楼了。

眼见瑶草婚期逼近,她是恨得咬牙切齿,急得团团乱转。

可是,她再急,瑶草不发话,她想进后院,难于登天。

却说时间如梭,很快到了除夕夜,一家子吃了团圆饭,老老少少聚在少卿府大厅谈天说地,喜笑言言,一起迎接新春光临。

除夕这一日子时初刻,楚景春方英勋便到少卿府来拜早年,楚景春随同带来十二坛上好美酒女儿红孝敬岳父。

楚景春进来拜见长亲之时,杨秀雅田氏灵芝以及瑶玉瑶草慌忙回避到打听国色牡丹屏风之后。

瑶草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时刻他不是该与家人一起辞旧迎新么,来此做甚?灵芝瞧着英俊非常楚景春,悄悄挨近瑶草轻声细语:三妹好福气呢!瑶草偷瞄眼楚景春,又看眼三嫂,眼睛打着官司:他特特来看我?灵芝点头:恩呢!瑶草闻言心头一暖,红了脸颊,悄悄一捏灵芝手,表达自己激动喜悦,灵芝扣扣瑶草手心儿,姑嫂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说楚景春进门之前早就听见了环佩叮咚响声,进门又是馨香绕鼻,知道屏风后面躲着自己媳妇儿,由是行礼完毕叙谈,楚景春故做面对屏风,言笑盈盈,谈笑风生,装作无意眨巴一双桃花眼,只把老岳丈逗得嬉笑盈盈。

实则当着两代岳父泰山把无数秋波飘向屏风。

瑶草在后面瞧见,知道这家伙故意调戏自己,不由脸儿发烧,直觉这家伙太胆大轻狂了。

这一切落在瑶玉眼里,喉咙里只伸出爪子来,连咽几口涎水,熟透的身子起了轻颤,心里想着,这般俊美风流之人床上滋味应该别有风味吧,至少应该比刘天禄那个流氓更可心。

若把刘天禄的抚摸揉捏换成这个妙人儿呢?瑶玉闭目臆想,嘴馋颤动,竟然发出一声娇媚呻吟。

声音虽微,却吓了众人一跳,秀雅妯娌知道这种声音含意,脸红之余露出厌恶之色。

屏风外面柯老夫人眼神锥子似的飞射而来,杨秀雅慌忙拉着几位姑嫂撤退,躲到后座房里吃茶不提。

瑶玉想要辩白什么,只可惜无一人愿意跟她啰嗦,瑶玉见众人无不嫌弃自己,想着自己计策,心里的**不免熊熊燃烧:哼,有你们后悔哭泣的时候!却说楚景春闻听屏后香波流动,立马意识自己媳妇走之,遂一笑打住话语,只说自家要去外面布置,警告几位老泰山岳母,随后欣赏自己子夜献礼。

原来这楚景春为了讨好小媳妇一笑,特特带来一大车傅记出产飞天烟花。

瑶草浑身暖烘烘,便推说要回绣楼换过衣衫,少时再来。

却说瑶草方才走到后院门,就见小墨正跟值夜谷雨嘀咕,见了瑶草,谷雨忙着过来招呼,随即耳语道:姑爷说请小姐等绣楼观烟花呢。

瑶草看眼小墨,小墨忙着上来请安。

瑶草便问:几位少爷呢?小墨低头回道:三位少爷跟着三爷在外院看着人摆放鞭炮呢!瑶草讶然:不是早放好了,这时又来?小墨忙道:是刚刚姑爷带来了一大车炮仗,说是新鲜花样,好看的紧,姑爷这会儿又回去了。

回去了?瑶草皱了眉头,来来去去,什么意思嘛?谷雨见瑶草不语忙打发侄儿小墨去了,搀扶着瑶草笑道:这小子啰啰嗦嗦,姑爷的话也没说全,姑爷说,她是一个女婿半个儿,说等回家点燃了鞭炮磕完头,再回这边放鞭炮,叫咱们家先放辞年炮,姑爷来了再放接年炮仗。

