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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萱姐儿要冲喜了(二更)

2025-04-03 08:10:36

总算她们时时备了帕子,及时堵住了嘴巴,不至于喷的到处都是,还是大太太机灵,笑道:母亲看人是用心眼看的,这个丫鬟自然就是个好的。

老太太却不给她面子,叱责道:什么心眼,老婆子眼睛亮着呢,这丫头就是生的好,比你们几个生下的都长的好平日里老太太最疼爱的大儿媳都遭了训,谁还敢顶风做对,一个个笑着道,母亲说的是,这小丫鬟就是生的好,可不就是仙女下凡么?映红又凑到老太太耳边轻声道:这个小丫鬟就是得了贺大娘另眼相看的。

老太太淡淡的哦了声,这次是仔仔细细的又把顾二打量了一遍,她拉过顾二的手,入手一片粗糙,不禁和蔼地道:是个能干活的孩子,这手比我这个老太婆的还要粗糙呢。

转头吩咐映红道:去把我那瓶梅花膏拿来。

映红一个眼色过去,立刻就有小丫鬟飞奔回老太太院子里,片刻功夫回转来,十分懂事的把一个瓷瓶递到了映红手里,映红又亲自放到了老太太手边,把盖子旋开。

一股淡淡的香气飘逸出来,老太太用指甲挑了一点出来,却是半透明的带着点淡淡的粉色的凝露。

老太太又执起顾二的手,正要涂抹,却发现了一圈淡淡的红印,她马上不高兴了:这是谁咬的?映红在一旁急了,难道刚才没注意的时候顾怜花直接上嘴了?这不是给她上眼药吗?落个驭下不严的罪名,老太太可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映红对着顾二拼命的使眼色,眼皮跟抽劲儿似的抖个不停,顾二低着头却是没看到映红的暗号,萱姐儿和涟姐儿也急的不行,怀哥儿更是忐忑不安,祖母倒不一定会责怪于他,只是大太太那里怕是跑不了一顿责骂,若是说他厮混,以后不准他去二姐姐那里怎么办?却听得顾二轻声道:是狗咬的。

次席上涟姐儿和萱姐儿齐齐松了口气,涟姐儿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糖醋排骨放到了怀哥儿碗里,凑过去低声道:小狗最爱吃骨头了。

怀哥儿吃了个哑巴亏,老太太皱着的眉头一松,把顾二的两只手画着圈圈涂了一遍,把那瓷瓶一指道:这个你就拿回去用吧。

看着呆呆愣愣没有反应的顾二,映红赶紧在一旁提点道:还不谢老太太赏。

顾二扑通一声跪下了,磕了个头道:谢老太太赏。

她的声音却是脆生生的,还带着几分童稚之气,老太太见她知礼,越发喜欢,拉顾二起来后,从手腕上又卸了一串佛珠给她戴上了。

那佛珠是上好的香木制成,表面光滑,一看就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经常赏玩的。

这下子,别说次席的孙女们了,就连几个媳妇也面露忌妒之色,嫁过来这么久,就没见老太太这么和颜悦色过。

吃罢了饭,顾二扶着涟姐儿回到了怜江阁,涟姐儿又跟许嬷嬷学了一遍,都觉得顾二这次是大大的长脸,不枉她给取了顾盼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名字。

顾二现在已经高出了青儿绿儿一个等级,两个人却不象以前一样对她那么仇视了。

对手档次一样,那叫勇往直前,对手明显比自己高端,还要用鸡蛋去碰石头的,绝对是缺心眼。

绿儿和青儿一起拥上来看顾二的珠链,顾二就从手腕上撸了下来给她们看,绿儿和青儿羡慕的不行,摸了又摸,最后分别在手上试戴了。

绿儿就道:以前伺候老太太的时候就见她每日里都戴着这个,据说是二姑奶奶托人从京城里捎来的,特意去相国寺请高僧开了光的。

许嬷嬷注意到她们的嘻闹,一眼看到绿儿手腕上的佛珠,骂道:你不要命了?老太太给的东西也能随便戴?绿儿赶紧从腕上摘了下来又给顾二戴上了。

顾二摸着手上的佛珠,心里却没有什么安全感,她总觉得,人的幸福,是不能靠佛祖保佑得来的,要不顾家娘子每日里都拜佛诵经,怎么对她还那么凶狠,不是说信佛的最慈悲了么?可见慈悲是挂在嘴边,不是做出来的。

现在倒不用顾二烧水了,青儿绿儿勤快多了,顾二只要兑好温水,伺候了涟姐儿洗漱了就好。

服侍涟姐儿睡下了,顾二到了茶水间搭的铺子上,涟姐儿的大屋向来是烧的暖暖的,连带着茶水间里的温度也上来了,却比下人房里暖和多了,顾二是愿意睡在这里的。

今天没学新的东西,顾二就把前几日学的东西默默的又背诵了一遍,一边背,一边用手在被子里写着字,一遍又一遍,不知什么时候就乏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伺候涟姐儿洗漱了,用完早点,主仆二人准时去了学堂。

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别说萱姐儿了,连蕙姐儿也不在,前面的几个表兄弟也都没来,夫子也不见踪影。

涟姐儿暗暗吃惊,犹豫了一下,却是向着萱姐儿的院子行去,要打听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她最亲厚的萱姐儿了。

一进院子,见来来往往的婆子媳妇们都绷着一张脸,隐隐流动着一股肃穆的气息,连空气都被带的凝重起来了。

涟姐儿脸上的笑渐渐收纳了起来,看样子是大太太这里出了事儿,只不知道是萱姐儿还是大表哥,绝对不会是怀哥儿,怀哥儿不会让大太太发作的这么厉害,带契的下人们都如履薄冰。

