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那信……捎到赵芷手上了么?去屏州的人还没回来,不过算时间,应该是已经到她手里了。
奉烈的声音低低的,就象是在耳边低语:等……咱们成亲之后,我带你去遂州,离屏州是很近的,可以顺路去看看她。
遂州?对……以后,你要是喜欢京城,咱们就住在京城。
你要是住闷了,咱们就去外头,遂州民风淳朴,风景很美的。
对了,你要想见锦凤,也能一起见着了。
遂州多山,天特别的蓝,火凰花开的时候,一大片山玻上前是火红的。
山上的野味也好,你还记得那回去东华山庄,我给你烤过鱼吗?山放下面也有一条那样的镇,我们一块儿去溪边钓鱼,捉虾子。
遂州水土特别养人,你肯定喜欢那里……梅花在小冬的脚边不停地打转,天气暖了,小冬穿的是丝袜子,梅花毛茸茸尾巴在她的脚面和足踪处拂来柿去,微微的痒。
小冬弯下腰去把梅花抱了起来,梅花舒服得}伸懒腰,老实蜷在小冬怀里。
秦烈继续说:我和娘住在东泉,东泉的风光特别美……小时候因为没钱,娘把她的衣裳改了给我穿,出了门有人就追在后头喊我小丫头,还扯我的衣裳和头发……小冬忍不住低声笑。
真的?嘿。
后来我一气,找把柴刀把头发削了一大半。
那时候的秦烈什么样?小冬闭上眼靠在窗户边。
嗯,想象不出来。
应该很傻气吧?他到京城来的时候,头发可不是短短的。
那会儿,你几岁?六岁,还是七岁吧?秦烈摇摇头:记不清楚了。
小冬这两世都没经历过没衣穿的贫困,不过想到一个男孩子被迫穿上女装改的衣裳,被人嘲笑戏弄,那一定非常难过。
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烈微微笑着说:她长得很漂亮…,姚锦凤也算长得好看,可是我娘年轻的时候,应该比她还好看。
哇,比姚锦凤还美,那得是什么样的美人?也有可能在儿子眼中,母亲是世上最美的人。
小冬有过经历,有位同学就把自己妈妈夸得特别美,小冬去做客之前一直抱有极大的希冀,但是一见之后觉得十分失望,那位阿姨长的也不算丑,但是眉散眼小,皮肤发黄,离美人尚有很大的一段差距。
当然,在每个孩于眼中,母亲也许就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了。
你放心,她是知道你的,也必会喜欢你。
小冬轻轻接着梅花的下巴,把这只獭猫舒服得荤头转向,喉咙呼噜呼噜的响。
我娘脾气很急躁,我小时候可没少挨揍。
啊?真的,鞋底啊扫帚啊还有马鞭子啊,可没少挨。
她也不会做饭,不是烧得夹生了,就是烧得糊了。
她性急,把好多柴火一气儿全填到灶下去,把火都闷死了。
我小时候出去拾柴,不懂得,把根本不能烧的木头拾回来,我娘填到灶下,就光冒烟不起火儿,摆弄半天,饭也烧不熟……小冬咯咯直笑。
听起来这位谁婆婆也不全能不完美。
但是我娘很会做生意,一开始她在亲上摆个小摊子卖织花带,一个两个铜子儿的换钱糊口,我那时候在一个老秀才那里念书,每天一散学,就赶紧跑去找她,坐在街边儿一块儿吃饼子。
天太热,石板地都晒得滚烫热,坐不住人……一直到秦烈走了之后,小冬还没有回过神来。
遂州,到底是什么样呢?秦烈的母亲,她将来的婆婆,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小冬开始觉得不再象一开始那样茫然而惶恐,开始对未来抱有好奇和期待。
她的这十余年,都是在京城里度过的,抬起头,上方永远是方方正正一块瓦蓝的天。
遂州的天空比京城还要蓝吗?胡氏进来看她这么站在窗前发呆,想说句什么化,又压了下来。
小冬听见她脚步声,回过头来问:胡妈妈?什么事?料子送来了,郡主是去静头厅上挑,还是让他们送来这里挑?不用搬来搬去的费事了,到厅上去挑吧。
胡氏应了一声。
小冬对镜子理一理箕发,抚一抚襟口。
外头还在下雨,绵绵不绝。
细细的雨线在檐前阴影中织出一张密密的网来,小冬伸出手去按,凉沁沁的雨珠沾在手上。
不知道秦烈刚才来打伞了没有。
想必没有,一个人还好躲过旁人的眼睛,一把伞撑开,圆圆的那么大,谁都能看见了。