瑶草心里高兴,偏是笑道:谁稀罕呢?咱家四个少爷排着队,还不会放个炮仗了,偏他要来充能凑热闹!姑娘家最爱口是心非,这话不假。

瑶草口里啐着,心里却是美滋滋,自上绣楼观看烟花不提了。

却说瑶草上得楼来,换过一身舒适狐裘大氅,怀抱蓝花瓷手炉,走至房外依靠着雕花栏杆,静等烟花开始。

一时楼下门房婆子通报:小姐,老太太太太奶奶们来看姑娘呢?瑶草慌忙迎下楼去,却见瑶玉两眼放光搀扶着柯老夫人,瑶草迅速看眼母亲方氏,方氏不见形飞眼柯老夫人皱下眉头,瑶草顿时了悟,大约是柯老夫人故作糊涂,硬要带着瑶玉闯禁地。

瑶草不由心头冷笑,眼神凛凛:祖母大人,你到底多爱瑶玉呢?焉不知这一趟来,亲手把瑶玉向地狱推进一步。

哼,我已经三令五申,你们肆意而为,这却怪不得我了。

却说瑶草笑盈盈把意中人等应上楼去,大家坐定,一杯香茶方入唇,外面便想起鞭炮声,大家兴奋起来,新的一天即将来临了。

却说大家一股脑儿涌到走廊观看炮仗,但见前院噼里啪啦响得热闹,远处天空凌空而起的炮仗五颜六色在空中炸开,绽放成一朵朵好看的花朵,柯老夫人等从未见过这等炮仗,只是惊喜交加,说没白活一回,竟然瞧见这样的景致。

却说柯老夫人感叹方落,忽听柯家栋梁在楼下呼叫:祖母大人,看这边?青果青叶早得了消息,在后廊上摆好了桌椅板凳茶水点心,闻听喊叫忙着应道一体人等转到后廊上落座。

这里方才坐定,就听得嗖嗖之声接连响起,随即,无数的金光自御河边飞天而起,在天空炸开,绽放出朵朵奇葩,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柯老夫人哑然道:这可是跟方才所看一摸一样呢,方才太远看不真切,这回进了更好看了,嗳哟,三儿真是有心了。

青果扑哧一声笑。

柯老夫人那容得小丫头放肆,眼神一扫,寒光凛凛,吓得青果忙低了头。

谷雨忙着解释说:奴家正要告诉太夫人,这是楚家姑爷孝经老夫人老太爷的,要说这份孝心可不是容易得来,这傅家炮仗可谓紧俏,妹妹新年之际,产量仅够大内御用以及受恩宠的皇亲国戚,一般人家都是涌到金水桥借光。

我们能够坐在家楼上观看烟花,可是莫**幸。

这也是姑爷面子大,一般人等,想也别想呢!柯老夫人点头微笑:嗯,此子甚好,不枉老爷子对他夸赞。

大家异口同声夸赞不已,却不料这却戳疼了瑶玉心口,咬牙蹦出一句话了:嗳哟,祖母您可不知道,这些天我听一些话,日日替三妹妹揪心呢!柯老夫人挑眉,满脸疑惑:揪心?这是何话?一屋子人都知道瑶玉大约要搞怪,知不知道这怪从何来,灵芝忙着打岔:老祖宗,您快看呢,富贵牡丹呢,嗳哟,这可是闻所未闻呢!方氏也道:是啊,这可是独具匠心,旷古绝今呢!柯老夫人却不为所动:瑶玉?瑶玉等得就是这个效果,忙着一声咳嗽道:我听说啊这楚家姑爷样样都好,就是一宗不好,命硬尅妻,听说没过门就尅死了两房妻室了。

柯老夫人惊诧莫名:什么?转头看着方氏:既是这般因何做亲?难不成有什么猫腻不成?方氏忙起身言道:这婚事乃是尚书大人宝山,老爷亲口许亲,何曾有猫腻一说?柯老夫人皱眉,眼神在方氏瑶草面上来回逡巡:真的?方氏连连点头:婆婆一问老爷便知,媳妇不敢半句不实。

