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春忆悠悠 >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2025-04-03 08:11:56

之后的日子,我郁闷至极。

十七这小子将胤祐把我绑起来这件事,嚷得康熙、太子、大阿哥全都知道了。

虽然十七是出于关心,但太子和大阿哥每每看到我时,脸上那恐怖的笑容,实在令我吐血。

乱党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康熙仍命四阿哥留在围场,随驾一起返京。

我失踪两年的事,四阿哥和十三都不再提起,只有十四还是一直追问我。

我为了躲开十四,宁愿每天被十七缠着。

在我的努力和墨星的配合下,这小胖子已学会骑马。

胤祐从不问我这两年的事情,我知道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他怕再提及我和杨百义的那晚。

他虽然原谅了我,对我比两年前更好,可我清楚他心里始终有根刺。

每晚他忘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弄痛我。

我把那晚的事视为禁忌,再不去提起,希望他能慢慢释怀。

七月中,大队起程回京城。

在路上胤祐吞吞吐吐地告诉我,虽然他只碰过侧福晋巴尔达氏一次,但巴尔达氏已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

我没说什么,他却很不安,每天都在马车上陪着我。

到达京城后,胤祐要随着康熙进宫,便吩咐魏诚先送我回府。

纳喇氏、巴尔达氏、伊尔根觉罗氏要过来给我请安,我以身子乏为由拒绝了。

小桃和小荷伺候我沐浴更衣,我在房里睡了个觉。

睡醒后,我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老十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他几步跨到我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从石凳上打横抱起我。

小春子,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他抱着我转了几圈,猛地把我向上抛起。

啊!我吓得失声尖叫。

老十!伴随着胤祐愤怒的声音,老十将我牢牢接住,胤祐过来抱过我,把我放在地上。

我冲着老十大喊:你疯了么?用这么奇怪的方式打招呼!他傻笑着:见到你,一时忘形了。

胤祐对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对我柔声说:今儿晚上我在府里设宴,四哥、老八、老九他们都过来。

老十接着说:你平安回来,值得好好庆贺。

我失踪不见,把这几位阿哥折腾得够呛。

用老十的话说,我离开多久,他们兄弟就愁眉苦脸了多久。

我心里有些愧疚,老十、十三、十四就趁机灌我。

胤祐说什么也不让我喝酒,一个人全挡下了。

子时过了,几位阿哥才离开。

胤祐喝了不少,全身都是酒味,魏诚帮我把他扶回房。

他脱下袍子,我扶他躺在床上,拿着袍子要挂到衣架上。

春儿,你去哪里?他坐起身一把拉住我,搂我坐到他腿上,别走!别再离开我!我将袍子放到一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说:我不会再离开了。

他直直注视我的眼睛:不要骗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轻抚他的脸,柔声说:胤祐,我爱你。

回到京城后,我就一直没闲过。

回府的第二天,胤祐下朝回来,纳喇氏领着巴尔达氏、伊尔根觉罗氏,还有几个孩子过来给我请安。

巴尔达氏长相标致,因为年纪小,有些任性,喜欢拔尖。

伊尔根觉罗氏身边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是她的妹妹。

胤祐之前跟我提过,伊尔根觉罗氏的妹妹想在府里小住,他见伊尔根觉罗氏寂寞可怜便准许了。

我听小桃和小荷说,这小姑娘可不似她姐姐那么温柔,刁蛮得很。

她见姐姐在府里不得宠,想为姐姐出口气,总和巴尔达氏作对,巴尔达氏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成天吵吵闹闹个不停。

我对这些妻妾争宠的事没有兴趣,听后只是一笑置之。

康熙赏赐给我不少东西,我和胤祐进宫谢恩,给皇太后、苏麻喇姑、成嫔请安。

各府的福晋到府里看望我,她们只劝我好好休养身子,不提其他。

其实我失踪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康熙故作不知,其他人也就全都装糊涂,谁也不去捅破。

四福晋带着十三的嫡福晋兆佳氏、侧福晋瓜尔佳氏和十四的嫡福晋完颜氏、两位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伊尔根觉罗氏一同前来。

除了十三的侧福晋,其他几位福晋我全没见过。

我离开以后,不只十三娶了嫡福晋,十四也建府大婚了。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对十三的嫡福晋印象很好。

