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将他调在你手下,你……好生看着他吧。
齐攸最后道。
唐佑年起身称是。
齐婉容又在总督府住了一晚,冯登科带着重礼上门,又在人前向齐婉容赔罪,就将齐婉容接了家去。
沽酒胡同 冯宅 上房 红罗帐内喘息声和呻吟声,随着床帐剧烈的晃动,半晌才平息下来。
宝贝,可想死我了。
冯登科甜的发腻的声音道。
齐婉容推开冯登科,嗔道:哼,谁是你的宝贝,叫你那寡妇去。
你才是我的宝贝,那贱人连同孩子,都已经被我卖的远远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婉容宝贝。
就会花言巧语,这次若不是我四哥出面,只怕你还舍不得她那。
齐婉容撇了撇嘴。
宝贝你就别再怄我了。
四哥可是什么都没说,是我早就有此打算,一直因为心软耽搁了。
不信你去问四哥,是不是这么回事。
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的。
哪个听你这些。
齐婉容瞪了冯登科一眼道。
宝贝你这一眼,我的身子都酥了。
冯登科将脸凑到齐婉容跟前。
你正经些。
齐婉容咯咯笑道。
……明天营内有比武,四哥特意吩咐我准备,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
冯登科的手在齐婉容胸上轻轻地捏着。
莫不是要借机为你升官?齐婉容道。
冯登科却没这么乐观,四哥就是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这么快吧。
我就怕,就怕四哥心里还在恼我。
放心吧,我在四哥面前没少为你遮掩,四哥也并未见生气。
如今你已经改了,四哥不会怎么样的。
军营内比试不是很平常吗?是很平常,不过我总有些不放心。
现在知道害怕了?齐婉容横了冯登科一眼,你不想去,只说生病,不去就是,我会去和四哥说情。
齐婉容道。
那就有劳夫人了,就说我为着伺候夫人,伤了腰吧。
冯登科的手伸到齐婉容身下,捏了一把。
齐婉容拍开冯登科的手,好个厚脸皮的。
两个人又腻在一处。
齐婉容身心愉悦,看着帐子顶上的花纹。
想什么那?冯登科见齐婉容目光有些发呆,就问道。
香炉。
齐婉容道。
什么香炉?冯登科不明所以。
四哥家里住着个女人,说是四哥奶嬷嬷的外甥女,叫辛妇好的。
你和我说过的,她怎么了,和香炉有什么关系。
说到齐攸家的事,冯登科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小时候,老太太待四哥最好。
我记得有一次,我去老太太屋里,正赶上一个样子极尊贵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做客。
她们还带了礼物来,都摆在桌案上,其中就有那个香炉。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香炉小巧精致,我也极喜欢的,……却是那两个孩子送给四哥的。
齐婉容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冯登科有些不解,不过依旧认真听着。
后来我才知道,那妇人是永和亲王太妃,那两个孩子就是永和亲王的一双儿女。
你们家原来和他家交好?冯登科沉思道,又问,这和辛妇好有什么关系?今天那姓辛的,抱着那香炉,弹了曲古琴,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候,那小女孩也弹了曲古琴。
再瞧她那模样,我怀疑她就是当时来我家的小女孩,宁馨郡主。
你是说辛妇好是梨园那个老王爷的女儿?应该是吧,很像。
齐婉容不是很肯定。
你小时不是见过,怎么会认不得?冯登科问。
那时我才多大,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齐婉容道,几岁和十几岁,样貌自然会有变化,何况,她当初和宁馨郡主并没有深交,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的。
后来永和王爷家出事,齐府内更是没人再提起以前的事。
你和她说说话,也许就知道是不是了。
这还用你教,我旁敲侧击的,她都没搭茬,看着又不像。
四嫂肯定知道根底,你没问问。
早问过了,四嫂只说是宋嬷嬷的外甥女。
许是我想多了吧。
齐婉容打了个哈欠,道,睡吧,管她是谁,现在也是寄人篱下,不过比奴才好些,还是仗着四嫂心肠软。
齐婉容翻身睡去,冯登科的眼睛却更亮了,叽哩咕噜地转了起来。
………………荀卿染正带着人收拾衣物,外面报说齐婉容来了。
快请进来。
荀卿染吩咐。
齐婉容眼圈红红地走了进来。
荀卿染纳闷,欢欢喜喜地才回去一天,怎么又哭着回来了。
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荀卿染吩咐人送上茶点。
求四嫂给我做主。
齐婉容拉着荀卿染道: ……军营中比试,不该点到为止吗,怎地将我家大爷打成那样。
听了齐婉容的一番话,荀卿染才明白。
原来营中比试,冯登科本来称病,还是被叫了去,一场比试下来,他是自己走进场,下来时却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姑爷伤的可严重?伤到筋骨没有?可请了郎中看视?……荀卿染关切地询问了一番。
齐婉容一一答了,又说:四嫂,那人实在可恶。
行伍中多是粗人,一时手下没个轻重也是有的。
荀卿染道。
齐婉容却不这么想,……焉知不是因为对四哥心有不满,不敢对四哥怎样,知道他是四哥的妹夫,才下的狠手。
四哥事情多,不留心这些事,放着不管以后可要出大事。
咱们知道了,就不能瞒着,该告诉四哥,让四哥小心才是。
荀卿染点头,五妹妹说的是,我都没有想到,多亏五妹妹提醒。
等你四哥回来,可要提醒他。
伤了姑爷的是哪一个?其他的人也就罢了,一个叫钟大用的最为可恶。
四哥看重他的武艺,将他从一个小兵提拔了上来,其实并不知道他的根底。
功夫再好,有异心,不服管教,那还不如平庸些的,却一心向着四哥的,更能放心委以重任。
荀卿染点头,含糊地应着。
四爷回来了。
外面小丫头禀报道,刚刚进了大门。
今个回来的早。
荀卿染笑道。
齐婉容忙收了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四嫂,我先告辞了,不想让四哥看到我这样,又为**心。
齐婉容道。
也好。
知道你要回去照顾姑爷,就不留你用饭了。
荀卿染道,就让人包了些补品药材给齐婉容带回去。
齐婉容刚走了一会,齐攸就从外面进来。
碰见五妹妹没有?荀卿染帮着齐攸换下大衣裳,问道。
没有。
齐攸道,她来有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荀卿染看了齐攸一眼,冯登科比试被打伤,齐攸肯定是知道的。
姑爷比试挨了打,五妹妹心疼,来找我抱怨。
齐攸靠在椅背上,并不在意,不过是些皮肉伤,找你做什么,就该和我说。
荀卿染瞧着齐攸那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得腹诽,偏这个时候比试挨了打,怎么敢去找你说。
找你直接说,只怕会被你斥责。
找我,是希望我能添油加醋、吹个枕头风。
五妹妹本来跟我正抱怨,听说四爷来了,急急地走了。
我也觉得奇怪。
怎地这样的事情,不和四爷说,反而来和我说,我能怎样,只能小心安抚着,难不成我派几个丫头婆子去将那打了五姑爷的人再打一顿。
荀卿染笑道。
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荀卿染悄声问齐攸,四爷何苦让人打他。
不过是告诉他,齐府的人不是他能欺瞒的。
齐攸道。
不仅仅是如此吧。
荀卿染笑。
齐攸见荀卿染的模样,自是猜出了他的用意,也就点了点头。
………………骊院丹参哥哥,奶奶赏下过节的东西,要你现在就去帐房领。
一个小丫头对丹参道。
好,我这就去。
丹参答应着。
丹参哥哥,我爹说有事要出门,你不快些去,就赶不及了。
小丫头催促道。
这小丫头正是帐房常管事的女儿,听她这样说,丹参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又带了个小厮从骊院出来,直奔前面帐房。
一会功夫,荀卿染带着人,一身利落的装束出现在骊院。
枣花和雪球都被齐攸带出门了,只有小黑在马厩里。
就是小黑吧。
荀卿染走进马厩,将小黑牵了出来。
马上就是重阳佳节,荀卿染好不容易磨得齐攸答应,带她一起出城打猎。
她得抓紧时间,多练习一下骑术。
小黑,你若表现的好,到时候我就不要枣花和雪球,带着你去打猎,让你出出风头,好不好。
荀卿染摸着小黑的鬃毛,哄劝道。
小黑喷了喷鼻子,前蹄在地上刨了刨。
叫蛮子来。
荀卿染吩咐。
她话音刚落地,蛮子已经抱着马鞍出现在马厩旁。
蛮子动作很快,一会功夫荀卿染已经骑在了马背上。
蛮子手拉着缰绳,将小黑领到空旷的马场上,渐渐慢跑起来。
你去歇着吧,让小黑畅快跑一会。
荀卿染去接马缰绳。
蛮子摇摇头,只将缰绳放松了一些,让小黑跑的更快,他依旧一步不离地跟在旁边。
蛮子体力很好,但是也不可能比小黑更快。
他这样,小黑跑不起来,他自己也很辛苦。
哎呀,四爷回来了。
荀卿染指着院门口道。
蛮子忙转头往院门望去。
荀卿染趁机将马缰绳夺在手里,催马跑了起来。
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小黑果然也是难得的良驹。
荀卿染笑着朝被甩在身后的蛮子看了一眼。
蛮子似乎被什么刺了眼,微眯了青金色的眸子。
奶奶麦芽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荀卿染坐在马背上,她跟着齐攸学了一阵,齐攸教的很认真,她的悟性也不错,因此骑术已经相当不错。
这骊院的马匹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小黑更是良驹中的良驹,寻常绝不会惊到。
可这时,这附近又没有能惊了马的东西。
小黑却不知怎地突然暴躁起来,荀卿染赶忙勒住马缰绳,可小黑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荀卿染试着用齐攸教的法子,让小黑慢下来。
但是小黑却越加暴躁,咴咴地乱叫,两只前蹄腾空,人立起来,荀卿染差点被掀下马来。
小黑似乎急于甩马背上的人,见这招不见效,立即又落下前蹄,抬起后蹄,尥起了蹶子。
荀卿染骑马,一般都有齐攸在旁照看。
就是她偷偷来骑马,也都有蛮子在一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难得她此时还能镇定,紧紧抓着马缰绳,两腿夹紧马肚子,脑子中就两个念头:不能被甩下去,还有就是想办法让马停下来。
不错,她这个时候认为她是可以制住小黑的。
然而小黑却像疯了一样,齐攸教她的招数统统都不灵了。
麦芽站在马厩旁边,早已经看得冷汗直流,惊叫就往马场里奔过来,而且是张着手,直冲着小黑奔过来。
这个笨丫头,荀卿染心道,你跑过来有什么用,你又制不住这马,那个小身板,难道还能拦住小黑。
小黑这样,肯定会伤了麦芽。
麦芽,你别过来。
荀卿染大喊。
这一分神,手下难免放松,麦芽又是一声惊叫,荀卿染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下要被小黑甩下去了。
惨了,这蛮子,丹参,这骊院所有的人,麦芽、还有小黑,都要惨。
对了,蛮子,蛮子在哪?荀卿染转头,寻找蛮子的踪迹。
别分心,拉紧缰绳。
有人命令道。
荀卿染觉得耳边一阵风声,是蛮子从马后急奔几步跑到马前,两臂抱住马的脖子,硬生生将小黑按在地上。
荀卿染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
卿染,你怎样,伤到了没有?齐攸一边问,一边已经将荀卿染全身关节处摸了个遍。
她并没有受伤,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齐攸的眼神很关切,不过也有些可怕,荀卿染突然心虚,为了逃避责问,想干脆闭上眼睛,装晕倒。
蛮子确实力大无比,将小黑压在地上动不了,这个时候已经安抚住了小黑,丹参等人也听到动静赶来了。
是谁放了夫人进来骑马的?齐攸看着众人,沉声道,我的吩咐,你们只当是耳边风吗?院子里呼啦啦跪了一大片,没有人敢辩解。
四爷,我没事的。
荀卿染忙说道。
她若是装晕,这一院的小厮,还不知被怎么责罚。
齐攸垂下眼帘,看着荀卿染。
四爷,我真没事。
不信,你放我下来,我走两步给你看。
荀卿染目光清澈,完全没有受惊的迹象,挣扎着起来也颇有力气。
齐攸面色略有缓和,手下却更用力,将荀卿染抱的更紧了,甚至让荀卿染觉得有点疼。
别逞强。
齐攸低声道,又吩咐跟随的小厮,去请吕老。
四爷,荀卿染偷偷扯扯齐攸的衣襟,指了指骊院内依旧跑着的一批人,不关他们的事,我又没伤到,四爷放了他们吧。
先顾好你自己吧。
齐攸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荀卿染看着齐攸的眼神似乎要吃人,顿时变的安静无比。
是她不听齐攸的,私自跑来骑马,齐攸第一个不会放过的是她,现在不过是当着外人的面前,暂时没有发作她罢了。
