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2025-04-03 08:09:55

当吹拂的海风渐渐变的凉爽,遇到打渔的人身上的服饰变得熟悉时候,这行的目的地之一漳州到了,漳州是林大爷的故乡,也是要在这里,林家的水手下船,换成陈家的水手。

码头处等着的是张大叔,当看见他们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张大叔露出个安心的笑容,抢上前行礼:大爷你可到了,我们在这里等了整整半个月。

陈知隆笑着招呼他起来,跟着张大叔的人也上前行礼:陈爷,家下已经预备好了,还请陈爷移驾。

陈知隆示意他起来,这位想来就是林家在此的管家,没想到林家除了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之外,旁的和其它大户人家也没什么区别。

还在桃姑思量的时候,张大叔已经笑着桃姑行礼:恭喜楚爷。

恭喜,喜从哪里来?桃姑不由一愣,陈知隆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什么都没说就往前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张大叔只是笑也不说话,桃姑跟在他们后面,难道说的是?想到这里,桃姑的脸上又显出红色,不是说的回乡之后再去楚家提亲吗?怎么这时候张大叔就知道了?桃姑低头又抬头,陈知隆他们已经走远,只有一个小厮在路口等着,桃姑急忙跟上去,想起那日和陈知隆没说完的话,还是要找个机会说说,可是单独在一起的话,那天的情形又浮现在桃姑脑海里面,幸好这时太阳不错,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就算脸红也可以怪到太阳头上。

此时已经到了林家在这里的别院,林家这里虽说是别院,但气派一点也不输给岛上的宅子,林家管家一路引着他们到了一个院子里面才笑着道:陈爷,楚爷先在这里歇息,小的吩咐他们预备酒席为二位爷洗尘。

这管家说话利索,做事稳妥,林家手下果然能人不少,桃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林家管家已经退下去,陈知隆这才笑着对张大叔道:张大叔,此时没外人,坐下吧,家里没什么事吧?张大叔虽坐了下去还是很谦恭的样子:家里什么都好,只是,张大叔看眼桃姑又止住,陈知隆的眉一挑,知道张大叔等会要说的话和桃姑有关,只是一笑道:她日后会是你的主母,对着她就和对着我一样。

张大叔应了声是才道:大爷要娶亲的事家里都知道了,二爷是极欢喜的,只是族里的长辈们有些话说。

料到就是这样,陈知隆的眼只是看着桃姑,桃姑听了张大叔的这话,反而心定下来,妻者齐也,要的就是门当户对。

虽说陈知隆不是陈家家主,却是人人都知道陈家的家私有一大半是他打拼回来的,这样的男子,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族里的长辈此时也想摆摆架子,出来给自己的亲戚友好说句话。

想到这里,桃姑对着陈知隆只是一笑,陈知隆见桃姑脸上没有愠色,也无怯色,反而坦然接受,自己的眼果然不差,沉稳大方,哪里能看出半点村姑的样子?他们的举动张大叔全看在眼里,他跟陈知隆许多年,知道陈知隆要定下来的事情,是谁也挡不住的。

现在别说桃姑是裘家下堂妇,就是烟花女子,陈知隆要娶,也没人能阻止,此时说出这话,不过是想瞧瞧桃姑可有能配上他,见桃姑这样举止,心里叫声好。

别看楚氏貌不出众,光这几分胆色,这样沉稳就少有人及。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依旧恭敬的道:族里三老太爷也算是大爷的长辈里最高的,他若要出面说这亲事配不上,倒有几分难做。

陈知隆在乎的不过是桃姑一人而已,见桃姑脸色如常,心已经放下笑道:他们由他们自去,我定的事还有谁能不让做?张大叔的眼角余光还是往桃姑那里看去,嘴里的话越发恭敬了:是,大爷说的是,只是三老太爷说了,陈家家大业大,怎么能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做正室,族里其他长辈也是这般说的,二爷也是左右为难,最后三老太爷说,不然就让大爷先娶王家六姑娘为正室。

说完张大叔又恭敬的对陈知隆行了一礼:当日所说就是这些,小的并无一句欺瞒。

陈知隆看着他,以他的聪明,难道不知道张大叔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渐渐眼又看向桃姑,桃姑的脸色还是没有变,见陈知隆看她,只是笑道:陈爷家事,在下自然不好多说。

这话说的,张大叔又看桃姑一眼,陈知隆先是有些恼,但在桃姑低头下去的时候看到桃姑眼里的一丝笑意,明白了些,也低头笑一笑,故意看着张大叔道:那王家六姑娘是哪一家的?张大叔没料到陈知隆会这样问,肚里思量一下抬头看见陈知隆脸上有些促狭的笑容,心里顿时明了,这样的事,怎么会是自家大爷做出的?但既然问了,自己也要回答:王家六姑娘就是王三爷庶出的妹妹,今年十六岁,听的相貌秀丽,性子柔顺,三老太爷说,这样出身,性 子恰配大爷。

十六,相貌秀丽,性子柔顺,陈知隆的艳福可真好,桃姑虽知道陈知隆定不会答应这事,但心里开始慢慢有酸意漫上来,用手敲敲桌子:此是陈爷家事,在下今日倦了,先下去歇息。

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她话里分明是含着酸味的,陈知隆虽知道桃姑心里有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占了多少分量,此时听的她话里含着酸味,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见她起身要走,忙让张大叔下去,上前拉住桃姑:楚兄且站一站。

桃姑重又坐下,陈知隆方才还有千言万语,此时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天才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没人能改。

桃姑心里也一样乐开花,却只抿嘴一笑:我知道。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吗?陈知隆觉得就像夏天喝了一碗酸梅汤一样沁心,眼灼灼的看着她:那可是十六岁,姿容秀丽的少女。

桃姑又笑了:可是这样的女子你要娶早就娶了,贤良淑德,天生就适合做人家的主母,可是你没娶,这次自然也不会,更何况,桃姑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出来,脸上又开始热辣辣起来,更何况什么?陈知隆还是看着她,眼里含着的情意更明显了,这样的女子才是自己要的,能陪自己一直飞翔的女子。

桃姑的头低下去又抬起来,鼓足勇气道:更何况,现在你有我,我虽貌不如人,家世也不好,但我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女子。

说完这话,桃姑觉得浑身轻松,这些话一直以来桃姑以为只有刘夫人这样的女子才能说出来的。

当日刘夫人却笑着道,自己也能做到的,这些无关容貌,无关家世,而是关乎内心,当日自己不明白,现在说了出来就明白了。

陈知隆看着她的笑容,轻轻拉起她的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换成女装吧,我想瞧瞧你穿女装什么样子?桃姑先说了声个好字接着又道:到时候你嫌不好看我可不管。

陈知隆又笑了,却没有说话,桃姑看着他的脸:有件事你还要答应我。

此时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万件陈知隆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只顾着点头,桃姑道:裘家负我,我不能忘,无关其它,故此对裘家我定要回报十倍。