心里已经把瑶玉凌迟百遍千遍了。

柯老夫人正要点头作罢,瑶玉又是一声笑:呵呵,祖母,孙女儿还听到;另一个笑话呢,说是三妹妹神勇无比,竟然把一位将门之子打断了手脚呢。

柯老夫人再次惊叫出声:什么?瑶草?瑶草一笑起身:这话大堂姐听谁所说,妹妹我怎么一丝不闻?瑶玉笑声有些癫狂:哈,你别跟我装模作样,你悍妇之名传遍汴京城,难不成也是假的不成?瑶草一针见血,笑得残酷:哟,这更蹊跷了。

我常驻上京到不知道,大堂姐初来乍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拢共去了两次相国寺,倒听见了这样的混话?难不成有特别奇遇不成?是谁背后中伤与我?大堂姐不妨请她前来,我们三人六面,当面质对。

瑶玉猜到瑶草会极力否认,她也不是要如何,只不过搅混水而已,不想瑶草竟然这样咄咄逼人。

证人?刘天禄亲身经历,不是证人?可是,瑶玉对上瑶草冷冽眼神,忽然觉得遍体生寒,想起那次被掳去,那群赤身裸|体流氓,瑶玉吸口冷气,若不是自己机灵,说不得自己就被他们践踏致死了,瑶玉双眼瞬间染上仇恨:你作孽让我背?哼哼,没得这般便宜!可是,瑶玉忽然想起今日这场祸事难以善了,刘天禄这恶人绝不能供出,那么?瑶玉方想透彻,瑶草已经替她说出口:或者,根本无有此人,一切都是堂姐为了恶心妹妹所臆测 ?田氏见瑶玉出丑,想起丈夫叮嘱,忙着把手里茶水往瑶玉来能上一泼:妹妹醒醒,我早就叫你少吃酒,少吃酒,妹妹偏是不听,这可好,冲撞了祖母三妹妹,还不给祖母三妹妹认错。

口里说着话,暗暗眨巴眼睛,暗示瑶玉顺水推舟。

瑶玉也甚聪明,这话方才落地,瑶玉已经跪行柯老夫人面前磕头认错:祖母饶恕,是孙女儿吃多了酒,酒后无德,心里有些吃味儿三妹妹嫁得好,一时嫉妒,信口胡诌,还望祖母原谅则个。

方氏正要发话,却见柯老夫抢先怒了,劈手一记耳光,打得瑶玉摔在地上:新年大节,什么不好说,竟敢咒你亲妹子,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明日就让人送你回去,我看你跟你下贱娘一样,这一辈子改不了了。

柯老夫人这一番言语,方氏若再行处罚,就显得刻薄了,在方氏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瑶玉打出去,生死凭天。

可是,当着柯老夫人却要忍气吞声,故作大方道:冰天雪地,明日如何回去,别病了,不过,瑶玉侄女儿说话低俗,行动鲁莽,这些日子就在房里好生抄写女则,等过了初五,再返乡不迟。

柯老夫人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杨秀雅等更是鸦雀无声,行将入定。

最后,瑶玉被人推下楼去反省不提。

柯老夫人安慰瑶草几句也下楼而去。

方氏陪送柯老夫人下楼,旋即返回:好悬,幸亏我儿机灵。

瑶草笑道:母亲安心,刘天禄不敢出来为证,再者,全天下相信也没关系,只要楚家不信即可。

转眼就是初五,方氏正要派人护送瑶玉返乡,忽然杨秀雅来寻方氏,言称瑶玉忽然病了。

这一切都在瑶草母女意料之中,方氏不再提说遣返之话,反是热心请医延药,照顾周到。

瑶草甚至在瑶玉落泪请求谅解之时允诺,让瑶玉好了去参观自己妆奁。

瑶草知道只有让瑶玉嫉妒发狂,才会更加疯狂,也才灭绝的更加彻底。

瑶玉却在心头哂笑:两个笨蛋!却说正月开始,楚家知道柯老爷子到汴京来观礼,烫金贴子到了柯府,楚家初六日大酒大席宴请柯家老小,瑶玉也在邀请之列,却不料,最爱热闹之人拒绝了:祖母三婶原谅,我委实精力不济。