兆佳氏是尚书马尔汉的女儿,温柔美丽,知书识礼。

不似古代女子的唯唯诺诺,她的眼神中充满自信。

只有这样聪颖的女子,才配得上十三。

过了中秋节,日子又恢复和以前一样。

胤祐下朝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说他,他就对着我笑。

我这才发觉,他笑起来很有杀伤力,而我对他的笑完全没有抵抗力。

妹妹。

八福晋拉着我坐在湖边的石凳上。

我比她年纪小,私下她也不拘礼称呼我七嫂,只叫我妹妹。

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我失踪的事,八阿哥自然不会瞒她。

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时,她也就直言不讳了。

我笑了笑:劳烦姐姐来看我。

我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

她摆摆手,笑着说,前些日子你去了围场,七哥得到消息连夜追了去。

若不是爷死活拦着,又让老九看着,老十早就跟到围场去了,不定又要惹出什么祸来!我呵呵笑着。

她收住笑,看着我说:妹妹回来一段日子了,七哥这么疼你,怎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人家侧福晋一进门就有了身孕,你还像个没事人儿似的,也不知道着急!胤祐每晚缠着我,让我受孕很容易。

我不想太早要孩子,加上三年内我不宜有孕,便一直在吃秦青开给我的药。

我的脸颊微红:这事哪是着急就能有的。

我和爷成亲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

爷待我好,说什么不肯立侧福晋,但事关爷的子嗣,我再不愿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妾侍进门。

她叹了口气,好在七哥已有了几位小阿哥、小格格,妹妹千万要看紧一些。

你若是再不着急,难道还要七哥再娶?远远的传来争吵声,我和八福晋望过去,就见巴尔达氏和伊尔根觉罗氏的妹妹在吵闹。

这成什么样子,吵吵闹闹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妹妹也不管管! 八福晋沉下脸,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往那边走去。

下人们给我们行礼请安,正吵着的两个人都住了口。

巴尔达氏挺着肚子,抓住我的袖子:福晋来得正好,快命人把这野丫头赶出府去!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伊尔根觉罗氏的妹妹叫什么,只听着伊尔根觉罗氏唤她小琳。

这小琳双手叉腰:谁是野丫头?姐夫准许我住在府里,你想赶我走,要先问过姐夫!姐夫?一个妾侍的妹妹,就敢称呼爷为姐夫!巴尔达氏嗤之以鼻,转而摇晃着我的手,福晋瞧见了,这野丫头竟敢跟我这么说话,还有规矩么?规矩?八福晋冷笑着开了口,侧福晋和一个小丫头吵吵嚷嚷,扯着福晋的衣服大呼小叫,这就是规矩?今儿个我可算是见识到七贝勒府的规矩了!这唱得是哪出啊?老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胤祐、九阿哥、老十、十四都看着我。

胤祐阴沉着脸,巴尔达氏慌忙松开手,小琳也低着头不言语了。

八福晋拉着我走到胤祐他们面前,冷冷地说:妹妹身子刚好,从别院搬回来,就要受这份闲气。

七哥真是疼她!胤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九阿哥忙对八福晋说:八哥已经回府了,我送八嫂回去。

妹妹多保重!八福晋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外走。

九阿哥向十四使了个眼色,他们行礼后,拉着老十一起离开。

我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胤祐,对着巴尔达氏和小琳说道:都回去吧!说完,我转身往院子走。

回到房间,胤祐追了进来:春儿,我……我打断他:我没生气,你也不需要道歉。

他眯起眼,试探着看向我的眼睛,我笑着注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叹息道:春儿,我没有遵守对你的誓言,你为何从不怪我?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愧疚。

我双手抚上他的脸,凝视着他:你心里只有我,这就是最好的誓言。

他将我紧紧搂住:春儿……我环住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那时候伤心绝望,才会接受皇阿玛的赐婚,我不怪你。

可是你已将两个女人弄进府,事不过三,我不容许有第三个!他失笑道:你这种反应,我才放心。

别生我的气,我真的只爱你!我瞪着他:只爱我一个?那不爱的还是会娶了?你再娶,我就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他吻住我的唇:我只爱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不准你再离开我!八月二十七,胤祐下朝回府,告诉我苏麻喇姑身体有些不适。