原来是这件事,陈知隆已经到了嘴边的例行反对又止住,变成这样一句:是不是你不去报的话心里极难受?桃姑点头:那是一个疤,不想起倒罢了,一想起就恨不得食肉寝皮,我知道现时有了你,我可以不管原先的事,可是若任由他们在那逍遥,不得亲手去抱,日后就算他们受了天报,我也只会恨天报来的太迟。

陈知隆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把桃姑的话想了只怕有万遍,易地而处,若有一个女子这样对自己,日后就算自己有了娇妻爱子,日子过的极美满,人人称羡,若不去亲手报了,午夜梦回时候还是会有些坐立难安,自己一个男子都会如此,更何况桃姑这样的女子?何必要为自己一点酸意就阻了她呢?只是微一点头道:好,你要报,我陪你去报。

见他终于答应,桃姑脸上露出笑容:谢谢。

陈知隆的手抚上了她的脸: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说谢?话说的真好听,桃姑觉得心里又开始有小鸟在唱歌,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像是在云中飘荡,陈知隆摸着她的脸,为什么这样稍微带有一点粗糙的脸,自己却怎么也摸不够呢?还乡在漳州住了数日,带回来的货物都出脱了,桃姑囊中又多了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陈知隆还寻了银匠来,打了对金镯,把那对红宝石镶到了金镯上。

金镯送来的时候,桃姑正在和陈知隆说话,虽说陈知隆要桃姑复了女装,此次回乡路途遥远,换了女装也不方便,桃姑还是着了男装,当一打开匣子,桃姑只觉得眼前一亮,那镯子却不是平时那种用金子打了再在上面雕刻出花纹或者鱼鸟,而是先抽成极细的丝,然后那些细丝再缠成花纹,中间还攒出一朵牡丹花来,那蕊用的就是红宝石。

桃姑不由赞道:好精致的活计。

那银匠打这一对镯子也是下了手艺本的,恭敬笑道:回爷的话,这是小的祖传下来的独门技艺,叫虾须镯,平常打对镯子不过就是五钱银子,打这样一对,却要足足二十两,小的自学会了这门,也不过打了三对而已,只是再没哪对似这对上面的宝石一样光辉。

这对镯子的手工就要二十两,平常人家一年的开销,桃姑再细一瞧,那丝果然细如虾须,难怪要叫虾须镯了,陈知隆已经唤过张大叔让他带着银匠去支银子。

回头见桃姑还在拿着那对镯子端详,坐下笑道:你若喜欢,就再让他打一对,这东西也不过就二两重。

桃姑把匣子关上,白他一眼:这工钱都赶上这镯子重,日后再休如此,你就算再有许多钱,这样花起来也不够糟蹋的。

陈知隆愣了下然后笑道:原来是为我心疼银子,这你放心,虽说在海龙寨那里折了十来万银子,却也没动根本,我若连你的头面首饰都凑不齐,还叫什么男人?桃姑心里甜丝丝的,但面上还是没露出来,只是拿着匣子自去房里收好,陈知隆瞧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感觉,若是别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只会当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为何桃姑说这样的话,会觉得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大爷。

张大叔打发了银匠转身进来,却见陈知隆呆望着一处动也不动,打磨双眼瞧瞧,那地方也是空无一物的,这大爷是怎么回事?在旁边等了些时候不见陈知隆理他,忙连唤数声。

陈知隆这才醒转,回头看见张大叔探寻的眼光,忙坐直身子:那银匠打发了?张大叔恭敬应是:这里事情也了的差不多,随时可以回去。

此时是十月,回到家时差不多已是十一月,这眼看就要过年,忙碌着过年只怕就要耽搁娶亲,看来这婚事要等到年后再办。

张大叔见陈知隆又皱眉,还当他是担心族里的长辈们有什么话说,恭敬的道:大爷,容小的说句放肆的话,陈家全族,还不是要仰仗大爷鼻息,三老太爷不过是摆摆长辈架子,王家那边又没有说定,你不肯娶,又有谁敢压着你娶不成。

虽说两人担心的是一件事,只是担心的都不在一起,陈知隆只是微笑一下:我不过在算日子,等回到家时要忙着过年,年前匆忙,我又不忍委屈了她,并不是担心三叔公那里。

委屈?自家大爷肯娶她一个下堂妇,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不过这样轻薄的话张大叔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笑着道:大爷想要风风光光的娶大奶奶过门,自然也要准备的妥当些,拖后几月也没什么,再说大奶奶这边,想必也要置宅子,办家具,总要忙些时候。

这话提醒陈知隆,他想起当日桃姑曾说过,当初她哥嫂对她也不怎么好,不然她一个孤身女子也不会想到男装出海。

一思及此,陈知隆就问张大叔:楚家那边,你可去打听过?一提起桃姑的哥嫂,张大叔就摇头:大爷,当着大奶奶的面小的也不好说,去大奶奶村里问过,她的哥嫂半点也不在意她是死是活,那哥哥倒罢了,嫂子还说过,当日怎么不一根索子吊死在裘家,也好能赚些银钱。

张大叔话没说完,陈知隆就猛拍桌子:怎的如此可恶。

张大叔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小的也没说要提亲的话,只是大爷也要去和大奶奶说,横竖是二嫁,自己做主也就罢了。

还是张大叔想的周到,这些事情,陈知隆是不会想到的,他点头称是,挥手让张大叔下去,自己想了想就往桃姑住的地方走。

一路上只是在想怎么和桃姑说,这样直说出来,会不会里间他们兄妹之情,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亲哥哥,他轻轻用手拍着头,别人还说自己是智多星,怎么一遇到桃姑的事情,就会慌乱起来。

你在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过门不入?桃姑取笑的声音响起,原来自己已经到桃姑住所,她正坐在院里石桌上看着自己,丫鬟行礼后进屋取茶去了。

陈知隆坐下望着桃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直到丫鬟把茶送上,喝了一口也没想出来,桃姑知道他定是有话说的,笑道:是不是过几日就可以走了,要不要先把东西收拾起来?陈知隆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是这样的,方才我问张大叔,他说你的哥嫂好像有些?下面的话陈知隆又不好说出口了,桃姑已经明白,那日哥嫂如此待自己,临走时嫂嫂还要拿走自己最后活命的银子,此时也可称衣锦还乡,嫂嫂定会似苍蝇见了血样的寻上门。

按了情理,自己当照拂一二,可要按了本心,桃姑恨不得终生不理哥嫂,怎还肯照拂,想了半响桃姑叹气道:我的哥嫂,我却是无话可说的,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横竖咱们以后都是出海的时候多,在家的日子少。

这样的话,陈知隆抬眼看见桃姑眼里的一抹落寞,那些都是她在世上的亲人。

按了那些老夫子的话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打的脱的亲戚,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了钱把兄弟逼上绝路的事情陈知隆又不是没有见过,当初若是她的哥嫂肯照拂她,她也不会男装出海,吃那么多的辛苦。

主意一定,陈知隆就笑道:既这样,等我们回了乡,就在县城里置个宅子,你住在里面,我派人去和你提亲,等过了年,定了日子迎你过门可好?桃姑唇边露出笑意,怎么不好?陈知隆舒口气:到时你的哥嫂若寻上门来,你要认这门亲也由你,不认也由你,随你高兴。

