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天变得极快,明明看着阳光灿烂,晒得石板地都烫热,不过一转眼,乌云就从屋脊上压过来,半边天黑沉如锅底。
府里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关门闭户,晾的衣裳也都尽数收起。
连摆在檐下栽在盆里的花树也都搬进屋中。
他们的房子是才修缮过的,屋顶廊柱都足够结实,才将将忙完,一道闪电 耀得人眼前发晕,雷声隆隆而至,屋里暗得象是已经到了晚上,红荆她们得点起灯烛来才能继续做事。
雨终于落下来,打在屋瓦上啪啪直响。
先前还疏落,然后渐渐密亲起来,哗哗声连成一片,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小冬站在窗里朝外看出去,外面一片白茫茫的,除了水还是水,看不见旁的。
李家那三个小子让秦烈从花园里给揪了回来,一大三小全都淋得透湿,有如落汤鸡一样。
小冬忙吩咐人烧热水煮姜汤,骇笑着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得,我刚才想去看看下雨他们三个在做什么,好么,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往后面去找,正在地子边逗水鸟儿呢!一人顶张大荷叶,也不怕掉水里去!后面栽荷花那池子不算深,掉下去大概也淹不死他们三个。
小冬笑着说:虽然天气热,可是让急雨一浇也容易生病,回来姜汤煮好了你们多喝几碗。
三个小的被丫鬟带走换衣裳,秦烈抹了把脸,头发衣裳都湿淋淋的朝下淌水。
你快去泡一泡热水,把衣裳也换了。
秦烈应了一声,州说:我没事儿…阿嚏!小冬拿白眼丢他: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硬撑,快去吧你。
秦烈摸摸鼻子,总算听话的去了。
小冬开了拒子给他找衣裳。
就听着秦烈远远的喊她一声,小冬抱荐衣裳,又拿了双袜子过去:什么事?秦烈探着头说:帮我擦擦背。
呸,想得美。
话虽这么说,小冬还是挽起袖子,推开隔门。
秦烈正靠在桶沿上,转过头来瞧见她,嘿嘿一笑。
躺好,我帮你洗头。
小冬端过木盆,将他的头发散开梳顺,才舀水替他洗头。
秦烈半眯着眼,只觉得热水浸得全身发热,头皮被小冬的指腹按揉着,偶尔还轻抚几下,此时此地的安谧快活,其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唉,这会儿再有壶酒,就全齐了。
小冬扑哧一笑:既得陇,复望蜀,说得就是你这样贪心不足的。
不过她转身拎了一个二两的小壶递到秦烈手里:喝吧。
秦烈大喜,捧着小冬的手连亲了两下:还是媳妇心疼我。
小冬缩回手拍了他一下:躺好,要冲水了。
秦烈呻了一口酒,舒服得长叹了口气。
小冬微笑着舀起水来替他冲头发,忽然方见银光一闪。
她低下头去拔了拔,微微讶异:你都有白头发了。
秦烈眉梢一动:拔了吧。
不用。
小冬说:常言说拔一根长十根呢。
回头给你养点黑芝麻,黑豆什么的吃。
你平时也别太累了,钱挣够用的就行,别为那个费神。
秦烈拉着她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
小冬手又软又小,指尖带着一点淡香。
他闭着眼说:嗯,我如道了。
我才讨了这么好儿的媳妇儿,肯定要话到七老八十,好好陪着你。
好啦,趴过去,我替你擦擦背。
一个澡洗完,秦烈倒是神清气爽了,小冬却是一身的汗,衣裳都贴在身业,黏糊糊不太舒服,干脆让人备了水她也洗了一回出来。
外头雨势没有一开始那样猛,不过还是下得紧。
秦烈去瞅了一眼那仨不安分的,正被胡氏看着喝姜汤呢。
要说胡氏一点儿也不凶、说话声音也不高,可是好歹她是小冬的奶娘,府里再没谁地位辈分能进过她的,李家的两个小子一个丫头苦荐脸一口一口往下灌姜汤,瞅见秦烈过来,急忙集眼色做口型求他说情。
可惜秦烈这回救不了他们,胡氏一见他头发还湿着就过来了,二话不说,按着坐下就把姜汤端到了面前,秦 烈苦荐脸看看那三个小的,心说这回真是有难同当。
姜汤煮得又浓又辣,烫烫的喝下去,身上又出了一层汗。
胡氏满意地让人收了空碗,秦烈以为这就算没事儿了,结果胡氏转头就把他叫住了:姑爷且等等,我还有件事儿。