瑶草当即笑了:如此,姐姐好生养着吧,妹妹出嫁,姐姐一定要嘱咐我哟。

初七至十二这一段时日,瑶玉每日都到瑶草绣楼走遭儿,头两天观摩瑶草妆奁,摸着瑶草嫁衣上金丝宝石珍珠,瑶玉手儿颤抖了,连咽口水。

她红了眼睛,再三请求瑶草,让她试穿一次。

瑶草答应了,青果青叶大惊失色,忙着阻拦,瑶草却执意让瑶玉试穿了嫁衣。

穿着嫁衣的瑶玉只觉得自己已经是楚家大房的当家主母,物品诰命夫人了,她激动的浑身颤抖起来。

额上眯眯汗滴滚落,眼中大颗大颗泪滴滚滚而落:我也有今日啊!脱下嫁衣瑶玉嘴角翘翘,理理云鬓,对着瑶草一笑,光华灿烂:谢谢三妹,我会永远记得妹妹,感谢妹妹。

瑶草却一笑:不过试穿,值什么,他日姐姐出嫁送与给姐姐又何妨?瑶玉一笑,神采飞扬:当真?瑶草眼睛眯一眯:果然!后来瑶玉借口观摩景致,在后院逛了两天。

转眼十三,相国寺庙会,瑶玉又说要给母亲点灯祈福,柯老夫人发话,方氏再次妥协,并派遣马车婆子长随,威仪赫赫去了相国寺。

随着婚期临近,瑶草也加紧了内外防守。

要说瑶玉这人也是心狠,只想给瑶玉以及方氏狠狠一击,让她们灭有还手也没缓冲机会,好让她以恩人姿态救场,她把发难之日定在十四晚上。

楚家柯家已经交换了新婚礼服,楚景春如今已是正五品,并且楚家已经提前替瑶草请了诰封。

正月初十四,楚家三十六人响乐班子,吹吹打打前来下聘,送来凤冠霞披。

珠翠满头的凤冠让所有人惊叹连连,个个为瑶草高兴,就连柯老夫人也真心祝福了瑶草一车话,唯独打瞎了瑶玉眼睛。

柯家已经定了四位送亲娘子,杨秀雅,田氏,灵芝,心兰。

而柯家为,柯家才,柯家有,方英勋自然成了送嫁兄长。

四位年轻英俊举人兄长送嫁,阵容可谓浩大威风。

出嫁下聘当日,杨秀雅,田氏,灵芝,心兰几人已经去楚家铺了床,挂了帷帐。

瑶草出嫁,万事俱备。

正月十四日夜晚,瑶草绣楼。

却说瑶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已经摆放整齐,所等就是十五日正日子,新郎带着八抬大轿上门,将新娘子连同妆奁在众人祝福中,接回府去。

十四日,女方过客,白天,少卿府宾客盈门,来往穿梭,甚是热闹喜庆。

当日夜晚。

少卿府花园绣楼瑶草闺房更是人头攒动,方老夫人柯老夫人,方家各位舅母,表嫂以及本家姐妹瑶枝瑶玉,嫂嫂杨秀雅等,另有柯家村几位本家,楠枝婶子,玉兰都来与瑶草叙话。

直闹到深夜方才罢了。

一时瑶草卸妆就寝,谷雨上楼言道:姑娘,贼人已经集结后墙御河边,赵捕快闻讯是否就地抓捕。

瑶草摇头:严密监视,等贼人进园子,有护院将接应之人与贼人一并锁拿,墙外接应之人由捕头负责,他们只是喽啰,应该不知道内幕,将之锁拿,赐字充军发配即可。

谷雨声音有些颤抖:院内捉拿之人呢?瑶草眼神犹如两团烈焰,闪闪烁烁,光华无比:捉住了直接交给老爷,再行禀报老太爷老太太知道,不必知会与我。

谷雨点头退下:知道了。

瑶草又道:明天是个大喜日子!谷雨点头:奴家知道了!却说瑶草吹灯歇下,主仆三人哪里睡得着,三人睁着眼睛直至寅正时刻,楼下响起一阵吵吵之声,随即莲子来报:成了,小姐!瑶草呼出一口浊气,倒头睡熟了。