桃姑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否极泰来是有道理的,当初被裘家休弃在街头被辱骂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陈知隆看着她脸上的笑,哎,这婚事还是赶在年前办比较好。

又坐上了船,这次越走就越冷,好在这边还算暖和,也没有结冰,听张大叔讲,在辽东一带,一年只有三个月会暖和,不到数九寒冬就冰天雪地, 还在八月里就飘雪不止,人到了那里穿寻常的棉衣是抵不了多少,非要穿皮衣大氅。

桃姑一路听了这些新鲜,细一想倒笑了:往北极寒,往南就极热,那往极南的地方去,岂不更是热的要死人。

这个张大叔是从来没想过的,况且也没人往极南的地方去,只是皱眉道:物极必反,说不定那极南之地也会冰天雪地。

说的也是,桃姑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往那极南之地去了回来?一路平顺的到了家,张大叔在前十日已经下船,赶陆路回去,除了通知陈家那里做好准备,还要给桃姑赁间宅子,动用的家伙器物,使唤的丫鬟仆妇这些都要预备起来。

船一到了码头,陈二爷已等在那里,见到陈知隆下来,忙的行礼道:大哥辛苦,这一去想不到就是两年功夫。

说话时候只是往陈知隆身后瞧,陈知隆不觉奇怪:兄弟你是瞧什么?陈二爷微一愣:不是说大哥要娶的嫂子也是同船回来,怎么不见下船。

原来如此,陈知隆微微一笑,并没说旁的,桃姑在旁听的也只是笑,幸好自己着了男装,上前行礼如仪:既已到家乡,在下就此别过两位。

陈二爷忙的还礼:这位瞧着眼生的很,想是附船回来的?虽一样身着男装,但已过了将近两年时间,桃姑早不是当初那个干瘪瘦小,穿着簇新而不合身衣衫,站在一边有些局促的乡下小子模样,举手投足之间也添了从容和气势,听陈二爷动问,笑道:在下既是当日附船的楚陶,二爷不记得了?陈二爷还记得一些,只是这楚陶的变化太大,忙的又重新行礼,寒暄一阵,陈二爷还要张罗着请桃姑也去陈家赴宴洗尘,桃姑想着回到家乡,就要换了女子的装束,婉言谢过。

寒暄一阵,张大叔上前报已经预备好车马送桃姑回去,桃姑又谢过陈家兄弟,上车而去。

景物依旧,人却不同,桃姑长舒一口气,这个天地,终究为自己而变。

年礼白色软绸里衣,鹅黄潞绸袄,红色马面裙,再穿上湖蓝色缎袍,一把乌发被梳成髻,左边插上镶红宝的金簪,右边只戴了一串红色的绢花,面上敷粉,唇上点上新出的茉莉胭脂。

桃姑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两年没着女装,现时再见,不由有些恍惚,丫鬟绿岚手上在忙,嘴也不闲着:奶奶这样一打扮,和方才大不一样,这样走出去,谁不说是富家当家奶奶。

是吗?桃姑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去,没有那么辛苦,自己的脸也不像原先一般是皮包骨,脸颊有些丰润,点上脂粉,虽说不是个绝代佳人,但也不是当年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丑似鬼,果然居移气,养移体,那些枯槁穷酸之色,此时一毫也不见于面上。

奶奶可装扮停当了?早饭已经备好,奶奶要在哪里用呢?谦恭的问话响起,一个婆子笑眯眯的走进来,桃姑把镜子放下,还在思索时候,看着恭敬垂手等着自己吩咐的婆子,昨日回来时候已经晚了,匆忙间只见过他们,这时倒忘了这婆子叫什么,只是笑道:就在这里好了,就我一人,也不用那么麻烦。

婆子连声应了,见桃姑又在思索,她是陈家用老的人,张大叔精心挑选出来的,忙道:奶奶日后称我老刘家的就成,小的家里的就是老刘,蒙张大叔青眼,挑出来伺候奶奶。

绿岚已经抿嘴笑了:刘婶子,奶奶这起来时候也不短了,你就快点把早饭端上来,饿着奶奶可是谁都当不起的。

老刘家的连声应了,不一时端了饭食过来。

卤香干,小咸鱼,腌的紫姜,还有一块豆腐乳,配上旁边热气腾腾的粳米粥,许久没吃过家乡风味的桃姑不由食指大动,喝了两碗粥,那些小菜也吃的精光,连备着不时之需的豆腐皮包子也吃了两个这才觉得饱了。

放下筷子,绿岚送上茶,桃姑只是漱了漱就把茶碗放下道:昨日来的匆忙,这里面都没逛过,你带我去转转。

绿岚还没应,正在收拾的老刘家的已经笑了:奶奶,这宅子是张大叔精心挑选的,虽说只有两进三间,但后面还有个好大的院子,虽要进腊月,那梅花却要开了,奶奶何不去转转。

这个老刘家的看起来是个爱说话的,桃姑心里下个结论,绿岚在前面引路,从房里出去,转个拐角就到。

院子虽说不小,但除了假山跟前的两棵梅花正在含苞之外,别的花木都在萧瑟之中,也没什么好赏的,想要出去转转,看看这久违的家乡风光,此时是女装,想出去也会有人拦着。

桃姑转了回来,老刘家的已在院子里放好一把椅子,上面放了软垫,旁边摆了个小几,小几之上摆了些茶果。

看见桃姑进来,老刘家的笑着上前道:奶奶乏了吧,在这里坐着晒太阳歇歇。

这富人家的女眷可真金贵,不过就是在那院子里随便走走就乏了,但她也是好意,桃姑坐到椅上,日头晒的人暖洋洋的,又有些发困。

见她闭眼想睡去,绿岚已经进到里面拿出一个绸底弹墨缎面的斗篷过来给她盖上。

这富贵人家的丫鬟可真伶俐,难怪当日裘家的下人说自己只能做个粗使的,想起裘家,桃姑就想遣人去打听打听,可是自己刚回来一日,这些下人也还没用熟,还是等过完年再慢慢打听。

见她睡去,想来一时也不会呼唤,绿岚进屋拿了针线出来做,桃姑见她手上做着一个颜色鲜活的荷包,猛然想起既无事的话,何不给陈知隆做几个荷包,还做几双鞋,这些也该是做妻子应做的,想起这个,桃姑的脸又有些发热。

在这里受着众人服侍,闲暇时做些针线,这日子过的逍遥自在,桃姑却比在海龙寨时还要焦虑一些,当日陈知隆说的,等回了家就要遣人来说亲,屈指算来,这回来已经十日,离过年也只有半个月,怎的还不见人来,是不是有些别的事情被耽误了?心里虽焦虑,但桃姑面上还是没有露出来,转眼给陈知隆做的荷包也做了四五个,别说鞋,连新衣都裁出一件,虽许久没做针线,但桃姑的手艺还是没丢。