涟姐儿的脚步似乎也变的沉重起来,每迈一步都艰难无比,总算挪动到了萱姐儿的屋子前,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萱姐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涟姐儿心一紧,似乎被一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了一把。

也等不及里面出来人了,涟姐儿伸手自己把帘子打开了,顾二赶紧上前一步,接过涟姐儿手里的帘子,替她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哭声更盛,涟姐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两只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踏着小碎步,快步的进了里屋,见大小丫鬟都在,萱姐儿伏在被子上哭个不停,柳儿在一旁劝说。

涟姐儿见萱姐儿哭的伤心,登时自己也哭了,颤抖着嗓子唤了句:姐姐~萱姐儿却仿佛没有听到,犹自嘤嘤哭泣,一旁的柳儿抬头看了一眼,拿帕子拭了拭泪水道:表小姐来了啊,表小姐快劝劝我们姑娘。

涟姐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上前扶住萱姐儿的肩膀,轻声道:姐姐有什么伤心事,莫要哭坏了身体,耽误了婚事。

她不提婚事还好,一提婚事,萱姐儿却更加伤心,哭的稀里哗啦,柳儿无奈上前,拉过涟姐儿,压低了声音道:表姑娘还不知道么?涟姐儿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柳儿一脸唏嘘:我们姑爷得了急病,却被那家瞒了下来,开始只当是伤了风,以为三五天便好,谁知道日渐严重,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才打发人来告诉一声,想叫姑娘嫁过去冲冲喜。

涟姐儿听完,登时脸就黑了,气的浑身发抖,颤抖着手指着柳儿的鼻子骂道:叫他们滚犊子,我们好好的姑娘嫁过去冲喜?亏的他们说得出来。

柳儿吓得倒退一步,方才省起道:表小姐说的是,只是奴婢人微言轻,在太太那里也是说不上话的,还请表小姐劝劝我们姑娘,再去劝劝老太太。

涟姐儿一怔,正想问为什么要去劝外祖母,却见帘子一掀,大太太怒气冲冲的快步行了进来。

涟姐儿一见,不禁吓了一跳,大舅母头发散乱,额头红肿一片,看着甚是狼狈,这个大舅母出身官宦,平日里最是注重仪表,今天却不管不顾了。

进来后直着嗓门喊道:萱儿,快快收拾行李,咱们娘俩这就回你外祖家去。

萱姐儿坐起身子,半颗泪珠还挂在眼角,看着娘亲,结结巴巴地道:去,去外祖家,做,做什么?大太太恨得要死,这个丫头平日里伶俐的很,今天就傻了眼,光知道哭,不禁怒道:还能做什么,叫你老爹休了我,咱们以后和他们李家再无瓜葛。

涟姐儿和萱姐儿同时张大了嘴巴:啊?大太太已经上前抓起萱姐儿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向外行去,不用收拾了,赶紧走吧,回头我在叫你舅舅来取回我的嫁妆就是。

萱姐儿还在犹犹豫豫:母亲,这样不好吧?大太太不耐烦地回头,伸出手来作势要打萱姐儿,萱姐儿缩了下脑袋,不再说话。

涟姐儿在一旁发怔,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自己应该去送萱姐儿一程,还是拦她们下来?大太太带着萱姐儿迈出房门,和外面进来的人兜头撞了个结结实实,四太太顺势摔倒地上,嚎叫道:哎呦我的肚子,幸好是我走在前面,若是撞了三嫂可如何是好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五章 亲娘都心疼闺女呦四太太抱怨这么几句的功夫,她身后的大丫鬟翠儿已经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她起来后却回手扇了翠儿一个耳光,骂道:不开眼的东西,也不晓得走在你主子前头。

翠儿委屈地低下头,不就是昨儿个四爷钻了她被子么?有本事指桑骂槐,倒是管好爷们儿的裤腰带啊四太太借着教训丫鬟,成功的从首当其冲的位置退居了二线,把和大太太正面冲突的机会让给了身怀六甲的三太太。

三太太腆着个肚子,堵住了门口,大太太进退不得,恨得牙痒痒的,只得领着萱姐儿退了回来。

三太太出去几年,作为独挡一面的官太太,却是历练了不少,比起原来的锋芒毕露,现在是圆滑了许多。

笑意盈盈的看着大太太,不咸不淡地道:大嫂这是要往哪里去呢?大太太对这个妯娌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鱼死网破,自然不再顾及那么多,皮笑肉不笑地道:已经年余没去看望父母了,这不,正准备带着萱姐儿回去看看。

三太太的表情一点没变,单手撑着腰,晃着步子走进了里屋,也难为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能走的袅袅婷婷。

三太太笑着在炕边坐下了,我这身子沉,耐不得久站,倒让大嫂笑话了。

大太太可没心思和她闲话,也不管其他了,既然三太太喜欢喧宾夺主,房子就让给她吧,爱拉屎就拉屎,爱撒尿就撒尿。

大太太依然拽着萱姐儿就往外冲,三太太笑着看她动作,也不说话,大太太冲到了门口,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并肩一挡,把外门堵的严严实实。

大太太脸马上就拉了下来,低声骂道:滚开。

当家主母的威风毕竟还在,那两个婆子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从里屋飞出来一个茶盅,正中其中一个婆子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三太太终于收了脸上的笑,面色狠厉的瞪着守门的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低下了头,不敢看大太太一眼,脚下却生了根一般,无论大太太生拉硬拽,就是不曾再挪动分毫。