我和胤祐一起进了宫,到了佛堂,十二阿哥胤祹和福晋富察氏正陪着苏麻喇姑。

她的精神还算好,靠在炕上笑呵呵地拉着我说话。

我趁着她和胤祐、十二阿哥聊天,悄悄把富察氏叫到屋外,问道:妈妈情况如何?她微蹙着眉:从昨儿个就腹痛便血,不思饮食。

皇阿玛派太医过来,可你也知道妈妈那个脾气,就是不让太医诊治。

宫里都知道苏麻喇姑有两个怪习惯,一是终年不浴,二是终生不服药,连康熙都没有办法。

她又说:我私下将妈妈的病情跟太医说了,太医说这是老人脾虚、内火盛之症,如不医治,怕是很危险!我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在佛堂待了大半天,我和富察氏请示康熙,想在宫里照顾苏麻喇姑。

康熙正为她的病担心,便准我们留下。

胤祐和十二阿哥不能留在宫中,只好先行回府。

苏麻喇姑不肯让太医诊治,也不肯吃药,病情越来越重,每天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康熙一天过来几次,但也束手无策。

到了九月初七,苏麻喇姑一早就醒来,精神好了很多。

我和富察氏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忙命人禀告康熙。

康熙带着太子、众位阿哥、多位太医匆匆赶到佛堂,命我们全部留在外间,由李德全陪着进了里间。

许久,李德全走出来,说康熙命我、胤祐、十二阿哥和富察氏进去。

胤祐扶着我走进房间。

康熙坐在炕边,表情哀痛。

苏麻喇姑朝我和富察氏招招手,我们走过去,跪在她面前。

她从炕上拿起两串手珠,笑了笑:好孩子,我没什么留给你们,这两串手珠是我常用的,你们留着吧!我和富察氏伸手接过手珠。

苏麻喇姑轻唤: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急忙过来跪下。

她继续说:要好好待你的福晋!快把她扶起来!是,妈妈!十二阿哥站起身,扶起富察氏退到旁边。

苏麻喇姑转向胤祐,胤祐走过来跪在我身边。

她轻抚我的头,对胤祐说:春儿是个好孩子,她阿玛和额娘去得早,七阿哥要好好照顾她!胤祐说道:是,妈妈,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她笑着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强忍着眼泪,和胤祐起来站到一旁。

苏麻喇姑看向康熙,康熙握住她的手,她虚弱地说:皇上……多保重龙体!说完,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三天后,苏麻喇姑的灵柩出皇宫,停入殡宫。

十二阿哥为报苏麻喇姑的养育之恩,奏请康熙为苏麻喇姑守灵,康熙破例准奏。

我和十二福晋也在殡宫守灵。

康熙因苏麻喇姑的去世,十分悲伤,命我住在宫中陪伴他。

我只好两头跑。

守灵七天,康熙按嫔礼为苏麻喇姑办理丧事,将灵柩移至遵化昌瑞山下的暂安奉殿内,停放于太皇太后的梓宫旁边。

春丫头。

康熙靠坐在东暖阁的炕上,抬眼看向我,你脸色不太好,先回雁来轩歇着吧!我福了福,从东暖阁退出来,忽觉得头有些沉,身子晃了两下。

站在大殿里的吴冬忙扶住我:福晋小心!奴才扶福晋回去!他扶着我出了大殿,往雁来轩走去。

刚走几步,我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已躺在雁来轩的床上。

春儿,你醒了?胤祐坐在床边,将我扶坐起来,方才太医为你把了脉,说你这几日劳累过度,才会晕倒的。

春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你不要又像两年前那样强忍着,我很担心你!我侧过头,看到四阿哥、老十、十三、十四都担忧地坐在房里,转回头看了胤祐一眼,眼神越过他,盯着窗子:九岁之前的事,我全都记不起了,就连额娘的样子也忘了。

身边的人都很疼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原来这种幸福很容易就会失去。

兰姑姑自尽,阿玛病逝,还有我的孩子……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真的很怕!我不想你们有事,所以我……我止住话。

胤祐未来不明,我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四阿哥暴崩,八阿哥、九阿哥惨淡下场,老十、十四被幽禁,十三早逝,我清楚他们的结局,可是面对历史我却无能为力。