除了做些针线,平时也和她们说些闲话,初时还有些生涩,经过这么几日,她们都知道桃姑是个好服侍的,绿岚年纪不过十五,老刘在陈家多年,又爱说话,不多几日陈家的底细可全都倒给桃姑了。

陈家聚族而居也有百年,在这附近也算极盛的一家,族里各支都没陈知隆这支富有。

那三老太爷是陈知隆爷爷的堂兄弟,在长辈里面也算是德高望重,他的女儿嫁的就是王家老爷,此次听的陈知隆要娶妻,女儿生的亲外孙女都嫁了,就打起女儿家庶女的主意,谁知被陈二爷回绝了,心里正在着恼。

桃姑听的清楚,原来这三老太爷就是当日王三爷的亲外公,自己还从王三爷手里赢了三千银子去,这时自己又要嫁陈知隆,也不知他会不会从中使坏。

桃姑想到这里,不添忧愁,反添得意,倒要看看陈知隆是怎样解开这件事?故此也把这桩心事放下,安心过日子。

老刘家的见桃姑喜欢听这些闲话,也讲些市井中的闲话。

裘家虽在邻县,但江家就在本县,听老刘家的说,江家老爷半年前过世了,过世之后几个儿子争抢家私,闹上县衙,到现在官司都没打清楚。

江家只有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听说自从江老爷过世,少了依仗,在那边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起来,先是女婿说过门一年多了也没身孕,接了个妾进门,又是婆婆说天下哪有媳妇掌着家私的?要把家接过来自己掌着,全忘了这些家私都是江家女儿带来的嫁妆,江家带去的下人怎么肯依,日日只在家里吵闹不休,县里的人只当是看笑话,说这都是当初江家老爷巴巴的把女儿嫁给一个抛了糟糠之妻的负心汉的报应。

老刘家的讲的虽不仔细,桃姑却也能想的出来,没想到江玉雪的好日子竟只有一年有余,先是失父,又是丈夫离心,再是公婆反目,算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可恼那裘家。

桃姑心里对裘家的恨又加深起来,若真依了他家的心意行事,那天下可还有个公平?只是不得见陈知隆,没法和他商量怎么报了裘家的仇。

这日又在做针线,小厮进来报:奶奶,大爷遣人送过年的年礼。

这离过年没几天了,也是送年礼的时候,老刘家的已经带着小厮出去接年礼了。

老刘家的没过一会就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人,帽子压的低低的,老刘家的脸上有压抑不住的笑意,低着头在做针线的桃姑也没看到。

老刘家的上前行礼:奶奶,大爷遣来的人说有话要和奶奶说。

有话要回?桃姑抬起头,见那人头低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话?桃姑还在思索,老刘家的已经示意绿岚随自己出去,绿岚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随她出去。

桃姑见那人只是低头,心里更是奇怪:大爷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问话之时,桃姑还在想陈知隆为什么不写封书来?那人已经开口:大爷说,他很想你。

桃姑的脸登时就红了起来,这样的话,只能见诸笔端,怎能说出来,说出来也罢了,怎能由别人代传?那人见桃姑只顾着害羞竟没听出自己的声音,忍不住了,抬头道:原来不过一月没见,楚爷竟听不出在下的声音了。

楚爷?桃姑这才抬头,见陈知隆一双眼正看着自己,桃姑啊了一声,想要站起,却觉得欢喜的脚都软了,还是坐在那里道:要来找我,来就是了,还这样捉弄我。

陈知隆看着桃姑,换上女装的她少了些硬朗,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媚,只是说话时候那种样子还是一点没变,眼里闪着光,唇微微往上翘。

陈知隆走上前一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我此时可是尝遍了,本来早想来了,偏生二弟又说,三叔公在那里想找错处,依了我的性 子,什么样的都不怕,可是二弟还要在这里,况且女子的名节重要,这才没来望你,你可好吧?桃姑那声还好刚想说出来,但看着陈知隆满眼的思念,微一笑道:好,成日想你怎么会好。

陈知隆抬手替她理着鬓边的发丝:等过了年,就遣人来提亲,二月里娶你过门,从此后我们一起出海,再也不分开。

桃姑的心一点点柔软,再也不分开,老刘家的咳嗽声响起:奶奶,大爷遣来的人想必说完话了,还请早些回去。

桃姑站起身来,陈知隆眼里全是不舍,又摸一摸她的发丝,陈知隆这才把帽子拉低,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桃姑却觉得相思更长,直到老刘家的含笑回来,桃姑才猛地想起,给陈知隆准备的荷包鞋袜都没让他带走。

忙着过年,桃姑也没什么可帮上忙的,只是看着他们预备,这日前面突然传来吵闹之声,老刘家的还当是前面街上有什么热闹,早出去看热闹了,等了些须进来时老刘家的却一脸慌乱:奶奶,外面有个妇人在那里吵闹,说是要来找自家小姑。

自家小姑?桃姑的眉皱起来,刚要问妇人是什么样的,就听到有尖利而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狗奴才,拦着老娘的路,难道不知道这里的奶奶是我家小姑,到时见了她,一个个把你们屁股打烂。

舅奶奶这个声音,桃姑微一愣,不就是自家大嫂的声音吗?却也奇怪,自己回来也没声张,住在这里全是张大叔操办的,怎么大嫂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桃姑还在思量,嚷嚷声已经越来越近,接着就是杂沓的脚步声,中间还伴随着男子声音:这位大嫂,你要进去,可也要等我们通报。

桃姑已经瞧见大嫂把老刘使力一推,差点就被推倒:通报?什么通报?这里既是姓楚,也就是我自家,哪还要人通报。

老刘家的见闹的忒不像话,怕桃姑脸上不光彩,小声问道:奶奶?桃姑刚要说好,楚大嫂已经来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一番。

桃姑任由她打量,既不说话,也不起身,眼也没朝她瞧,楚大嫂见她这样做派,还当自己认错了人。

那日有人寻到自己家去,说自家小姑并没有死,而是攀上陈家这门好亲事,将过了年就要嫁给陈家大爷,这陈家听说可是邻县首富,连那些管家们个个都是穿绸着缎,使奴唤婢的。

小姑长的若是天仙一般,这话还有三分可信,可是自家小姑,长的又黑又丑,瞧那面相怎是个做富家主母的?况且说的要嫁,怎不见陈家上门来提亲,那人却连连赌咒发誓,说所言句句是实。

陈家要娶的新妇就是姓楚,现时已被安置在邻县,只等过了年就迎娶过门,说完那人又连连叹息,称从没听过这样的事,一攀了高枝,就要撇了娘家,自家做主,须知女子少了娘家人做主,怎好在婆家过日?一番话说的楚大嫂本有一丝惭愧也全化为乌有,当日若不是自己那样对小姑,小姑另嫁也不过嫁个一般的穷人,哪能嫁进陈家,说起来自己还是功不可没,今日自然要去做娘家。