大太太强压下心中怒气,缓缓转过身来,瞪着稳如泰山的三太太:弟妹这是什么意思?三太太身子歪了一下,半靠在了萱姐儿的被子上,淡淡地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太太的意思,若是大嫂执意要走,就请便吧,只是萱姐儿毕竟是姓李的,却是容不得大嫂任性了。

大太太心中愤恨交加,直勾勾的盯着三太太,怒道:叫萱姐儿留下来做什么?嫁过去守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过上一辈子?大太太吼完这两句心里话,心中怒火稍熄,强自按捺住了,试图以情动人:三妹,你也是有女儿的人,若是蔁姐儿蕙姐儿遇到了这种事情,你就坐以待毙不成?三太太一下就坐直了,睁圆了眼睛,厉声道:大嫂你何其自私,光想着你们家萱姐儿。

我们蔁姐儿蕙姐儿?哼哼,亏的你还有脸提,你带着萱姐儿走了,这门亲事就黄了不成,老太太说了,李家门风最重信义,萱姐儿不嫁,就把蔁姐儿蕙姐儿嫁一个去大太太被三太太一句话堵死,只是女儿终究是娘身上的一块肉,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萱姐儿去冲喜的。

大太太抿紧了嘴巴,却是不再说话,大步进去,从炕上的针线篓子里翻出一把剪刀来,死死的握在手里,在半空中挥动两下,阴森森地盯着守门的两个婆子:你们若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太太只在一旁冷笑,老太太平日里夸这个儿媳最多,现在可该看看,老太太口中温婉知礼,持家有道的大儿媳到底是个什么德行立时就有人上来夺取大太太手里的剪子,大太太怔怔的看着那人,却没有什么动作,任由她夺了剪子去。

三太太也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萱姐儿,萱姐儿夺下大太太手里的剪子后,扑通一声跪下了,抱住大太太的腿哭喊道:求母亲饶了孩儿吧,莫要再为孩儿做出这种配不上母亲身份事情。

萱姐儿一声声的哭啼,敲打在了场上众人的心上,所有的媳妇婆子都不忍的背过脸去,偷偷擦着眼泪。

三太太,四太太还有涟姐儿几个更是呆呆的看着萱姐儿。

萱姐儿泪流满面,眼睛盯着地上,一字字道:女儿若是不嫁,便是无信,若是连累堂妹代嫁,便是不义,累的母亲下堂,乃是大大的不孝,抛弃病中的良人,是为不忠她说完这番话,挣扎着跪起来,给大太太磕起了头:请娘亲体谅女儿,莫要让女儿变成一个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人。

大太太只傻傻地盯着萱姐儿,脸上是一片不敢置信,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一般,她心灰意冷的站立着,末了,恨恨道:我当初为什么听你的话,叫你去读什么书,如今却把我儿读的傻了。

三太太见大太太心如死灰,心里也升起了一股物伤其类之情,态度柔和了下来,轻声劝道,既然如此,不如早做打算,赶紧把萱姐儿的婚事操办起来,那家还等着了。

大太太眼皮一翻,毫不给脸的驳斥道:操办?操办什么?我儿就算要嫁,也得等那病秧子好起来,冲喜,那是门都没有三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肚子里一阵抽搐,她连声默念了几个阿弥陀佛才静下心来,不行了,管不了了,不能为了老大家的破事儿把肚子里这个小的折损在这里。

三太太果断的站起身,冷冷的丢下一句:大嫂也不用针对我,我这就去回禀了母亲,你自去和老太太理论吧。

话罢,三太太转身就走,步子极快,失了婉约却多了几分凌厉。

四太太既然和她一起来的,看够了笑话,也赶紧跟在后面喊着:三嫂,等等我,等等我哎。

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真是巴不得别人家的孩子都出点事儿。

涟姐儿上前扶起了萱姐儿,萱姐儿宛如一个木头人,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大太太,喃喃道:都是女儿连累母亲了,都是女儿连累母亲了……她重复两次再度哽咽起来。

大太太心里再怨她恼她也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轻叹一口气道:如今却是走不得了,等着吧,他什么时候康复,你再什么时候出嫁。

话罢,大太太转身出去了,临走不忘了嘱咐柳儿:好生伺候你们小姐,别再惹她落泪了。

自己出门却飚了一堆眼泪出来,右手死死捂住嘴巴,我苦命的女儿大太太回到屋子里坐了片刻,如坐针毡,思前想后,这事儿还得老太太松口才成,她顾不得许多了,再次急匆匆地到了老太太房子外面。

映红却来传话,说老太太乏了,请大太太回去吧。

大太太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房子外面,不屈不挠的磕起头来。

她方才已经磕过一场,只是当时是在老太太屋子里,只有大丫鬟映红见了。

如今却在老太太房外,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都看到了,一个个也不敢指点,却在心里记下了,回头就说三道四。

涟姐儿扶起萱姐儿,拉着她到炕边坐了,顾二不声不响的投了帕子来,涟姐儿接过来给萱姐儿抹了把脸,拉着萱姐儿道:姐姐,不是我说你,大舅妈说的才是真有道理,这门亲事就该黄了。

萱姐儿两只眼睛红肿,却已经不再流泪,怔怔的发着呆,半晌才道:母亲带我回外祖家,却是被休回去的,你可曾见过休妻还能带着子女离家的?不过是母亲一厢情愿罢了。

涟姐儿无语,萱姐儿继续道:我既然姓了李,享了十几年富贵,如今就不能丢下这个姓氏。

涟姐儿咬紧下唇,十分不甘,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若是母亲在就好了,定然能出得了主意。