雨虽然不大,可是站那么半天,一亲一回,身上想必都淋湿了。
下次得告诉他,下雨天,刮风天,热天时都不要过来——不过,他会不会听劝?这个人有主意得很,多半一边答应着,一边还是照来不误。
郡主?啊,走吧。
料子满满的摊开来摆着,各式的颜色、花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吴娣也跟着一同来了,对这些绸缎衣料,她最是熟悉精通。
料子的好坏,出产,花色,样样如数家珍。
什么料子适合做什么用途,一匹一匹的说得请清楚楚。
小冬看着满眼的料子,忽然间想到,自己刚才问的真是不得要领。
要讨好未来婆婆,刚才应该多问问秦烈,婆婆喜欢些什么讨厌些什么才对,光听他絮絮叨叼,说了半天,倒是解闷了,可是完全没模着未来婆婆的脉啊。
她嘻欢红?还是喜欢绿?是喜欢花一点儿的,还是素一点儿的?是喜欢细布,还是喜欢绸缎?小冬还打算做件衣裳做双鞋向未来婆婆表表孝心,可是刚才却没跟秦烈请教这些要点。
太失策了。
圣慈太后那里,小冬倒是摸得很淮的。
衣裳要淡雅素洁的,小各从未见过圣慈太后的便袍有什么艳丽花样。
但圣总慈后是在深宫中消磨了多年岁月的人,深宫,岁月,这两样东西都特别的锋利,把人的棱角,热情,喜好,冲动……一片片削下去,最后宫中生活的女人们,仿佛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样。
秦烈的母亲,应该不是这样。
她是异族女子,不讲温良恭俭让,喜欢就是喜欢,为了这个能狠下心来与过往全都一刀两断。
婆家不能容她,她带着孩子过得那样苦也撑下来了。
性子很急躁,很倔强坚韧……小冬微微出神,无限向往。
如果把她换成那个境地,她能那样坚持,那样生活么?不知道。
也许她也能,人么,不逼到那份儿上谁也不知道。
也许她根本无法面对。
她没经历过那样生活心心她这一辈子甚至没有独立承担过什么责任。
这个……吴娣停了下来,指着一匹料子说:这是哪儿来的?一旁的人说:这边几匹都是四海聚宝送来的。
小冬一听到这四个宇,顿时来了精神。
那几匹料子者起来并不如何特别,只看花色光泽,比刚才那几匹提花缎和织金缎差多了。
吴娣比她更精神,看着那几匹料子简直是两眼做光。
活象色狼见了美女,老饕见了美餐。
这是婆夷的斓花锦啊……吴娣的手都在发抖:这……这,这真是斓花锦啊……她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话,胡氏忍不住问:吴师傅,不知这斓花锦有什么特异之物?可是看吴师傅的样子,她现在肯定没心思回答问题。
看这副狂热,吴师傅最想干的事应该是扑上去把这些斓花锦据为己有,吃睡都不和它们分开。
我师傅……我师傅临终前还说,这辈子就是没见过斓花锦,所以终身抱憾……小冬好奇地问:吴师傅以前没见过这种料子?那你怎么这一下就认出来了?斓花锦与众不同啊,这种锦,就算是最能干的婆夷姑娘,一辈子也难织出一匹来。
你看,这是什么颜色?素青啊。
上面也没有花,者不出什么稀奇。
吴师傅把料子抖开两尺有余,斜提起来:再看看。
好象是……烟紫的?角度和光线的变化,颜色竟然就不同了。
再细看看。
小冬有些疑惑,再仔细者。
这料子竟然不是素面的了,上头浮着一层浅浅的花纹,怒放的花朵,舒展的枝叶,花间翻础飞舞的彩蝶一一这……这是怎么织的?吴滴一脸狂热:是啊,这个若在阳光下,颜色更好看。
我刚才看了一眼还有点怀疑,再者第二眼就可以确定了。
这肯定是斓花锦没错。
婆夷女子也不是个个都能织,会织。
有手巧的便会从小学起,织出来给自己裁件嫁衣,咱们大夏没人知道这是怎么织的,我师傅早年见过一回,可是没能仔细研习一番。
后来进了宫,在针工局做事,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婆夷不是年年都有进贡吗?没贡过这个,只有采锦,束素,姚布那些。
遂州离婆夷倒是近这个一定是秦烈特意弄了来的。
不过既然是这么稀罕的东西,他刚才怎么一句也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