想到这里,楚大嫂笑的满脸开花。

连连撺掇老公来寻小姑,谁知那不争气的,只说当日做的太绝,已无脸来见小姑,不寻仇已是好事,怎还再去做什么大舅?千说万说只是不肯来,气的楚大嫂恨不得把自己老公打几个耳光,只是现在碍于他妹子要嫁富家,还要去做舅爷,只得慢慢拿话哄他,谁知甜话苦话都说尽了,楚大郎还是摇头不肯,说哪有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

楚大嫂性子上来,你不去做舅爷,难道我就不能去做舅奶奶,次日梳好头,裹好脚,换上套出门的衣衫就去寻那人,称能否带挈自己去寻下小姑?那人满口答应,说自己也是和陈家有生意往来的,还望舅奶奶在大奶奶跟前多美言几句。

左一声舅奶奶,右一声舅奶奶,叫的楚大嫂身子如堕云里雾里,眼笑的眯成条线,坐上了那人的马车,那内垫用的竟是上好的绸子,还在咂舌时候那人已经说了,这不算什么,陈家管家用的,比这还阔气。

还送上精致的点心给自己充饥,楚大嫂只觉得从没有过的享受,到时进了陈家,坐了舅奶奶,那可就是使奴唤俾,肥鸡大鸭子,照了自己的喜欢倒换着口味。

摸了摸头上戴的那只银钗,这还是当初楚家下聘的聘礼,自己平时还舍不得戴,只有做客时候才戴,到时定要打上一副金做的头面,亮灿灿的戴了一头,穿了新做的衣衫,回娘家显摆显摆。

楚大嫂做着美梦,只嫌这马跑的太慢,幸好辰时出门,午时也就到了,那人却只带自己到了一条小巷,小巷尽头有一座宅子,那人请自己下了车才道:此处就是令小姑安置之所,只是守门的有些不识人,舅奶奶到时千万不要怕了他们,还有句话,舅奶奶千万记得,到时千万别说出小可是谁,只说在市上打听到的就是。

楚大嫂满心感激他还来不及,自然连声答应,那人这才别过,楚大嫂上前就敲门,谁知应门的小厮果然说没有这个人,楚大嫂心说那人说的果然没错,就嚷了起来,推搡之间被她挤了进门。

初一看见院子里坐着的是个穿金戴银,富家太太样的女子,楚大嫂已经愣了下,若是自家小姑,任她怎么生气,也不会对自己不理不睬,只是既已到了这里,难道还不见个真人,索性对那女子打量起来。

这一细打量楚大嫂这才认出面前这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女子就是那日离开时候又黑又瘦的小姑,见她眉眼虽没变,可丰腴许多,气度和原来也大不一样。

那人果然没说错,楚大嫂把心放到肚子里面,一时倒忘了要怎么和桃姑说话。

桃姑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用铜箸拔一拔手炉里的灰,接着就把手炉递给绿岚:没炭了,再生起来。

绿岚接过手炉下去。

这口音可是从来没变,桃姑既不理自己,楚大嫂索性坐到她面前,老刘家的又叫一声:奶奶。

桃姑接过绿岚送来的手炉,手炉很暖,太阳很好,有些事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她看一眼老刘家的,桃姑素来平和,老刘家的还当她拿不起事,但这一眼却让老刘家的愣了一下,垂手侍立。

楚大嫂见桃姑的做派,不由啧啧称赞道:小姑真是和原先不一样了。

桃姑的眼这才转了回来:数年没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楚大嫂的脸红了红,方才进门时候的情形,的确是不成样,她嘴一咧,笑成一朵花样:小姑,怎么说这宅子也姓楚,我要见你,这是自家人见自家人,哪还通报来通报去?自家人?桃姑不由冷笑,却也没有说话,她既没说话,楚大嫂临来之前想的要趁桃姑怒骂或者责打时候,就任由她打骂一通出了气,等她打骂完了,再痛哭流涕,桃姑历来心软,到时再把别的话说出来。

谁知桃姑一不骂二不打,只把自己晾在那里,难道说这一趟就白来了不成?说的桃姑转了意,等桃姑和陈家结了亲,那可就是泼天的富贵,想到这里,楚大嫂掐了自己大腿两把,挤出几滴眼泪:小姑,我知道你恼我,但你一个读书明理的人,难道不知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当日若不是我用话激你,你怎会有这番境遇?现时享这样富贵?一面用袖子遮住脸假哭,一面从缝隙里偷眼去看桃姑神情,却被桃姑头上簪着的那支赤金镶蓝宝金簪晃花了眼,这支簪做工也不去说它,光是那颗蓝宝石,楚大嫂别说真的,就连假的也没见过那么大,这样一支簪,也不晓得值几多银子?楚大嫂一时忘了自己还在哭,那眼直勾勾的望着那支簪动也不动,直到桃姑转头吩咐绿岚做什么楚大嫂才醒过神来,继续哭道:小姑你纵不看在我面上,你却也只得那么一个亲哥哥?亲哥哥?桃姑叹气,自己哥哥吃亏在太软弱上,又太贪财,当日若没有他,自己受的羞辱也要少些,老刘家的是聪明人,见楚大嫂一哭一诉,有些话不好进自己的耳朵里面,已经示意绿岚和自己退下。

桃姑却叫住她们:罢了,我从没有何事不可对人言,今日既来了,我也就说出来,当日离开之时,你们既已当我死了,此时又来认什么哥哥嫂嫂?说什么不经寒彻骨,哪得梅花香?却又是谁把我活命的银子吞了,只给我三十来两?老刘家的和绿岚都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桃姑说完只是看着楚大嫂:你且请走吧,时过境迁,我不去寻你们当初的不是,今日你也休来认我做小姑。

这话说的楚大嫂目瞪口呆,桃姑说完就要进房,老刘家的已经快步上前对楚大嫂道:奶奶既已说了,这位嫂子还是请回去吧,虽都是楚姓,却也各是各的。

楚大嫂一眼估定老刘家的耳边带了对金坠子,跟在桃姑身后的绿岚手上都戴了一对绞丝金镯,那股被桃姑几句话说的冷淡的荣华富贵的心又重新起火,推开老刘家的,老刘家的不料她有这一推,况且总碍着这是桃姑的亲嫂子。

桃姑虽话说的决绝,但他们做下人的,总不能决绝了,万一到时候桃姑又回心转意起来,到时可就不好受,这一推老刘家的就被推倒,楚大嫂几步上前把绿岚也推开,挡住桃姑的去路。

桃姑只是停下脚步,并没有看着她,楚大嫂气哼哼的,既然好话她不听,就来硬的,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小姑你说话实在过分,怎么说我和你大哥也是你亲哥哥嫂子,你就算嫁了一百个,出去人人都唤你一声楚氏,日后你有了什么事也要我和你哥哥去给你做娘家撑腰,别说你嫁了那么个商人,就算你嫁了皇帝做了娘娘,也没有不认娘家的道理,我劝小姑你还是把话收回去,免得日后后悔。

绿岚已经站定,抢上一步想来护主,桃姑示意绿岚往后退,接着看向楚大嫂:凡事皆有因果,今日之果也是当日之因,我不想说出什么难听的来,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见桃姑还是不松口,楚大嫂是真的恼了,伸手就要去抓桃姑的头发:好啊,你才出去了几日,就如此忤逆,今日你还没嫁进陈家,还是我楚家的姑娘,我就代公婆教训教训你。

