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说完,见萱娘和刘通脸上,都有些疑惑之色,小喜一笑,走到刘通身边,替他理一理衣领,嗔怪的说:难不成你还怕我偏着娘家不成?接着转头对萱娘道:难道奶奶还怕我偏着夫家?刘通刚要说话,小喜已经止住道:却是你们放一百个心,我那边都不偏向,定会好好问的。
说着就转身翩然而去,萱娘呆了半日,才赞道:小喜嫁去这几年,越发历练出来了。
刘通只是笑笑。
萱娘用手撑住额头,细想一想,突然摇头笑道:方才这事,想起煞好笑,我们三家,虽说异姓,却是似兄妹一般,怎今日却差点嚷起来了?刘通也笑道:只是儿女婚姻之事,却是大事,李兄慎重些也无妨,方才我却一直怕,怕李兄极了,一家不许,这才不好。
李成似在想些什么,听了这话,方抬头笑道:论起来,两个侄儿都是极好的,我怎会撇了这里,另寻别家,只恨我没有两个女儿。
萱娘听了这话,心已经放了下来,知道李成也是为难之举,想来不会撇了这两边的,凑趣道:要真有两个女儿,只怕恨不得两个都娶回来。
说着叹道:谁让李兄弟教出的女儿,这般出色,真是把我们英姐给比下去了。
李成听的也有些得意,却还是摇着双手道:三嫂家的侄女,却也不似一般闺阁女儿。
刘通见他们俩互相称赞,也笑道:只是不知我家女儿长大后,可似这般?萱娘说了半日,口有些干,端起茶来喝,喝了一口,放下道:小喜这般出色的人,养出来的女儿,怎能不好?三人正说的热闹,小喜已经转回,脸上却是笑盈盈的,三人都住了口,瞧向她,刘通没等她开口,就端了杯茶给她,小喜接过,喝干了放下茶杯,用帕子蘸一蘸唇角,抬眼看三人都看着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昭儿侄女,真是人大心大,全不似小时,问她什么,就一五一十说了。
萱娘听了这话,眼神一溜,心里虽急,却还是款款的道:好了,你先坐下慢慢说。
小喜坐下,先对刘通道:我问了半日,她是这般说的,刘家照顾爹爹,实在是有大恩的。
听了这话,刘通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萱娘不由皱眉,昭儿怎的会这般说。
却听小喜话锋一转:只是昭儿又说,三婶的恩,却是白骨生肉,雪中送炭,她虽小小年纪,没齿难忘的,肝脑涂地也难报的了恩的,本就有终身不嫁,服侍三婶的意愿。
说着小喜就住了口,刘通正听的入神,却见小喜不说了,问道:完了?小喜点头:完了。
刘通不由摸摸唇边的胡须,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萱娘已经满面喜色,走到李成身边,深深拜个万福道:李兄弟,从此后要称一声亲家了。
李成也急忙站起拱手:小女娇痴,自幼丧母,失于教训,还望亲家不嫌弃。
刘通见他们两这般对话,问小喜道:怎的,昭儿这话,却是应了?小喜白他一眼:你这傻子,怎么该聪明时,反糊涂起来?都愿终身侍奉了,不就是做儿媳吗?刘通这才明白,却是细一想想,若没有萱娘在绝境时施以援手,李成父女,此时只怕已化为白骨,更难得的是,萱娘求亲之时,全没有挟恩求报,这样想来,反是自己兄弟二人小心眼了些。
忙上前对李成和萱娘施礼道:小弟方才细细想了,三嫂对李家,有肉白骨之恩,却全不求报,实乃女中丈夫,令我辈须眉汗颜。
说着就深深揖下去,萱娘忙还礼不迭,笑道:怎能说我不求回报,却是李兄弟走海路,不就是求回报了?刘通此时已直起身子,听了萱娘这话,笑道:三嫂此言差矣,走海路难不成不是三嫂的本钱,况且三嫂处事公正,此般事情,我须眉男子也难做到,谁知一个裙钗辈,轻易为之,实在惭愧。
萱娘还待再说,小喜笑道:好了,这些赞来赞去的话,也少说些,还显得外道了,只是奶奶,此时都是晚饭时分了,还请奶奶赏我们一口饭吃,好各人收拾回家。
萱娘拍小喜一下:你这丫头,却是越来越会说了。
说着就唤小翠,让她去备饭,小翠应声答应道:奶奶,却是英姐和昭儿,已经让厨房备好酒饭,抬出来就是了。
小喜不由赞道:没想到连英姐都能想到这事了,真是时光如水。
萱娘今日接连得了许多喜讯,心怀大慰,唤玖哥兄弟出来陪着李成他们,自己和小喜就在里面饮酒。
席间不过就是叙些家常,英姐已经知道,李成亲口许下了昭儿的婚事,喜欢的不知道怎么似的,饭也不好好吃,只是不停和昭儿说:妹妹,我说的没错吧,你就是我家人。