我害怕看到这一切!我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轻泣着:我不管你们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我只是不想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出事,真的不想……胤祐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揽住我柔声说:我会永远陪着你。

老十不知所措地开口:小春子,你别哭……我泪眼蒙眬地看向他们。

那年太医就说你长期郁结于心,你不要总胡思乱想,当心自己的身子!十四看了一眼四阿哥,对我说,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四阿哥垂着眼,一语不发。

十三叹了口气: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别总让我们担心。

我们都会好好的!四阿哥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微微点点头。

我对他们笑笑:我也会好好的!番外 胤祐(二)与四哥、老十三一道从乾清宫出来,老十三侧头看着我说:见到七哥笑,我就放心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发觉自己在笑,不禁又加深了笑意,对他说道:时候尚早,咱们一块儿到四哥府里坐坐。

四哥闻言挑了挑眉,老十三笑问:七哥不赶着回府么?我点头:不急。

春儿到岫云寺赏红叶,要晚些回来。

若不是这几日事多,我就陪着她去了。

四哥扬起一抹浅笑,老十三一脸了然:怪不得……说起来许久未与七哥对弈了,今儿个可要好好下几盘棋。

未到宫门,就见魏诚往这边跑来,直到跟前我才看清他脸色不对。

他顾不得请安,急道:爷,方才府里派人来传话,说福晋出事了……闻言我心里一紧,老十三已上前两步:把话说清楚!魏诚喘着气道:跟着福晋的侍卫全都受了伤,说福晋被人掳走了。

爷快些回府吧!我和四哥、老十三急匆匆赶回府里,一进前厅,侍卫跪了一地。

不等我问,其中一个已开口回话:奴才们跟着福晋从岫云寺出来,在山下的树林里遇袭。

对方是八个蒙古人,个个功夫高强,其中一个匪人抓了福晋的丫鬟做要挟,把福晋掳了去。

奴才们全被打晕了,醒来时已不见那些匪人的踪影。

该死的奴才!来人,都给我押下去!我朝着那侍卫就是一脚,急得乱了方寸,魏诚,派所有的人往蒙古方向追,每到一地就通知官府。

无论如何要找到那些匪人,把福晋平安救回来!我急急往外走:我这就进宫禀明皇阿玛,求皇阿玛下旨派兵找人!老十三跟上来:七哥,我与你一起进宫。

且慢!四哥一把拉住我,并叫住魏诚,示意他退下,老七,此事不能鲁莽!如今咱们只知道掳走春儿的是蒙古人,余下的一无所知,绝对不能莽撞行事。

春儿是位福晋,掳走她的人是否知道她的身份?如若不知,你惊动各地官府派兵抓人,那些人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横竖难逃一死,只会逼着他们对春儿下杀手。

若是他们明知春儿身份,那恐怕是早有计划,咱们就不能单单往蒙古寻人。

再有,这事惊动了皇阿玛,等于告诉宫里宫外所有人,你贝勒府里丢了福晋。

纵使春儿平安回来,也有损她的名节,你难封悠悠之口。

老十三冷静下来:四哥说得对,事关春悠的安危和名节,咱们要三思后行。

我已心绪大乱,没想到个中利害。

我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只能瞒着皇阿玛,暗中找人。

除了蒙古以外,怕是还要派些人往别处找寻。

四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春儿不会有事的!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那些掳走春儿的人的确去往蒙古,但他们进入蒙古后,就再也查不到行踪。

我称病于府中休养,瞒着皇阿玛亲自带人往蒙古找人。

这事不光四哥和老十三知道,也瞒不住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

他们把手下的人都借调给我,才使得我有足够的人手派往各处。

除了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漠西蒙古,我还派了一部分人向南寻找,可是都一无所获。

过年时我不得不返回京城,十五一过,我又再次赶往蒙古。

明明知道不可能,我仍抱着一丝幻想去了归化。

我宁愿春儿是生我的气而躲在家中不见我,也不愿她这样音信全无、生死未卜。

整整一年,我几乎把蒙古翻了个遍,却没有春儿的任何消息。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还有希望,心里的绝望却一日强过一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找下去。

我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没有了春儿,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