荀卿染闭上眼睛,不知道齐攸会怎么罚她。
一会见到吕老,要不要暗示他,装作受伤什么的,这样或许可以逃脱责罚。
可如果齐攸相信她受伤,那骊院那些人,尤其是被她调开的丹参,还有蛮子,就要被加重处罚。
或许可以装作受伤,但是这伤的分寸火候,实在太难拿捏了。
荀卿染微皱着眉头。
齐攸一直将荀卿染抱到主院上房,将荀卿染放到榻上,这时吕太医也被人请了过来。
吕太医是个极和善的老头,是齐攸打发人从陇西请来的,如今在总督府单独住着个小院,他带着个小孙子,平常就是给荀卿染诊诊平安脉,其余时间就是研究研究草药,教教小孙子,没事和唐佑年等人下下棋。
……应该没伤到骨头,还得请吕老仔细诊治。
齐攸将吕太医让到榻前。
吕太医放下药箱,眯着眼给荀卿染诊脉,两只手的脉象都看完了,又看了舌苔,然后就问荀卿染上个月是什么时候换洗的。
许嬷嬷替荀卿染答了,荀卿染换洗的日子很有规律,都是月末和月初之交,算起来离上次换洗也有三十几天了。
夫人脉象平稳,并没有妨碍。
依老夫看,八成是喜脉。
只是日子尚浅,再过几天再来诊过,才可判定十成。
吕老,这可是真的?齐攸问。
大人别急,依老夫看,就是了。
当然,再过两天确诊,更稳妥些。
吕太医笑道。
吕太医行医经验丰富,为人稳重,如果没有把握,是不会说出口的。
荀卿染和齐攸一样吃惊,她竟然怀孕了,怎么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方才骑马受了惊吓,震荡,可有妨碍?齐攸看了荀卿染一眼,忙又问吕太医。
夫人脉象很是平稳,吕太医道,见齐攸焦急,不过这个时候坐胎未稳,夫人还是宜静不宜动,老夫再开两道药膳方子,夫人吃着,管保无虞。
齐攸想留下来陪着荀卿染,不过想了想,还是跟随吕太医出去开方子,顺便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夫人需卧床,你们好好照顾夫人,若有差错,拿你们是问。
临出门,齐攸吩咐道。
屋内伺候的人忙应了。
奶奶,方才可把婢子给吓死了。
齐攸刚出门,麦芽扑到荀卿染跟前,大惊吓过后是大惊喜,麦芽满脸泪痕,又哭又笑。
我没事的。
荀卿染道,就要从榻上起身。
奶奶,四爷的嘱咐您也听到了。
许嬷嬷上前拦住荀卿染。
我就坐起来。
荀卿染道。
奶奶,那也不成,四爷回来之前,您就得安安静静躺着。
许嬷嬷却不肯容情。
许嬷嬷有情绪了。
许嬷嬷自认不是刻板的人物。
荀卿染私自跑去骑马,许嬷嬷是知道的。
说起来,在她眼里,荀卿染这个主子几乎没有不好的地方,可是相处久了,她才知道,荀卿染骨子里极是爱玩。
她见惯了深宅大院被束缚的完全失去自我,仿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淑女名媛。
对于荀卿染,有的时候,就有些心软。
该拦着的时候,没有阻拦到底。
毕竟这里不同于京城的老宅,荀卿染年纪尚小,又是小夫妻单独外放出来,自在一些也没什么。
这样的日子能有几年那,等回到大宅,再想如此也不能够了。
但是这次…………奶奶,您要去骑马,奴才拦您,您说是保准不会出差错的。
奴才信了您,可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
万幸是肚了里的孩子没事,这若是万一……,奴才们自然跟着心疼,奶奶心里可会好过,四爷也要心疼死。
许嬷嬷道。
荀卿染躺在榻上,低头摸了摸还很平坦的肚子。
这里真的已经有了个小生命,她竟然毫无察觉。
此时她也觉得有些后怕,若是方才,蛮子没有拦住马,若是齐攸没有及时赶到,那结果……许嬷嬷又道:奶奶,这大宅门里,最讲究个防微杜渐。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荀卿染点头,嬷嬷放心,我会小心的。
许嬷嬷暗自点头,不过为了保证荀卿染怀孕期间平安无事,还是要让荀卿染对于事情的严重性有更清醒的认识。
奶奶可见了四爷方才的样子,奶奶若有什么,这满府的人,哪个能脱的干净。
骊院那些个现在还跪着,四爷说要军法处置,奶奶这屋子里,奴才头一个难辞其咎,还有陪着奶奶去骊院的人,麦芽是头一个……这时齐攸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两张单子,交给许嬷嬷。
交给小厨房,照着这个做给你们奶奶吃。
齐攸吩咐道。
许嬷嬷忙接了单子。
都先退下吧。
齐攸又吩咐道。
许嬷嬷忙带着几个丫头从屋中退了出去。
齐攸这才走到榻旁,坐了下来,盯着荀卿染,半天没说话。
荀卿染觉得屋内的乌云密布,气温顿时降了下来。
骊院惊马,她镇定自若,毫发无伤,但是面对兴师问罪的齐攸,她心虚,因为肚子里的宝宝也是齐攸的啊。
荀卿染眨了眨眼,她怀孕了,而且平安无事,态度良好的话,应该会获得宽大处理吧。
四爷这么板着脸,要吓到肚子里的宝宝了。
第二三九章身孕(轉載)齐攸抚额,有些无奈。
本来他无比担忧,吕太医说荀卿染是喜脉后,担忧就变成了狂喜。
方才私下和吕太医商议,吕太医更给他吃了枚定心丸。
他本是怀着喜悦的心情从外面进来,但是走到门口,想起骊院那惊险的一幕,他还是板下了脸,打算一定要让荀卿染记住这次教训,让她以后不敢再不听他的话。
结果他还没说什么,荀卿染倒先控诉他吓到了宝宝。
明知道是无理的控诉,齐攸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再板着一张脸。
我这样就会吓到宝宝,那你刚才的行为又怎么说?齐攸道。
荀卿染暗自吐了吐舌头,齐攸没有被忽悠到,不过好歹脸色好多了。
四爷,我并不知道……,若是知道,我肯定不会。
我不就是怕打猎的时候,给你丢脸吗。
说起来倒是你有理了。
你难道忘了和我是怎么约定的,没我陪着,不准去骊院骑马,你可是答应了的。
齐攸道。
荀卿染低下头,只是偷偷去骑了几次,如果不出今天的事,齐攸是不会知道的。
当初的约定,我可还记得清楚。
你要了我三匹马,雪团却还是你的。
如今你这算不算被弃前约,那咱们那些约定就可以撤销了。
齐攸缓缓道。
荀卿染抬起头,心道,不会吧,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撤销什么啊?就是那天的约定全部撤销。
齐攸道,比如说,雪团我要带到前院去养,从今后,不准你去骊院,不仅不能再骑马,刷马的活你也不用再做了。
四爷放心,孩子生下来之前,我自不会再做这些了。
荀卿染笑道。
不是孩子生下来之前,而是从今以后,都不准你再做这些事了。
齐攸更我正荀卿染的话。
四爷,我知道错了。
荀卿染赶忙认错,我知道方才的事,让四爷担心,四爷是心疼我和孩子,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见荀卿染认错,齐攸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如果知道我有多担心,就不该去做那样的事。
如果不是我凑巧回来碰到,你想想会有什么结果。
是啊,如果齐攸没有及时赶到。
蛮子是怎么拦住惊马的?以蛮子的力气,也是十分费力才让小黑停下来。
是蛮子本身有力气,又借着小黑向前的冲力,将小黑按在地上,齐攸则是将她从马上救下来。
如果齐攸没有赶到,只凭蛮子一个,只怕就不能用那样的法子,因为不能保证同时不伤到她,那样拦住小黑的难度显然更大,费时更长,她又能在马背上坚持多久。
想到齐攸将她救下马,那焦急心痛的神态,荀卿染觉得心中一片柔软,我以后不会再让四爷这样担心。
齐攸搂着荀卿染,好一会,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次还多亏了蛮子。
荀卿染道,他和四爷倒是配合的很默契,四爷该赏他。
赏?齐攸眉梢微挑,你偷着去骑马不是一次两次,都是调开丹参,让蛮子陪着吧。
所以说傻一点的男人才可爱,能够装傻的男人可贵,像齐攸这样,不管啥时候都头脑清醒,还不肯装傻的男人,实在让人头疼。
我真的知道错了。
荀卿染装可怜道,避开实质问题。
四爷,咱们有了孩子哦。
荀卿染抓过齐攸的手,让他摸她平坦的肚子。
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肚子能胖一点,那样齐攸摸起来,肯定更加心软。
齐攸很小心地摸了摸荀卿染的肚子,半晌,道,太瘦了,从今天起,要多吃些。
荀卿染忙点头,表示她一定好吃好睡,不怕胖。
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就卧床养胎吧,这是吕老的吩咐。
齐攸道。
荀卿染腹诽,吕太医说她脉象平稳,当然不能太剧烈运动是肯定的,也绝不会非要卧床养胎那个程度,这话肯定是吕太医顺着齐攸的意思说的,或者就是齐攸假传医嘱。
不管怎样,都得先答应下来,现在的齐攸是不容悖逆的。
好的,都听四爷的。
荀卿染的这个态度,让齐攸很满意。
荀卿染正打算趁着齐攸情绪好,要怎样开口为骊院的人讲情。
你先歇着,我去把骊院的事情处理了。
齐攸道。
四爷,这事,错都在我。
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
况且我又没事,还有了这样一件喜事,四爷就饶了他们吧。
荀卿染忙说道。
齐攸摇摇头,做事要赏罚分明,骊院和别的院子不同,历来行的是军法。
四爷,荀卿染要齐攸放过骊院的人,还有不要伤害小黑,她再三恳求,免不了又拿肚子里的宝宝说事,齐攸才稍稍松了口,惩罚是免不了,但是会从轻发落。
结果,小黑被严加看管起来,要重新受训,齐攸还将有关的人都处罚了一遍。
先是骊院的人,丹参和蛮子,按照军法,每人四十军棍,因为荀卿染求情,惩罚减半,从四十军棍,减到二十板子,并罚两个月的月钱。
骊院其余的人,每人十板子,罚一个月月钱。
齐攸处置完骊院的人,又回到上房,却是连荀卿染身边的人都没放过。
许嬷嬷念在年纪大,板子免了,罚了两个月的月银,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也被罚了月银,至于陪着荀卿染去骊院的麦芽,则是罚了二十板子,半年的月钱。
荀卿染自然不能让人打麦芽,少不得又对齐攸做了一番的保证,又说缺不了麦芽服侍,磨了半天的功夫,等齐攸确定,荀卿染在怀孕期间绝对不会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齐攸才答应宽免麦芽。
月银依旧要罚,至于板子,则先是记下来,如果荀卿染怀孕期间一切安好,则一切好说,若是稍有不妥,麦芽第一个受罚,二十板子变四十板子,而且立即执行。
麦芽要挨四十板子,荀卿染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样一连串的处罚下来,荀卿染可以想见,她养胎的日子,只能循规蹈矩了。
吕太医的医术确实是名不虚传,过了几天,就确诊了荀卿染的喜脉。
总督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该给京城写封信。
齐攸坐在桌案前,摊开信笺。
荀卿染正坐在矮榻上挑拣花样子,听了齐攸的话,点点头。
老太太在上次的信中,还在问这个事,看样子,已经有些着急了。
早点得了这个消息,也能让老人家放心。
荀卿染道,我再写一封信,也让君晖跟着高兴高兴。
你要写什么,我替你写。
齐攸道。
荀卿染从榻上下来,走到齐攸身边,笑道,哪里就这样了,连笔都用不得了。
虽是如此说,齐攸愿意代笔,她也乐得偷闲。
齐攸执笔,荀卿染在一边帮着磨墨,想起什么就说一句,让齐攸写在信里。
哎呀,宋嬷嬷怎么来了。
就听外面有人说话声。
宋嬷嬷,荀卿染的手顿了顿。
宋嬷嬷挨了板子,养了几个月,前几天才算好利落了。
奶奶有喜,我过来向四爷和奶奶道喜的。
宋嬷嬷道。
齐攸也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请宋嬷嬷进来。
等齐攸将一封信写完,荀卿染向外面吩咐道。
外面小丫头听见荀卿染吩咐,忙打起门帘。
宋嬷嬷从外面走进来。
休养了几个月的功夫,宋嬷嬷看着和以前并没什么变化,一身青色的衣裙,干净利落,只是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鬓角却是花白的,也不知是新添的白发,还是原来就是如此,只是现在不曾掩饰,所以显露出来。
奴才听说奶奶大喜,奴才特来给四爷和奶奶道喜。
宋嬷嬷进的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话出口,眼角就含了泪,佛祖保佑,四爷子孙昌隆。
快扶嬷嬷起来,给嬷嬷看座。
荀卿染坐在齐攸身边吩咐道。
麦芽和桔梗上前,扶了宋嬷嬷起来,又搬了个小杌子来,请宋嬷嬷坐下。
宋嬷嬷不肯坐,依旧抹着眼泪,却也是满脸喜悦。
……奴才倚老卖老的说一句,奴才进府的时候,四爷才那么丁点大,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如今,四爷也后继有人,老天保佑,奴才以后能看着小少爷长大,奴才这一辈子也就不枉了。
嬷嬷坐下说话吧。
齐攸道。
荀卿染看了齐攸一眼,吕太医精通药膳,到了总督府后,自是要询问荀卿染的日常饮食,自然也看过了龟苓膏的方子。
吕太医说那方子是极好的,不过如果身体寒凉最好就不要吃,就是身体康健,也不宜多吃、久吃。
给嬷嬷倒茶。
荀卿染笑着吩咐麦芽。