沉默半晌,涟姐儿怏怏道:那姐姐如今有何打算?萱姐儿面如死灰,淡淡地道:打算?我还有什么打算,他生也好,死也罢,我都只能嫁过去了,生就伺候他一辈子,死就守着牌位。

涟姐儿只能握住萱姐儿的手,陪着她默默的坐着,心里涌起一股悲凉之情,不禁暗忖,若是自己如萱姐儿这般,又当如何?想到家里的祖父祖母,涟姐儿打了个寒战。

两个人默坐着片刻,就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却是大太太身边的郭嬷嬷,见面就给萱姐儿跪下了:求姐儿去劝劝奶奶。

萱姐儿大惊,忙搀扶起郭嬷嬷,问道:我娘怎么了?郭嬷嬷急惶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奶奶在老太太房子外面跪下了,您快去劝劝她吧,人来人往的下人都看到了,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萱姐儿猛地站了起来,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只来的及说了句:萱儿不孝啊……便倒地晕了过去。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六章 涟姐儿出计顾二相帮第七十六章 涟姐儿出计顾二相帮(二更)萱姐儿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朦胧的烛光下一片昏黄,只看得到身旁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她想要唤人,却发现喉咙干渴,张了嘴巴却没有声音传出。

身边的人一直握着萱姐儿的手,她一动,立刻就惊醒了,大太太憔悴的脸出现在了萱姐儿上方,萱姐儿嘴唇微动,两眼已经落下泪来,大太太亦是一脸愁容,嘴巴上爆了一层皮,哄着萱姐儿道:乖,没事儿的,娘在这里呢。

萱姐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太太,见她一日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一时心酸,又要落泪,却不想再让大太太伤心,便闭紧双眼,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叹。

涟姐儿回到自己房间里,就有些怔怔的发呆,时不时的叹上一口气,到了夜间,睡在外面的顾二听得涟姐儿翻来覆去的,自己也跟着一夜没有合眼。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顾二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会,结果听到里面涟姐儿的响动,又赶紧爬了起来,打着呵欠帮涟姐儿穿好了衣服,随便对付了两口,涟姐儿惦记着萱姐儿,赶紧就带着顾二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却见大太太的院子里里外外站了不少粗使婆子,把个院子围得铁桶一般。

涟姐儿皱着眉头往里进,立时就被人拦了下来,面上恭敬地道:老太太说了,萱姐儿出嫁前就好生静养着,表小姐还是请回吧。

涟姐儿面色一紧,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顾二却伸手抓住了她,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涟姐儿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关键时刻就会拖后腿的东西,往日里觉得是可取之处的忠厚老实,现在看来却是胆小怕事的另一种说法。

涟姐儿见那守门的婆子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只得讪讪的退了下来,待行到僻静之处,正要发作顾二,顾二却一本正经地道:小姐要进去的话又有何难,何必跟个老婆子一般见识,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份。

涟姐儿一怔,却不大相信顾二有办法把她带进去,将信将疑地跟在顾二身后,见她居然径直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不禁憋了一肚子火,这个顾二看来也不是个老实的,定然用话诳住了自己,先骗回来再说。

涟姐儿板着脸就要发作,顾二却没看见她脸色一般,转头就出了房门,把涟姐儿气的七窍生烟,又不好跟许妈妈等人分说,一个人坐在炕边生着闷气。

过了片刻功夫,顾二带了两套衣服回来,催促道:赶紧换上,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涟姐儿一怔,拿起一套衣服,见是个钗裙,还带着补丁,另有一股刺鼻的油烟味扑面而来,登时了然,也顾不得油烟套头换上了,顾二换了另外一套,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看着却像是两个灶上的粗使丫鬟。

涟姐儿没有走过这边,跟着顾二七拐八拐却是到了灶上。

贺大娘挥舞着菜刀,连连催促手下的婆子们赶紧装盘上菜。

顾二抹了一把汗,见角落里四五个婆子一人提了一个食盒整装待发,松了一口气道:幸好赶得及。

拉着涟姐儿到了那边,却还余了两个食盒,和涟姐儿一人一个提了,一队人这才出发,顾二拉着涟姐儿坠了后面,轻声道:奴婢见大太太院子里被看守的那么森严,定然不许她们出来打饭,就猜测会不会是叫灶上的人来送饭,去问了下贺大娘,果然如此。

涟姐儿默默地听着,心里对顾二越发看重,这个小丫鬟真是不简单,又聪明又机灵,还想的出这么妙的法子。

涟姐儿提着食盒,她平日里虽然没有做过这个,却也觉得手里的食盒异常轻盈,像是根本没有装碗碟一样,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肯定是顾二为了照顾她,特意弄了个空食盒给她装样子的。

打头的婆子和那守门的婆子很熟的样子,抱怨了两句辛苦做饭还要跑腿送饭,那守门的婆子一脸同情的就放她们进去了。

涟姐儿低着头跟在昂头挺胸的顾二身后毫无阻碍的混了进去。

到了房门外,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伸手把食盒接了过去,大太太的屋子可也不能让这些粗使的婆子随意进出。

涟姐儿急的团团转,进不去屋子就打道回府,不是见不到萱姐儿了。

还是顾二沉着,见来接饭的里有柳儿,上前一步,拽了拽柳儿的袖子,柳儿抬头一看,微微一愣,顾二道:我们这盒里是贺大娘特意给奶奶熬的雪蛤银耳汤,还请姐姐通融一下,让奴婢当面呈上,顺便替大娘传个好。