桃姑早料到她会动手,头一偏,楚大嫂的巴掌擦着她的脸过去,连发丝都没擦着,楚大嫂见第一击不中,抬起脚就去踩桃姑的脚,手上已经死死拉住桃姑的胳膊。

桃姑是双大脚,楚大嫂虽不是三寸却比桃姑的脚小了许多,这一踩没踩到平时和人打架时踩到的小脚尖,若不是拉住桃姑的胳膊,自己反而跌倒。

桃姑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拽了下来:数年不见,你竟毫无长进。

楚大嫂此时恼了,身子就势往下一躺就哭了起来:没天理啊,这小姑要打杀大嫂。

这一哭老刘家的上前问道:奶奶,这?桃姑看都不看楚大嫂一眼:她既爱哭,就给我把她抬了扔到街上哭去。

说亲这话一说出口,正哭的兴的楚大嫂的哭声戛然而止,桃姑听到哭声停了,什么都没说就要往里面走,见她要走,楚大嫂一咬牙,上前抱住桃姑的腿:你要扔了我出去,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到时不由你不管?桃姑的小腿被她紧紧抱住,挣扎了几下,总不能真的把她踹下去,这样的人,没动她她还哭闹不休,若真踹了下去,只怕到时候就赖在这里,听到她要寻死,桃姑一笑,蹲了下去,声音变的很温和:你真要寻死?楚大嫂说的寻死不过是吓桃姑的话,现时桃姑攀上高枝了,怎的不怕名声不好?可以不认自己,但逼死人命这个名声一背上,她可别想好过?听到桃姑这样温和的问话,还当桃姑已经软了,一支手死死抱住桃姑的腿,另一只手抹把鼻涕,揩到桃姑的裙子上,抽抽搭搭的说:有这样不认大嫂的小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桃姑脸上的笑笑的更飞扬:寻死,那好,你前头寻了死,后头我就给大哥另挑一房好的,到时候没了你,我给大哥置房子置地,再买些家人,到时大哥过的可不快活?楚大嫂听了这话,比被开水泼了跳起来还快,用手指着桃姑的鼻子:休想,我就算死了也要拉他下去给我垫背。

桃姑冷笑看着她:要照这样说来,你不寻死了?楚大嫂没料到自己竟中了桃姑的计,站在那里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桃姑冷笑一声,又要进去,楚大嫂再没有招使的出来,在桃姑身后跺脚骂道:你有什么得意?一两银子都没有的穷家女,嫁进那样富家,过不得几日就要被人休了,到那时,我倒要看着笑。

桃姑停在那里,绿岚已经上前掀起帘子,桃姑转头笑道:没一两银子,你当我还是那个被裘家几十两银子就打发出去的人?说着拔下头上的那支簪子,簪上那个偌大的蓝宝石在阳光之下发着光,楚大嫂的眼又被这个光晃花了,恨不得立时就把这支簪子抢了过去。

那支簪子只在楚大嫂眼前一晃就又被桃姑握了起来:你看清楚,这里的一草一木,我身上的一丝一缕都是我自己挣的,我也不怕告诉你,箱子里还有几千两的现银子。

说着桃姑又冷哼出声:我嫁陈家大爷,不是看中他的钱,而是看中他的人,陈家娶我也罢,不娶也好,有了这些银子我也不怕什么,说什么被不被休?只怕你永远都瞧不到了。

说着桃姑走了进去,重重把帘子放下,楚大嫂此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是恨是悔还是什么,千般滋味都涌上心头,直愣愣站在那里。

老刘家的见桃姑进去了,缓步上前:这位大嫂,还是请回去吧。

楚大嫂见老刘家的说话,猛的抓住老刘家的手:这位妈妈,求你去和小姑说,当日之事我全知悔了。

老刘家的笑着把她的手拿下:这位大嫂,主人家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怎好多说,还是请回去吧,只是要劝一句,奶奶为人如何,你定当更明白,有些无谓的事,还是休做。

楚大嫂此时一句响亮话也说不出,要在她面前编排桃姑几句,这明摆着的人家定是向着桃姑的,只得跟着老刘家的走了出去,老刘家送她到了门口,刚想进门又被楚大嫂叫住。

老刘家的是老人,什么事看不出来,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块碎银子来,塞给楚大嫂手里:这里离家还有些路,雇个牲口回去吧,好走。

说完把门扑的关上。

楚大嫂手里捏着这块碎银子,心里不知想些什么,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此时再敲开,也是自取其辱,何不回转家去,寻楚大郎再说说,桃姑不认自己这个嫂子,未必不会不认亲哥哥,再说还有自己儿子,主意一定,楚大嫂脚步似飞一般的去寻牲口回家。

老刘家的回转屋里,见桃姑坐在窗下,用手撑住颊似乎在想什么?笑着上前道:奶奶,厨房里已经做好年糕,奶奶可要尝一块?桃姑看着老刘家的:你给了她多少银子?老刘家的愣了下,忙又笑道:奶奶,小的可没多少钱,不过就是给了点碎银子让她坐车回去。

桃姑叹气:多谢你了,她若没这么糊涂,那些事情毕竟都过去了,谁知她竟如此,也怪不得我无情。

老刘家的示意绿岚下去端年糕上来,手替桃姑捶着肩:奶奶,你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今日之事定是有心人在后面,不然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哪能这么迅速?桃姑自然想到这层,她只是笑道:我在明处,他在暗处,防又能防的了多少?老刘家的愣住,她是没料到桃姑竟然这样说,半天才冒出一句:但也不能不防。

桃姑从绿岚端上的盘子里捡了块年糕放到嘴里:家贼难防。

听见桃姑这句,老刘家的顿时不知该怎么说了,陈知隆要娶桃姑,陈家族里其实赞成的少,反对的多,只是一来要仰仗陈知隆,二来陈家兄弟的正经长辈都已没了,旁的都是隔房长辈,虽有些话说,除三老太爷之外,也没有几个明说的。

而三老太爷的心事谁都明白,他那个好外孙王三爷浮游浪荡,家业已花销了一半,外孙女婿们也没几家能帮的上多少忙的?他爱女爱孙心切,家里又没多少产业供养外孙,只有给人寻们好亲事,陈知隆没有妹妹,但王三爷还有庶出的妹妹,嫁给陈知隆,自然就是十全的。

原先是陈知隆不肯娶妻,现时陈知隆既肯娶妻,怎肯让陈知隆娶了别人去?从中作怪的只怕就是他了。

陈知隆一直到了已过了年,初二的时候才偷溜到桃姑这里,桃姑所想,陈知隆自然也明白,恨的捶着桌子道:只恨他是个老上辈,不然我就。

桃姑端给他一杯茶:市井小人,大都如此,只是我那哥嫂如没这么糊涂,自然也挑不起来。

陈知隆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有什么,我娶的是你的人,娶的又不是你的家世,再说,我也嫌这些应酬极繁,等成了亲,我们就出海去。