萱娘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乜着一双醉眼道:英儿,日后要改了称呼,叫大嫂,什么妹妹?英姐只是嘻嘻笑,昭儿面色红红的,自坐在酒席那,就没有说话,此时听见婆婆这般说,头就垂的更低。
萱娘见她小女儿娇态必露,想到昭儿既应了,想必对玖哥也是满意的,心里越发高兴,不由觉得小杯喝酒不爽利,命换大杯来,连喝了几大杯,却是双腮喝的似胭脂一般,小喜虽也替她欢喜,却从没见她喝的这般多,忙劝住了,又唤人沏了浓茶来给她醒酒,萱娘还摇手道:不防的,人逢喜事,自然就高兴。
说着叹气:虽说和他,夫妻情分只是淡淡的,终究他给我留了两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女儿,却也勾了。
说着不由滴了两滴泪下来,小喜跟在她身边日子长,知道萱娘想起以前在大宅时受的委屈,却有一多半和叔洛有关,心里暗想,虽说寡妇日子艰难,要真似三爷那般的丈夫,还不如没有,只是这样的话,也不好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说出来,安慰了萱娘几句,萱娘却也知道自己失态,擦一擦泪,又重新说话。
一时刘通酒已够了,况且夜色已深,就进来辞了萱娘,带着小喜回去,萱娘虽留了几留,只是今日自己酒多了点,也只是虚留,命玖哥兄弟送他们出去,自己就扶了小翠回房。
走到二门时候,却见李成站在门口,正在和昭儿说话,瞧见萱娘过来,李成退后一步,萱娘停下脚步,对李成笑道:昭儿聪明伶俐,全是亲家教导有方。
李成正欲答话,却见萱娘两腮红的似胭脂一般,想是多了几杯酒,眼神有些迷离,素来梳的很整齐的鬓发,此时却有几缕垂下来,飘在耳边,李成虽是个正人君子,却是从没见过一向一丝不苟的萱娘,却也有这般风情,不由多看了两眼。
却正见到萱娘侧了头,在和昭儿说话,一段雪般的脖颈露在外面,今夜恰又是满月,看的分外真切,萱娘和昭儿说完话,抬起头来,见到李成直盯住自己,忙把头发理一理,对他笑道:亲家,却也晚了,还请早些歇息去。
李成面不由红一红,心里暗骂自己,那有直盯住妇人看的理,想是今日心情舒畅,酒多喝了几杯,看来酒惹祸,确是如此,日后当戒酒为要,忙和萱娘拱手,自己下去,萱娘拉了昭儿的手,要进二门来,却想起一事,笑问她道:怎么你爹爹,也无续弦之念?昭儿低头道:却是爹爹说,世间继母多狠毒,常有为了亲生孩儿,害死前房子女的,况且爹爹常出门的,自然不放心续个不好的来。
萱娘听了这话,摸摸昭儿的头:这也是你爹爹一点爱女之心。
昭儿应是,此时玖哥兄弟,打闹着从外面进来,见了母亲,忙停住脚步,给她施礼,昭儿见了玖哥,面不由又红了,玖哥面上虽是镇静,却有一片红色在耳边染起,留哥施完礼起身,用胳膊拐一下玖哥,挤着眼睛笑道:嫂子也该受个礼。
说着深深一揖,昭儿羞的用袖子掩住面,就奔入房中,留哥依旧笑嘻嘻对玖哥道:哥哥,嫂子跑了,你怎的不追。
玖哥拉了他一下,还没说话,却被萱娘喝道:好了,难道你也喝多了酒,混说起来,还不快各自回去睡觉。
留哥见娘发话,忙吐吐舌头,重又行礼,和玖哥去了,小翠扶住萱娘,笑道:奶奶,哥儿们都长大了。
萱娘点头,轻轻叹气:长大了。
次日萱娘派人找工匠来,要在书房一侧,重新盖一所院子,将玖哥兄弟搬到那边去住,王大带了工匠忙乱了几日,量了尺寸,定了式样,又带着来回萱娘,却有人报:奶奶,刘爷来了。
萱娘还当是刘普,笑道:定是来辞行的。
说着遣下工匠,坐正身子,方说的一个请字,就听见刘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嫂,你却给了兄弟一鼻子灰。
说着刘普就出现在门口,萱娘忙命人看座上茶,都坐下了才道:却不是我从中抢,只是昭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也舍不得她嫁到外面去,原先是我家两个儿子,都定过亲,我还一直说可惜,谁知天凑巧,这才求了她。
刘普摇手道:三嫂,弟此番来,并不是来问罪的,只是弟左右思量,这昭儿没有了,那三嫂总要赔我一个人才好。
萱娘不由捂口轻笑:我家三个孩子,全定了亲,却不知要求谁去?刘普搓搓手,呵呵一笑:三嫂,说来也怪,三嫂调理出来的丫鬟,一个比一个能干,此次所求,却是小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