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天睡醒的时候，游已经离开了。
床边整齐摆着一叠厚重的白布。
老大挺体贴的嘛……傻笑。
重新穿上，感觉恢复日常。
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包括化妆舞会，都好像只是一场梦。
这算不算419呢？非要定义的话，只能算未遂吧。
如果这是他从小居住的现世界，接下来可能会有两种发展：假设对方是不认识的人，什么愉悦滋味都没尝到，估计就是拍拍屁股以后不相往来；假设对方本身就是自己的朋友，昨晚都没推拒，那就算默认了，第二天要么是把责任撇清避若蛇蝎，要么是尴尬扭捏的继续当朋友，要么就是……尝试交往发展。
周小兔子无理由无条件相信是最后后后者。
只是，那晚之后他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过他家老大了。
要说是避开他，虽然难受但也算合理，可是那晚参加过宴会的女儿们也大都不见了踪影。
浩瀚的云海竟然常常整天不见一个人影，如果不是充盈着海水与满地白云，他会以为自己身处沙漠。
某天，他终于受不了了，换上裤子到处乱跑。
从层层果田开始，跑过高坡，跑过平地，跑过地坑，跑过收集场，跑了不知多远，快要累死的时候才终于逮到一个人。
不知道她是女儿还是母亲，很生面孔，他敢确定和她从来没见过对方。
她的腮片上有一道伤痕。
你好，请问你知道游在哪里吗？还有其她人也不见了。
对方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微笑回答：你是谁？我是刚从云海边境赶回来的‘母亲’，愿。
周皓天微微躬身，回答：我叫周皓天，几个月前掉进云海的。
噢～外来者呀，终于成功一个了么。
愿饶有兴趣的样子。
请多指教……那个，你是赶回来的？又有什么事情要忙了吗？所以老大才不来找他？愿忽然问，你会不会游泳？周皓天挠头，不会。
愿伸出手，说：我带你去找她们吧，我现在有点赶，路上再慢慢聊。
我现在穿裤子了可以跑过去。
噗嗤一笑，跑太慢了。
想到平日里其她人的游速，周皓天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连忙把手搭上去。
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的，一股无法抵抗的拉力猛然把他带进了水流里。
两边的景物飞速地往后消失在脑后，快得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他才知道阿罗兰和老大都为照顾他的感受调整过速度。
这是一条他从来没走过的路，高耸如天的云山像两堵厚实的城墙蜿蜒不断，往上、往前都找不到尽头。
他们所游过的地方简直就像山崖底部，灰暗无光。
周皓天在水流里颠簸个不停，勉强只够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根本无法把握自己周遭的具体环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路的尽头散发出柔和的光，淡蓝色的边缘暖黄色的中心。
愿带着他直直冲入那团光中，眼前一晃，脚就已经踩在地面上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清楚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呆了一下，这个不是……松果？熟悉的女儿们在远处的高大松果上翻飞劳碌。
愿解释道：准确来说，这是三分之一的松果。
可能你没留意到，孕育女儿们的松果其实也只有三分之一，只是光在那个空间边界的扭曲折射让你产生看到全貌的错觉……松果是悬浮在空间夹层里的一艘船，一部分在云石滩那边，另一截在这里，中心支柱就刚好是在夹层中央。
周皓天有点晕了，这种脱离常识的空间问题果然更适合那些天资聪敏的理科生，他焦急的是想尽快见到那个想见的人，那游也在这半边松果上吗？噢，他应该不在，愿抱歉地点了点头，嗯，是不在。
周皓天郁闷，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过来……呵呵，因为我要先过来这里一趟才去父亲大人所在的地方。
周皓天耳朵一动，你刚才是不是说了父亲大人？愿好像没听到他的问话，径自说道：反正你也在，一起来帮忙吧！等一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谁是——话没说完，周皓天被第二度拽住了手臂，像离弦的箭一样跟着飞上半空，转眼间已经落在了一块翼片上。
和他第一次见过的截然不同，每一块翼片上都有一个半透明的四方体，几乎占据了一整块翼片上的面积，剩下窄窄的边沿就像台阶一样。
走近门边探头，熟悉的房间让他的回忆全数涌现，恍然大悟了：这个就是他在云海第一次醒过来的地方啊！记得房间里都摆满了透明人像的，他受好奇心驱使进去，没到五步就栽倒了。
还好愿及时把他弄了出来，再次被水包覆起来的周皓天瞬间松了一口气，扶墙站稳，他扭头问：刚才好像快窒息了，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她们都没向你解释过？摇头，没有，我也没问，忘记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
房间里充满了普通人类需要呼吸的空气。
你现在已经是云海人，不能直接吸取空气。
愿蹲下来，让手穿过无形的薄膜房门按在房间的地板上，雪白的地板有生命似的挪动，慢慢挪出来一具晶亮的人像。
那是一个安详的老人，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惊慌的神色，仿佛只是在海底沉睡了一般。
愿从房间侧面扯出一根粗麻绳，利索地在人像上绕了两圈，结实地绑起，然后甩进半空中由得它自由浮沉。
同样的步骤她重复了好几遍，直到三根粗绳上各自绑满十个人像。
周皓天就抱着这捆粗麻绳被拦腰拖走了。
三十个人像在水流冲击下蹦跶个不停，怎么看怎么像车子屁股后头拖曳的连一块儿的易拉罐。
如果他当时转化失败，也会变成雕像……愿，他们还能活过来吗？不能，他们已经死了。
落入这个世界的唯二个选择，死或者被同化。
究竟是善良还是残酷？救了掉落者的性命，却不能磨灭擅自把人拉进这个世界，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的事实。
周皓天没办法坦然接受这种认知上的转变，无色透明的人像在他看来还是自己的同类，普通的人类，只是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呼吸装置，他们变成了没生命的尸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