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上了船,觉得疲倦,靠在舱内,闭目养神,小翠终是年轻,见萱娘这里不要她伺候了,就出去外面,一路瞧风景去了,萱娘正在朦胧中,听见小翠掀帘子进来,轻声对自己道:奶奶,遇见林家的船了,林奶奶请你过去。
林家,萱娘不由皱眉,这林家自退了亲,却也没甚来往了,不过遇到了总也要打声招呼,不过下人们出面即可,这在船上,怎么也?小翠见萱娘皱眉,不由道:奶奶想是事忙忘了,林奶奶是亲家老爷的堂姐,算来还是亲戚。
萱娘这才想起,林奶奶孙氏,却是孙老爷没出五服的堂姐,心里微微一动,忙理一理簪环,扶住小翠的手出了舱门,林奶奶扶住个丫鬟已经站在船头,身后还跟着个素衣少女,萱娘细一看,却是林奶奶的长女,玖哥原先的未婚妻子,她虽低着头,却也能看出她眉眼生的很好看,身姿婀娜,和五年前见的那个不到十岁的女童,全不一样,又加上穿的是素色衣服,站在船头,飘飘然有出尘之姿。
心里不由叹气,怎的这么好的个姑娘,却和自家没有缘分,却也没说出来,和林奶奶互道了万福,笑道:林奶奶却是去孙家?两边的船夫,见她们要说话,早把船帮到一边停起来了,林奶奶微微一笑:还请过船一叙。
萱娘点头,船夫忙搭上跳板,萱娘在小翠的搀扶下过了林家的船。
在舱内又重新见礼,丫鬟送上茶来,林家女儿这才给萱娘见礼,萱娘透过茶碗上方,细细打量着她,此时见的越发明了,却是好一个温柔女儿,举止大方,不带小家子气,从袖子里拿出个荷包,摘下一只戒指,装了递给她道:却是行路匆忙,没备东西,休嫌我怠慢。
林家女儿推辞了几句,也就收了,这才下去,林奶奶和萱娘叙了几句寒温,萱娘笑道:还不曾恭喜过林奶奶。
林奶奶沉吟一下,笑道:陈奶奶果然是个大方人,昨日陈奶奶在舍弟家中,仗义执言,倒羞杀我了。
萱娘不由一怔,这昨日的事情,怎的就传到林奶奶耳里去了,只是别人夸着,也要谦虚几句,顺势说道:和孙亲家也是至亲,遇见不平,旁的不成,说几句话总是成的,只是林奶奶此次回去,想必也会帮着孙亲家。
这个,林奶奶不由怔住了,遇到萱娘的船,不过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女儿重又寻的一门好亲事,谁知萱娘全不勾搭,只得谢了萱娘,谁知萱娘竟又来这一句,不应吧,自己虽是孙家嫁出去的女儿,自己的爹在孙家也有声望,昨日听的娘家人来,除报丧外,还说自己的爹事后才知道孙三他们去孙老爷家大闹,气的胡子都要抖光,当时就要把孙三找来,训诫一番,却是被自己哥哥拦住,说那些泼皮般的人物,还是不招的好。
若应下了,这出了阁的女儿,去管娘家的事情,实在也是与理不合,故此沉吟起来,却忘了说话,萱娘见状,起身做辞道:林奶奶,天色不早了,我们却还是要各自赶路,奶奶却是孙家的女儿,说的话远比我们外人强。
林奶奶见萱娘这般说,自然不好再推辞,也起身笑道:既在途中,我也不留了,只是帮一句,能不能顶用,就要看了。
萱娘见她应了,心大安了:素日却也知道,林奶奶是最看不得人受欺了,今日一说,果然如此。
林奶奶把萱娘送到船头,直等到萱娘过了那边船,这才各自开船,萱娘从窗子往外看时,正遇见林家女儿也推窗出来看风景,此时想来是离了母亲的眼,女孩儿正托着腮,定定望着四周发愣,萱娘推窗时候,正好遇上她的眼,林家女儿见萱娘对她微笑,稍吐一吐舌,正要关窗,却觉不妥,轻轻道个万福,关上窗时,船也各自散开了。
萱娘见女子吐舌头时,不觉间流露出来的孩子气,细算一算,过了年才满十五,虽然外面大方,内里却是个孩子,不由叹气,也不知道她婆婆是个甚样人,可会对她好,思虑之时,小翠已经又进来了:奶奶,船已经到了,还请奶奶下船。