宋嬷嬷这才在小杌子上坐了,又很恭谨地问起荀卿染的起居,有没有害喜,还说了一些孕期的禁忌。
奴才是过来人,这些都是老人们一辈辈传下来的,奶奶若觉得还有可用的,也是奴才的本份。
宋嬷嬷道。
嬷嬷果然有心。
荀卿染喜道,我这怀了身孕,可是要倚重嬷嬷。
我方才和四爷商量着,正有件要紧事,要托付给嬷嬷。
宋嬷嬷忙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奴才听奶奶的吩咐。
荀卿染笑吟吟地看着宋嬷嬷,我现在就缺又忠心又精细的人在旁照料。
……还是算了吧。
嬷嬷将养身子要紧,至于差事,过些日子再说。
奴才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已经大好了,比先前还强壮些。
奴才忙碌习惯了,闲不得。
如今奶奶怀着身孕,正该是奴才效力的时候,有什么差事,四爷和奶奶就只吩咐奴才就是。
宋嬷嬷恭谨地说道。
嬷嬷能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起来这件事,也只有嬷嬷能够胜任。
荀卿染说着,对齐攸笑了一下。
宋嬷嬷依旧一脸恭谨的听差,不过心中却有些紧张,她养好伤之后,齐攸和荀卿染都不曾理会过她。
荀卿染怀孕的消息,他还是挺小丫头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荀卿染竟然怀孕了,她几乎一整夜都没睡着。
事情一步步的脱开她的掌控,直发展道今天这个境地,荀卿染怀孕了,也不是说她计划的事情就一定不能成功,但是却会令事情变得麻烦,如果荀卿染一胎得子,那麻烦就更大。
还是当初的手段太保守了吗?宋嬷嬷暗地里自问。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用的,得再想法子。
而且事情出现了最出乎意料的变化,她身上的担子更加的重了。
因此她收拾的干净利落的来主院,给齐攸和荀卿染倒吸。
她犯过错,那不过是一时糊涂,而且已经被处罚过了。
至于她暗地里做的事,她自信没有任何把柄留下了。
她的忠心,在齐攸眼里,还是完美无缺的。
实际上,她对齐攸的忠心也真的是从没有改变过,齐攸应该是知道的。
荀卿染怀孕,正是用人之际,她是齐攸的奶嬷嬷,这府里,对于照顾孕妇和婴儿,她的资历任谁也比不上。
她现在来主动讨差事,齐攸一定是高兴的。
荀卿染年纪轻,齐攸又对孩子那么重视,安排她照顾荀卿染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退一步说,就算不安排她照顾荀卿染,她能够在这个时候恰当的表达了对主子的感情和忠心,又能不辞辛苦的自荐,也可抵消了她前次糊涂犯下的错。
重新再这府里任事,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而他进门后,齐攸和荀卿染的态度,更让她坚定了信心。
齐攸虽没说话,但是对于她的一番话也不是没有触动,而荀卿染更是对她毫无芥蒂。
宋嬷嬷稍稍抬头看了齐攸和荀卿染一眼,这两个显然是人逢喜事,心情都相当好。
宋嬷嬷又低下头,心情好的人,总会更好说话一些的,她来的很是时候,就看荀卿染是打算安排她做什么了。
四爷和我自成亲以来,府里的长辈,四爷和我,都盼着我早点为四爷开枝散叶。
我因此没少求神拜佛,这些嬷嬷想必也是知道的。
我曾在菩萨面前许过愿,如今也该是还愿的时候了。
荀卿染如话家常,娓娓道来,与其说是在跟宋嬷嬷说话,不如说是在跟齐攸说。
我要养胎,是没法子去的,只能找个人帮我还了这份愿。
荀卿染继续说道只是,这又不是谁都能替得了的。
这府里论资历,忠心,身份,只有嬷嬷一人最合适。
所以,请嬷嬷去庵里住段日子,替我还愿,也好保佑我平安生产。
嬷嬷在府里住惯了的人,庵里只怕有些清苦,嬷嬷若是为难,我也不会勉强。
荀卿染笑道。
原来是要打发她出府去尼姑庵,宋嬷嬷不禁又抬起头,正对上荀卿染笑眯眯的眼神,旁边齐攸神色淡淡的,一如往常。
齐攸并没有因为荀卿染的安排吃惊,那么就是事先知道,两个人已经是商量过的了。
宋嬷嬷觉得胸中有些发闷,她还是低估了荀卿染,原来人家早有准备,想到了她的前头。
不仅不会让她在身边伺候,就连退一步的机会也没有留给她。
即便是她不来道喜,荀卿染也会找上她。
还说如果她为难,就不勉强她。
可是她已经表白了半天自己的忠心,荀卿染也将这事说的无比重大,她如何能拒绝。
宋嬷嬷觉得嗓子眼发苦,勉强笑道,承蒙奶奶看重,奴才哪有什么为难,奴才愿替奶奶还愿。
这就好了荀卿染笑,嬷嬷放心,只是要吃素,每天念几卷经。
嬷嬷正可以借这个机会,参参佛理,对嬷嬷的下半生好处极大。
我已经和地藏庵的人安排好了,决不让嬷嬷受苦。
奴才没那么娇气,为奶奶还愿,自然要心诚,吃些苦,也能保佑奶奶和小少爷,奴才心甘情愿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嬷嬷可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就送嬷嬷过去。
宋嬷嬷耷拉下眼皮,掩住眼睛的精光这么急着将她打发出去, 是急于排除异己,还是早就对她生疑。
宋嬷嬷又抬起头看齐攸,她心里并不想离开总督府。
去吧。
齐攸只简单的吩咐道。
是。
宋嬷嬷低下头,慢慢地挪着脚步往外走。
辛姑娘来了。
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请辛姑娘进来。
荀卿染吩咐。
宋嬷嬷索性停下脚步,在门边站住了。
荀卿染自然看到了,心里暗笑,也不去赶她。
辛妇好从外面进来,先是瞧见宋嬷嬷,顿了顿,随即走上前来,向齐攸和荀卿染福了一福。
妇好来给夫人道喜。
辛妇好道。
妇好姑娘不必多礼,请从。
荀卿染说着牙婆起身,去扶辛妇好起来。
许嬷嬷却先上前一步,扶了辛妇好起来,让到一边椅子上坐了。
奴才多嘴,吕太医的吩咐,奶奶还是少活动些为好。
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们。
许嬷嬷道。
齐攸对许嬷嬷嘉许地点点头,又转头对荀卿染道,要记得吕老的嘱咐,小心些,一些虚礼,就都免了吧。
我知道了。
荀卿染嗔了齐攸一眼。
丫头们端上茶果来,辛妇好端了茶碗,眼角却瞄着齐攸和荀卿染两个人,见两人眉目传情,默契自然,不觉心中一阵苦涩,只好装作低头喝茶,掩饰了脸上的表情。
妇好自到这里,承蒙夫人照顾。
妇好年轻经历的少,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夫人都肯包容,妇好不善言辞,心中委实感激夫人,将夫人当作……至亲。
妇好身无长物,一切都是夫人所赠。
唯有这颗珠子,是妇好自幼就带在身边,片刻不离的,送给夫人,也是妇好的一片心意。
辛妇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
麦芽端了托盘上前,接了珠子,呈到荀卿染跟前。
原来是一枚白玉珠,中间有孔,用细皮绳串着,玉珠很小,却是晶莹润泽,上面隐约刻着花纹,那皮绳也非常光滑,可见是常被人携带摩挲,是心爱之物。
齐攸伸手拿过玉珠在眼前看了看,就见玉珠莹白的玉质内有条细细的红痕,齐攸放下玉珠,转眼看了辛妇好一眼。
荀卿染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收。
那玉珠虽小,却绝非凡品。
辛妇好不管以前如何身份,流放到这里,肯定早被搜刮干净了。
这枚玉珠肯定十分珍贵,也许是至亲的念想,不知怎样保留了下来的,今天却能拿出来为她贺喜。
这玉珠妇好姑娘珍藏至今,想必对妇好姑娘宝贵无比。
妇好姑娘的一片心意我收下,这玉珠,妇好姑娘自己留着就好。
荀卿染道。
辛妇好脸庞微红,夫人不肯收下,是嫌妇好的礼物微薄吗?当然不是,荀卿染为难地看向齐攸,收与不收,她想看齐攸的意思。
齐攸颔首,他一片心意,咱们收下吧。
那就多谢妇好姑娘。
荀卿染笑着对辛妇好道。
辛妇好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前些日子裁了新衣,妇好姑娘可还满意?过些天,还要做些大毛衣裳,一会我送料子过去 ,妇好姑娘自己挑,要什么样式,也只管和针线房的人说。
荀卿染道。
多谢夫人处处安排周到。
辛妇好说着,拿帕子捂了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荀卿染瞟了眼依旧站在门口没走的宋嬷嬷。
嬷嬷来见过妇好姑娘。
荀卿染招呼道。
宋嬷嬷走上来和辛妇好相见。
妇好姑娘很惦念嬷嬷,现在看嬷嬷好了,妇好姑娘也能放心。
妇好姑娘还不知道吧,宋嬷嬷这就要去庵里为奶奶还愿,可是头等的体面。
许嬷嬷陪笑在旁说道。
辛妇好微微一怔,却也没说什么。
宋嬷嬷退了出去。
辛妇好也起身告辞。
两人前后脚,直走出院门,宋嬷嬷故意慢下脚步,等辛妇好走到身边。
奶奶吩咐婢子们帮嬷嬷收拾行李。
宝珠带着小丫头到了宋嬷嬷身旁。
姑娘快回去吧,这太阳怪晒的。
金铃提醒辛妇好。
你先回去吧,嬷嬷服侍我一场,我要送送嬷嬷。
辛妇好道。
金铃不再说话,只跟在辛妇好身后。
宋嬷嬷和辛妇好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对方说,可是,看看左右,那些人是支使不走的,想单独说话,根本没有机会。
可是宋嬷嬷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两人要说什么,这是唯一的机会。
姑娘,宋嬷嬷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第二四一章难题(轉載)嬷嬷,辛妇好应声道。
两人对面而立,跟随的丫头直在左近,并未上前打扰。
人前不好说话,但是显然两人想单独在一处说话,却是不可能的。
宋嬷嬷看着辛妇好,心中一酸。
辛妇好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样好的一个机会,又有人愿意做替死鬼,绝不会牵涉到她们身上,可那个人却半途而废。
那个人来警告过她了,让她们退而求其次,甚至完全灭了那个打算。
这件事,那人自然也已经和辛妇好说过了。
那个人改了主意,她们就没了依仗和助力,一切只能靠自己。
姑娘身子不好,天气凉了,北边的风就要刮过来了,这天就要冷下来,姑娘还是多在屋子里将养。
四爷和奶奶定会照顾周到,姑娘什么都不用思虑,自然就好了。
宋嬷嬷缓缓对辛妇好说道。
她不在身边,以荀卿染的心机和现在的人脉,辛妇好如果有什么举动,肯定不能成功,反而被人抓住把柄。
她要告诉辛妇好,老老实实地待在馨兰院,不要惹事上身。
以她对齐家人的了解,京城中接到荀卿染怀孕的消息后,肯定会有所动作。
她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
当然,如果她能够留在府里,相机行事,那自然是更好,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嬷嬷的话我记住了,嬷嬷保重。
不用人催,宋嬷嬷也知道不好和辛妇好多说什么,两人便各自走开。
宋嬷嬷说话可真好玩,什么北边刮来的风,不就是北风吗?银铃和金铃小声笑道。
辛妇好扭过脸,瞪了两人一眼,两人马上就不作声了。
…………主院 上房,……已经送了宋嬷嬷去地藏庵,宝珠笑着禀报道,奶奶没听见,方才宋嬷嬷和辛姑娘说话,可是好玩那。
宋嬷嬷嘱咐辛姑娘,说是北边的风就要刮来了,让辛姑娘多待在屋子里,不要多想,一切自然就都好了。
荀卿染笑着扫了齐攸一眼,北边的风,呵呵。
不就是北风吗?齐攸已经将要写的信都写好了,天气要凉了,你又有身孕,得早点把暖阁收拾出来。
现在才是什么时候,还早着那。
荀卿染道。
就听得窗子啪啪作响,荀卿染抬头一看,原来是雪团不知从哪里飞了回来。
荀卿染忙吩咐人打开一扇窗子,将雪团放进来。
雪团扇了下翅膀,落在荀卿染身边,桌案上信笺纷纷落飞落在地上。
荀卿染抚摸着雪团的羽毛。
又长大了一些。
荀卿染道。
奴才和奶奶说件怪异的事。
许嬷嬷看着雪团,笑道。
什么事?荀卿染问。
不知四爷和奶奶注意到没有,咱们这府里,近来可是安静了不少。
各院都说,原本还有野猫进进出出的,现在却都没了,更怪的是,连耗子都绝迹了。
奴才细问了,却是从雪团来了之后才如此的。
奴才就想,难道这是雪团的功劳?荀卿染囧了,雪团还能拿耗子吗。
每天可是一顿不少地喂,难道还自己抓猎物当零嘴吃?荀卿染不由得仔细去看雪团。
雪团满不在乎地趴在荀卿染身边,扭着脖子,用嘴巴整理羽毛。
它还不至于吃老鼠。
不过海东青说到底,也是鹰,在野外是什么都吃的。
野猫老鼠听见它的叫声,早就被吓跑了。
齐攸道。
荀卿染想了想,雪团一直是散养,俨然把整个总督府都当作领地,每天巡视一遍,也无怪乎那些野猫耗子望风而逃。
想不到雪团还有这个妙用,荀卿染自然更加宝贝雪团。
荀卿染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些天来总督府拜访给荀卿染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也不知是体质的缘故,还是吕太医配置的药膳的功劳,荀卿染害喜的情况并不明显,只是比从前睡的多了一些。