柳儿面露为难之色,瞥了一眼旁边看守的粗使婆子,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几个铜板来,悄悄的塞了过去,那粗使婆子掂了掂分量,一脸鄙夷,却听得顾二自言自语道:大娘的脾气近来似乎更不好了。

贺大娘?一想到铁塔般的贺大娘手持双刀的样子,那粗使婆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顾二赶紧拉着涟姐儿跟在柳儿身后进了屋。

一进屋,柳儿还不放心的向外瞄去,一边抱怨道:你这个顾盼啊,叫我怎么说你,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是不是表小姐叫你传话?顾二低头一闪,让出身后的涟姐儿,柳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惊呼一声随即捂住嘴巴,一把拽过涟姐儿,急急的压低了声音道:表小姐怎么这身打扮?被老太太知道可怎么得了?涟姐儿黑着脸,忿忿地道:那守门的老货忒是给脸不要,拦着我不让进门。

柳儿愕然,涟姐儿平素里往来一副大家闺秀做派,今日里说话如此粗俗,想是气坏了,转念一想,涟姐儿这也是和萱姐儿感情深厚的表现啊。

她也不多废话了,拉着涟姐儿就进了里屋,下人们正在布饭,萱姐儿和大太太愁眉苦脸的坐在桌旁,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柳儿见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了,拉着涟姐儿到了萱姐儿身边,萱姐儿低着头想着心事,却是没有注意涟姐儿,一股刺鼻的油烟味传来,顿时让一天滴水未进的萱姐儿一阵反胃。

她干呕两声,大太太已经是不满地瞪了过来,涟姐儿殷殷的唤了声:姐姐~大太太这才咦了一声,细打量两眼,看出是涟姐儿,忙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感动。

萱姐儿也回过神来,亦是感动异常,唤道:表妹,你怎地过来了?随后狐疑的打量起涟姐儿:你这身打扮?涟姐儿见了萱姐儿有一种见了亲人的感觉,登时腰杆就直了,心里就觉得有人撑腰了,委屈地道:看门的老虔婆不让我进来。

大太太气得一拍桌子,连声骂道:反了她们了,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平日里真个是太过宽和,才让这群不开眼的东西无法无天了。

萱姐儿也气得不行,却又转头看向涟姐儿,真心实意地道:表妹还是赶紧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莫要被祖母发现了。

涟姐儿咬紧下唇看着萱姐儿半晌,突然道:姐姐还是走吧,走的远远的,莫要一时意气误了自己前程。

萱姐儿一窒,苦笑道:走?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天边我也是姓李的。

涟姐儿上前一步,坚定地道:姐姐不妨去找我母亲,母亲定然有办法护住姐姐,在京里住上两年,待这边事了,叫母亲在京城给姐姐寻上一门好亲。

大太太神色一动,打量起这个以前从不曾注意过的外甥女儿来,萱姐儿亦是有些犹豫,祖母说了,若是我不嫁,就要把蔁姐儿蕙姐儿嫁一个过去……涟姐儿冷笑道:三舅母会吃这个亏么?萱姐儿和大太太对视一眼,心中大定,是啊,三舅母怎么可能会叫蔁姐儿蕙姐儿跳进火坑。

涟姐儿见萱姐儿意动,一叠声地道:不如姐姐这就与我换了衣服,收拾些细软盘缠,赶紧上路,省的夜长梦多。

大太太倒是当机立断,当下就把发上戴的金钗,手上的玉镯,指上的金环一股脑的撸了下来,涟姐儿也把自己手上的一副银镯子撸了下来,放到了一起,轻声道:外面还是用银子方便,这是来的时候母亲在路上说与我听的。

柳儿把腰间的香囊解了,丢出一堆铜板,顾二不声不响的摸出怀哥儿给的碎银放了进去。

萱姐儿两眼含泪,左右看看,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涟姐儿拽着她到了屏风后面,就要与她交换衣服。

幸好顾二寻来的这两套衣服都肥大,涟姐儿穿着裤腿袖子都卷了几卷,萱姐儿穿着却是正好。

换好了衣服,大太太已经把那小堆凑出来的盘缠用丝帕包做两堆,一堆贵重的叫萱姐儿贴身藏好,一堆零碎的叫她放在身边。

大太太恋恋不舍地拉着萱姐儿的手,又说了几句话,就要送她出门,突然从外面蹦进了一个人来。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七章 千谋万划尽成空怀哥儿直接扑到了萱姐儿的怀里,撒泼使赖地道:我和姐姐一起走大太太脸一沉,上前揪住怀哥儿的耳朵,怒道:一边儿去,别添乱。

耳朵被大太太揪的生疼,怀哥儿却不死心的抱住萱姐儿的胳膊,急切地道:姐姐这么个弱质女流,单身上路,又带着一包金银,你们也放得了心?大太太颓然的跌坐椅子上,摸了摸额头,自己莫不是烧昏了头,真是病急乱投医,走投无路时,涟姐儿那么小的孩子随口一句话也当了真。

她的眼里满是绝望,怔怔的望着窗外,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为何觉得如此萧索。

怀哥儿见大太太这副神情,瑟缩了下,随即大着胆子道:不如让我和姐姐一起上路,到了外府唤上松石的父母,就说一家四口去投亲。

大太太面色凝重,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恩,怀哥儿年纪虽小,却是个机灵的,他跟着就可以跑前跑后,松家的那老两口唯一的宝贝儿子松石又在府里呆着,倒不至于奴大欺主。