却说瑶草放心睡了,柯老夫人这边厢却是震惊万分。

却说柯老夫人回房,瑶玉服侍周到体贴,亲自陪同柯老夫人,直至柯老夫人睡熟,有呼唤三无声柯老夫人并无动静,她方才回房睡下了。

瑶玉回房,木香一如既往巴结周到,服侍瑶玉香汤沐浴,又帮着擦干了头发就着熏笼烘干了头发,又把指甲休整的圆润整齐,这方才睡下了。

木香一天劳累,喝下瑶玉赏赐银耳莲子羹,一下子也睡沉了。

黑暗中,瑶玉双目炯炯有神,耳听得木香没了声息,他一骨碌爬起,穿上木香衣衫,躲躲闪闪出了门。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一切尽入谷雨眼中。

几个婆子激动非常,谷雨回头冷冽一扫,大家方才安静了。

静静缀在瑶玉身后,跟着她躲躲闪闪去了后花园。

却说瑶玉进得后花园,满院子亮晶晶眼睛盯着她,却无一人发出声响,但见瑶玉十分机警,躲闪着,就着树荫假山前行,直至后园角门,且不开门,兀自拍手三声,慌忙躲进假山后面,差点踩着脚背。

只听得角门外传来三声蛙鸣,随后再起三声掌击。

瑶玉这才凑上前去,拔下了角门三道木杠,只累得气喘吁吁,却见来人一把搂着瑶玉对着嘴:我的好人儿,让哥哥我疼疼你。

瑶玉却厌恶把身子一扭:一辈子长着呢,肉烂在锅里,迟早有你,是你的总跑不脱,先干正事吧。

这两人拉拉扯扯,后面一人捂嘴傻笑,却被刘天禄一脚踢在腿上:笑屁,干活。

这三人来至瑶草绣楼小院,后面一人抽出一柄寒光闪闪匕首,对着院门慢慢拗着。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撬门者甚是奇怪,今日这门甚是轻松啊。

却不料进门就扑到在地,三人滚成一堆,叫人那口袋网住脑壳,拖到门外,随即院门自内啪嚓一声落了锁。

却说三人拖至园中,一阵乱棍捶打,直到三人呼救之声微弱了方才住了手脚。

却说这边捉住了贼人,早有上夜婆子去敲响了柯三爷夫妻院门。

却说方氏睁着眼睛,哪敢入睡,耳听着丈夫鼾声,只觉得时日难捱。

孟听得院门被拍的山响,饶是方氏心知肚明,依然吓得手脚抖索。

忙忙推动柯三爷:老爷,老爷,你听?柯三爷被惊醒,听着急切的敲击声,警觉不好,忙着穿衣起身。

谷雨已经连爬代滚进了门:老爷夫人恕罪,有贼人闯入。

那边厢菊院门被悄然打开,柯老夫人夜半惊醒,被人告知:大小姐勾结匪人,意图绑架三小姐,现在被巡逻家院那住,混乱中,被打断了腿脚,肋骨也打断三根。

柯老夫人惊恐万状:这却为何?清明言道:大小姐想绑架三小姐发买她乡,自家李代桃僵!孽障啊!柯老夫人闻言,一时眼前金星乱蹦,嘴角一丝血迹蜿蜒而下,仰头就倒了。

119、自食恶果却说柯老夫人闻听瑶玉绑架李代桃僵被打断双腿肋骨,心里绞痛,说声孽障,仰面就倒了。

清明莲子已经随侍婆子慌忙扶起,只见柯老夫人眼睛翻瞪,只见白眼森森,却是牙关紧咬,手脚颤抖。

柯老夫人晕厥了,这也是瑶草估算失误,瑶草低估了柯老夫人对瑶玉爱。

清明事先料到这一章,顿时慌了,她的责任是负责将信息传递给老夫人,然后在带领老夫人亲自听去瑶玉罪行即可,现在出了意外,清明顿时吓懵了,一众人等更是吓得半死,慌忙抢救,掐的掐人中,扎的扎银针,十个指头都扎遍了,血珠子直冒,柯老夫人这才悠悠然醒了:嗳哟,疼死我了!阿弥陀佛!清明暗自庆幸,却不敢自传,无论如何要告知主家才是,遂吩咐一声:你们照顾老夫人,我这就去禀报老爷知道。

