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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八章 重逢

2025-04-03 08:10:36

马车行开了一段距离,李思怀从车上一跃而下,最后看了一眼雄伟壮丽的盛京,高大的城墙绵延不绝,一直消逝在视线的尽头。

他的眼中流露了一丝的恋恋不舍,车队从他眼前逐一驶过,二姑奶奶在中间的一辆车上探出头来,唤道:怎么下了车了?李思怀大步行到了姑姑的车旁,仰着头笑道:最后看一眼盛京,这些日子,真是跟做梦一样。

白李氏脸上带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叹了口气道:活着,比什么都强。

李思怀亦是感慨万千,谁能想的到祖父和父亲,这两个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会一夕之间被污做妖道,全国通缉呢?若不是……李思怀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怀里失而复得的玉佩,这是齐王殿下送还给他的。

他知道齐王这个举动的含义,在公主府欠他的人情就此两清了。

李思怀庆幸自己当时一念之仁,救了全家性命。

二姑奶奶见他发呆,忍不住催促道:叫马车快些走吧,赶紧回了家,再也不出来了。

李思怀连连点头,李家在那县城之中也是一方土豪了,母亲来了信,说是已经给二姑奶奶一家买了地了,四叔清醒以后跟个小孩子一样,片刻离不开四婶,两个人现在倒是好的如胶似漆了。

只是,李思怀在重新登上马车前,又望了一眼盛京,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这是他离开盛京唯一的遗憾了。

车队因为带了家私和女眷,行的很是缓慢,大半个月了才走到一半,这日,赶车的老把式披着件汗衫匆匆来寻李思怀:少爷,这天太旱,得让牲口歇歇了。

李思怀看了一眼拉车的驽马,马嘴大张,鼻孔里不住地喷出白色的热气,马身上挂了一层厚厚盐霜,不禁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前方不远有个小镇,就在那里落下脚吧。

他顿了下,看了看老把式晒得漆黑的脸膛上不住淌下的汗水,补充道:干脆今天提前安顿,让师傅们也都好好休息一下。

老把式大嘴一裂,满脸的皱纹层层荡漾开,像是菊花一样盛开,笑道:那敢情好,多谢东家了。

得了李思怀的准信,一干把式都卖足了力气,把剩下的水喂了驽马吃了个饱,一鼓作气,又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驿道边上的小镇。

镇子里的民居俱是青瓦白墙,屋前房后遍植青柳,二姑奶奶见了也甚是喜欢,在客店打尖以后,带了一儿一女外出踏青。

李思怀不放心,招呼了车把式们坐到了客店大厅里,给他们要了壶大碗茶,又叫了些卤豆干,咸水花生,把车把式们答对好了,这才追了出去。

远远看到二姑奶奶母女三人兴致高昂地站在街道一侧,看着对面,李思怀赶紧奔了去。

二姑奶奶对他温和的一笑,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把汗,笑道:这一路上多亏了你这孩子,要不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思怀嘿嘿一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面,那边是个游医摊子,一个布幡加上从农舍里借来的八仙桌,简简单单就支起了一个医摊。

这里的乡民很是热情地把桌子团团围住,时不时有人高举药方从摊子里挤出来,看那神色喜气洋洋,似乎多年的沉疴一下就解决了。

李思怀好奇起来,暗忖,难道里面的是个神医?二姑奶奶看了一会儿,腰背酸疼,手撑在涟姐儿的手臂上,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我们先回去了,你再多耍会儿。

李思怀礼貌的应了,他也实在好奇,因了顾盼的关系,他亦是喜好阅读游记一类的书籍,看到此等奇人异事,焉能再迈开脚步?目送二姑奶奶行的远了,李思怀大步上前,拦住一个刚刚看了病的乡民,朗声笑道:大哥,你这方子能给我看看吗?那乡民刚刚看了病,心情大好,把方子递到了李思怀手中,李思怀一见之下,大为称奇,这方子上没有文字,却绘制了药草的形状,细致入微,连药草叶子上的叶脉和锯齿也清晰可见。