收到四哥的消息,皇阿玛已几次问起我的病情。

我知道四哥他们帮我瞒得辛苦,只能返回京城。

除了我自己的手下还在继续寻找,其余的人全都被我召回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心知找到春儿的机会渺茫。

春儿的院子成了我的禁地,那里面满是我和她的点点滴滴,如今仅仅走近,就已痛得锥心刺骨。

门被推开,我又喝了口酒,抬眼看了看魏诚:什么事?他有些犹豫,回道:方才传来消息,说……西郊岫云寺附近发现一具女尸。

我扔下手中的酒碗,起身往外走:备马!策马狂奔到岫云寺山下,那具尸首已被官府拉走,魏诚打听后得知那并不是春儿。

回府后,我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停地用酒灌自己。

那不是春儿,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就只想醉。

酒壶被抢走,四哥和老十三站在我面前。

我摇晃着起身,伸手想夺回酒壶。

老十三一把扶住我:七哥,你喝得太多了,别再喝了!我推开他,却站不稳跌坐在地上:让我喝吧!除了喝醉,我不晓得还能做什么。

我说过一定要找到春儿,可是这么久了,我还是找不到她。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四哥和老十三蹲下身,要扶我起来。

我抓住四哥的衣服:即使是死,我也要见到她的尸首,无论多伤心,最起码我会好过一些……酒醒了我就病了一场。

我拒绝喝药,躺在床上任自己自生自灭。

活在绝望里,倒不如死了干脆。

四哥再次来到我面前,手里端着一碗药汤:喝药!我摇头,说道:我把春儿弄丢了。

活着,我找不到她,那我就到地下寻她。

你以为,皇阿玛会准你死么?四哥放下碗,坐在床边揪住我的襟口,把我拽起来,冷道,你想寻死?你别忘了你是皇子,是皇阿玛封的贝勒,你的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

你的心可以死,你的人必须活着!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了春儿,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既然没分别,那你就好好地活着!你说春儿是你弄丢的,你就该承受所有的后果。

四哥起身拿过药碗,想想之前她为你做的一切。

喝药!我接过碗,闭着眼一饮而尽。

拖拖拉拉的近半月才病愈。

我不去上朝,不见任何人,每日以酒相伴,直至皇阿玛宣我进宫。

这是这些日子我唯一清醒的一日,却迎来了一道册立侧福晋的圣旨。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懒懒地看着面前的圣旨。

人是皇阿玛选的,日子也定下来了,这道圣旨只是为了告知我一声而已。

我轻笑出声,这对于我来说已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兄弟,哪个不是圣旨一下,福晋进门的。

心已死,有如行尸走肉的我,娶得是谁又有什么不同?伸手拿起桌上冰凉的手炉,在我手里却好像是热的。

手冷,心亦冷。

一滴泪落在手炉上,我将手炉抱在怀中:春儿……你到底在哪里?这也许是我见过得最安静的婚宴。

四哥、老八、老九本就话少,老十三、老十四也一声不吭。

而老十,几日前撂下一句让小春子伤心的事,我死也不干,就躲了起来不肯出席。

我顾不得旁人,仍是不住地喝酒。

坐在我旁边的四哥,只是冷眼看着我,却也不劝我。

我知道他对我有气,我又何尝不生我自己的气。

我又醉了,梦里春儿回到了我的怀中。

一觉醒来,已近卯时。

陌生的房间,身旁陌生的人。

我猛然坐起身,顾不得头痛欲裂,下床穿衣。

不知为何,我只想马上逃离这里。

朝服披到我身上,我匆匆穿上转过身,恍惚中竟看到那张令我朝思暮想的脸。

眼前的人笑靥如花:不让我为你更衣,难道你想让丫鬟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我微微颤抖着:春儿……爷?陌生的声音使我回过神,她红着脸,伸手要帮我系扣子。

不必了!我退后躲开,快步走出房间。

——我谁也不想要,只要有你就足够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娶到你就已经心满意足,决不会再娶其他女人,我发誓!——这可不是我逼你的!——是我自愿的!言犹在耳,而我做了什么?春儿失踪仅一年余,我竟然就已另娶!我将昔日的誓言置于何地?我是个负心人,注定要失去春儿。

