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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武陵寻城

2025-04-03 08:10:12

一路朝武陵的方向前进赶了一天却始终没有追上百里药,可他确定百里药肯定走过这条路,路边的荆棘时不时会断折一片,还有些破碎的衣料残线,为了采药百里药大概已经水火不畏了,想起这他不由回忆起那个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夜晚,依稀记得百里药的肌肤上密碎的伤痕,一个吃尽千辛万苦的女人,她究竟为了什么?以他数日来的研究,她的医术应该还可以,毕竟能以一天功夫治愈失明二十多年的盲者并不是每个大夫都能做得到的,随便在哪里开个药局都可以过安稳富足的日子,她为何总像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样在深山老林里行走?幸亏他赶得急差一点儿关了城门进不了武陵。

刚到掌灯时分,大街小巷的茶楼酒肆正是热闹的时候,他却不禁有点发愁,武陵虽不大可找个没留下联络方式的人可也不容易。

顺着主街卓君一路西行,经过一家门庭雄伟金匾高挂的酒楼饥肠辘辘的他不禁顿了脚步,两三日来不但没吃好,没睡好,连澡都没洗一次,自己都无法忍受了,还好钱袋没丢,有钱一切好办。

取出一粒金豆子,订了一间天字号的上房,加赏了小二命他去买一套精致的衣服回来。

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锦衣华服,终于可以恢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俊秀形象,一走下楼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他没有丝毫不自在,他是天生活在人们视线焦点中的人物。

给我一斤陈年的花雕,再来几个小菜,先来两个冷盘,一个‘双丝脆笋’,一个‘春雨联珠’,待会再上两个热炒,就‘玫瑰兰丁’和‘羌芽榆耳’,再来一个大烩‘八宝瓜茸’,就先这几样吧,哦,别忘了来一道汤,应景一点,‘梅柳渡江春’好了,行了,就这些,先去准备吧。

卓君没注意到小二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公子,实在对不起,您能说明白一点吗?您点的菜有一半小的我是听都没听说过,恐怕本店的厨子能力有限做不出来。

卓君愕然,他忘记自己点的几样名菜只有洛阳家中的名厨才会做,失望之余只好挥挥手。

有什么就上什么吧,没有的你看着办好了,上你们店的招牌菜也可以。

出门在外计较不了许多。

啊!卓兄弟,原来真的是卓兄弟,老哥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

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卓君前方响起。

卓君一见来人也很高兴,季荣兄,别来无恙。

还是浪子一个,不过才结束了一份保镖的工作,总算没把自己饿死。

季荣兄又开玩笑,能请动你季荣兄的雇主恐怕不只破一点儿小财那么简单吧。

知我者卓君也,不太多一千两黄金,刚刚好让他倾家荡产,不过保住一条性命怎么算都划得来是不是?季荣一张性格的国字脸笑起来格外豪气,卓君无奈地笑笑,季荣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身为三堡之一的潜龙堡的三当家却永远没个正经的时候,性好自由的他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半月在江湖上游荡,兴致来时还会既客串土匪又客串保镖整治一下他看不顺眼的恶吏富贾,因为行事荒涎不经所以常惹来一些侠义道的数落,不过潜龙堡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很宝贝这个弟弟所以对他的行为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不曾苛责,至于卓君则有三分欣赏他任性妄为的行止,有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快乐。