李思怀又注意到,这方子上一共绘制了四种药草,每种药草的数量又不一样,有的四株,有的两株。

他转眼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这里的乡民大都不识文字,画了药草的形状和数量,就能让他们自己掌握药物和用量,这个游医,真是聪明绝顶。

李思怀几乎要击掌叫好,他怀着钦佩之情把方子慎重地交换乡民,最后问道:大哥,看病花了多少钱?乡民咧嘴一笑,翘起了大拇指:这大夫心眼好着咧,没要俺的钱,这些草药也是附近采的到的,咱们穷人家,哪里能看得起病啊,这下可好了……李思怀对被乡民包围的游医由衷地起了钦佩之情,他心中起了结交之意,遂耐着性子等在一旁,一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乡民都散了去.他这才看清,摊子后的游医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主仆,其中一个一身白袍,长发随意挽起,看他神情豪迈不羁,另外一个青衣小僮低头收拾着笔墨,他只瞄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李思怀上前一拱手道:在下李思怀,因慕先生高义,特来结交一番。

坐在桌子后的白袍青年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李思怀这才注意到,这白袍青年虽然形态洒脱,面目却颇为清秀,尤其下巴的线条,很是优美,竟然是个女子扮作。

一时间,他大是尴尬,嗫嗫着说不出话来,那白袍青年看他脸红口燥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一拍身边小僮的肩膀道:看看,又是一个雌雄不辨的雏儿。

那小僮专心收拾东西,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地抱怨道:三姑,你又欺负人了。

这声音,李思怀震惊当场,整个身体僵硬的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青衣小僮,他低头看不见脸面,从这里看去,那下巴的弧度,抿紧的嘴唇,再再表明,眼前的青衣小童就是他昔日的故人,儿时的玩伴,绝对不会错李思怀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开口,试探着问道:顾盼?青衣小童把脸一扬,看清楚李思怀的脸面,脸上亦是惊喜交加的表情,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怎会在这里?李思怀寻回了往常的镇定,哈哈大笑道:我带着姑姑回归故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偶遇,走走,一起去酒楼聚聚。

言谈之间,丝毫不见扭捏之气,竟是把顾盼当成了生平好友一般,他这番做派,甚得了陆三姑的喜欢,当下就收了摊子,三人一起,奔镇中最大的酒楼而去。

陆三姑终究是个女子,并没有仿效些大汉大呼小叫地要上壶白酒烧肉,只点了几样精致小菜,又要了淡淡的果酒,浅酌慢饮。

李思怀温文尔雅地陪着她们,并不特意与顾盼说话,言谈间问及行医之事,面上的仰慕显而易见:三姑因何到此行医,还分文不收诊费?陆家三姑面色一板,故做严肃地喝问道:哪个与你说不收诊费了?一旁的顾盼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虽然没有收取现银,却要了些饭食,乡民生活辛苦,又哪里拿的出银子?陆三姑咽了一口果酒,感慨道:这些乡民终日劳作,身上多有隐疾,若是平日里稍微注意下,到了老年也会好过许多。

李思怀听的肃然起敬,不禁给陆三姑连连斟酒,陆三姑酒至半酣,斜觊着李思怀笑道:你以为我在救世济人么?不过是赚些游资罢了。

话罢,陆三姑撑起身后长幡,轻轻抖动,从杆顶又垂下一幕,赫然写着天地神算四个大字。

顾盼捂住嘴巴吃吃笑道:若是到了富庶之地,三姑就给人算命换取游资,那个可比做游医丰厚许多。

陆三姑被她拆穿,喝叱一声:你个小妮子,若不是靠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你哪里来的银钱进的赌场,哼,又不晓得谁,把一身衣物都当的精光,还要靠我把你赎出来。

