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不知道李玉田有没有喝醉,但她自己下楼时脚步却有些浮,却是李玉田轻轻托了她的肘扶她下来的。
才走到大厅,却听一个妇人的声音惊诧道:梅枝?你怎么在这儿?梅枝神志十分清醒,所以认得出走到她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竟然是秀才娘子。
她笑了笑,称了她一声:舒师母!秀才娘子看了她身边的李玉田一眼,又略略皱了眉看着梅枝道:梅枝,你怎生这般模样?阿深说你离开他了,我以为你回了家,原来还是在京城。
那你怎么不来找阿深呢,阿深他从来没有说不要你啊!梅枝没有回答,却又笑了一下问道:舒师母,你怎么也在京城,舒夫子也来了么?这笑估计是不太自然,所以秀才娘子忽恍然大悟道:梅枝啊,你是不是听说了阿深下月初三的婚事,心情不好?一个女孩儿家,心情不好怎么可以随便找男人喝酒呢?哎,我以前还觉得你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其实你也不必这样,阿深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也喜欢你啊,又漂亮又能干,比那赵小姐好上许多啊。
虽说这样,但那赵小姐也肯做小,梅枝你若肯回来,作小也不会太委屈吧!赵小姐怎么又做小了?她不是要求一样大的么?梅枝估摸自己这回是有些喝多了,脑子也不好使。
还没等她想出个道道,秀才娘子已伸手来拉她。
一只大手却伸过来隔开了她,就听蓝林一声轻喝:兀那妇人,胡说些什么?梅小姐也是你可随便拉扯的?笑话,清远侯的外孙女,当今梅妃的外甥女你家儿子要娶作妾,你好大的口气!你是要羞辱皇亲吗?秀才娘子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僵在那里。
梅枝点头道:我外公,便是清远侯梅山岐。
李玉田心情正不好,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翰林院庶吉士舒深?大理寺少卿新招的东床快婿,下月初三要成亲了吧?你是他母亲?不是该很忙么?怎么还有空在此处烦扰梅小姐?说罢,示意蓝林拨开秀才娘子,扶了梅枝迈步要走。
秀才娘子忙又上了一步道:可是梅枝,你既与阿深有了肌肤之亲,我们总不会始乱终弃的。
李玉田停下脚步,看了梅枝一眼,便又看向秀才娘子,这目光便有些寒了。
梅枝一个头两个大,今天还真跟肌肤之亲叫上劲了,一个两个都要求为这个肌肤之亲负责。
她站下脚,转向秀才娘子咬牙道:我与舒深,没有肌肤之亲!秀才娘子道:这个,怎么可能,我都亲眼瞧见了的。
梅枝道:你眼花了,错觉!秀才娘子又上了一步,还待再说,蓝林又斥一声:大胆,敢拦诚王大驾!秀才娘子一哆嗦,退了开去。
梅枝见她的眼神,十分地不死心。
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指了指自己耳后那颗鲜红的梅花印道:舒师母,不骗你,我守宫砂还在呢!哎,娘啊,你点的这梅花印可真是一物多用啊。
撒谎这事吧,真是撒着撒着便习惯了。
怎么着看起来,都是李玉田看得更仔细些。
她这边还没展示完,胳脯却又被人大力拽着,一个不当心,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人圈住后,来人朗润的声音里带了笑道:这么重要的证明给一些不相干的人看做甚,要看也是你相公我呀!梅枝抬头,果然是明月一张似笑非笑的妖精脸。
才是未时,江涨楼中并无几个食客。
秀才娘子见到明月,看明月朝她微笑时,脸有些红了。
明月见此一笑,低头望向梅枝,略带了些责备说:出门怎生丫环也不带一个?我回去问了梅秀方知道你来了这边,总算你这回知道交待一声了。
梅枝不由也低了声:我是想和李……诚王叙个旧,把事说个明白,本想叫你的,见你要出诊,便罢了。
明月道:这么重要的事,我自会陪你的。
又抬头看着李玉田道:诚王殿下,我这就将我未婚妻带回去了,谢谢殿下照顾。
揽了梅枝要走,又看到眼前的秀才娘子,他看了梅枝一眼,又笑对秀才娘子道:这位是舒师母吧?我是明月,梅枝的未婚夫。
不知舒先生和舒夫人何处落脚,舒夫子是梅枝的授业恩师,那是一定要上门拜访的。
秀才娘子被迷得直了眼,喃喃道:明月,是京城神医明月公子么?明月略一歉身,揽了梅枝扬长而去。
等带了梅枝回梅家别庄,明月的脸上却没有了笑容。
看惯了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他不笑了,梅枝还真不习惯。
于是陪了小心道:我跟李玉田没什么的,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明月脸上虽未冰冻,却也有一层薄霜,不过说话还是温和的:他对我自是没什么威胁,但对你是危险的。
梅枝道:我对他又没想法,他有,今天也该消了。
他是皇子,考虑的东西多,又不会不顾一切的。
明月道:我不是说他会对你怎样。
但是他比较有野心,人又复杂,在他身边会被他卷进是非中,或者会是权力争斗,就算他不会伤害你,但你却有可能因为他受到伤害。
梅枝的八卦神经被调动了起来: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他有野心,难道他想当太子?可太子不是他亲哥哥么?明月坐下来喝了口水道:皇家哪有这许多亲情?况且这一阵子我给宰相家的小夫人看病,也听说了一些事。