呀,菜来了,卓兄弟,老哥我不客气了,下回我请你喝陈年的绍兴女儿红。

一阵狼吞虎咽,本来精致唯美的菜色被挟得乱作一团,好在卓君已经习惯,依他刚出道时的心性恐怕是不肯再下筷子的。

卓兄弟,你大老远的从洛阳跑来武陵做什么?替我义父为‘金剑神掌’成老英雄贺寿,他是我义父多年的好友。

哦?那一定很热闹,成老英雄成名四十年门人满天下,深受江湖同道的敬重,既然他老人家要做大寿我说什么也得去一趟。

季荣的兴致一上来说风就是雨。

既然这样不妨与小弟同行。

好啊,我正在想我没接到帖子万一让人轰出来可就糗大了,有兄弟你在,比十张烫金请柬更有效。

季荣兄,你又开小弟玩笑。

别那么一本正经的嘛,二十来岁的少年人哪有像你一样整天一本正经的,活像庙里吃斋念佛的老和尚。

卓大公子若是变了庙里吃斋念佛的老和尚,天下不知多少美妙女子要哭得肝肠寸断呢。

另一个俊秀少年在大群仆从的拥护下从楼下走上。

文意,你怎么也跟季荣兄一起打趣起我来了?东方文意挥手将仆从赶下楼。

小弟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敢打趣卓大公子。

文意,别玩了,我哪里得罪你了请明示好吗?卓君头痛的看着眼前二人,有这两人的地方一定不得安宁,季荣倒还罢了,好歹三十多了,不会太过分,东方文意就不一样了,身为五大世家之首东方世家的唯一血脉自小就是千人宠万人哄,刁钻任性,胆大妄为,即使本性不坏,但咄咄逼人起来很难应付。

好!卓兄快人快语,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曾经路过襄阳?是啊,那又如何?你路过襄阳却没有到我家来找我,你可有把我这个朋友放在心上?文意,你误会了,我曾与东方伯父见过一面,他说你正在闭关潜修所以我才没有去打扰。

什么闭关,我爹每次都用这借口骗人,其实根本是把我关在家里天天喝苦药。

二十岁的东方文意生来带病,身体一直不好,也不常与外界接触,其实心性还没脱孩子气。

卓君失笑,原来他在为这个怄气,东方伯父是为你好,若不是他老人家为你寻药觅医,你以为你能像现在这样到处乱跑吗?可……算了,不和你争,告诉你这次我也是去为成伯伯拜寿的,所以咱们同路。

东方文意得意的笑容令卓君哭笑不得。

你明天干嘛不走,这武陵城除了名字有点意思别的可没什么好玩的。

是啊,再耽搁下去恐怕要迟到了。

我得找个人。

卓君有些含糊其辞,找谁?我帮你找。

东方文意身边有的是人,可卓君并不想让他们插手,他自惭地想是不是自己的私心作祟,不愿朋友知道他的狼狈。

找不到怎么办?如果明天中午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走吧,免的为了我一个耽误了大家拜寿的吉时。

卓君记得百里药说要尽快处理药草,所以就一家一家向药店打听。

百里药忙了一整夜,及至清晨才得以休息,收拾好药箱向济怀堂的老板道谢后就离开了,她觉得有些饿了,正想找个地方吃早点,远远的突然看见有人向她挥手,心中诧异,左右前后看看似乎没有其他什么人有特别反应。

百里药!直到十步之内,那锦衣华服的俊公子开口唤她,她才听出那是卓君的声音。

你……是卓君?百里药有些犹豫。

当然是我,才一天不到的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卓君没好气地冲了百里药一句,百里药也不计较,单手前伸,卓君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解下腰间的翠竹筒还给她。

百里药敲敲竹筒,里面传来弹跳和咝咝声,她才放心地系回腰上。

我答应了会还给你。

卓君对她不信任的举动颇觉不悦。

你前天为何不告而别?我说过我赶时间。

百里药根本无视卓君咄咄逼人的质问。

可你也该和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很着急?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既然知道你会途经武陵,我先到一步又有什么关系。

卓君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头顶冒烟,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在大街上浪费唇舌,跟我走。

去哪里?我还没吃早饭呢。

百里药挣开卓君捉住她的手腕的手,径自走到对面小店要了一碗豆浆,一张煎饼,一碟卤菜慢条斯理吃起早饭,卓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寒酸的小店里大多是贩夫走卒,他站在中间不止是鹤立鸡群简直像根华丽的柱子。

百里药,我出去等你,你快一点儿。

卓君拂袖而出,百里药浅啜一口豆浆微微抬眼望了卓君的背影一眼,更加细嚼慢咽起来,那么一点点东西足足吃喝了半个时辰。

卓君本来很急,闯进来两三次,可他似乎也察觉百里药似乎是有意如此,随即收敛心神安安静静耐耐心心坐到百里药对面看着她吃,没想到百里药的定力惊人,对他的注视毫不在意,心安理得的让他等候。

吃完了?吃完了。

百里药丢下五个铜板走出店门,卓君暗叹一口气跟了出去,他何时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可以跟我走了吧?你还没说要去哪儿。