顾盼脸颊粉红,闻言也不恼怒,亦是打趣道:三姑把我赎出来,只怕是不想自己洗衣做饭吧。

李思怀听的她二人互相拆台,只觉得煞是有趣,对他们二人的旅途生活向往无比,同时产生了深深的疑惑,顾盼,怎会在此?他张口欲问,一声低沉的呼唤突然从他身后传来:盼盼李思怀看着顾盼一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睁大,满脸不可思议,随后她泪流满面,那种委屈,是见了亲人才有的表情,和方才见到他时的惊喜完全不同。

李思怀长叹一声,单手撑桌,长身而起,回过身来抱拳行了一礼,礼貌地唤道:齐王殿下。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九章 阖家欢喜(大结局)陆三姑环视一圈左右,见这店中已无闲杂人等,知晓是李祈正清了场,她掩嘴窃笑,拉起站在一旁的李思怀道:走走,西陵看你十分顺眼,我们另寻一地,继续喝酒。

李思怀如何不明白陆三姑的意思,他不为人知地呼出一口长气,顺从地跟在了陆三姑身后,踏出酒楼门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李祈正伸出手拉过顾盼,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李思怀心中一痛,仿佛心尖上被蜜蜂扎了一下,随即释怀。

顾盼任由李祈正打量,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几乎要溢出她的脸,半晌,顾盼轻声问道:那日,我被人从天牢里带到了军中,然后只呆了一日,就又被蒙着眼睛带了出来,不知道颠簸了几日,被解下眼罩时,发现竟然和陆家三姑在一起。

李祈正灿烂一笑,亦是轻声道:我原本还担心你,没想到陆家老太君动作倒是快,看来诚心想叫咱们欠她一个人情了。

他拉着顾盼坐下,笑道:韦相国和陆老太君一致推选五哥登上皇位,他们知道我无心于此,若是选了我,早晚把这偌大的江山都葬送了。

顾盼捂住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祈正,笑道:听三姑说,晋王登基的时候,成王发了好大的脾气。

李祈正想起了那日的滑稽场景,哈哈大笑道:谁叫五皇兄非要摆出一副兄恭弟谦的样子,结果一身特意裁制的龙袍被三皇兄故意地用墨泼脏,他匆忙间登基,只得用了件旧衣。

想着新皇登基时的兵荒马乱,顾盼笑的眼睛弯弯,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三姑说,你被新皇看重,帮忙处理政事,怎么能出得京来?李祈正撇了撇嘴巴,嘲弄地笑道:他如何需要我帮忙,五皇兄恨不能把一干臣子都踢开,自己一个人大包大揽。

把我压在身边,不过是给天下人做一个姿态罢了。

李祈正淡淡地道:总不好叫人知道,新皇一登基,前太子就病死了,成王也被监禁起来,若是连我也倒了霉,他的名声可不大好。

三皇兄虽然有心机,根基却不像是父皇那样稳,还得给自己留点颜面。

顾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追问道:太子真的去了?看到李祈正肯定地点了点头,顾盼犹豫片刻,问道:那柳芽呢?李祈正无奈苦笑一下,轻声道:柳芽抚养太子妃的遗孤,居住在京郊的一个园子里,身边有人伺候着,只是不能随意外出。

顾盼跟着感慨一番,仔细一想,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她自然不知道,那孩子乃是晋王的亲生骨肉,无论如何,晋王也不会下手毒杀,柳芽带着这孩子,却是得了好处的。

顾盼看着李祈正,笑的异常轻快:先说好,我现在可不要回去当什么齐王妃了。

李祈正死死地瞪住她,见她人虽然依然消瘦,却十分有精神,一双眼睛更亮,里面始终有两把火苗在燃烧,知道她和陆三姑漂泊一段时间后,心完全野掉了,再也不愿意做笼子里的金丝雀。