清明言罢方要出门,却被柯老夫人拦了。

今日之事对柯老夫人冲击很大,瑶玉自私刻薄狠毒她都知道,可是,她不大相信瑶玉会这般丧心病狂,竟然要残害姐妹。

她以为方氏讨厌王氏迁怒瑶玉,因而伙同清明等设计诬赖瑶玉,她要当面问清楚,还给瑶玉一个公道。

她这里惊惧一去,凶狠顿起,厉声呵斥清明等:慌什么,我还没死呢?大小姐在哪里?快带我去,我要眼见为实。

却说柯老夫人受此惊吓,虽然神情颓唐,却声音洪亮,这倒让清明放了心。

主家各自掐死没关系,只要只要柯老夫人不死在自己面前,扯不上自己就好。

此刻生怕柯老夫人有个好歹,忙着好言劝慰:老夫人,您千万别急,此时夜静更深,天寒地冻,正是滴水成冰时节,您老上了春秋,如何受得这症候?您就听奴家一句劝,在这里好生歇着,您但凡有话,尽管告诉奴家,奴家去给老夫人传话可好?早已惊醒的柯老爷子也穿戴整齐,帮着劝慰道:是啊,这三更半夜,你闹什么?纵有天大事情,只管交给孩子们去办,三儿为官一方,你还怕他做不来?可是柯老夫人哪里放心的下?瑶玉可是她是心肝宝贝,疼了几十年了,绝不能闪失。

由是柯老夫人愣不听众人劝慰不说,执意前往一探究竟,生恐瑶玉受人构陷,就连柯老爷子也劝不住,还吃她几句挂落,说他一向厌恶瑶玉偏帮瑶草,恨不得她们娘儿们死。

这话诛心至极,柯老爷子不得已,只得点头放行,令清明带路,自己陪着走一遭儿去。

柯老爷子一声令下,清明哪敢违拗,只得带着柯老夫人柯老爷子直奔柯三爷书房小客厅,这里暂时做了审讯贼人之所。

却说柯三爷已经升堂问清了大致经过,刘天禄与他同伙知道今日栽了,他们可是知道柯三爷对待恶人手段,想着左不过是死,索性嘴上快活,唱戏一样,把瑶玉如何上手,如何主动配合设计,如今几次三番通消息,双方各取所需方案,今日又如何领了自己进门等等丑恶勾当悉数讲出,只气得柯三爷暴虐不已,令书童写好了证词,叫他主仆画押。

柯三爷紧着审问瑶玉,瑶玉抵死不认,只说别人冤枉她,恰在这时,柯老夫人一行人等就到了。

柯老夫人到了不问其他,也不理会柯三爷方氏问候,直奔瑶玉而去,待见瑶玉被人摁在地上,浑身是血,遂一声儿一声肉哭将起来,耍蛮横要抬瑶玉回去治疗。

执事婆子被瑶玉连累一月间没睡过囫囵觉,恨不得把她抽筋剥皮,岂能轻易放人:老太太明鉴,此人乃是奴家们巡夜之时所抓获盗匪,她伙同外贼,企图杀人放火抢夺资财,老爷说要审讯,没说发放,奴家不敢自转,还请老夫人见谅。

另一个婆子言道:老夫人请看贼人装束,那里是小姐,分明就是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贼子。

众人这才注意,瑶玉竟然化了妆装,装扮成丫头模样。

柯老夫人不管这些,她只看到瑶玉满身血,一时兴起,耍横夺人,可是他风烛残年,哪里抢得过执事婆子,满身横劲儿?顿时恼了,抬手就扫两媳妇子脸颊,厉声喝骂:你们好大胆子,竟然敢对大小姐无礼,不把我老夫人放在眼里,说,谁给你们胆子?两个媳妇子不奉命不敢撒手,任是柯老夫人打骂,眼睛只是瞅着柯三爷方氏。

一屋子人鸦雀无闻,就连柯三爷除了起身迎接爹娘就坐,再不开口,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瑶玉。