萱娘站起,伸一个懒腰,小翠忙上前扶住,萱娘搭着她的肩,笑道:怎的都到了,我都不知?小翠扶住萱娘下了跳板,嘴里道:这恰是顺风,比去时自然快了许多。
说着闲话,也就到了宅子门口。
萱娘见大门紧闭,不由狐疑,此时却已快到午错时分,怎的还不开门?小翠却也诧异,咦了一声道:难不成是都睡着了,没人开门。
跟去的婆子早上前叫门去了,过了好一时,门都没开,萱娘急的两把手心全是汗,脑子里似走马灯般,闪过一些念头,难道是昨夜自己没回来,却有歹人来了?却是宅子周围,那些租房子住的人,看来也很平静,正在着急之时,门吱呀开了,王大一张老脸露了出来,瞧见萱娘,几步抢到面前行礼:哎呦奶奶,昨日你没归家,急煞玖哥了。
萱娘见他只说急煞玖哥,面上也很平静,想必没甚事发生,心才安了下来,叫起王大,移步上台阶,笑问道:怎的今日都这时候了,门却还是紧闭的?王大听见萱娘问这句,玖哥已经有了吩咐,不许告诉萱娘,怕萱娘担心,却是这事算来也不是小事,况且宅里人多嘴杂,萱娘总会知道的。
萱娘见王大不说话,停住脚步,转身笑道:却是有甚话,说给我听。
王大叹了口气:奶奶,昨日你走了时候不长,源哥就来了。
源哥,萱娘不由皱眉,自二奶奶来碰过钉子,二房连平时的往来都没有了,怎的这源哥会上门。
王大却还是在叹:源哥不知怎么了,听的奶奶不在家,想来玖哥是好欺的,张口就要借一百两银子,老奴稍回的一句奶奶不在,这等大事还需等奶奶回来商议。
就?王大还没说完,玖哥听的母亲回来了,早就迎了出来,恰听的王大在说这个,不由急躁道:王大叔,怎能告诉娘这个,让她担心。
萱娘见玖哥涨红了脸,知道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此时已经到了厅上,萱娘坐定,把玖哥拉过来,款款的道:你怕娘担心,不说是好事,只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娘总有知道的一日,到时若再话传话,传的不似原先一般,到时该怎么说才好?玖哥低下头,满面通红的道:娘的教训,儿子记住了。
萱娘扶住他的肩:儿,你我母子几人,却是相依为命的,你却说说,昨日源哥来时,说了些甚么?玖哥的脸本已红潮退去,听见娘这样说,又迟疑起来,昨日源哥来时,不遂了心愿,对自己和妹妹那等辱骂,说他们都是小妇养的,不过比奴仆高了那么一点点,怎能和自己称兄轮序,自己虽据礼力争,只落的个嚷的脸红耳赤,李成及时赶到,却也被源哥说了无数的污言秽语,入不得耳的,若不是见自家这边人多,源哥只敢动动嘴头,只怕也是闹的不像。
萱娘见玖哥沉思不语,知道定是源哥又放了些自己不能听的屁,把玖哥拉过来,叹道:儿,你是个男人,韩信能受□之辱,几句辱骂,算的了甚么?玖哥见娘宽他的心,点头道:娘不是的,骂我也是小事,只是他怎能骂娘和妹妹。
萱娘听见玖哥这样说,心中大慰,脸上的笑容却真是从心底发出一般,笑吟吟的看着儿子道:儿,你娘我却是甚事都经过的,他那几句辱骂,不防的。
玖哥重重点头,萱娘见教好了儿子,才觉得疲倦异常,昨夜一夜没合眼,又连连赶路,此时眼皮似千斤般重,正待说完几句,就去躺一会。
就听见英姐饱含委屈的叫声:娘。
萱娘还不及应,英姐就冲到自己怀里,哭着道:娘,难道女儿不是娘亲生的,就该被源哥哥这等折辱?萱娘的睡意都要被英姐搅飞了,英姐自小娇养,除在大宅时,有人会说酸话,自己分家单过后,谁不把她当宝贝一般,自然受不了了。