顾盼被他盯得紧张,垂下头,双手攥住衣襟,来回揉搓,为难地道:要不,一年回去一个月?李祈正见她这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登时哭笑不得,他故意板起脸,咳了一声道:若是做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的妻子,每天就是陪着他游走四方,中间可以停下来,在喜欢的地方多住些时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顾盼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像是夜晚的星辰,星辰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道:不用穿着朝服请安?不用每天住在大宅子里处理各项琐事?不用顾及人情往来?她每说一句,李祈正就摇一下头,顾盼说完,欢呼一声,扑到了李祈正身上,抱住他又笑又叫。

顾盼兴奋的满面潮红,半晌平静下来,依旧闪亮着一双眼睛,困惑地问道:那皇上肯就这么放你出来么?李祈正头一扬,得意地道:谁叫咱有一个能干的大舅子呢?顾远南那家伙现在可是皇上的左臂右膀,就叫他做牛做马做到死好了。

顾盼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抹心疼,李祈正嘴巴里立刻酸了起来,他毫不客气地道:现在我这个大舅子可是京中各大世家眼中的乘龙快婿,不知道多少家有待嫁千金的夫人们都盯紧了年少有为的顾将军,难道你想叫他出京,然后顾家无后么?顾盼吃惊地长大嘴巴,随后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坚决果断地道:好,如果表哥没有成亲生子,就不许他来探访咱们李祈正几乎要击掌叫好,抱住顾盼高呼万岁了,娘子大人英明神武,顾远南这混蛋最好永远不要出现,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李祈正可是十分清楚,若是娘子手里只做了一件衣袍,那绝对是顾远南的,而不是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相公的。

李祈正左右瞄瞄,见陆三姑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他缩了下脖子,看着顾盼,语带诱惑地道:咱们现在就走吧,听说离此地不远处有个大集,这几日刚巧是播种之节,每天都热闹的很,尤其是晚上。

顾盼一听,大是心动,只是踌躇道:三姑……李祈正眼皮一跳,心道,就怕你这三姑给我抢人,他笑呵呵地道:无妨,我留下人来传话,叫她等下来寻咱们就是。

顾盼听他这么交代,悬着的心放下了,欣然应允,二人携手出了酒楼。

次日傍晚,李祈正摇了摇睡的满面绯红的顾盼,温柔道:到了到了。

顾盼揉了揉眼睛,语带讽刺地道:终于到了啊,你这不远处可是行了一天一夜了。

李祈正讪笑两声,把车窗上的罩帘撩开,让她看路旁踩着高跷的艺人,顾盼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去。

李祈正暗自得意,这下陆三姑可是追不上了。

七年后,一辆马车缓缓行驶通往盛京的驿道上,车内不时传出阵阵干呕之声,一个惊慌失措的男声随之高昂地响起:怎么了,还是想吐么?吃点梅子?生君正,君直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反应啊。

一只芊芊玉手毫不犹豫地拍上了男子的脸,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李祈正捂住脸,委屈地看着大腹便便的顾盼,顾盼强忍喉头的呕吐感,磨着牙齿说道:你,你别在我耳朵边喊叫,我更想吐了。

李祈正两眼瞬间浮现了一泡泪,顾盼捂住嘴巴,呕了两声,厉喝道:快,你快下车,看见你我就想吐李祈正慌不择路地从车上跳了下去,车帘立刻被人掀起,两个小脑袋瓜挤在一起,探了出来,一大一小,生的却是极为相象,大儿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跑跟在马车旁的爹爹,毫不留情地对车夫吩咐道:叫马跑快点,早点到了盛京,娘亲也好过点。

小儿君直话还说不利索,拣着哥哥话里的重点重复强调道:跑,跑快点李祈正眨了眨眼睛,看着渐渐拉开距离的马车,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被妻儿抛弃了,他放开双腿,撒丫子追在马车后面。