……夫人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方三奶奶啧啧称赞,我生我家宋哥儿的时候,也是这样。
再看夫人的面相,身形,这一胎肯定一举得男。
就借三奶奶吉言吧。
荀卿染笑道。
是啊,一看夫人就是宜男之相。
孙夫人也陪笑道。
各府的夫人来拜访,送了好些的补品,有生育过的,少不得说些经验禁忌,不过有一点,大家是众口一词,都说荀卿染这一胎肯定是儿子。
荀卿染只是笑笑,自然是只当作吉祥话来听,重男轻女是这个年代的时代特色。
齐婉容也来看望荀卿染。
四嫂有了身孕,可喜可贺,我家大爷说,四哥心情好,属下们都跟着受益。
说了一会话,就看着荀卿染的肚子,神色颇有些羡慕。
五妹妹别急,你成亲的日子比我还短那。
荀卿染笑道。
四嫂又打趣我。
齐婉容红了脸,四嫂,辛妇好……哦?五妹妹要说什么?荀卿染抬头问。
没什么。
齐婉容摇了摇头,这两次来都没看到她,随便问问。
天气见凉,她似乎怕冷,很少出门。
荀卿染道。
太过娇气了些。
齐婉容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天冯登科听了她对辛妇好身份的猜测,就让她多和辛妇好接近,好好结交,说是齐攸肯接辛妇好入府,看样子又不打算收用,那么肯定另有用意。
很可能永和王爷的后人要获赦。
毕竟齐攸作为皇帝身边的人,耳目最为灵通,对皇帝心意的也更能领会。
齐婉容却并不这么认为。
辛妇好现在寄人篱下,就算将来获赦,她那一家子人早都没了,一个女子,在泥潭里打滚了这几年,前途有限的很。
她可没有必要去讨好这样一个人,何况她本就看辛妇好不顺眼。
…………十月里,突然下了一场雨,后来就转成冰屑,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天气因此突然冷下来。
总督府内主院,许嬷嬷正带着人布置暖阁,打算过几天就搬过去。
荀卿染坐在上房临窗的大炕上,怀里抱着手炉,正看着窗外出神。
想什么那,呆呆的。
齐攸办完了差事回来了。
四爷回来了。
荀卿染回过神,就要起身服侍齐攸。
你坐着吧。
齐攸从外面近来,怕身上带的冷气冻到荀卿染,就自己脱了大衣裳,又用热水洗了手,这才坐到荀卿染身边。
怎么还是这么瘦。
齐攸伸手摸了摸荀卿染的肚子,马上接到白眼一枚。
这才一个多月,可不就是这样。
荀卿染嗔道。
想要做父亲,也不用心急成这样。
四爷,我有些担心。
荀卿染有些怏怏地说道。
担心什么?齐攸忙问,方才荀卿染发呆,难道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自我怀孕,所有来看我的人,还有府里的人,但凡开口,不是说一定是男胎,就是早早地说小少爷如何人如何。
京城里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只怕也只盼着男孙。
可是……谁能保证她一定生男孩。
原来是担心这个。
齐攸倒是放心了,觉得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四爷是不是也盼着是个儿子?荀卿染试探问道。
齐攸摸了摸下巴,其实,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
他说的是实话。
对于男孩女孩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想过,只知道要做父亲了,很是高兴。
现在荀卿染提出来,齐攸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因此他在思考。
我当然是想要儿子的。
思索半晌,齐攸道。
果然还是重男轻女,荀卿染垂下眼帘。
儿子,很好养,从小教他读书识字,大一点我会教他武艺,再大一点就带着他一起去打猎,以后同朝为官。
女儿,齐攸沉吟,女儿该怎么养?齐攸似乎被自己问住了,木了一张脸。
说到儿子就那么多的计划,说到女儿就不知道怎么养了。
是女儿,自然是你这做母亲来养。
齐攸豁然开朗,这不是难题,荀卿染应该会养女儿的。
是儿子你就要,女儿你就不要了吗?荀卿染推开齐攸,质问道。
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啊,齐攸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怎么会?怎么不会?说到儿子,四爷什么都是想好了的,可是女儿,四爷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还不是只要儿子,不要女儿?我怎么会不要女儿?齐攸道,女儿,一定很像荀卿染吧,看着小小的卿染一点点长大,想想都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齐攸看着荀卿染,不由得嘴角漾起一丝笑意,生个女儿也不错。
卿染。
齐攸伸手去拉荀卿染,却被荀卿染摔开。
齐攸心中一动,荀卿染不只是担心他不喜欢女儿,更是担心如果生了女儿,京城府里那边的看法。
齐府这一代,子孙并不兴旺。
只要你生的,儿子,女儿我一样喜欢的。
齐攸道,你不要多想,也不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一切都有我。
荀卿染望着齐攸,一时倒有些怔住了。
对于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齐攸一直和她一样,叫做宝宝,没有提过性别。
可她还是想进一步确定,如果她生了女儿,齐攸也能一样喜欢。
结果齐攸更超出了她的期望值,想到了其他人的想法,让她安心。
荀卿染扑哧一笑,伸手去摸齐攸的下巴。
齐攸短短的胡茬有些扎手,摸上去感觉非常好,是荀卿染的爱好之一。
齐攸握住荀卿染捣乱的手,将敬卿揽入怀中。
荀卿染顺势躺在齐攸的膝头。
四爷咱们可说好了,若是我生了女儿,四爷要疼爱她,保护她,也不准别人不喜欢她。
一定。
齐攸道。
他的孩子,他当然会疼爱保护,这还需要问吗。
女人的心思和男人实在太不一样了。
荀卿染以前也不是这们,果然如吕太医所说,怀有身孕的女子,因为身体不适,情绪会不稳定,一定要好言好语地哄着,不然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荀卿染舒了口气,其实她并不担忧齐攸不喜欢女儿,她现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般情况下,世家大族的小孩子,多是在下人的陪伴长大,与父母的相处讲究合乎礼仪,男孩子和父亲的接触还多一些,女孩子却几乎和父亲隔绝。
荀卿染记得所看的书中说过,母亲因为经历了十月怀胎和一朝分娩,对子女的爱是深切的,但是男人却没有经历这些,他们对子女的爱,是要在亲手抚育子女的过程中慢慢培养起来。
她想让自己的孩子的童年更加完整,获得父母更多的陪伴。
京城也该接到咱们的信了。
荀卿染道,有些昏昏欲睡。
嗯。
齐攸嗯了一声,见荀卿染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也就不再吭声,任由荀卿染躺在他膝上,另拿了卷宗看起来。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荀卿染问身边的许嬷嬷。
她刚带人清理了库房,正在回主院的路上,就听说骊院两个小厮被黄芩带人绑了出去。
……是到了平西镇从军营中调上来的两个铡草的小厮,平时听说也是本份的,不知怎地两个突然斗在一起,丹参禀报了四爷,四爷就让黄芩将人绑了,说是要军法处理。
许嬷嬷道。
哦,是这么回事。
荀卿染点了点头。
奶奶小心脚下。
许嬷嬷道。
荀卿染看着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桔梗和麦芽,有些无语,现在,她每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奶奶小心些。
她还能如何小心,不过是没有一直闷在屋子里,看她周围这架势,前面几个丫头开路,身边两个搀扶,许嬷嬷在旁监督,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丫头,全都是小心翼翼的。
给奶奶请安。
迎面几个小丫头走过来,见了荀卿染,忙都让到一侧,屈膝请安。
荀卿染带着人走过去,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小丫头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
你手里拿着什么?荀卿染停住脚,招手叫那小丫头。
回奶奶,是衣服。
小丫头忙上前来回话。
荀卿染瞧了这小丫头一眼,年纪不大,是个做粗使的,见了她似乎有些紧张。
麦芽把小丫头手中的东西接过来,递给荀卿染看。
回奶奶,这衣服不是奴才偷的,是,奴才 帮着骊院养马的大哥洗的,奴才知道错了。
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麦芽手中托着,正是在骊院第一次见到蛮子的时候,蛮子所穿的那套衣服,如今洗的干干净净,还浆过了,叠的平平整整,上面一块青色的粗布补丁,显然是新添的,针脚细密,荀卿染心中一动,故作漫不经心的将衣服翻开,又将原来的几块补丁看了看,就让麦芽将衣服整理好,交还给那小丫头。
是骊院哪一个的,是你什么人?荀卿染问那小丫头。
回奶奶,那人叫蛮子,不是奴才什么人,他人很好,帮过奴才,奴才……想不到蛮子还很有人缘。
荀卿染笑道。
那小丫头见荀卿染和颜悦色,并无一丝要惩罚她的意思,就放下心来,又听荀卿染这样说,脸唰地变的通红。
奶奶,京城来人了。
宝珠急匆匆地过来,向荀卿染禀报道。
荀卿染算了一下,从她们送信去京里,府里要派人过来,这个时候是该到了。
来的是府里的大总管旺财,带了老爷的信来,正在前院书记和四爷说话。
还有旺财嫂子也跟了来,在外面等着见奶奶。
宝珠一边跟在荀卿染身边往主院走,一边继续禀报,……带了满满一车的东西,说是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大都是给奶奶的。
荀卿染回到主院上房坐定,就让人叫了旺财家的进来。
奴才给奶奶请安。
旺财媳妇堆了满脸的笑,进来就给荀卿染请安。
快起来,荀卿染笑道,又让人搬了小杌子来让旺财家的坐下说话。
旺财家的谦让了一回,才敢在小杌子上坐了。
老太太身子可好,老爷和太太……荀卿染少不得先问了府中长辈的安好,旺财媳妇一一答了。
……接到四爷和四奶奶的信,知道四奶奶有喜,老太太乐的合不扰嘴,饭量都增加了,二老爷素来话少,可那高兴劲谁都瞧的出来。
还有二太太,更是高兴的直念佛,又四处烧香还愿,只盼着奶奶平平安安早日诞下麟儿。
旺财媳妇笑着说道。
又说起家里其他的人。
二奶奶上个月已经生了。
说起来也巧,就是接到奶奶的信没几天。
夜里就疼起来,叫了稳婆来,直折腾了一夜又一天,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二爷都急得什么似的,最后从宫里请了接生嬷嬷,又折腾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生了出来,是个白白胖胖的姐儿,老天保佑,母女平安。
平安就好,荀卿染道,可取了名字了?老太太给取的名字,单名一个珏字。
意头都是极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番家常。
老太太、太太都记挂着奶奶。
说是这里毕竟不同京城里,也没个长辈在跟前,让人悬心,要奶奶回去养胎,说到这,旺财家的喘了口气。
荀卿染眯着眼,神色不变。
……又怕这路途颠簸,反而让奶奶遭罪。
因此太太特意选了两个能干的人,来服侍奶奶。
荀卿染瞧了旺财家的一眼,旺财家的满脸陪笑。
人在哪,叫进来吧。
荀卿染吩咐道。
就有小丫头出去,一会功夫领了两个人进来。
两个人上前来给荀卿染请安。
这一个奶奶想必是见过的,是王勤家的,也是太太的陪房,太太生五爷的时候,都是她照看的。
这个丫头叫善喜,是太太院子里的丫头,经过太太经心调教的。
荀卿染叫两个人起身,这才看清楚,那个年长的是团团的脸面,年纪在四十出头,荀卿染对她有些印象,是在齐二夫人院子里伺候,不过没有张嬷嬷体面。
那个叫善喜的丫头,年纪在十四五岁,一直低着头,只看见一头乌溜溜的头发,身材十分窈窕。
抬起头来我看看。
荀卿染道。
善喜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屋内伺候的几个丫头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奴才给奶奶请安,这是太太给奶奶的一封信。
王勤家的陪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麦芽走过去接了信,送到荀卿染跟前。
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吃饭。
荀卿染道。
奶奶,王勤家的就欲上前,张嘴说话。
旺财家的听了荀卿染的话,立刻从小杌子上站起来,似乎没看到王勤家的举动,奶奶最是心疼奴才们,奴才们就先告退,随时听奶奶招呼。