怕着她的脸道:好了,都订了亲的人了,总要学着些,别人骂你哥哥,只怕更甚,怎能哭泣不止?英姐见娘这样说,低下头,撅起嘴:娘怎的不疼女儿了?萱娘轻笑:娘怎的不疼你呢?只是你虽是个女孩,日后嫁了人去,却也要上下处置的,若似那房中供的水仙花样,全禁不得点风雨,那怎么成?英姐听了娘的话,点头道:娘说的是,缇萦十二上书救父,女儿都十岁了,也不能再这般娇惯。
说着就抬头对源哥道:哥哥,明日我却也要学你们般,睡草荐,喝凉水,受些磨折才能成器。
萱娘不由大笑,抱起英姐道:休胡说,你哥哥他们总会出门,做了女儿,却是能去方圆百里,都属难得了,学这些做甚?英姐抬头望萱娘:娘,为甚做了女儿就不能出门,难道娘不想去外面瞧瞧?萱娘被问的语塞,轻抚她的脸,半日才答道:女儿家身不离闺门,方是正经,似娘一般,已够了。
英姐不语,萱娘正待把她放下去,自己去歇息,传来李成的声音:三嫂,弟有一事相求。
萱娘把英姐放下,理一理鬓发,对李成道:李兄弟还是坐下说话,却有甚事?玖哥见李成有事要和萱娘谈,行了一礼,就牵着英姐走了,李成坐下来,取了茶在手,只是皱眉思量,半日才道:三嫂,昨日府上的源哥来时,说的话虽然有些污秽,却也有理,李家总是外人,昭儿还是不宜住在这里。
萱娘听了这话,沉吟一下,抬头道:李兄弟,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昭儿现时还是外人,只求李兄弟一句话,就成家人了?李成已猜到萱娘要说什么,只是抬眼去看萱娘,萱娘牙一咬,扬声道:你有女未嫁,我有子没娶,做个儿女亲家如何?李成还待说出白家之事,萱娘又开口道:李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守约的人,不过白家却已背约,我家玖哥,虽说比不上别人出身好,却也是个懂事能干的小哥,与其去外面寻,何不就把昭儿定给我家?乱梦李成听萱娘一口气说完,心里也在计较,虽说白家背约,可在湖州,自己终究是个外来户,若把女儿嫁在这里,却也多有不便,萱娘见他脸上神色变化莫定,突然觉得疲倦异常,终究和李成还是有些隔膜的,身子似再也坐不住般,勉强用手撑住了头,轻叹一声道:昭儿是你的女儿,许给谁,也全凭你。
李成听的萱娘话里,藏有无尽疲倦,不由抬头去望她,此时正有一缕阳光照进来,正正照在她脸上,脸上的细纹都能看清,李成见萱娘全没了平日的精明,心里不由起了怜意,她不过是个寡妇,强撑到现在,已足够了。
却还是站起身对萱娘道:三嫂美意,容弟思索一二。
萱娘此时却巴不得他快点去了,那还有半分说服他的意思,只是含笑点头,李成方一出门,萱娘整个就瘫在椅上,过了许久,才唤来小翠,回房歇息去了。
萱娘这一觉却睡的乱梦频频,一忽儿是叔洛回来了,却带了个年轻女子,称要给自己一纸休书,一忽儿又是他揪住刘姨娘的头发来到自己面前,说不该让她另嫁,一忽儿又是留哥和玖哥出了意外,源哥带着人要来占产。
萱娘胸口就似压了块大石头般,那梦光怪陆离,甚样的都有,却偏生醒不过来,等醒过来时,却已是室内满是红光,萱娘睁开眼,长舒一口气,见屋里摆设,都似原先一般,想起梦中情形,不由摇头轻笑,就算叔洛回来,自己也不怕他,两个儿子有个山高水低,也不能似自家亲家一般,任人揉搓。
顺手拿起衣服,掀开被子下床,不过是一场乱梦,自己定不会像那般,小翠在外面听见声响,忙掀帘子进来,见萱娘已经起身,忙上前服侍她穿衣梳妆,口里还道:奶奶好睡,睡足一日一夜了。
萱娘正对镜梳头,听了这话,往外面瞧瞧,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哄我,那不是日头刚升起来。
小翠扑哧一声笑出来:奶奶,你是睡糊涂了,那是日头落的,不是升起来。
萱娘扶住额头,笑道:我真是老了,居然睡了一日一夜,难怪肚里饥的不行。