桃姑歪头笑了:成亲,你说亲的人呢?陈知隆握紧她的手:初五迎财神,你就等着吧。

正月初五迎财神,这日媒婆上了门,媒婆掂着小脚,进到厅里,对着桃姑行礼下去,桃姑虽知道媒婆所为何事而来,自己又不是没嫁过的黄花大闺女,但桃姑的脸还是热了,这次出嫁可和上次不同,上次是盲婚哑嫁,这次却是两情相悦。

媒婆被叫起,借着喝茶的空当打量下桃姑,虽说穿着也称富丽,但那脸面顶多只能称清秀,眼还算大,鼻梁却不甚高,嘴有些厚,额头有些奇怪,仔细看时,脂粉下面却有道难遮住的疤。

听的她还是裘家的下堂妻,陈家大爷是被什么蒙住了眼,城里城外那么多好人家的黄花闺女,面庞美丽的不在少数,千挑万选怎么选了这么个?再说她可是连哥嫂都不认,虽说楚家的哥嫂也着实不像样子,但再怎么说也是血亲,这女人要没有个娘家可怎么过?若是个天仙,那也能算是为色所迷,说不定还是恋□热?媒婆心里咂舌不已,但面上依旧恭敬,今日说的是来提亲,其实是做个过场,叫过恭喜,换了庚帖,媒婆就吩咐人把聘礼送上,桃姑已命绿岚端过一盘子回礼。

又拿出一个簇新的绣了喜鹊登梅的荷包,赏了媒婆,媒婆接过捏一捏,笑的眼只剩下一线,连声称多谢,没想到这女子出手倒极大方,出了门媒婆迫不及待的打开荷包,里面是两个小金裸子,足有二两重。

难怪城里都在说这女子是出了海发了大财的,瞧来别说囊中有个几千两,几万两也说不定,谁都知道这走海的利息多大,陈家大爷不就是靠这走海生意才赚了这百万家私?有这么几万两银子在手,不认哥嫂也情有所原。

媒婆心里翻过无数念头,喜颠颠的回到陈家,把回礼奉上,定下日子,二月初六成亲,又回转桃姑那里,把日子送上,来回数趟,等完了事媒婆只觉得自己的脚都磨出泡来,这两家共总赚了十两银子,二两金子,若日日都有这样生意,跑断腿也心甘。

桃姑这里准备出嫁,裘家那里却不太平,赶在过年之前,江家的争产官司终于打出了结果,江家三个儿子,各分一股各自过活,江玉雪是嫁出去的姑娘,自然没有一分钱入了口袋,这也是人之常理,但却惹恼了裘世达。

他当初娶江玉雪时,除了知道江玉雪嫁妆丰厚之外,还想着江老爷这样宠爱江玉雪,江家那三个儿子又是不成器的,等慢慢哄的江老爷上心,不说全部,少说也有一半家业归了自家,谁知江老爷去的如此之速,没有半个字的遗嘱,自己只能看着那些钱拿不到手。

先是在妻子守孝期间,就纳了个贫家女儿为妾,后又让裘母出面,找江玉雪要掌家私,这话自然是被江玉雪驳回去了,张妈妈又不是好惹的,恼了起来,吩咐下人连裘家父母的饭食都给断了。

裘母知道江老爷死了,江玉雪少了依仗,后来又知道江家家私江玉雪没有分毫,受了这样大气,哪有能忍的住的?她这么两年,手下也有一两个忠心的,也不管是不是新年大节时候,带了两个粗鲁的婆子就冲到江玉雪房里,要把张妈妈捆了撵出去。

江玉雪怎么肯,她房里的丫鬟们得了江玉雪的吩咐,纷纷上来拦,张妈妈也不是好惹的,双手叉腰就大骂裘母:你这填不饱的狗,要不是着了我家姑娘的衣衫,吃了我家姑娘的饭食,怎会养的这么白胖,还不快些脱了下来。

说着上前抱住裘母就要脱她的衣衫,裘母怎肯,两个人缠做一团,搅成一圈,丫鬟婆子们混战一起,江玉雪气的发抖,此时也哭不出来,只是在那骂道:休说我不孝敬你们,也休说我不容人,你可想想我可亏了你裘家,怎的现在这般对我?她在那跺脚骂,谁知裘世达早走了进来,听的她这样说,上前抓住江玉雪劈手就是一巴掌。

江玉雪嫁了裘世达将近两年,别说打,连口热气都没呵过,上次接了那个妾进门,裘世达还用话搪塞了,说的是为子息计,江玉雪见自己进门这许多日子没有身孕,也想借了这妾的肚子生个儿子,也就默认了,此时被打了一巴掌,顿时愣在那里。

计谋江玉雪愣在那里,和裘母抱做一团的张妈妈可还分了神看着她,见裘世达进门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抓住江玉雪打了一巴掌。

张妈妈急忙放开裘母,裘母见她松手,趁机抓住张妈妈的衣衫那么一扯,张妈妈的外衫就被扯掉,裘母尖声高叫:你这不识好歹的奴才,哪有这样对主人的,还不给我脱了好衣衫,到厨下烧火?张妈妈反手就往裘母面上打了一巴掌,裘母正在得意,没料到被打了一巴掌,顿时坐到地上大哭起来:这是什么世道,哪有做下人的打主母的道理。

张妈妈此时已到了江玉雪身边,见她半边面被裘世达打红,心疼的都要掉下泪来,听到裘母在那里骂,用手指着裘世达就大骂起来:你这杀才?难道不知你今日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姑娘的嫁妆吗?姑娘对你,哪里有不到处?你竟这样做作?难道以为江家没人了吗?裘母早滚到裘世达身边拉住儿子的腿大哭起来:儿啊,你娘我没脸活了,竟被个下人辱骂。

裘世达却是今日出去应酬时候,听的酒席上有人在说陈家大爷将要娶亲,娶的不是高门大户家出来的千金,竟是个被人休过的女子。

初时只当稀奇听,谁知越听越觉得像是被自己休掉的楚氏,后来更听说那女子是走海发了大财的,囊中少说也有四五万金,比起陈家家财虽然少了很多,但也没有哪一家千金的嫁妆会有这么多。

还有人笑称,当日江老爷嫁女,连房子连地,下了四五千金的嫁妆,也算是头一份的,没想到还有人用四五万金做了嫁妆,话里带有的讥讽味道裘世达怎么听不出来呢?不就是笑自己穿的是妻子嫁时的衣衫?匆匆不等终席就辞了回去,回家路上恰好遇到楚大嫂,素日见到楚大嫂,裘世达只当不认得,今日就想问问桃姑发财的话是真是假,忙叫住轿子,拦住楚大嫂细问起来。

楚大嫂见平日不理自己的裘世达此时和颜悦色,明白他想必知道桃姑发财回来,想到那日去桃姑那里遇到的冷遇,心里想出个计策来,让裘世达这个前夫去和桃姑闹一闹,给她个没脸也好。