奶奶如今有了身子,可也不敢累着。
被旺财家的这样一打岔,王勤家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三个人一起退了下去。
竟然要奶奶回京城去养胎,实在是……麦芽气的竖起了双眉。
太太有这个想法,老太太也不会答应,山高水长的,好好的人还有禁受不住的,何况还有了身孕的。
桔梗道。
依着奴才看,或许是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却不成。
旺财家的方才说出来,不过是个铺垫。
许嬷嬷道。
荀卿染点点头,示意许嬷嬷继续说下去。
铺垫,自然是为了她接下来那一句话,太太因此特意选了两个妥当的人来伺候奶奶。
许嬷嬷道。
奶奶有孕,府里打发人来伺候,也是寻常的事,直接说不就好了。
这样拐弯抹角,……麦芽皱着眉。
自然是有不便直接说,怕我不肯接受的理由。
荀卿染道,目光转向桌案上那封信,信封上的笔迹她并不认得。
打开来念念。
荀卿染吩咐。
念到一半,麦芽就气的红了脸,等一封信念完,屋内几个丫头都是忿忿然,只有荀卿染和许嬷嬷面色平静。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原来是了个仙姑过来,难不成要奶奶将她供奉起来。
婢子还说,看着那么好的模样,原来……麦芽说到一半,瞧了荀卿染一眼,咽下了后半句话。
奶奶,这实在太欺负人了,婢子替奶奶憋屈的很。
麦芽想了一会,才又说道。
荀卿染闭了眼,倚在迎枕上,心道齐二夫人真是煞费苦心。
那信中说四处拜佛求神,花了大把的银子,只盼着她能一举得男。
最后请从城外无量观的老神仙那里求得一个命格,说是只要得到这个命格的女子,齐攸收在房里,不仅这个女子可以多为齐家产子,还可从保佑得她这个正房奶奶多生男丁。
马不停蹄地在四处寻找,真就找到个符合命格,年纪相貌也都是上上之选的。
齐二夫人在信里嘱咐她,这是子嗣大事,不可妒忌,要善待善喜,尽快安排善喜服侍齐攸,这才能保证她这一胎是男孩。
不知道如果是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女子,会不会相信这番话。
荀卿染心中暗道,转念又想到善喜那一张脸。
这世家大族中,是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主母怀孕后,就要安排通房。
不过这本该是她自己安排张罗的。
她本就想过,齐二夫人不仅是要她房里收人,还要收的是齐二夫人的人。
京城里接到信后,以齐二夫人的积极态度,肯定会心动,至于行动,齐二夫人只怕也不会想什么鞭长莫及的道理。
她早就想过,就算齐二夫人真的打发人来,只要齐攸没那个心思,她根本无需操心。
齐二夫人应该也是怕她推脱,因此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给了她一个送子娘娘,让她无法拒绝。
只是,夫妻两个生男生女这个问题,竟然是维系在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身上。
荀卿染想到这,禁不住笑了起来。
桔梗、麦芽几个面面相觑,心道,奶奶莫不是气糊涂了。
许嬷嬷却是镇静。
奶奶,奴才看着旺财家的着实油滑的很。
许嬷嬷笑道,二太太这封信,可不该是她拿着一来就交给奶奶的?可她却自己先来看奶奶,只和奶奶聊家常,那信中的事情却只字不提,让王勤家的自己将信递了上来。
荀卿染点点头,旺财家的在齐府的管事媳妇里算得上头一份了,看风色,趋吉避凶的本领可以说是十分精通了。
旺财家的这个表现,也很能说明问题。
荀卿染看了许嬷嬷一眼。
嬷嬷替我去好好招呼府里来的人。
荀卿染低声对许嬷嬷嘱咐了两句。
许嬷嬷连连点头,带着宝珠退了出去。
四爷回来了。
外面小丫头打起了帘子,禀报道。
齐攸今天休沐,因此只穿着家常的衣裳。
怎么恹恹的,又倦了?齐攸进门,看到荀卿染的样子,问了一句。
……太太的信。
荀卿染让麦芽将齐二夫人的信交给齐攸。
齐攸接过信,坐到荀卿染身边。
荀卿染不时偷偷瞟一眼齐攸。
齐攸将信看完了,脸上并没见什么异样的表情。
四爷?荀卿染问。
摆饭吧。
齐攸道。
荀卿染坐了起来,看着齐攸。
麦芽几个在旁边伺候着,没人出去传饭。
怎么生气了?齐攸问。
怎么生气了?这很明显吧,齐攸竟然这么迟钝。
这里没饭吃,我累了,要歇息,四爷去骊院睡吧。
荀卿染扭过身子,留给齐攸一个背影。
看着荀卿染如此孩子气的生怕举动,齐攸嘴角缓缓上翘,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听说府里送了好些东西来,却没拿给你,因此生气是吧。
放心吧,不过是因为天晚了,我让人将东西都搬到厢房去了,等明天再看,有合用的就用,不合用,就放着吧。
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就是了。
荀卿染有些囧,齐攸这是故意的吧。
她转过头来,果然见齐攸嘴角含笑,不由得狠狠瞪了齐攸一眼。
……至于跟来的人,旺财家两口子,歇息两天,就回去了。
其他的人,一起打发回去就是了,咱们这人手够用了。
齐攸的态度很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儿子和儿媳妇的不同啊。
四爷难道没仔细看信,太太的意思……,四爷就这样把人打发回去?无稽之谈,何须理会。
我会处理好的。
齐攸道,你方才可是因为这个不开心?齐攸的语气中明显有戏谑的意味,果然方才是故意逗她的。
四爷,荀卿染指着那封信上,说道善喜的内容,我劝四爷要慎重,若真的打发了人回去,以后四爷生不出儿子,后悔可就晚了。
当爷是什么人,爷要儿子女儿,难道还要凭借不知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女人。
哈哈哈。
荀卿染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齐攸竟然抓住了这件事最关键的一点……笑料。
齐攸被荀卿染笑的脸有些僵。
荀卿染却心情大好,难道只许齐攸戏弄她,她就不能戏弄齐攸?麦芽几个丫头在旁边看着,都低了头窃笑。
四奶奶一有机会,就会调笑四爷,今天被四爷调笑了一回,不过最终还是四奶奶胜出。
四爷,太太很不喜欢我。
荀卿染轻叹着,说出这句,早就明摆着的,只是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事情。
齐攸拉过荀卿染的手,轻轻握了握。
我一直尊重太太,因为她是长辈,我更是很努力的讨好太太,因为她是四爷的母亲。
荀卿染放轻了声音,可不管我怎样做,太太依旧不喜欢我。
我一直不想和四爷说,其实,我很伤心,也担心,而且还很害怕。
在齐府时,荀卿染和齐二夫人相处,不管齐二夫人如何刁难,她都承受了下来,而且始终笑脸相对,从没抱怨过。
直到今天,她才将心迹向齐攸表露,她的弱势、伤心和恐惧,却依旧没有一丝的怨恨。
齐攸低下头,在荀卿染头顶轻轻吻了吻。
……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
以后,不要再那样委屈自己,相信我,我能保护你,也分得清是非。
…………齐攸和荀卿染吃过了饭,屋内掌起了灯,炕上放了炕桌,两人坐在桌子旁,商量该怎样给府里回信。
许嬷嬷从外面进来,走到门口,向里面望了一眼,看见荀卿染和齐攸紧紧挨在一起,有说有笑,就犹豫着该不该进来。
第二四四章 面相(转载)荀卿染抬头瞧见许嬷嬷,忙招呼,嬷嬷进来说话吧。
许嬷嬷进了屋,依旧有些犹豫,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在齐攸面前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瞒着四爷。
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瞧了瞧荀卿染和齐攸的神色,心中有了底。
主子们夫妻同心,她们做下人的说话做事就轻松了很多。
奴才依着奶奶的吩咐,好酒好菜招待府里来的人。
许嬷嬷道。
府里面来的人,旺财自然有前院的管事招待,旺财媳妇、王勤家的、善喜这些人,则是许嬷嬷亲自带着人招待的。
荀卿染让许嬷嬷去,当然不只是陪着这些人吃喝,许嬷嬷心里清楚,特意将这几个人分开来招待,为的就是好打探消息。
酒酣耳热,旺财家的透露了些消息出来,宝珠更是个机灵的,从那跟车来的小厮、婆子嘴里,打探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就聊起府里的一些事,……府里接到四爷和奶奶的信,知道奶奶有了身孕,都极是高兴。
二太太最为欢喜,当下就想派人要接奶奶回去养胎生产,说是这里穷乡僻壤的,怕奶奶有个……闪失。
荀卿染心道,果然如此。
灯光下,齐攸的脸色有些发黑。
齐攸在给京城的信中,提到从陇西请了吕太医来照顾荀卿染,当初荀卿染请了许嬷嬷回来,也曾说过,许嬷嬷是极有经验的。
还是老太太给拦下了,说是路途遥远,奶奶有着身孕,不宜长途跋涉,况且四爷也有了安排。
太太依旧不放心,就说要打发人来伺候奶奶。
老太太也就依了。
许嬷嬷继续说道, 因着二奶奶那边刚得了个姐儿,二太太觉得府里这一代男孙太少,更加记挂着奶奶这里,派人四处求能一举得男的方子,求到城外无量观,说是有个老神仙,拿着四爷和奶奶的八字卜卦,就卜了个命格出来,说是如能找到这个命格的女子,收入房中……这些不必说了。
齐攸道。
许嬷嬷瞧了荀卿染一眼,荀卿染点点头。
许嬷嬷就略过这一段,善喜姑娘是王勤家的外孙女,本是在二爷和二奶奶院子里伺候的,两年前,因为生病被退回家里养着,这么巧,就合了太太算得的命格。
因此太太打发了她和王勤家的来。
还另外给了两个小丫头服侍。
她本来也不叫善喜,是叫做春妮儿的,是来之前,二太太特意给改的名字。
原来善喜是这样一个来历,齐二夫人还给了她两个丫头服侍,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一般通房能享受到了。
齐二夫人这么大费周折安排的人,眼睛当然不会停留在通房那样的位子上。
……旺财家的和奴才说了几句话,是方才没好在奶奶跟前说的,她得了二太太的吩咐……,善喜的命格,应该高看几分,位份不好低了,还一定要看着四爷将善喜那丫头收了房,才能回去覆命……许嬷嬷最后道。
还要看着齐攸收了房,才能回去覆命,荀卿染看看齐攸,想笑,见齐攸脸色难看,只得拚命忍住。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荀卿染和齐攸刚刚起床,外面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王勤家的和善喜等在外面,说要进来服侍荀卿染。
一大早就来了,等了有半个时辰了。
说是有老太太、太太的吩咐,她们不敢偷闲、忘了本份,要来伺候奶奶,也能让老太太和太太放心。
小丫头如是说道。
刚刚到这里,一天都不肯歇息,还真是颇为敬业。
荀卿染心中想到,不过说是伺候她,齐二夫人那信中的意思,分明是要伺候齐攸吧。
齐攸已经梳洗好了,出了卧房,到外间坐了。
荀卿染慢条斯理的梳洗,吩咐宝珠去带了王勤家的和善喜进来。
王勤家的和善喜在外面等了半晌,见上房内有了动静,知道是主子们起来了,又等了一会,才见有人出来。
宝珠径直将两人带进上房。
王勤家的见许嬷嬷带着两个丫头在旁侍立,屋里只有齐攸在上面坐着,忙拉着善喜上前。
奴才王勤家的给四爷请安。
婢子善喜给四爷请安。
齐攸正在整理衣袖,只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王勤家的在齐二夫人院子里伺候,素来知道这位四爷是冷面的。
不过她自忖有些脸面,因此依旧陪笑,说着奉承话。
昨个荀卿染并未在她们面前拆看齐二夫人的信,但是过后肯定是看了的。
那么齐攸也应该知道了信的内容,毕竟,齐二夫人的信,荀卿染想来也不敢隐瞒下来。
就是荀卿染要隐瞒,她还有一张嘴。
现在荀卿染不在跟前,屋内只有齐攸,想到她们来这里的目的,现在正是好机会。
四爷,太太的信,四爷看过了吧。
这个丫头就是善喜。
王勤家的陪笑道,善喜,快来见过四爷。
齐攸这才抬起头来,王勤家的忙将善喜向前推了推。
善喜似乎有些羞怯,微微垂下头。
齐攸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碗,却突然顿住。
抬起头来。
齐攸道。
齐攸这是要看善喜的容貌,王勤家的不由得眉开眼笑,在善喜背后,暗暗捅了捅善喜的腰眼。
善喜抿了抿嘴,缓缓抬起头来。
齐攸看清了善喜的长相,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善喜也借此机会,在齐攸面上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一眼,使得她的心狂跳起来。
镇静些,镇静些,善喜暗自告诫自己,然后,似乎不胜娇羞地微微侧过脸去。
齐攸目光依旧停在善喜脸上。
齐攸的目光从未在哪个女子脸上停留过这么长时间,而且根本不加掩饰。
旁边侍立的几个心中暗道。
屋内静了片刻,齐攸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吩咐,茶。
