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吕难得回来,要应酬的人也着实不少。
不过小冬一出,众人都得退避。
开玩笑,只要相熟的人.谁不知道安王世子有多疼妹妹啊?有一回小冬过生日,他还曾经亲自抹了脸上台扮戏.演了好一出彩衣娱亲哪。
安王府里这一回聚的都是自家人.沈静也回来了,团团圆圆坐了一桌。
小冬系起围裙下厨做了两个拿手的菜.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羹端上桌,席上的人齐刷刷的下勺去舀。
肉羹一点不腻.柔滑得象豆腐一样,里面除了羊肉.还加了切碎的虾仁,草菇.荸荠.海参和火腿.香得引人垂涎三尺。
还每一人一小碗核桃酥,洁白似雪,上头撒着一点芝麻和蜜渍桂花,还不及吃,只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觉得甜香柔软。
席上三个能吃的——秦烈、赵吕.沈静。
前两位小冬不奇怪,只要她下厨.哪怕做出一盘子炒锯末来.那二位都能面不改色的大吃特嚼.可沈静一向斯文。
这回吃相居然也如枉风扫残云,完了一抹嘴,捧着茶碗说:唉.你们真不知道我在河工上那过的什么日子啊,面是黑的,米里掺沙,有人弄了碗蒸野菜给我.那都是美味之极了。
怪不得——原来是在外头吃了苦头了。
赵吕哈哈笑,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多吃点苦也没坏处。
我在军营里也是吃大灶饭的、难得回京城一趟.肯定得多揩点油水。
唉.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世家公子怎么都象饿死鬼投胎一样。
有人欣赏她的手艺是好事——不过这样也太夸张了些,肉羹小冬自己就一口没尝到。
酒席撤了下去,秋夜微凉,月色皎洁。
秦烈和赵吕也是多日不见.两人扯扯拉拉的朝后头练武场去了。
沈静留了下来陪安王说话。
他们讲的那些人名小冬都不熟悉,想象都是工部的事情。
我将前头四年的账都调出来比对了.最少的是前年.最多的是去年。
今年的料、工、各种使费都算上……今天的发髻梳得有些紧,小冬顺手拔下簪子.将髻挑的松些,又把鞋子褪了,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听着屋里低而平缓的话语声。
红芙轻声说:郡主可是累了?不然先去歇歇吧?不累。
小冬问:什么时辰了?快辰时了。
怪不得有些困.平时这时候她都要上床了你让人收拾一下,今晚我们不回失了.就在王府歇一歇吧。
红芙答应着去了,沈静从内室出来,小冬忙踏了鞋站起身:咦?说完了?嗯.就要宵禁了,我先告辞。
沈静微笑着说:今天的肉羹真是美味。
小冬笑着说:你要喜欢,下回我再多做些。
小冬送他出了院子.夜凉如水.沈静站住脚.不用送了,外头凉.你快回去吧。
那你路上当心,让福海叔多派两个人送你,若是遇上巡城的也好说话。
知道了。
沈静的手抬了起来.微微犹豫了下,还是在小冬头上微微一掠,然后把手摊开给她看:沾到绒线了。
啊,小冬自己也抬手摸了下头。
大概是刚才靠在那里沾上的。
沈静刚才靠近的那一刹那,小冬闻到他身上一点淡淡的香味。
因为晚上下厨,小冬的手脸都洗过了.也没有再上妆。
夜凉人前这点香味似有若无,一下又闻不到了。
多谢你送的茶叶,这些天整理案卷,可是一时也离不了。
你可别太熬了,小冬叮嘱一句:留得青山在.身体好才能做更多事。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小冬站住了脚,小厮挑着灯笼,沈静步履轻快地走远,身形没入夜色之中,那一点灯笼的光微微晃动着,越来越远。
红芙拿了披风来,轻轻替小冬披在肩膀上.借着一点灯影.她看见小冬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郡主.回屋吧?嗯,姑爷和世子呢?红芙微笑着说:还没回来呢,刚才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有好些话要说,一时回不来,叫您自己先睡别等了。
知道了。
真奇怪,沈静身上,怎么也有媚花奴那种胭脂香呢?小冬进了屋里,安王也换了衣裳.一身家常布衣,头上发冠也取下了,一眼看去可真不象金马玉堂的皇卿贵胄。
安王招了招手,小冬走到他身前去,挨着他身旁坐下来。
来,咱们下盘棋。
小冬下棋实在不行,虽然有安王这么位明师调教着.水平还是不入流。
当年在集玉堂的棋课.净溜空儿开小差了。
哪学着什么真本事。
不过安王肯定也不是认真想下棋。
小冬了说:好。
摆开拱盘,安王执黑,玉石的棋子在灯光下有着淡淡的柔光。
小冬随着兴,想怎么摆就怎么摆。
安王也不和她计较.两人纯是摆棋子玩。
小冬趁空问:父亲.其实张子千和我们一路同行,是父父来让他保护我的吧?安王看着棋盘,拈着棋子,顺口说:是他自己说想出去练练。
不否认.那就走真的了。
小冬咬着唇,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问过哥哥了。
哦?安王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他对我都没说实话,对你怎么了说的?嗯……恐怕哥哥心里是有那么六七分意思了,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殷家的四姑娘吧?小冬都不知道殷姑娘的排行,不过安王一口道破.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要是安王懵然不知,那才奇怪呢。
父亲也知道了?知道,她父亲早已经去世.是跟随伯父一家生活。
她伯父殷易承是光禄大夫,为人方正。
小冬攥着棋子儿出神:嗯。
我见过她两回.殷姑娘为人让人觉得很可亲。
不过殷姑娘比小冬年岁大,现在还未出嫁.也算得上大龄女青年了。
按说这样好的姑娘,总不该蹉跎至今。
难道是嫁妆不丰?还是有旁的缘故?这年头人们总说女儿是赔钱货——虽然是贬义的,可是这话也有道理。
嫁一个女儿要陪送许多嫁妆.因为嫁妆少而嫁不出去的姑娘也不少。
不过光禄大夫的侄女儿.总不会落得那般地步。
小冬寻思一阵,又琢磨起沈静来。
他身上那点淡淡的胭脂香,是哪里来的?小冬确信沈静并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那就是旁人的味道沾染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