[网罗电子书:www.WRbook.com]想到这里,面上反撮起笑来:裘爷,你可知道小姑她可是发了大财,别说穿绸着缎,那日我见她头上手上戴的,都是足金的东西,那样一身,想必也有斤把,她也不嫌重。

斤把足金的首饰?妇人家的首饰可不是只有一两套的,而且一次也不会戴完,最多能戴个十之一二就差不多,照这样算下来,桃姑光首饰就值个两千来两,再加上别的,四五万金的东西定还是有的,那江玉雪带来的嫁妆,在这些面前,可是不值一提。

楚大嫂见裘世达神色变化,知道他是喜欢钱的,故意叹一口气道:当日你若没休了小姑,我还要称你一声妹夫,哪似今日小姑要带着这些钱去给陈家锦上添花。

休了?裘世达皱一皱眉,当年休桃姑时候,却是暗地里做事,虽说有原媒,堂上父母做主,还有她娘家哥哥点了头,可要翻过来,也不是不能的,想到这里,裘世达连连拱手:多谢舅嫂提醒,做妹夫的这就回家寻父母商量。

楚大嫂见裘世达立时就把称呼转了过来,心里想到,你不认我们倒罢了,你嫁到裘家那可是人人都知的,到时告上公堂,告你个夹资私逃的罪,瞧你还拿什么去进陈家的门?裘世达这里急忙回了家,刚进大门迎面就碰到小厮慌张过来,说奶奶和太太在屋里打起来,裘世达此时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桃姑那些钱弄回来,恨不得把江玉雪登时就掀回她娘家去,等进了门见果然吵嚷不休,这才给了江玉雪一巴掌,又被护主的张妈妈骂了几句,立时跺脚发作道:这样日子,还过了做甚?张妈妈本以为搬出江家来,裘世达就算不怕的十足,也要小心一些,谁知裘世达早不是早上出门时候的那个人了,见裘世达这样,张妈妈倒一时忘了说话。

裘世达发作过后,冷笑道:娘子你怎的这般,不孝爹娘倒也罢了,此时还唆使你身边的婆子这样说话,这七出之条,娘子你犯的不少。

七出之条?裘母此时在婆子的搀扶下已站了起来,用手理一理头发,听到儿子这句倒愣住了?虽说要接了掌家之权不过是打一打江玉雪的气焰,心里也明白这些家私都是江玉雪带来的嫁妆,要真休了,全家还不是要回乡下继续过苦日子,不由拉一拉儿子的衣襟。

裘世达只是把裘母的手从衣襟上拉下,对着江玉雪口气更严厉了:现时就遣人去请舅兄,请他来评评理,媳妇怎能这样对婆婆。

说完理都不理江玉雪,拉着裘母就出去了。

江玉雪顿时如雷轰顶,张大着嘴似僵了一样站在那里,张妈妈一边帮她揉着胸口一边道:姑娘别气,姑爷定是油脂蒙了心,难道他不知道,虽说你是嫁他,其实他和入赘一般,真要到了那步,让他三个人都滚蛋。

江玉雪的泪此时才扑簌簌下来:妈妈,还是只有你好。

张妈妈扫一眼屋里情形,此时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打翻,碎瓷片这些满地都是,张妈妈唤过丫鬟命她们打扫干净,又端来茶水伺候江玉雪喝下。

见江玉雪好一些了,这才让丫鬟去瞧瞧裘世达去了哪里?丫鬟不一时就回来:大爷把太太送回屋,想是安慰了太太几句,现在又派人去江家请舅爷,接着就进了吴新娘的屋子。

吴新娘就是三个月前裘世达接进门的妾,听了这话,江玉雪只似万剑穿心一般,叫声妈妈就在那咳嗽不止。

张妈妈忙给她捶着背,那眉就一竖:定是那吴新娘捣的鬼,不然好好的姑爷怎么会变起脸来?江玉雪一听,更是悲从心来,想起裘世达在自己孝期纳妾,实在是没有为人子婿的模样,偏生此时那丫鬟又接一句:方才奴婢过去时,听的吴新娘屋里的丫鬟说的,吴新娘这月身上没来,想是有了身孕,姑爷还在命人请人来瞧。

有了身孕?江玉雪此时又吃起醋来,顿时忘了纳妾的本意是要借她的肚子生个儿子,那手紧紧搅着帕子,咬着下唇道:生孩子,她倒想的好。

张妈妈终究是要老奸巨猾些,眼一闪就又多了个主意:姑娘,你且休如此,她是你手下的人,到时等生出孩子来,怎么对付都成,何必急在一时。

江玉雪刚要点头,裘世达的声音就又响起:恶妇,你生不出孩子倒也罢了,怎的此时还要算计我的孩儿,你这样恶妇,岂是容下?江玉雪没想到裘世达竟去而往返,那话还听的清清楚楚,虽说富人家妻妾争风,这妻灭了妾的事不少,但都没有明面做的,脸不由红了红。

裘世达本意是回来寻些补品给爱妾补补身子,偏又听了这句要紧的话去,更是抓住理由要闹。

张妈妈心一横,既已闹到这样何不撕了脸面,眼也不捎裘世达:姑爷,瞧在姑娘面子上唤你一声姑爷,却不要我提醒你,这宅子是姑娘的陪嫁,连我们这些人都是姑娘的人,江家的人,说正经的,轮不到裘家的在这指手画脚。

说着张妈妈就喊丫鬟:把这位裘大爷请出去,由他爱上哪上哪?江玉雪还想叫声,早被张妈妈捏住手,丫鬟果然是听张妈妈的,早把裘世达从房里请出去,扑通一声把门合上。

裘世达瞧着那合上的门扉,脚跺了跺,怕什么,等和桃姑重修旧好,这些银子又不是弄不回来的?忙去老娘房里寻些老娘藏着的东西给吴新娘送去,又重新交了裘母一番话,让她第二天一早就去望桃姑。

事都做完,这才安心的去陪着已证实有孕的吴新娘,心里那算盘打的十足,到时人财全得,定要再多纳几个美妾,桃姑可不像江玉雪那样刁蛮,可惜的是,江玉雪那边就要丢了,若能江玉雪也答应做了自己的妾,这可不是十足的美事?裘母到桃姑那里时候,桃姑正在给自己做嫁衣,虽说已有了一套林大奶奶送的嫁衣,可嫁衣还是要亲手做更好,这次可不像上次做的嫁衣只用红线,金丝银线翠羽,各种线都摆在那里。

这鸳鸯要用翠羽织了,那边最好就要用金丝绣出云纹,这样走起路来才一闪一闪,桃姑边绣唇边的笑容越大,自己真是糊涂,怎么就忘了要做这些,这眼看离成亲只有二十来天,不赶着可来不及。

听的有人说有位裘太太求见,桃姑倒没想起来是哪位?还在想要不要人进来已经听到裘母的声音:我和你家奶奶可是熟到不行,不消通报。

老刘家的不由皱眉,自上次楚大嫂来过,陈知隆怕还有人来寻麻烦,特意又派了两个家人在门上守候,怎么会让人进来。

桃姑见到裘母,还没反应过来裘母已经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哭泣:我的儿,你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