却是对着善喜吩咐的。
善喜微微一跳,王勤家的忙推了推她。
四爷要茶,还愣着做什么?王勤家的低声道,心中乐开了花。
善喜迟疑了一下才迈步上前。
一步一步,离桌子和齐攸越来越近。
善喜伸出双手,刚刚碰到茶壶,就觉得脚下不知被什么狠狠地扫了一下,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倒下去。
就听得啪嚓两声,接着是扑通一声,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惨叫。
王勤家的站在地当间,根本就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善喜向前一扑,将桌上的茶壶茶碗都扑落在地上,接着就脸朝下摔倒在地上。
茶壶茶碗碎裂,茶水流了一地,那茶水竟然是红的。
不,茶水,怎么可能是红的。
旁边侍立的几个,也都惊呆在那里。
王勤家的颤巍巍地上前,扑倒善喜旁边,扶起善喜的上半身。
她这才看见,善喜的脸是摔到碎瓷片上,一张脸流满了血。
王勤家的又惊又怕又心疼,不由的惊叫了一声。
哎呀,我的天那。
就拿了帕子去擦那血,只是根本就擦不干净,那并不是寻常的一个小伤口。
许嬷嬷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就想上前去,略一思忖,随即站着不动,旁边伺候的宝珠和紫菀也跟着没有动弹。
王勤家的两手发抖,跪坐在地上,心肝肉地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大呼小叫的。
齐攸冷声道。
王勤家的抬起头,看见齐攸脸色,立即收了声。
笨手笨脚的东西,怎么伺候人,来人,把她拖出去。
齐攸又吩咐道。
许嬷嬷这时才动了起来,先是叫了婆子进来,将王勤家的和善喜连拖带拉地弄了出去,又忙叫了小丫头进来,飞快地将桌子和地上收拾干净了,紫菀早另拿了茶壶茶碗,新泡了热茶送上来。
许嬷嬷到了屋外,安排人送王勤家的和善喜去安置。
看着人走远,许嬷嬷心中舒了口气。
齐二夫人找了个容貌和荀卿染有七八分相像的人来,以为可以因此获得齐攸的宠爱,可算是费尽心机。
但是有什么用,齐攸对荀卿染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那可不仅仅是因为荀卿染的相貌。
如果齐二夫人没有那样刁难过荀卿染,如果齐攸是个好色或者怜香惜玉的,或许事情会有些不同。
但是,事实是,齐二夫人多次刁难荀卿染,齐攸根本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善喜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身份到来,在齐攸的眼里,是明晃晃的对荀卿染的蔑视和敌意。
齐二夫人这可算是弄巧成拙吧。
…………旺财家的一早起来,要给荀卿染和齐攸请安,走到主院附近,远远地瞧见王勤家的哭的个泪人似地,旁边几个人抬着个人,一脸的血,正是善喜。
旺财家的眼珠子一转,急忙转了个弯,只当没看见这些人,她还是过一会再来请安比较好。
上房内,荀卿染在里间隐约听到了外面动静奇怪,就打发麦芽去看。
麦芽回来,将方才的情形说了。
……也太不小心了,这脸只怕是毁了。
麦芽语气轻快。
荀卿染往头上插凤钗的手微微顿了顿。
昨天善喜出现,大家都看的出来,丫头们惊诧,却都噤口不语。
因为,善喜的容貌和她长的实在太过相似了。
她看到善喜的第一眼,心中也颇为震动。
齐二夫人竟找了个和她样貌如此相似的丫头来,实在是……,像麦芽这样的心腹,还历来是心直口快的,有些话也是无法出口了。
齐二夫人这么做,实在是太意味深长了,让人不敢深想。
荀卿染穿戴整齐从屋里走出来,齐攸坐在那里,面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四爷打算将人就这么送回去吗?荀卿染问。
…………京城 齐府 祈年堂齐二夫人吃过早饭,正慢慢地喝着热茶。
这个时候,旺财家的她们也该到了平西镇吧。
齐二夫人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应该是到了。
张嬷嬷在旁陪笑道。
嗯,齐二夫人放下茶碗,长出一口气,我一早起来,只觉得眼皮子跳的厉害。
说完,就不再说话,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奴才说那,怎么太太早上的饭食减了。
张嬷嬷偷觑着齐二夫人的脸色,太太放心吧,春妮儿,哦,不,善喜那丫头那幅相貌,还有命格,肯定既合四爷的眼缘,也合四奶奶的心气。
王勤家的素来稳妥,善喜少言寡语,温柔和顺,也是个懂事争气的,定会将四爷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这话正说在齐二夫人的心坎上,她不觉得眉头舒展开来。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子嗣,一举得男对于女子的重要,是荀卿染现在所处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善喜有那样的名头在,荀卿染平素敬佛尊道,这个时候,总是要收下的。
那之后,凭善喜的相貌,得宠只是迟早的事,最不济,也能分宠。
近来我这精力越发不济了,哎,我这做母亲的,为儿女们操碎了心,有谁知道。
齐二夫人心中舒畅了些,叹气道。
太太慈母心肠,四爷和四奶奶总会明白的,会感激太太的。
张嬷嬷陪笑道。
…………总督府 偏院善喜躺在炕上,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几道伤口,深浅不一,都已经涂了药。
善喜静静地躺着,闭着眼,不知道是昏着还是醒着。
王勤家的坐在旁边一边摩挲着善喜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不住地哭泣。
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嬷嬷先请。
旺财家的抢在前头打起帘子,笑着让许嬷嬷先行。
旺财嫂子太客气了。
两人谦让了一回,挟着手进了屋里。
王勤家的忙从炕上起来。
奶奶才知道了这事,就吩咐我来看看,善喜姑娘怎样了,方才拿来的药可还合用?许嬷嬷走到炕边,看了眼善喜,对王勤家的问道。
王勤家的诺诺地答应着,让许嬷嬷和旺财家的坐。
两个人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了。
我昨个多喝了几盅,睡死了,方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善喜丫头这是在哪磕碰着了?旺财家的吃惊的问道。
王勤家的依旧抹着眼泪,只说摔了,半晌也说不明白。
……四爷让善喜姑娘奉茶,善喜姑娘怕是不惯这些活计,将一套定窑的茶壶茶碗砸了个净碎,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我就在旁边,只是离的远,看不真切。
王勤家的,你就在善喜姑娘身后,应该瞧的清楚。
许嬷嬷笑着道。
王勤家的此刻有苦说不出,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那地上光溜溜地,善喜凭空摔倒,还破了相。
她也不能不多想,只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屋里就那么几个人,就如同许嬷嬷所说,都离的远,齐攸是坐在椅子上根本没看见动过,荀卿染更是不在屋内。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善喜这时睁开眼睛,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就要从炕上下来,给许嬷嬷和旺财家的见礼。
许嬷嬷拦住了善喜。
这个我要多问一句,屋里青砖地面,善喜姑娘怎么凭空就摔倒了?许嬷嬷问道,奶奶现在身子贵重,若是我们哪里疏忽了,酿成祸事,哪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善喜姑娘好好想想,告诉了我,也是一桩好处。
是,是我不小心踩在自己裙子上了。
善喜小声道,随即低下头去。
许嬷嬷上下打量了善喜一眼,叹道:原来是这样。
哎呀,你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
多亏得还没到奶奶跟前伺候,不然,这牵连可就大了。
旺财家的道,现在这祸就已经不小。
四爷那屋里,哪件东西不是宝贝,你一来就砸了一套,那得是多少钱,也亏的四奶奶最为宽厚,不仅没罚你,还打发人送医送药看望。
善喜忙敛起衣襟跪在炕上,扯了扯王勤家的,王勤家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婢子知罪。
本该这就去奶奶跟前请罪,只是婢子这个样子,实在怕惊吓着了奶奶。
请嬷嬷转述,婢子甘愿受罚。
善喜一脸的伤,又流下两行泪来,头发也散乱了,看着颇为可怜。
依着府里的规矩,这板子是免不了,还要赔补。
只怕是卖了你们也赔补不上的。
旺财家的在旁道。
也就几百两银子,奶奶倒没提这事。
许嬷嬷道。
旺财家的偷偷踢了王勤家的一脚,又给她使眼色。
还求许嬷嬷在奶奶跟前多多美言。
王勤家的忙央求道。
是啊,是啊。
旺财家的笑道。
婢子并没别的本事,只针线还过得去,愿意给奶奶做一辈子针线赔补。
善喜跪在炕上道。
许嬷嬷深深地看了善喜一眼,站起身。
你且安心好生养伤吧。
许嬷嬷起身离开,旺财家的让王勤家的照料善喜,自己送了许嬷嬷出去。
王勤家的扶着善喜躺下,又盖了床被子在善喜身上,又到门口去左右张望了一回,这才又回到善喜跟前。
春妮儿,你不是最会端茶倒水的活计,怎么好生生就、就摔成这样,四爷何曾对哪个丫头这般上眼,这眼瞅着的好事,怎么就这样……王勤家的痛不欲生。
我是真的也不清楚,就觉得脚上被什么扫了一下,似乎像阵风似地。
善喜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
那不是妖怪?王勤家的瞬间睁圆了眼睛,你怎么方才不说,四爷屋里有妖怪,只怕就是那个叫麦芽的,长成那个样子,又牙尖嘴利,又或许就是,王勤家的伸出四个手指比了比,四爷那个脾气,偏就和她好成那个样,还不是她使妖法勾了四爷的魂。
善喜垂下眼皮,姥姥,哪里有什么妖怪那?不是妖怪?王勤家的方才仿佛神灵附体,听了善喜淡淡的一句话,略微冷却下来。
她闭上眼,回想方才的情形,许嬷嬷几个人都离的远,离的最近的就是齐攸,齐攸是有武艺的人。
飞檐走壁,飞剑杀人。
王勤家的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难不成是四爷?姥姥,善喜惊得忙起身捂住王勤家的嘴,压低声音道,姥姥活糊涂了,这话可是能说的。
等善喜放开手,王勤家的目光有些呆滞。
是真的?我,我也不敢肯定。
善喜半晌才道,姥姥想想,旺财家的在路上对咱们如何,方才又对咱们如何?王勤家的眼珠转了几转,明白过来。
是,是,我老糊涂了。
王勤家的这下伤心加上害怕,眼泪也干了。
她们来时的路上,旺财家的两口子,虽是大管事,对她们可也是毕恭毕敬,凡是打尖住店,都是可着她们头一份。
一路恭敬奉承着,让她很是受用,恨不得马上就做了齐攸的外祖母。
可是方才,旺财家的那幅嘴脸和语气,生生像换了个人。
她在齐府这些年,这其中的原因她也能想到。
还不就是看着她家丫头的脸毁了,再也没了前程了,因此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春妮儿。
王勤家的悲哀地叫了一声。
姥姥,我叫善喜。
善喜道。
善喜是齐二夫人给取的名字,若做不了齐攸的姨娘,善喜未完是春妮儿,可有什么区别那。
王勤家的看着外孙女,不由得心软。
这就好比她曾做过的一个梦,主子桌子上一块肉,本来和她是没关系的,即使是嘴馋,也不会动什么念头。
但是主人说,这块肉赏给她了,她磕了头,伸手去拿,发现手没了,干脆张嘴去咬,结果牙也没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好,善喜,乖善喜。
王勤家的哄着外孙女,突然想到一件事,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伤心,府里有宫里赐下的妙药,叫做玉容膏的,听说擦了之后,什么样的疤痕都不会留下。
咱们给府里捎信,让太太赏下玉容膏来。
你这脸就和原来一样了。
王勤家的越说越高兴。
玉容膏!善喜眼睛也是一亮。
善喜的眼睛亮了亮,一会就灰暗下来。
姥姥,春喜叹气,我这样,姥姥能找谁来捎信?这一来一去要多少日子?就算捎信回去,那样的东西,太太肯不肯赐下来也不好说。
而且,咱们这信只怕是捎不出去的。
这边四奶奶那里肯定也有,不如……王勤家的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四奶奶凭什么给我玉容膏。
春喜冷笑着接道。
这可怎么办?我的佛菩萨,您给我指条路吧。