顾盼虚弱地躺在车厢里,紧张过头的李祈正被轰赶下去后,没了人在耳边一直叽叽喳喳,她好受许多,却也不知道相公又被两个儿子阴了。

君正抓了一把瓜子,得意地嗑着,间或十分懂事地把瓜子仁剥出来喂给弟弟吃,兄弟二人探头看着气喘吁吁地老爹,君正皮笑肉不笑地道:叫你不让我跟娘睡,活该君直狠狠点了点小脑袋瓜,哼了一声,赞同道:活,活该君正摸了摸君直的脑袋瓜,弟弟才两岁多,只在脑门留了个茶壶盖,后面梳了一条小辫子,穿着红彤彤的肚兜,露出白嫩嫩的藕段一样的小胳膊,看着煞是可爱。

君正一本正经地教导弟弟:以后你和我,还有娘一起过活就够了,他看了一眼顾盼鼓起的腹部,重新补充道:再加上这个妹妹,那个废物老爹就叫他滚蛋吧。

君直是哥哥的小跟屁虫,二话不说地举起双手赞同:滚,滚蛋。

马车后的李祈正听的一清二楚,扯着嗓子喊:君直,你又教弟弟说脏话了,看我不揍扁你。

君正红通通的小嘴一撅,回头看了眼车厢,想也不想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盘切好的西瓜,这是李祈正特意给顾盼寻来的,本不是当季的东西,可惜顾盼没什么胃口,两个儿子一人吃了一块就吃不下了,李祈正自己又不舍得吃,就放在了那里。

君正把西瓜对准了李祈正一块块地丢了出来,李祈正躲闪不及,被砸了满身,湿漉漉地瓜汁从他头上淌下,李祈正气得肺子都要炸掉,他嗷嗷怒吼着,撒开脚丫愣是拉近了和马车的距离。

顾远南时不时地整理下身上的盔甲,正一正头上的帽盔,调整下红缨的位置,在地上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趟。

一旁的家将们都跟着紧张起来,不敢向顾大将军打听,偷偷拉过廖将军询问:今天要来的是哪家的千金,上次京中第一花魁登门,也没见将军这么紧张过。

廖勇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乱说什么,当心被将军听到,军法处置。

他连唬带吓说了一通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这次是将军几年未见的表妹来访,是将军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们说,将军能不紧张吗?家将们恍然大悟,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都想着帮将军争一个颜面,在表小姐面前好生表现表现。

一辆普通的马车很快停在了将军府门前,家将们都伸直了脖子,好奇地探头看去,顾远南一撩身后的大红披挂,大步行了上去,哈哈大笑着和马车上下来的一个青袍公子抱在了一起。

家将们面面相觑,这表小姐怎么成了男的了?疑惑间,马车上又下来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公子,生的倒是唇红齿白,只是两个娃娃俱都耷拉着脸,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泪水,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顾远南一见之下大为喜欢,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两个外甥,这等相貌,自然是遗传自他顾家。

顾远南今日特意穿上全副铠甲,为的就是给两个外甥留下一个英武非凡的好印象,他笨重的蹲下身子,两只大手搭到了君正的肩膀上,漂亮的眉毛扬起,大大方方地道:告诉舅舅,是谁欺负你们了,舅舅给你们揍他一顿出气。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冷哼,两个孩子的手齐齐指向他身旁,顾远南讪笑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李祈正一番挤眉弄眼,口中呵斥道:这两个孩子虽然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怎么可以随意动手教训?李祈正脸色阴沉地越过顾远南的肩膀,看到两个小儿的胸脯挺起,小下巴高高扬起,得意非凡。