先去绸缎庄买套衣服再回客栈洗个澡,你瞧瞧你一个女孩家弄得男不男女不女,脏兮兮又破破烂烂像个乞丐,像话吗?我一向这个样子,一年到头穷山恶水中来去哪有那么多讲究?百里药拍拍身上的破衣,扬起一阵灰土,卓君匆忙闪避。

你这个样子怎么见我的朋友,你无所谓,我可不想被人耻笑。

笑话!我为什么要见你的朋友,让他们取笑!百里药动了无名火,可卓君还愣头愣脑没发觉,他们是我江湖上的朋友,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当然得见他们。

卓君一提到未婚妻这三个字头就痛,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担起责任。

百里药不是笨蛋,冷笑一声摇头,卓君,别再强撑英雄气,我不希罕你的施舍,若想做大势至菩萨趁早剃度修行去!托了托背后的药箱百里药头也不回地往出城的方向走。

卓君这才发觉自己的言辞实在太过分了些真的惹恼了百里药。

百里药!百里药!你等一等!本想喝斥她站住,话到口边又软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百里药寒着脸不带语气地说。

不见我朋友,单纯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总行了吧,你是大夫,应该知道这是为你好。

百里药回过头来,我不是乞丐,最痛恨施舍!百里药郑重向卓君声明,卓君还能说什么,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百里药这才起步走进最近的一家客栈,卓君正要帮她定房,谁知百里药已经先付了房钱,他只好转向绸缎庄为她去买衣服。

回想起曾经抱在怀中的软玉温香,卓君还真有几分动心,但也只是有那么几分分,最怀念的是那清新浓郁的药香。

你怎么又换上这种破衣服!我买的衣服不好吗?看见百里药沐浴过后却穿回她包袱里的破布,卓君心火就上升。

那种丝绸的衣服不经穿,而且都是裙子,我从来不穿裙子。

百里药轻描淡写地绕过卓君向店小二要木盆和洗衣板。

你还想要这几块破布!卓君简直不敢置信,百里药还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吧!洗干净了再看看能不能穿,其实这件衣服并不旧,才做了四个多月,全是在山里被挂坏的。

不要洗了,我带你去重做,我们还得赶时间。

赶时间?我没事啊!你没事,我有事,我得赶去龙阳为我一位世伯贺寿,你忘了吗?那你去好了。

卓君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说什么,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不再多说,卓君忍无可忍之下,拖起百里药直接塞进刚雇的马车中,这回百里药反倒安静下来,路过布庄停一下,我要扯几块料子做衣服。

卓君真的一点也搞不懂百里药的想法,不过只要她乖乖听话,他倒不介意她有别的要求,更何况只是扯布做衣服而已。

看不出来,你的手艺还不错。

看多了名贵的绣品,即使不会也分得出好坏来,百里药不但裁剪精熟,仿佛闭着眼下剪都行,飞针走线更是绵密迅捷,一手出类拔萃的好针法,熟能生巧,平均下来我一、两个月就得做一套新衣,自然而然就会了。

这么好的针线活不可能无师自通吧,你娘教你的?卓君无意的询问令百里药一怔,手上的针重重地扎在手指上,啊,对不起。

卓君先叫了出来一把拉过百里药的手将扎破的手指含入口中吮去污血,我爹和我娘在我刚出生时就死了,是义兄将我抚养长大。

百里药抽回手,默默望向窗外,卓君却无法从她脸上解读出她此刻的心情,那表情很奇怪,似乎不太像悲伤。

慈父悲母长养恩,一切男女皆安乐;慈父恩高如山王,悲母恩深如大海。

百里药突然念出一句《心地观经》上的谒语,卓君更摸不着头脑,夫善之极者,莫大于孝,可我从来没机会孝顺我的父母。

这不是你的错,你有这份心你爹娘不论在何方都一定会感到欣慰。

卓君拍拍百里药的肩,百里药扭头看他一眼,你也没有父母了吧?嗯?他们在我十二岁那年就被歹人害死了,你怎么知道?自相识以来,你所提及的长辈只有义父和师父。

百里药无意再说,低头缝制衣服。

一路行至龙阳,除了必要的谈话,卓君没听见百里药再多说一句话。

你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尽管百里药的衣服还是粗布的,样式还是不男不女的,可是少了泥污和补丁总算可以让卓君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