大太太一跃而起,拉过怀哥儿,郑重地道:那你姐姐就托付给你了。

怀哥儿认真的点了点头,亦是一脸庄重:请母亲放心吧,我定会看顾好姐姐的。

柳儿翻出自己一身衣服,顾二赶紧又换了,把自己穿过的衣服递给了怀哥儿,帮着怀哥儿穿了起来,怀哥儿不会穿女子的衣服,任由顾二忙活着,突地低声道: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去寻松石帮你。

顾二手一僵,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道,这个少爷头壳坏死,一个丫鬟还能去寻小厮出头?一切打点妥当,大太太壮士断腕般强而有力的挥动了一下手臂,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去哪里?众人皆惊,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老太太一身富贵团花褐色外褛,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太太,旁边小意搀扶老太太的却是大少奶奶,大太太的嫡亲侄女梅氏大太太瞪着大少奶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冷笑道:好,好,三媒六聘,却聘回来一个白眼狼大少奶奶低着头,不敢与姑母对视,嗫嗫地辩解道:您就算不为齐哥儿着想,也想想您那尚在襁褓的孙子老太太在孙媳妇的搀扶下,到了炕边坐下,一干女眷尽皆起身,老太太看看一身粗使丫鬟打扮的萱姐儿,又看看同样打扮的怀哥儿,厉声道:胡闹大太太等人马上打了个哆嗦,老太太不给她们插话的机会,一句接一句地道:枉我平日里对你的教诲,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眼里就只有了你这个女儿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赶考的儿子,还有个刚生下来的孙子老太太声声厉喝,训的大太太扑扑落泪,却不容大太太辩解,老太太换了一副面孔,缓缓道:萱姐儿就只是你的女儿,就不是我的孙女?就你疼爱她,我这个祖母就是后来的?你也不想想,若是萱姐儿这么一走,自己的名声臭了不说,将来如何能寻得好婆家?老太太冷哼一声,又道:你还要去祸害涟姐儿她娘,二姑娘在京城里本来就步步维艰,你这么一去,不是叫她更加难做?她以后在婆家还抬的起头么?老太太虽然有些不通人情,却句句在理,大太太被她训的无话可说,闷头掉着眼泪。

萱姐儿紧紧偎依在母亲身边,眼里一片心疼,却也顾不得其他了,只希望不要叫母亲再这么难堪,叫她嫁个活死人她也认了。

涟姐儿自从来到李府,外祖母一直对她和颜悦色,今天发作起来,才知道为什么母亲一提外祖母都是又敬又畏的神情。

老太太冷哼一声,又道:你想的倒好,一跑了之,蔁姐蕙姐可都还没有订亲几个哥儿也还要科举,就因为你疼爱女儿,就要断送这一大家子的前程不成?大太太脸上全是绝望,郭嬷嬷在她身后悄声道:姑娘嫁过去是冲喜,姑爷肯定能康复的。

这一句话如同雪中送炭,大太太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稻草,再也不肯放手,喃喃道:会好的,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老太太已经站起身来,在大少奶奶的搀扶下向门外走去,就要跨出门槛的时候,突然淡淡地道:陈家的少爷已经去了,明天就把萱姐儿送过去吧。

石破天惊大少奶奶颤抖着手扶着老太太,偷瞥到她一丝不苟的脸上一片决绝,身后传来了哭天喊地的声音,有喊奶奶有喊姑娘的,大少奶奶偷偷回头望了一眼,见大太太和萱姐儿两个被人抬上了床,心里泛起了丝丝愧疚。

老太太淡淡地道:想想你的儿子,一切都值得。

大少奶奶的腰杆一挺,脸上的表情竟变的和老太太如出一辙。

郭嬷嬷毕竟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婆子,一片兵荒马乱中,她指挥若定,把大太太和萱姐儿并肩抬到了炕上,脱了外衣,又派了柳儿去请大夫,叫人打了水来给大太太和萱姐儿擦拭。

回头看到怀哥儿和涟姐儿俱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郭嬷嬷满脸疲倦地劝道:表姑娘还是请回吧,怀哥儿也在自己屋子呆着去吧。

两个人也算懂事,知道在这里只会添乱,涟姐儿一步迈出,却发现腿抖的不听使唤,还是顾二托了一把才稳稳的站住了。

涟姐儿就在顾二的搀扶下,一步步的挪回到了怜江阁。

涟姐儿像是大病初愈一般,面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来,把许嬷嬷骇的,连声训斥顾二:你怎么照看小姐的,好好的出去一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二低着头也不说话,涟姐儿摆摆手,虚弱地道:不关她事儿。

话罢,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费劲全身力气上了床,昏昏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听到帐子外面许嬷嬷压低了的声音:二小姐也真是个可怜的,老太太还真是心狠,就这么嫁过去做了望门寡。

涟姐儿死死咬住被子,两只眼睛哗哗的流着眼泪,却听得萍儿小声问道:那大太太和大老爷就不拦上一拦?许嬷嬷叹了口气道:昨天大太太跪了一天,有什么用,婆媳天生是对头,老太太是不会对大太太心软的。

萍儿犹豫地问道:那大老爷呢?我看他和善的很,对下人也是笑眯眯的。

许嬷嬷哼了一声,仿佛气得不行,半天才说:没见过这么当爹的,送了女儿一部《道德经》,还说她从此没有俗事缠身可以专心修炼早登极乐,到时候别忘了拉老父一把。

涟姐儿口里的被子咬的更紧,一口气堵在了胸里,鼻子里滑滑的,鼻涕和眼泪一起胡啦了满脸。

许嬷嬷和萍儿在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涟姐儿也不觉得饿,只是精神上乏的很,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乎有人投了干净帕子给她抹干净了手脸,又把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给她掖好被角,握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边。