太子与诚王虽然都是皇后所出,但皇后生太子时还只是淑妃,先皇后无所出,这太子生下来,也不知是先皇后强夺的还是淑妃自愿为儿子谋求靠山的,总之便被先皇后养育着,算在她的名下,故与母亲的感情并不深,倒是诚王一直在现皇后身边长大。
先皇后故后,淑妃掌了凤印,太子虽然还是太子,但诚王风头更劲。
只是诚王与太子一直表现得兄友弟恭,诚王在朝中也只在户部任职,私下经商,但实际上却是比太子更沉稳,更得人心。
梅枝回想了一下诚王府的侍卫那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又注意风评的样子,果然是有点那个意思。
但是,这跟自己有很大关系么?明月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喝糊涂了?凡有人支持必有人反对,你在诚王府的日子,李玉田待你如何,谁不知道?那王府中的探子东一家西一家的,你的信息早就散布出去了。
谁知道他们哪天会利用你对付他?梅枝无所谓地一摊手:那怎么办?搭都搭上过了,再装无辜,人家也不会信哪!但愿他们真要发难也隔个几年,淡了就不会有人惦记了。
明月道:我就是这意思啊,但要淡,现在就得淡啊。
你也别说与他做朋友什么的了。
梅枝吐舌道:那我还答应他,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忙的呢。
明月一挥手:这有什么,别说你是个女子,便是个男的,赖了就赖了,谁叫咱不算人呢!梅枝托腮道:明月,怎么我与你在一起后,就没什么道义感了呢!做妖的好处难道就是理所当然的自私或是无耻?明月道:事关你,我便自私些无耻些好了。
爷爷将你交给我,我可不想让你侠义得丢了命。
现在你的命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再说了,人自私无耻起来远甚于妖,你别羞辱妖了。
梅枝忽又想起秀才娘子说的舒深成亲的话来,她自然不会以为赵老爷捐官成了大理寺少卿,便又问明月:关于舒深,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为什么都没跟我说?明月道:小白脸的事关我们何事?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之事说与你听。
那个春闱的时候,舒小白脸中了贡元,二甲一名,传胪呢,自然就是进士了,然后就进了翰林院做庶吉士。
虽然没有参加殿试,但什么谢师酒、花会、诗会的也没少参加,那么,就被大理寺少卿王大人看中了,少年登科,人也算长得风流,所以王家小姐自然也相中了他了,所以理所当然就招了东床快婿了。
舒小白脸也算是个孝顺的,就写信,让他爹娘都来京了。
王大人官居从四品,这官家小姐自然不会做妾,所以那赵小姐便要委屈做如夫人了嘛!梅枝抽了一口气:那赵小姐不得吐血而亡啊?亏得我当初跑得快,要不然,轮到我该当通房了。
明月这会儿倒笑得十分舒畅,十分有狐狸典范:亏得他犹犹豫豫的,我才有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那秀才娘子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梅枝忽想起一事,道:明月,你真能探啊。
话说你也是游走在官家太太小姐中间的,有没有大人看中你要招了你啊?明月凑拢过去说:虽然身为狐狸精,我还是很坚贞的。
再说以你现在的身份,谁敢跟你抢男人啊?梅枝听出意味来了:原来真的有啊?你也不说?你都说官场黑了,他们不会来硬的?明月摇头:硬的?我又不在官场,他还能不让我开医馆?我换个地方开好了。
再说也不是一家,互相制衡,不会来硬的。
梅枝又道:好啊,都是哪几家?我倒要看看都是什么样的小姐。
你巴巴儿地跑来江涨楼宣布我是你未婚妻,赶明儿我也去宣布一下你是我未婚夫。
明月见她如此斗志昂扬,心中舒服了不少,道:喝这么多酒,回来你倒兴奋起来了。
不用你去宣布,这江涨楼里,消息飞得比鸽子还快呢。
只是不知明日闾巷间不知怎么传呢?三男夺妻?梅枝脑子兴奋,身子却是有些疲了,此时懒懒地伏在被上说:管他呢,如果有效果就好,反正我一直也没什么名声的。
明月见她这样,将她抱起来安置好,盖上被子道:一顿午饭吃了这许久,我看你晚饭也不用吃了,直接睡吧。
我跟梅秀去说一声,让她们不用来伺候了。
许是实在乏了,安静下来,梅枝很快便迷糊了过去。
只听得明月似乎还在她边上说振远什么,异样什么的,她也懒得再睁眼,又感觉到明月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听他的脚步出了房,又听到他跟梅秀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她睡熟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睡到夜半,她有些微醒,翻了个身,感觉身边有人,用手一摸,果然有具温温的身子,只是搭在床的外沿,此时见梅枝摸来,又往外让了一让。
梅枝咕哝道:明月,你还没回医馆么?明月没有作声,只是将她的被子又掖了一下。
接着,又感觉他起身略俯了身子在梅枝上方,梅枝懒得睁眼,含糊道:你不回去,便上来睡吧,明儿早些走,别被梅秀看到就成。
她听到明月极轻地嗯了一声,感觉到有两片湿润微温的唇盖在她的眼皮上,她的面颊上,又轻轻落到她的唇上,她满足地绽了个微笑,翻身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梅枝开始解决她的烂桃花,先,王爷与书生.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