小翠忍住笑,梳妆罢,就端进来备好的清粥小菜,伺候萱娘吃饭,萱娘吃了两口,小翠笑道:奶奶,这昭儿姑娘,本就该定给玖哥了,这样十全的姑娘,怎能落到别家去?萱娘捡一筷豆芽,慢慢放进嘴里,笑道:你这丫头,难不成也是想嫁了?小翠脸红红的,却还是笑道:奶奶,昭儿姑娘往日为人,和玖哥正是一对,奴看在眼里久了,只是不敢说出来,现在奶奶挑明了,自然是件好事。
萱娘放下筷子,好笑的看她一眼:你既这样,看来我也要给你寻们好亲事,才不辜负你这般心意。
小翠的脸,都红到耳朵根了,上来收拾了碗筷,就扭身出去。
萱娘自己倒了茶在喝,想起小翠,她也十九了,该出嫁了,放下杯子,萱娘叹道,一个个来到身边,又一个个嫁出去,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过了几日,却是孙老爷出殡的日子,萱娘头一日就被孙奶奶请去,帮忙料理,到了正日子,孙家的人忙着披麻戴孝出殡,事情反委了这些来帮忙的人做,旁边同来帮忙的,见萱娘处事能干,啧啧称赞道:陈奶奶果然是能干人,难怪陈三爷不在了,家业反兴旺起来,全不似陈二爷家,原先听的两口都能干的,谁知一个儿子,也不好好教导,现时家业都要败光。
萱娘见这人说话有些意思,只是陈二爷家,当日分家时节,他和陈大爷各人所分,不下两万金,就算不会生发,光守了这些家业,也足够一世无忧,怎的这时家产就要被败光?不由看向那人,那人把萱娘一拉,笑道:陈奶奶,早就闻名已久,只是一直没得见面,这次有缘见了,就容我亲近亲近。
萱娘见这人爽快,不好阻的,只是微微一笑,这人却是孙奶奶的表姐,就嫁在方氏娘家,算来是方氏的堂婶,萱娘忙笑道:原来是方三奶奶,素来都没谋面,怠慢了。
方三奶奶想来是个爽快的,手一挥道:我们这样人家,不过是略够糊口,奶奶不嫌我们穷酸,已是勾了,怎还能再称奶奶。
萱娘见她为人着实爽快,和素日所见的人大不相同,笑道:既如此,也不称什么奶奶了,我称你方三嫂子,你称我陈三嫂子好了。
方三奶奶听了这话,手一拍:三嫂果然爽利,和陈家另外两位嫂子不一样。
萱娘谦虚几句,和她两人来到院里坐下,丫鬟送上茶果,两人细细攀谈起来,这方三奶奶是个爱说话的,来帮忙人家料理丧事,氛围自然是肃穆的,又兼主人家没儿子,下人们各自怀着心事,来帮忙的自然也一个个闭了口,她闭了这几日的口,觉得口都闭臭了,没想到一句称赞的话就引得萱娘和自己攀谈起来,自然分外兴头,把听来的陈二爷家的事情说与萱娘听。
原来源哥在外游荡,陈二爷虽是男子,也下死的打过他几次,却总被二奶奶拦在头里,说管教孩子,怎能动不动就打,总也要款款教导,反很陈二爷嚷了几架,源哥得了母亲抬了头,自然更是在外游荡,陈二爷夫妇,为了儿子几乎闹的反目,只是陈二爷总是落了下风,见不是路数,索性也不管他,收拾了行李,自己住到绸缎庄里,称把家里的家私,都留于他们母子,自己守了那绸缎庄,也好过的一世。
这陈家夫妻,为个儿子几乎闹到临老分开的话,闹的满城都知道了,二奶奶却也知道外面传的不像,却也还赌口气,说年轻孩子,没成亲之前,总是会出去游荡,等成了亲,有了管教的,自然就好了,更是加紧去给源哥寻亲。
只是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原先还有几家穷人家,贪了财礼,想把女儿嫁去的,见势不好,这陈家长辈还活着就这样游荡,那等到陈家二老一死,那败子败的急了,卖老婆儿女的又不是没有,再也没人去勾搭的。
二奶奶请去的媒人,连碰几鼻子灰,垂头丧气去和二奶奶报信,二奶奶不怪自己的儿子不好,反怪媒人做媒不利,这近处的亲不能说,就想往远处说,恰好有一家,也是来湖州投靠亲友的,二奶奶就打了这个主意,遣人去说,这家人新来湖州,却也知道陈家是大富之家,方要议定之时。