柯三爷身为少卿,掌管天下刑狱,却因为瑶玉做耗,出了这等丑事,传将出去,柯三爷还不得颜面荡尽,那些御史言官肯定会像蚂蝗一般盯着自己不撒口,倘若有人借机生事,推波助澜,一个不好,自己就会再次罢官了事,这一生恐怕再要起复也就难了。

他可不想自己寒窗数十载,兢兢业业获得功绩被人破坏抹煞,此刻柯三爷对于瑶玉之恨比之刘天禄更恨三分,恨不得立即将之杖毙方才销恨,那肯松口分毫,兀自沉了脸不发话,可谓阴风沉沉,杀气腾腾。

还是方氏不忍心几个陪房遭受无妄之灾,再者瑶玉断了手脚,不怕她飞上天去,这才一抬手,只个执事媳妇子方才松了手。

瑶玉见柯老夫人来了,顿时觉得灾难终于过去了,自己逃出生天了,遂大放悲声:祖母救我,三叔要杀我啊!柯老夫人闻言大怒:什么?谁敢?任是柯老夫人暴虐万分,一众人等,包括柯三爷在内,只是不发一言,整个房间寂静诡异。

别看柯老夫人疾言厉色,振振有词,实则心慌不已。

她实在很了解自己儿子,他若暴跳如雷,则事情尚有转圜余地,他若一言不发,则是主意拿定。

柯老夫人知道,小儿子最不能容忍着,就是有人企图毁灭他的前程,前程就是小儿第二生命了。

最最恼火是,柯老夫人也很了解自己孙女,瑶玉这些日子所表现嫉妒**,她是一本之策。

柯老夫人只骂自己老糊涂,她应该早点看出,瑶玉占有欲已经超出柯老夫人预计。

她以为瑶玉试穿瑶草嫁衣,不过是谋一件嫁衣,柯老夫人也知道,以方氏瑶草的心气,那件嫁衣瑶草绝不会再穿了,必定心不甘情不愿送与瑶玉当嫁衣。

对此,她是乐观其成,在她心里,三房反正补缺钱财,别说两个女儿,就是十个八个,方氏也应该可以替她们准备一份不菲嫁妆,就是瑶枝四十八抬嫁妆,方氏不也出了一多半,其中还有五十亩中田。

她这次来,目的很明确,不光要为瑶玉谋一门好亲事,还要替瑶玉谋算一份妆奁,不说与瑶草比肩,总要与瑶枝一样,二十八抬锦缎衣料古玩金器,五十亩嫁田。

柯老夫人这次前来,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让方氏打发杨秀雅田氏一般打发瑶玉,两幅金玉头面了事。

她今日才知道,望夫家荣华富贵者,且那女婿本身还是风流才子,官居五品。

她的放任创下了怎么样祸事,瑶玉心大如斯,竟然志不在妆奁田产,她不但谋算瑶草方氏,还想谋算楚家,想整个取代瑶草,这一认知令她胆战心惊。

柯老夫人心中直悔,这次不该一时心软,带着瑶玉上京,莫说瑶玉自小忌妒心重,占有欲强,难以抵挡富贵荣华诱惑,就是自己行将就木之人,面对瑶草十里妆奁,夫家富丽堂皇,也是羡慕不已,只觉得自己一声白活了。

这一份荣华,是身为女子者难以抗拒的诱惑。

思及此处,柯老夫人抬眼看看儿子媳妇,但见儿子满脸阴鸷,杀气腾腾,媳妇也是阴风扫脸,满眼刀子。

柯老夫人闭闭眼睛,知道今日自己耍横也不能善了,瑶玉倘若是外人,柯老夫人处理只有一个字:死!可是瑶玉是她的孙女,而且是疼了一辈子孙女,她不能任由她去死,这一想,柯老夫人狠狠心,忽然大力推开瑶玉,劈手一个耳刮子摔在瑶玉原本血肉模糊脸颊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喊什么冤枉,还不赶紧的给你三叔三婶三妹妹认错,请求他们谅解,否则,我也不认你了。