涟姐儿感受这一片温柔,脱口而出:娘~握住她的手却是一僵,涟姐儿睁开眼,见顾二一张小脸上满是怜悯,心里一抖,让了半边床出来,低低道:你上来陪我睡吧,我一个人怪怕的。

顾二听话的脱了鞋子,半坐在炕边儿,涟姐儿偎依了过来,断断续续地道:顾盼,你说,是做主子好呢,还是做丫鬟好呢?顾二一愣,涟姐儿没有等她回答,自言自语地道:你大概会说当然是主子好吧,想吃什么就叫人去做,衣服也是四季常新。

涟姐儿哽咽一声,呜呜哭道:可像我们这种闺阁的,婚嫁都是父母做主,若是摊上个不顶事的,一辈子就完了。

她两眼呆滞,想起了萱姐儿,木然道:像二表姐一样,明知道是守寡还要嫁过去。

若只是个下人,哪怕是守了寡也可以再嫁,为了生计,旁人也说不得闲话。

顾二默默地听涟姐儿絮絮叨叨的说着,学着顾家娘子哄着顾惜玉的样子,轻轻拍打着涟姐儿的后背,涟姐儿在一颠一颠中,渐渐的睡着了。

她半赖在了顾二怀里,顾二却不敢动,拉过被子给涟姐儿盖好了露在外面的肩手,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涟姐儿方才的话,心里苦笑,主子和下人能比么?衣食住行且不去说,婚配,丫鬟向来配小厮,运气好点的配个有头脸的管事,生了孩子一样是主子的奴才。

这些,都是贺大娘早早就告诫了她的。

顾二现在也不敢奢望太多,至少现在比起从前在顾家的日子已经好上千百倍了,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求的,也不过是一碗饱饭。

操心子女,那也是吃饱了才有闲心做的,吃不饱饭,卖了子女的不是大有人在么?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八章 姐妹分离从此天各一方第七十八章 姐妹分离从此天各一方萱姐儿的遭遇在涟姐儿看来,自然是极为可怜的,因为她物伤其类感同身受,在顾二看来,却没什么大不了,虽然守了寡,那陈家却也是大户人家,嫁过去衣食无忧。

夜晚在涟姐儿不安稳的睡眠中度过,到了天亮时,却传来了叫门声,涟姐儿受了惊吓,一下从床头坐起,却见顾二半坐床头,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这孩子真是累的疲了。

涟姐儿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外面叫门声却更急了,涟姐儿只得推了推顾二,顾二一个激灵,睁开眼,一时间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慢慢回了神,听到外面的叫门声,一溜烟的下了地,鞋也顾不上穿。

片刻后,顾二让进了一个大红身影,脸上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竟是萱姐儿。

她穿着绣好的大红嫁衣,挽了个妇人髻,耳边却戴了一朵小白花,惨白的脸上倒是满镇定的。

涟姐儿一见萱姐儿就想哭,萱姐儿递过一方淡粉色的帕子,上面绣了喜鹊登枝,涟姐儿当初极是喜欢,却知道是萱姐儿绣了给自己做嫁妆的,就没开口要。

涟姐儿一见这帕子,更加难过,接过帕子啜泣不已,萱姐儿却平平淡淡地道:哭什么,死的又不是我。

涟姐儿一顿,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原本哀伤的气氛却冲淡了不少。

萱姐儿见涟姐儿不哭了,又道:这个帕子你就留着做个念想吧。

说着抖了抖身上费劲心血绣的嫁衣,苦笑道:若是可以,这件嫁衣我都想留给你,左右也只穿一天,拜了堂就要换上孝服。

她轻叹一声,很是爱惜的摸着衣服上的并蒂莲,当初精心选了这个花样,真是活生生的讽刺。

萱姐儿坐到涟姐儿身边,惋惜地道:早知道如此,当初不如直接扯上三尺红布,胡乱缝个裙子也罢了。

涟姐儿被她说的扑哧一笑,随即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又板起了脸,想要抱怨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姐妹默默的坐在一起,体会这最后的温情,半晌后,萱姐儿开口打破沉默: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涟姐儿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萱姐儿却不让她下床,让我安静的走一回吧,就别再惹我伤心了。

涟姐儿头一低,不再坚持。

萱姐儿站起了身,指着立在一旁的柳儿道:这丫头也是个伶俐的,以后就叫她跟着你了,将来你寻个靠的住的人家把她嫁了也就是了。

涟姐儿一惊,看向柳儿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善,柳儿原本是表姐带去陪房的,现下表姐嫁过去守寡,却要把柳儿留下,定然是这小蹄子耐不住孤苦,撺掇了表姐。

涟姐儿沉着脸,暗忖,这种不忠不义之人,若是表姐强要塞给她,说不得,也只得等表姐出门再唤个牙婆来卖掉了。

柳儿却没看见涟姐儿的脸色一般,抓住萱姐儿的衣袖子,苦苦哀求:小姐一个人嫁过去可怎么生活,还是叫奴婢跟着伺候您吧。

涟姐儿的脸色和缓了些,萱姐儿不耐烦地把手抽出来,呵斥道:怎么生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少,休得啰嗦。

萱姐儿见柳儿真心实意替她难过,面色一缓,娓娓劝道:你自幼和我相伴,我们主仆一场,以前那是喜事儿,自然带你同往,现下是跳火坑,我自身难保,救的一个是一个,你以后就好生伺候涟主子吧。