萱娘听到这里,心不由突突跳起来,这要真给了源哥,好好一个女儿,不就白糟蹋了?方三奶奶见萱娘脸上颜色变化,拍了拍她的手道:奶奶,这家人的运气却也真的好,他家里使的一个婆子,却是我家小丫头的娘,那日来望自己的女儿,说起这事,我在旁听见了,插了句嘴,说陈家的源哥,听的不大好。
这婆子记在心里,回去和主家说了,主家细一打听,果然如此,自然就回绝了。
萱娘听到这里,合掌笑道:果然是天成就的。
方三奶奶喝了一口茶,笑道:这陈二奶奶却也煞好笑,这家不应,却要去衙门告他家背约,这都没成的事情,怎能去告?萱娘轻轻一笑,难怪上个月听见大奶奶家来送节礼的,和小翠在那里唠叨,说二奶奶越发不像样子了,轻易涉讼,亏得被人死拦住了,不然又是一场笑话,又听的说大爷在和二爷商议,现下自己眼看就要做爷爷了,这宅子再住两家人,实在有些挤不下,要给银两给二爷,让他们搬出大宅。
那婆子当时说完,嘴一撇,笑道:那源哥也太不像话,前几日竟然调戏晋哥媳妇带来的丫鬟,有这样做人的吗?萱娘当时听了,也没往心里去,今日听方三奶奶说了,才明了前后缘由,难怪前几日源哥会闯来自家借钱,想是二奶奶的私房已空,二爷那又拿不出钱来。
方三奶奶笑道:陈家现时只有长房和三房极盛,二奶奶前几日才更好笑,却是我侄女归宁时说的,真真笑死了人。
萱娘皱眉:却是甚事?方三奶奶叹气:却不知二奶奶是听谁说的,二奶奶却当真了,成日家在那里胍嘈,说定是祖宗山向不利,才不利二房,定要重寻坟地,改葬祖宗。
萱娘听了这话,更是摇头,轻叹道:各人的儿子,各人自己管教,管祖宗坟地甚事?方三奶奶手一合:就是,大奶奶也是这般说的,休说旁的,这几日见三嫂家的留哥,我这侄女婿,就是个多好的哥,当日我还说,晋哥就算是头一等的,大奶奶教子有方,谁知这留哥,却更胜一筹。
萱娘微笑,两人又讲些旁的闲话,就瞧见下人们四处奔跑,脸有俱色,萱娘忙叫住个路过的:发生甚事了?那人叹气道:亲家奶奶,却是他们在坟上打起来了。
怎会如此,萱娘看眼方三奶奶,见她脸上也满是疑惑,这附近虽说族里来抢绝产的事,也听说过,却是族里长辈会做主,怎的有在坟里打起来的事情。
还顾不得萱娘多想,有个婆子进来,萱娘却见是孙奶奶身边常使唤的,此时脸上汗水泪水都流了一片,见到萱娘,不知是急的还是怎么的,话不成句了:亲家奶奶,我家奶奶请你速去坟上。
姑爷,姑爷他被打了。
萱娘听的旁的还好,只是这留哥被打,又想起前几日那梦,心顿时跳的更急,也顾不上备轿甚的,扯开一双大脚,就往孙家坟上去。
孙家的坟,离此不过四五里地,萱娘连走带跑,远远就望见坟上围了一圈的人,里面还传出哭声,骂声,萱娘此时一颗心,全系在儿子心上,怎能顾的许多,冲上前就把人群拨开,孙奶奶搂住两个女儿在哭,孙奶奶的兄长夏大爷在那里和人理论,萱娘忙的去寻留哥,只是不见,急得牙都要出血,若留哥有甚好歹,萱娘不敢再想。
耳边众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此时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娘,儿在这里。
萱娘转身,见留哥站在自己面前,虽泥土满身,萱娘细看,却没甚大碍,鼻子一酸,又要流泪,却想起总要细问问,把儿子往孙家婆子那里一推,命她带自己儿子回去,走到孙奶奶身边,站定了,扬声问道:休怪我多管闲事,只是这连丧礼都不完全就在这打架,却是哪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