瑶玉原本已经松懈了神情,忽然挨打,只觉得莫名其妙,委屈万分:祖母?柯老夫人却只给瑶玉使眼色,叫她照办。

瑶玉还在纠结,要不要求饶,柯三爷已经出了声:本朝有律,盗匪入室,打杀不论,来呀,方氏闻言慌忙插嘴:老爷不可,瑶草喜事在即,不可流血,老爷开恩,只当日女儿积福吧!柯三爷顿一顿,咬牙言道:既如此,就饶你们狗命一条,来人,挑断这两人手筋脚筋舌下筋,这乞丐装倒是正好,那就把他们丢到城外万人坑乱坟岗去,生死凭天断吧。

一时众人将她们主仆拖将下去,再拖回来,已经四肢犹如铃铛摇摇摆摆,只差叮当作响了,口条也拖出嘴外,涎水直淌。

瑶玉这方才吓住了,手脚并用,往柯老夫人跟前凑:祖母救我,我再不敢了。

柯老夫人也吓傻了,她今日算是见识了儿子是何等威严赫赫,颤抖着嘴唇,半晌方道:来人啊,把大小姐抬下去请医延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柯老夫人浑身颤抖起来,吃柿子紧软的捏,她盯着方氏厉声道:老三家里,你没听见吗?方氏也不看柯老夫人,举手挥退家下人等,只留下柯家几个主人,以及自己奶娘陈妈妈。

她自己慢慢走近案几,将卷宗递给柯老夫人手里,眼中含泪,声音里满是浓浓恨意:婆婆,只有瑶玉是您的孙女吗?您仔细瞧瞧吧,瞧瞧瑶玉想如何对待瑶草,至于如何处理瑶玉,我也不说,您看着办吧!柯老夫人瞅着纸上:轮|奸,发买,娼妓等字眼,自觉地脑袋要炸裂,自己这几十年到底养了个什么妖孽啊!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骨血去死,颤声询问柯三爷:三儿,你要如何?柯三爷却反问柯老夫人:记得祖上有一位祖姑婆回娘家被人轻薄,祖上如何处理?柯老夫人顿时一个踉跄,手指柯三爷不敢置信:你你你,你想把她沉塘?瑶玉闻言顿时惨声嚎哭,挣扎着磕头:我不要,祖母救命啊,三叔,三婶,我错了,您们饶了我吧,我今后安贫乐道,相夫教子,好生做人……只可惜除了柯老夫人搂着她哭泣,就连柯老爷子也只是声声叹息,不做表态。

却说柯三爷一敲案几:来人啊……柯老夫人知道这是要拖瑶玉出去沉塘,顿时急了,猛地起身:谁敢?这句喊出,直觉心里锥心刺痛,脑袋一炸,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黑,仰头又倒了。

亏得柯三爷手疾眼快,把柯老夫人接住了,柯老夫人已经口斜眼歪,口角流涎了。

柯三爷至此再顾不得瑶玉,忙着连夜请医延药。

柯老夫人柯三爷父子一阵风走了。

方氏见柯老夫人竟然晕厥中风,看来瑶玉这回死不成了,心里只恨。

可是方氏也不预备善待瑶玉,因吩咐谷雨道:着人把大小姐关到执事房去,等老爷与老夫人商量出结果再行处置。

自己忙着跟上丈夫不提。

一时相熟的太医被连夜挖起来,一番诊脉,只是沉吟。

柯三爷心头发急,忙着询问:请问邹太医,家母病体如何,能否医好?大夫又仔细切脉半晌,黯然摇头:太夫人中风了,这病若是年轻,尚有可为,太夫人守岁已高,恐难……柯三爷闻言顿时涕泪纵横,打断太医之话:求大夫开方,纵然散尽家财也要医好。

大夫慌忙扶起柯三爷:少卿请起,下官尚未说完,太夫人这病难却难,但是,只要好生将息,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呀,只是,下官医术,太夫人这病老夫可保一月自由行走,就怕容貌……这话之意就是柯老夫人性命无忧,腿脚灵便,只是会一辈子口鼻歪斜,说话不利索,见不得人。

这话听在柯三爷耳里,无疑天大喜事,转惊为喜,擦把眼泪,已经纳头拜了下去:有劳大夫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