王勤家的有些发呆,难道就这样回去?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动这念头,如果不来,就把你嫁给城外张大户的儿子……善喜默默地躺回炕上,闭上眼,再不言语。
旺财和旺财媳妇在吃饭,看了看屋内外都没人,旺财媳妇便附在旺财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旺财倒是平静的很,扒拉了一筷子饭。
我早就看着没那么容易。
四爷可不是咱家大爷,也不是咱家二爷。
旺财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
您老多本事。
啥事都能看在前头。
旺财媳妇亲昵地瞪了旺财一眼,我也早就觉得这事悬,因此上,在四奶奶跟前我就没敢提,不过敲敲边鼓,完了太太吩咐的差事,那封信都是让王勤家的自己送上去的。
旺财家的说着,不免有些得意。
两口子吃了一会饭,旺财家的又道:春妮儿那丫头破了相,是得跟着咱们回去了,还真是麻烦。
旺财放下筷子,那不只是麻烦的事,咱们不能带她回去。
本文手打版首发于55ab社区旺财媳妇略微一愣,也就明白过来。
是啊,不能带她回去。
可不是。
旺财点头,来的时候,太太嘱咐咱们,一路上好生照顾着她们两个,要看着四爷将善喜收了房,让咱们讨了喜酒,才能回去复命。
现在咱们把人原封不动,不是,是破了相的人带回去,太太吩咐的事没办成,她们自然是没的好处,咱们也要吃挂落.被太太迁怒.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两口子脑袋凑一块,核计了半晌。
得把她们留在这,咱们回去好说话。
旺财媳妇道。
四爷自是不肯留的。
旺财挠头。
四奶奶心肠却是软的,而且顾忌着太太,肯定不想和太太撕破脸。
旺财媳妇道。
旺财拿起筷子往自家媳妇碗里夹了一筷子酱口条。
就看你的了,怎么着也得劝着四奶奶将那两人留下来,这可关系咱们一家的前程。
总督府主院上房桌案上、矮几上,地上堆着满满的是各色尺头,大大小小的盒子,还另有几个口袋。
荀卿染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着。
旺财家的满脸的笑,一样样地送到荀卿染跟前,哪个是老太太给的,哪个是齐二夫人给的,还有大太太、齐府几位奶奶,都各有表礼送来。
老太太特别将她用的御田碧粳米、紫糯米,分出些来让给奶奶捎来,那鱼胶、燕窝、还有老参,也是老太太的体己。
旺财家的满脸的笑,老太太嘱咐奴才,要让奶奶好好保养身子,想吃什么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用什么,捎信回去,管是多难得的东西,老太太说了,她都给奶奶淘换来。
老太太极心疼我们奶奶。
旁边伺候的人都笑道。
可不是,五爷看着都红了眼,直说老太太偏心那。
旺财家的笑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将东西一一看过了,荀卿染才让人都收下去,又让旺财家的坐下说 奴才不敢坐,旺财家的依旧站着,善喜那丫头笨手笨脚,闯了祸,奴才听说了,这心都悬了起来。
只亏是还没到奶奶跟前伺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快坐下说话吧。
荀卿染道。
旺财家的这才敢坐下来。
……王勤家的,有些神神叨叨的,却也是个老实人,跟在太太跟前这么些年了,太太生五爷的时候,都是她伺候的,多亏她,太太才能平安生下五爷来。
听说啊,旺财家的故意压低了声音,她手里有生子的方子,极灵验的。
旺财家的故意挤了挤眼睛。
荀卿染看了旺财家的一眼。
王勤家的有生子方,齐二夫人生下齐仪,多是王勤家的功劳。
旺财家的这是暗示她,这里有某种因果关系?哦?荀卿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旺财家的却不肯多说。
善喜这丫头,少言寡语的,是个软性子,平时看着也本份。
她家娘老子两个都是只看得到儿子,这闺女是可有可无的。
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如今脸还毁了,以后的日子真不知怎么过下去。
着实……,旺财媳妇叹了口气,偷偷打量荀卿染的神情。
荀卿染垂下眼帘。
见荀卿染面有不忍,旺财媳妇心中一喜。
那也是她的命罢了。
奶奶没必要为她劳神。
旺财媳妇又道,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奶奶打算怎么处置这丫头?麦芽这时端了刚剥的核桃仁送上来。
荀卿染捻起一颗,慢慢地吃四爷看了太太的信,气的不行,说是那招摇撞骗的道人,竟然骗到咱们史国公府上来了。
这要是就任他摆布,传出去还不笑死个人。
荀卿染缓缓说道,四爷说,得尽快把善喜送回去,王勤家的.也陪着她回去吧。
旺财家的心里咯瞪一下,果然齐攸是不打算留下善喜和王勤家的。
四爷这样处置自然是英明的。
旺财家的道,……二奶奶刚生产,又不能理事,六姑娘又出了门子,家里也没个帮手,现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太太一人在操持,祈年堂每天来往的人不断,太太事忙难免有一点半点照顾不到的,就有一起子小人,靠着巴结逢迎,哄住了大太,专爱调三唆四地……荀卿染认真听着旺财家的话,眼袖中有些忧虑。
旺财家的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善喜罪有应得,只是她这样回去,太太见了,不知要怎样想。
若有小人在太太那里嘀咕,让太太想岔了,和四爷母子隔阂,奴才为四爷和四奶奶不值啊。
荀卿染笑着看了旺财家的一眼,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四爷定下的事情,我如何能改。
这些事,你是清楚的。
太太那里,还要你肯说句公道话。
旺财家的忙陪笑,不用奶奶嘱咐,奴才宁肯得罪太太,也要为四爷和四奶奶进言。
只是,那王勤家的和善喜,为了自己脱罪,不知道会在太太跟前说什么。
天长日久,奴才一张嘴,难保就能讨的了好。
荀卿染没有言语,似乎有些为难。
奶奶,奴才有个主意,可以让太太对四爷和奶奶满意,不让小人生事,于奶奶也是大大的有利。
旺财家的搬了小杌子,凑到荀卿染跟前说道。
哦,荀卿染一喜,嫂子可有好主意教我。
旺财家的没有立即答话,只四下扫了一眼。
荀卿染挥挥手,让几个丫头,连同许嬷嬷都退了出去。
……嫂子有好主意教我,我绝不会忘了嫂子。
荀卿染道,这却是将旺财家的当作了心腹。
旺财家的心中自然高兴。
齐府中这几位爷,四爷齐攸是最有本事的,虽然以后继承不了国公府,但是自家能创出一片天地来,绝对是值得巴结讨好的。
能得了四奶奶的青眼,对于她们一家那是大好事。
奶奶把奴才当成个人,奴才也就不避嫌疑。
奴才为奶奶计较,奶奶不如学一学二奶奶。
旺财家的低声道。
见荀卿染面露疑惑,旺财家的解释道:奶奶想想二奶奶身边的冬儿姑娘。
荀卿染若有所悟。
府里面是正经有规矩的,通房姨娘再得脸,也爬不到主母头上。
可话又说回来,府里这样的人家,爷们屋里没个人.奶奶们脸上不好看,怕人说不贤惠。
二奶奶的性子,最是拔尖好强,并不能容得屋里人。
冬儿姑娘,府里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摆设,为的是堵住别人的嘴。
你的意思是?奶奶现在怀着身孕,不如顺着太太的意思,收了善喜在房里,也如同冬儿姑娘一样,做个摆设,一方面得了太太欢喜,另外那,有她在,堵住了众人的嘴,奶奶得个贤良的名儿,也让人不好再往奶奶屋子里塞人。
一举数得,奶奶何乐而不为那?荀卿染有些松动,却依旧有拿不定主意,善喜和冬儿又不一样,何况,还破了相。
旺财家的自然知道荀卿染说的是实情,冬儿是齐二奶奶的心腹,是自小就带在身边的陪嫁丫头,善喜却是齐二夫人给荀卿染的,这里面差别可就大了。
不过她眼看就要说服荀卿染,自不会半途而废。
善喜和冬儿不一样,奶奶待她就有待她的法子。
一个小院,安置了,做个样子罢了,说出去却是极好听的。
破相也不要紧,难道四爷还会真会搭理她不成,别人那里也有现成的说辞,就是命格,太太所说的旺子的命格啊。
奴才回到京城,自不会说她破相.只说四爷收用了她。
太太那边从此更会看重奶奶了。
旺财家的看着荀卿染,只等着她点头答应。
这事只怕不成,怎好欺瞒太太?荀卿染摇摇头道。
这怎么叫欺瞒,太太是一片好心,只是善喜那丫头粗手笨脚。
不让太太知道,才是奶奶的孝道那。
旺财家的道。
荀卿染已经被旺财家的说服,你说的有道理。
嗯,这事,还得四爷同意才成。
若说四爷,是最有主意的。
这事若别人自然说不成,只是四奶奶可不是别人,只需一说,保准能成的。
旺财家的笑道。
荀卿染被说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旺财家的见事情也就如此了,便告辞出去,荀卿染打发小丫头送了旺财家的出去。
许嬷嬷从外面进来。
旺财家的出去时看着很高兴。
荀卿染就将方才旺财媳妇的话告诉许嬷嬷知道。
可是被奶奶料中了。
他们两口子那样精明,肯定不想带善喜回去,自然要劝说奶奶将两人留下来。
许嬷嬷笑道,这样自不用奶奶出口,她们肯定打了包票,在齐二夫人面前隐瞒,报喜不报忧。
荀卿染点点头。
这件事,还需嬷嬷帮我计议,可行不可行。
许嬷嬷暗暗点头,如今齐攸是正二品大员,封疆大吏,比府里的两位老爷还高出一头去,齐攸和荀卿染感情正笃,齐攸这样维护荀卿染,若是换做别人,难免飘飘然,侍宠而骄,自然不会再把京城中的齐二夫人当一回事。
荀卿染却能居安思危,顾全大局,大家子的主母若能如此,是全家人的福气。
齐二夫人那样的性情,有这样的儿媳妇,不能不说是福气。
只是,齐二夫人却一直把这福气往外推,也让人无可奈何。
奶奶处事周全,许嬷嬷看着荀卿染道,只是心肠太软了些。
奶奶心里,却是想给善喜留条活路吧?嬷嬷看那善喜,性情如何?看着腼腆,老实,是个识时务的。
很识时务。
许嬷嬷道,是个会说话,心里有数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也好驾驭,也不好驾驭。
人心的善恶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看的出的。
许嬷嬷又道,奴才不敢就枉下断语。
留下来,给她条生路,她肯走这条路,是她的福气,她若是不肯……那剩下的半截话,荀卿染没有说。
晚上齐攸从衙门回来,荀卿染就和齐攸商量。
我会写信给父亲和老太太,说清楚这件事。
齐攸道。
事情能说清楚,但是却拦不住齐二夫人的心思往偏里跑。
兵者,诡道也。
四爷,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
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
如果放了回去,不管原因如何,难道能指望齐二夫人通情达理,认识到她自己的错误,那是不可能的。
只图一时之快,却会激化矛盾。
她们如今和京城远隔千里,耳目再灵通,根基再深厚,却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因此齐二夫人还是需要哄着。
留下这两个人,自有旺财两口子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回去说好话。
让齐二夫人以为齐攸已经将善喜收了房,这样哄住齐二夫人,免得有什么异动,也防止她或是别的什么人再往齐攸房里塞人。
当然了,不放两人回去,在这里是她的天下,怎么处置都好,放回去,难不成让两个人背后去诋毁她?齐攸听了荀卿染的话,半晌,点点头。
就依你的意思,只是又要你操心。
齐攸道,话锋一转,又道,卿染,你何时变的如此狡猾了?荀卿染囧然,其实齐攸未必想不到这个方法,不过是保护她的念头占了上风。
都是四爷英明神武,我和四爷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一些皮毛。
荀卿染说着,伸手去摸齐攸下巴上的胡茬。
……旺财家的几次来打探消息,最后荀卿染才给了她准信。
旺财家的这才将心放到肚子里。
荀卿染又给府里的人一一准备了回礼,派了个心腹的管事,和旺财两口子一起回京去复命。
…………总督府主院暖阁内,不断地传出笑声。
暖阁内的家俱陈设都用了柔和的暖色调,又因烧着地龙,身在其中,犹如阳春三月。
荀卿染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只因着衣服宽大,并不十分显眼。
如今她正斜倚在炕上,齐婉容坐在她的对面。
……那个时候,人人都说太太肚子里的必是个姐儿,老太太心里想着要是个孙儿才好,太太也想再要个哥儿。
奴才诚心礼佛半辈子,菩萨显灵,赐下来一个绝妙的生子方。
见太太这样,奴才少不得献了上去。
太太因此招奴才在屋里伺候,那时太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奴才就一直伺候着太太,太太用了奴才的方子,这才有了五爷。
王勤家的站在地当间,说的眉飞色舞。
荀卿染听得嘴角含笑。
你那方子当真那么好用?说什么五弟出生,都是你的功劳,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齐婉容似乎不信地问道。