话罢,她也不欲多言,连连催促柳儿,柳儿不情不愿地给涟姐儿磕了三个头,算是认了新主子。

萱姐儿从袖子里摸出柳儿的身契递给了涟姐儿,轻声道:你拿好这个,我怕我走了以后,母亲见她不顺眼,寻了由头卖了。

涟姐儿伸手接过,忍不住又唤了声:姐姐萱姐儿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后背单薄而挺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未嫁新寡,纵是一条死路,也只能摸黑走到底了。

萱姐儿走后,仿佛把最后一点光明也带走了,屋子里一片静谥,过了半晌,柳儿轻轻道:主子是丧嫁,除了一顶小轿,便是连吹呐鼓乐都没有的,现在想是已经上路了。

涟姐儿心酸,想叫柳儿不要说了,又想多听些,咬着牙不出声,柳儿仿佛说上了瘾,叙叙的说些萱姐儿平日里的琐事:小姐平日里最是注重规矩,真要犯了错却又优容以待,罚了小丫鬟午饭,转头又叫我悄悄送去,自己只当不知。

涟姐儿呜咽一声,回想起和萱姐儿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这个沉婉宁静的表姐不知不觉影响了自己甚多。

柳儿叹了口气道:小姐本来可以把我们都带上的,却坚持自己一个人上轿,连一个陪房都没有,别说丫鬟了,连婆子都没有。

说到这里,柳儿呜咽一声,嚎啕大哭,涟姐儿被她说的心酸,亦是呜呜哭咽不止。

顾二叫绿儿去取了饭来,又不声不响的打了盆水来,投了帕子递到涟姐儿面前,平静地道:二小姐一定不想看到小姐哭成这样。

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柳儿想起二姑娘留下自己的一片苦心,固然想保全自己,却也存了一分心思,想要叫自己好生伺候涟姐儿。

当下就抹了泪,强扯出个笑容,劝着涟姐儿:顾盼说的是,姑娘还是保重身体。

涟姐儿接过顾二手里的帕子,抹了把脸,到了桌前,却见一碗熬得粘稠的小米地瓜粥,金黄色的浓粥里几颗鲜红的枣子起起伏伏,桌上几碟小菜,一盘翡翠黄瓜,一份菠菜豆腐,一碟切成两半的咸鸭蛋,蛋黄泛着金黄色的油光,本来吃不下东西的涟姐儿立刻就有了些胃口。

柳儿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二,心道,这小丫鬟看着木讷,却是个心思灵巧的,涟姐儿兴许没有察觉,柳儿做惯了伺候人的活计,自然晓得,这一桌子吃食怕都是做丫鬟的特意去吩咐灶上做的。

对顾二的轻视之心却不免放下了些,上次见了顾二被顾怜花三人逼到墙角,柳儿就有些看轻顾二,二姑娘打发她到涟姐儿这里来的时候,心里却是有一丝窃喜,想着自己怕还是新主子眼前一等一的丫鬟。

柳儿跟着萱姐儿过来的时候,见顾二飞奔来开门,鞋袜也未曾穿上,知晓她定然是从床上爬下,进了门却见茶水间的外榻上被子整齐不似有人睡过的样子,便猜测顾二应是陪了涟姐儿同睡,这样的丫鬟,除非做了背主弃义的事情,旁人是不可能取而代之的。

此时见了顾二除了忠心之外尚有几分伶俐,柳儿的轻视之心尽去,伏低做小,却和原本涟姐儿房里的几个丫鬟相处融洽,倒是意外之喜了。

涟姐儿吃饱了肚子,心气缓和了些,又叫人领着,去见了大太太,陪着坐会儿就回来了,大太太连声叹气,赞她倒是个有孝心的。

过了几日,涟姐儿的心情平缓下来,加上又接到了萱姐儿派人送来的信笺,既然是做了新寡,三日回门也便省了,陈家却觉得对不住李府,派人送了不少礼来,萱姐儿便趁机写了几封信给家人。

信上说,她在陈府还算安稳,婆母不在了,每日里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几个妯娌甚好相处,长嫂特意拨了几个丫鬟给她使,衣食用度与在李府无异。

涟姐儿放了心,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每日里上午上课,下午却去大太太那里坐会,又去给外祖母请个安便回。

老太太身子却不利落起来,也不见人,涟姐儿只在房外问个好就被打发了回来。

因了萱姐儿的事情,涟姐儿心里也有些抱怨外祖母,这几日见不到外祖母,心里却觉得松快。

直到接到了母亲的来信。

二姑奶奶在信上毫不容情的把涟姐儿痛骂一顿,说她做事目光短浅不顾大局,跟着昏了头的大太太还有萱姐儿一起胡闹。

又说,就算是萱姐儿来了京城,也会被她打发人再送回来。

叫她好生在外祖母面前立规矩,学着为人处事,当家主母就是要象她外祖母一样,拿的起放得下,事事以整个家族为重。

涟姐儿看着信立时懵了头,闷闷不乐好几天,她心里对母亲的话是极为不认同的,萱姐儿那么个妙人却要守上一辈子活寡,若是换了自己,怕也不甘心坐以待毙吧。

二姑奶奶的第二封信却又到了,措辞和缓了许多,说萱姐儿既然已经嫁了,叫她不要想太多,另外随信派人备了些礼品,叫她交给大太太给萱姐儿捎去。

又说家里小婶婶要生孩子,忙过这阵子就叫人把她接回去。

二姑奶奶的这封信让涟姐儿高兴起来,萱姐儿走了以后,府里死气沉沉,她和蔁姐儿又顽不到一起,蕙姐儿太小,实在是无聊。

刚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日子这么难过,大概是和萱姐儿在一起太过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