他哼了一声,眼睛瞄向天边,心道,顾远南,你的好心都喂了驴肝肺了,咱们就走着瞧吧。

顾盼已经被两个仆妇搀扶了下来,她大腹便便,行动十分困难,李祈正赶紧上前搀扶住她,顾盼对着顾远南微笑示意,顾远南打了个哈哈,忙道:妹妹远路辛苦了,赶紧歇息吧。

顾盼看穿他的小心计,也不拆穿,但笑不语,把半边身子都靠向了李祈正,夫妻二人缓缓向内院行去。

顾远南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暗自庆幸逃过一劫,这几年,顾盼每次来信都连连催促他早日成亲,把他弄的烦不胜烦,今日还以为难逃一顿唠叨,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顾远南喘了一口长气,回过头来,感到自己的裤子被人往下拽,他不禁奇怪地低下头,一眼看到两个外甥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纯洁无暇的看着自己,登时大是欢喜。

君正对他甜甜一笑,童声童气地问道:你就是我舅舅吗?就是那个娶不到老婆的舅舅?就是人见人恶,花见花败的舅舅?真可怜。

一旁的君直歪着小脑袋,哥哥这段话太长了,他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习惯性地重复道:可怜顾远南僵直当场,欲哭无泪,这是哪里来的两个浑小子啊,怪不得顾盼放他一马,原来已经培养出两个小毒舌了。

李祈正扶着顾盼躺到了床上,自己一想到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此时正在折腾顾远南,就忍不住窃笑不已。

顾盼见他得意,知晓他心中所想,暗暗觉得好笑,这个相公的性子越来越像两个儿子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时时和儿子一起玩性大发,搞得人哭笑不得。

顾盼从身侧的包袱里抽出一封信来,这是李思怀邮寄来的,因在路上害喜严重,一直没空看,这次闲暇下来,正好读读。

李祈正乖巧地倒了杯水给她,随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眼睛紧紧盯着顾盼。

顾盼看完信,看到李祈正这副样子,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笑道:他说,如果我这胎生的是女儿,就提前预订了,给他做童养媳妇去……顾盼话未说完,李祈正已经暴跳如雷,他一下从椅子上蹦起,双手握拳横在身侧,咬牙切齿地道:做梦,他休想女儿啊,那可是他的宝贝女儿,有了两个混蛋儿子的他是多么渴望有一个贴心的小女儿啊,怎么可能把她嫁给一个老男人?顾盼哈哈大笑起来,李祈正终于察觉不对,一把将信从顾盼手里抢了过来,看了两眼登时眉飞色舞起来:啊哈,这个臭小子终于决定娶妻了,哈哈哈哈~看着李祈正前后判若两人的疯癫样子,顾盼忍不住又乐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眉头一皱,死死攥紧了李祈正的手腕,痛苦地道:我,我好像要生了……一阵兵荒马乱后,将军府迎来了两个小小姐。

看着躺在母亲身边,生的一模一样的一对小婴儿,君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伸手指着两个娃娃,对弟弟君直斩钉截铁地道:左边这个给我,右边那个给你。

站在两兄弟身后的李祈正和顾远南对望一眼,闪电般出手,一人抓住一个小子的脖子,毫不客气地丢了出去。

回过身来,顾远南指着两个漂亮的女婴,嬉皮笑脸地道:左边这个给我,右边那个给你。

李祈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语带不善地道:都是老子的,凭什么给你一个?浅眠中的顾盼微微皱起了眉头,终于被他们这聒噪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左右扫视一眼,怒道:什么你的我的,都给我滚出去顾远南的嘴角抽动两下,拉着不情不愿地李祈正一步一回头地退了出去,刚一出门,寝房的门就被丫鬟从里面砰的一声关上了。

耳边传来一声冷冷地嘲笑:傻瓜。

顾远南嘴角的抽动扩大到了整个脸颊,他心里暗暗查数,三,二,一,果然,另外一声傻瓜准时响起:傻,傻瓜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三声傻瓜又嘹亮地喊了出来,顾远南歪头看向一旁,在笼子里不停飞舞的虎皮鹦鹉,李祈正阴森地在他耳边道:这只死鸟是谁送的?恩?同样的蠢话我每次听两遍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