姑奶奶不知道,只是个方子也还罢了,这期间,奴才还要拈香请神,做许多个法事,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奴才当时连吃了几个月的素,人都瘦了一圈。
五爷生下来,太太说奴才辛苦,发下话来,以后有她在,奴才就有肉吃。
王勤家的陪笑道。
照看王勤家的人讲,王勤家的有个特点,就是爱吃肉,也能吃肉,简直是无肉不欢。
荀卿染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王勤家的被留在这里,并没安排什么差事,荀卿染也不用她来伺候。
王勤家的总要献生子的方子给荀卿染,荀卿染自然没有理会。
有一次齐婉容来,见了王勤家的,竟然是认得的,每次她来,都要招王勤家的来说话。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那还怕这辈子没肉吃。
齐婉容说着,却看了荀卿染一眼。
荀卿染不搭腔,她对这个是真的没兴趣。
你这方子,是有了身孕才有用。
那若还没有身孕……齐婉容转头问王勤家的。
奴才这方子奇妙就在这里,有了身孕能化女胎为男胎,若还没有身孕,用了这方子,无子也会有子,一胎得男的。
王勤家的见齐婉容感兴趣,越发说顺了嘴。
哎呀,还真是宝贝。
齐婉容笑道,颇有些心动。
荀卿染挥挥手,让王勤家的退下去。
四嫂,她那方子,四嫂吃了没有?齐婉容凑近荀卿染道。
五妹妹,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可信的。
荀卿染对齐婉容道,她当然不会吃。
齐婉容替荀卿染觉得可惜,四嫂,我看她说的那样笃定。
事关太太,她还敢撒谎?王勤家的就是个神婆,荀卿染笑而不语。
她有这个本事,四嫂不用,有些浪费了。
齐婉容道。
太太打发来的,难不成退回去。
荀卿染道,她这总督府,一两个闲人还是养的起的。
四嫂,齐婉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四嫂用不着她,不如就借给我使唤些日子?荀卿染这才仔细地看着齐婉容。
五妹妹,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吧?她可都是当笑话听的。
四嫂,试一试总没坏处。
我也成亲快一年了。
我们大爷不说,我却不能不想。
齐婉容道,四嫂难道就不能曾心急过?原来齐婉容是因为还没有身孕儿有些着急了,并且想一举得男。
五妹妹身体康健,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荀卿染道。
齐婉容成亲并未满一年,这期间又颇不安定,没有身孕也不奇怪。
四嫂如今怀上了,自然这么说。
齐婉容道。
荀卿染哑然。
荀卿染打量着齐婉容,她是觉得王勤家的不靠谱,为齐婉容着想,才没答应,现在看来,她若不答应,齐婉容却要怨恨上她。
五妹妹,王勤家的是太太专门打发来给我的,若知道我不用她,反而将她给了人,太太不知道会怎么想。
齐婉容听得荀卿染的话头松动,忙说道,四嫂放心,我借用些日子,等有了效验,就放人回来,不会让太太知道。
荀卿染见齐婉容态度坚决,还是道,不过是一个下人,五妹妹要,我有什么舍不得。
只是,千万莫让太太知道,让我难做。
齐婉容自然满口应承,打了包票。
我还是要劝五妹妹,别信实了。
荀卿染道。
知道了四嫂。
齐婉容这么说,明显并没把荀卿染的话听过去。
荀卿染苦笑,少不得叫王勤家的来嘱咐了两句,让她好生服侍齐婉容。
五姑奶奶不是外人,你去了好生服侍。
若有功劳,是你的福气。
善喜那里我自好生照顾她。
我说话算数,答应了你们的事情,不会更改。
你是明白人,多余的话也不用我嘱咐你,安安分分的,才有你的好处。
…………平西镇的冬天,十分寒冷。
这一天清早,更是下起了大雾。
奶奶,不好了,松涛院出事了。
松涛院?荀卿染放下手里的帐册,问,出了什么事?那个叫做玉娘的,上吊死了。
玉娘?荀卿染微微皱眉,玉娘是和辛妇好一起到总督府的三个女子之一,安排在松涛院的。
那三个一直都老老实实做针线,并没有闹过事。
怎么突然就出了事,而且还是这样的人命大事。
荀卿染站起身,吩咐人拿大衣裳来。
奶奶,还是奴才带人去看就好了。
许嬷嬷忙上前阻拦道。
人命关天,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上吊死了,我得去看看。
荀卿染道。
荀卿染穿戴整齐,带着人从主院出来,直奔松涛院。
外面的雾渐渐散了。
许嬷嬷扶着荀卿染,因为冷的很,荀卿染用披风的帽子将头遮的严严实实,两手也都拢在貂袖筒内。
松涛院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见许嬷嬷扶着荀卿染来了,忙上前来请安。
你们守好了门,没奶奶的许可,不准任何人出入。
许嬷嬷吩咐道。
众人进了松涛院,径直往东厢房来。
松涛院有上房三间,又有东西各两间厢房,如今西边厢房住的是善喜,东边厢房住的是玉娘那三个从军营来的女人。
西厢房门半掩,依稀能看见,门框上挂着个尸首。
西厢房门口站着三个人,一个就是春喜,如今她脸上的伤早就好了,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几道疤痕,因为一直用着药,疤痕并不是十分显眼。
一个长相清丽,年纪略长,是叫做绿芙,另一个长条身材面貌俏丽的,叫做倩玉。
这三个见荀卿染来了,都上前来见礼。
是奴才发现的。
绿芙眼圈微红,玉娘早上说不舒服,就留在屋内歇息。
奴才出来到房后,汲水洗衣服,回来时,就看见玉娘吊在那了。
倩玉的说辞也是大同小异,与绿芙不同的是,她在打扫庭院。
婢子在做针线,听见她们的叫声,才从屋里出来。
春喜道。
去将人取下来。
许嬷嬷吩咐。
就有两个胆子大的婆子,推开门,进的屋去,去抱玉娘的尸首。
那门一被推开,就有个黑影从屋内嗖的一声窜了出来,直奔荀卿染的胸前扑去。
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尸首上,这一下出乎意料,不由得都有些发呆。
荀卿染躲闪不及,栽倒在地上,用手护着肚子。
那黑影发了疯一般,对着荀卿染的肚子又抓又咬。
奶奶,奶奶。
惊叫声响成一片。
荀卿染怀遮身孕,这一惊吓又摔了一跤还得了,都忙奔上前来。
这时就听得一声呼哨,院子里的人只觉得冷风铺面,一只白色大鸟从天而降,不过眨眼之间,就将那黑影抓在爪子下,扇了一下翅膀,飞到拿着竹哨的人跟前,落在地上,将挣扎的狸猫牢牢地按在爪子下。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随着雪团转动,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身披石青色刻丝貂鼠披风,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那人将竹哨收入袖中,又将帽子往脑后推了推,露出一张俏脸,正是荀卿染。
好样的,雪团。
荀卿染道。
众人都惊呆了。
怎么有两个奶奶。
一个婆子张着嘴道。
哎呀,摔在地上的荀卿染这时却没事人似地爬了起来,摘掉了帽子。
麦芽姑娘?奶奶真是神算。
麦芽脆生生地说道。
众人这才看清,方才摔倒的竟然是麦芽。
她穿着荀卿染的衣服,又有许嬷嬷在旁边扶着,前后簇拥着丫头婆子,也怪不得大家都认为她是荀卿染。
麦芽将掉在地上的貂皮袖筒捡起来,这可是证据。
说着话,一双杏眼冷冷地看向瑟缩站在一旁的善喜。
将她绑了。
荀卿染被紫菀扶着走了过来,吩咐道。
就有婆子按着善喜,三下五除二地绑了起来。
善喜挣扎,奶奶不问青红皂白,怎地就绑了婢子。
婢子冤枉。
这个时候还嘴硬狡辩,你在这袖筒里放了东西,偷偷养了猫,还以为奶奶不知道吗?不过是要看你到底耍什么把戏罢了。
麦芽上去,伸手给了善喜一巴掌,奶奶本想你若安份,自会治好你的伤,给你安排一份前程,谁知道你心肠这样歹毒。
善喜的脸一下子变的通红,两眼喷火望着荀卿染。
荀卿染这时却没功夫理她,迈步进了屋子。
玉娘的尸首已经被取下来,放在一张木板上。
许嬷嬷蹲下身子,先按了按玉娘的脉搏,又去探鼻息,然后站起身,对着荀卿染摇了摇头,示意人已经死了。
荀卿染看着玉娘脖子上的瘀痕,猛地想起另外一个人,不觉蹲下身去。
奶奶,这里晦气腌舎,奴才带着人处置,奶奶还是先回去吧。
许嬷嬷道。
荀卿染摆摆手,依旧蹲下身去,查看玉娘颈部的淤青。
将这两个也绑了。
荀卿染回身,指着瑟缩在门口的绿芙和倩玉,吩咐道。
就有婆子过去将两个人绑了起来。
奴才冤枉啊。
两人喊冤。
奶奶?许嬷嬷望着荀卿染。
荀卿染让许嬷嬷看玉娘脖子后面的勒痕,勒痕在那里分成两圈,一圈略浅,呈闭合的环形,另一圈较深,方向斜向上,是非闭合的。
不仅长相相似,连死法也这样相似,都是被人害死,然后伪装成自杀的。
荀卿染想到京城定远侯府那一个冤死的亡魂。
荀卿染叹了口气,当初她没有能力帮助那个女子伸冤,如今这一个,一定要调查清楚。
荀卿染就要起身,却又顿住,眼睛停在玉娘的肚腹上。
她记得玉娘刚进府的时候,腰身苗条,可这个时候看去,却十分臃肿。
荀卿染的手落在玉娘的腹部,不觉眼角跳了跳,玉娘的肚子在动。
有个念头在荀卿染脑子里一眼而过,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可能,荀卿染还是伸出手。
让奴才来。
许嬷嬷道。
许嬷嬷伸手揭开玉娘的衣襟,衣襟内,玉娘拢起的腰腹间缠着一圈圈的布条。
嬷嬷,荀卿染示意许嬷嬷。
许嬷嬷忙将布条全部揭开。
天。
就是许嬷嬷也禁不住动容,这分明是有了身孕,而且月份不小了。
荀卿染用手摸了摸玉娘的腹部,还有体温,那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什么,又动了动。
感觉到手底下的蠕动,荀卿染当机立断。
还活着。
荀卿染道,转身吩咐,快去请吕太医来。
绿芙和倩玉两个被押在一边,听得荀卿染说还活着,又吩咐人叫太医,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荀卿染让人将玉娘的尸体抬到炕上,屋内生起炭盆,转头看了两个人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里要救人,把她们带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荀卿染吩咐道。
两个婆子忙将两个人拖了出去。
荀卿染招呼许嬷嬷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许嬷嬷连连点头,忙着去安排。
玉娘应该是吊死不久,因而肚子里的婴儿还活着。
这个时候,别的事情都在其次,要想法子救这个孩子。
吕太医来了。
宝珠抱着药箱,从门外进来。
吕太医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快,是一个健壮的仆妇背着他跑了来。
荀卿染将吕太医引到炕边,让他看玉娘。
吕老,孩子支持不了多久。
荀卿染直截了当地说。
吕太医经验老到,见了这情景,已经明白了荀卿染的意思。
吕太医伸手按了按玉娘的腹部,确认里面的婴儿还活着,又翻开玉娘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经散了。
奶奶,这可是要破腹取子?吕太医很镇定,而且一下子说道点子上。
荀卿染心中一宽,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朽只在古籍上看过,并没做过。
吕太医虽然这么说,可手下已经打开了药箱。
荀卿染早将一柄银刀递到吕太医手上。
吕太医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耽搁,下面产道未开,只有这一个途径。
奶奶且后退些。
吕太医道。
许嬷嬷带了两个年纪大的婆子上前,麦芽和桔梗扶了荀卿染退到旁边。
吕太医虽说没有做过,但是手却很稳,一会功夫,就在婆子们帮助下,刨开女尸的肚子,取了个血淋淋的婴儿出来。
又有婆子端来热水、巾帕,剪刀,吕太医剪断婴儿的脐带,将婴儿身子擦净。
是个小子。
吕太医道,就从药箱中取出一节麦秸,轻轻掰开婴儿的嘴,用麦秸伸进去,将婴儿嘴里的血块吸了出来。
婴儿没有动静。
吕太医就提着婴孩的两脚,在婴孩屁股上轻轻拍了两巴掌。
婴儿闭着眼,依旧毫无声响。
吕太医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老夫已经尽力了。
这却是说孩子救不活了。
荀卿染不甘心,方才她摸着玉娘的肚子,这小家伙还动的非常有力,怎么就活不了那。
荀卿染突然想起前世曾学过的简单的急救知识,她要尽力一试。
我来。
荀卿染道,不顾众人阻拦,上前俯下身子,心里默念着一二三,一手用食指指肚轻轻按压婴儿的胸部,一边对着婴儿的小嘴,向婴儿的嘴内呼气。
争气些,小家伙,荀卿染心道。
荀卿染一连度了十几口气,就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婴儿突然挣动两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