秦烈以为又是一碗姜汤,寻思着咬咬牙往下摧坝。
胡氏不紧不慢坐下来,张。
说:姑爷前儿领着郡主去平康里了?秦烈惊然一惊,顿时汗又下来了。
这个……只是经过……顺路去坐了坐,喝了杯茶……姑爷很是有心,顺路经过,还特意备了替换衣裳。
得,连这都知道了,秦烈也没法儿狡辩,只能老实承认错误。
从很早起他就有些怵胡氏。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对小冬不是亲娘可是有如亲娘啊。
以前他翻墙偷着去瞧小冬,他估摸着胡氏就算先前不知道,后来却一定是心里有数的。
要不然景郡王叛乱的那一回,胡氏也不会对他说那句交托的话。
其实姑爷有心多陪陪郡主、这不是什么坏事。
就是那鱼龙混杂的地太还是少去为好。
胡氏并没给他苦头吃,话说得也律很气:象是落霞池,小长山,还有西郊的温泉,那些地方倒是可以多去走走。
其实郡主长这么大,也真没出过几次门,秦烈自然连声答应,顺带下了保证,以后不再带着小冬去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了。
胡氏十分满意,不等秦烈松一口气,又问了一个让他想冒冷汗的问题:对了,前天姑爷和郡主还没回来的时候,那位石秀姑娘来过一次。
她来做什么?胡氏似笑非笑地方他一眼:姑爷问的很是。
秦烈的躺袋顿时又耷拉下去。
在胡氏面前他就是缺点底气、胡氏就算不靠着辈分,光凭老辣沉着也稳稳压他一头。
我也是这么问石姑娘的,石姑娘和我说了不少你们的儿时趣事。
胡氏把儿时二宇咬得清楚:我劝了几句,打发她走了。
天知道胡氏是怎么劝的,秦烈觉得,指定不是什么和气细语谆谆善诱。
我已经安排好了,忙过了这几日,就送他们一块儿回遂州.胡氏点点头,看笑容应该是十分满意。
居然安全过关,秦烈出了门儿还觉得有点几不真实。
红芙替小冬擦于头发,细细梳顺,妹子上蘸了些茉莉油,将头发梳得既香又滑。
小冬笑着说:你的手艺真走越来越好了,梳得我快睡着了。
红芙笑着说:郡主要是喜欢,我给您梳一辈子头。
那可不成。
小冬笑着说:我可不能耽误了你们。
前两天胡妈妈还说起这事儿来呢。
这会儿没别人,你跟我说说,你自己心里怎么打算的?红芙脸涨得通红:哪有什么打算……看郡主和胡妈妈怎么安排,反正……小冬把头发挽了一下,转过头来:这可不是害臊的时候,咱们在一块儿这些年,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
你是想回家去,还是以后还愿意在府里管事呢?红芙握着梳子,声如蚊蚋:我……我当然想长长久久的服侍郡主的。
我打小离开家,如今娘也不在了,回去之后若要跟哥嫂生活…小冬明白她的意思。
哥哥是亲哥哥,嫂子可不是。
一没血缘,二来也说不上有什么情分,恐怕是不好处。
这么看来,胡氏说的对。
在府里或是秦烈的手下寻一个可靠的人,两边都知根知底,比让她回家强多了。
红頫也细心谨慎,一直在小冬身边服侍的。
将来做个管事媳妇很合适,去了她,小冬还寻不着这么合适的人手。
小冬拉着她的手,轻声说: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红芙点点头,低声说:我给您倒茶来。
秦烈从外面进来,红芙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都没顾上招呼一声。
小冬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他:回来了?他们三个怎么样了?不用担心,胡妈妈看着他们喝了姜汤才走的。
小冬笑了:总算有人能治得住他们。
她凑近一些,吸吸鼻子:你也喝过姜汤了?嗯。
秦烈挨着她坐不,外头雨还没住,天色比刚才亮堂多了。
雨珠打在远处的屋顶上,溅起的水珠象是让屋顶蒙上了一层白雾。
红芙端了两碗莲子茶进来,一声没吭又出去了。
秦烈有些奇怪:她这是怎么了?嘿……害臊呢。
小冬轻声说: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再等下去就真耽误了。
胡妈妈前几天和我说,看她自己的意思,是想回家乡,还是想在府里寻个人……哦。
秦烈点下头,舀了颗饱满的莲子喂给小冬,自己也吃了两口:府里有合适的人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