她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之后我就独自搬到别院,不出府,不见人。

皇阿玛对我置之不理,额娘既心疼我又气我冤我。

巴尔达氏有了身孕,额娘欣喜之余,命我搬回府。

我更加痛恨我自己,依旧躲在别院,浑噩度日。

直至六月中,已去往热河的四哥派人送来一封急件。

寥寥数字令我犹如再生,马不停蹄地赶往围场。

老天竟然如此厚待我,他把我的春儿还给我了!痴痴望着榻上熟睡的她,不敢错开眼睛,生怕她在我眼前不见了。

犹豫着,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她的脸。

不想却惊醒了她,我有些惊慌地收回手。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轻呼:胤祐!是她!只有她会这样唤我。

不再迟疑,我坐在榻上把她抱起来,用力搂在怀里,狠狠吻住她的唇。

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春儿真的回来了!这一夜,是这两年来我睡得最踏实的。

我仍会不时醒来,看到怀里的她还在,我才安心。

从皇阿玛的御帐出来,看着她与老十四、老十七笑闹,我的眼神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恋恋不舍地与老十三来到四哥的营帐,老十四也在,四哥正在为乱党的事伤神。

老十四不似方才那样嬉笑,一本正经地说:七哥许是还不知道,将乱党谋反这件事通知四哥的正是小春子。

混入围场的那些叛贼也是她抓到的,还救了老十五、老十六和老十七。

四哥不做声地看了我一眼。

老十四又说道:无论我怎样追问,小春子就是不肯说。

事情不简单,七哥还是问清楚得好。

不管怎样,春悠毕竟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不过……老十三担忧地看着我,七哥要怎样告诉她侧福晋的事。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

春儿那脾气,最容忍不了这事。

若是她不原谅我,我是否又要失去她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再失去她,我决不让她再离开我!她靠在我怀中睡着了。

在围场这段日子,老十七每日缠着她学骑马,着实把她累坏了。

回京的途中,心疼她一个人闷在马车里,我放弃骑马,陪着她坐车。

轻轻执起她的手,腕子上的瘀痕已经退了。

那日她平静地道出一切,似是在说旁人的事情。

她脸上有歉意,我却没有看到一丝后悔。

我实在怒极,真的想动手打她,可又舍不得。

我疯了似的冲出营,骑着马狂奔,不停地说我恨她,心里却在庆幸没有出手伤了她。

真的恨她么?我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我不能没有她!只要她对我说她知道错了,我一定会原谅她。

打马回营。

料想她会等我回来,对着我哭闹,对着我撒娇耍赖,想尽办法哄我消气,可她不在营帐里。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像个没事人一样,与老十五他们赛马去了。

我真恨,想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尽力克制自己,在我失去理智前,她回来了。

把她拉回营帐,我等着她跟我道歉,等着她求我原谅,但我等来的却是一句不要。

她居然让我别碰她!我粗暴地待她,只想让她知道她是我的,只想让她知道我有多痛。

她哭着求我,我才惊觉伤了她。

她从未在我面前哭得如此伤心,即使小产失去孩子时,她也强忍着,不让我看到一滴泪。

她的泪,告诉我她只身在外得知我另娶他人时,她的心有多痛。

我违背了对她的誓言,没有资格去怪她!日子恢复如常。

四哥将乱党的事如实禀明了皇阿玛,春儿如何得知此事,皇阿玛却不问起。

就连不知内情的太子与大哥也对此生疑,只是不开口点破。

春儿失踪近两年,对外只说她小产之后身子不好,在别院养病。

皇阿玛向来心疼她,却一直不闻不问。

她忽然间来到围场,皇阿玛也并不惊讶,还有意替她隐瞒。

老十四说得对,事情并不简单。

春儿去往岫云寺,除了府中的人再无他人知晓,而那些蒙古人似有备而来将她掳走,之后就没了踪迹。

从她对方继祖说的话得知,去年二月她就已脱险,以那些匪人的身手,她是如何脱身的?她一人回来,不见云娃,她们情同姊妹,她不会将云娃置于不顾,云娃去了何处?要查明乱党谋反之事危险重重,凭她一人之力绝不能成事,定是有人相助,那人是谁?听老十七说那日被救时场面混乱,有数名蒙面人助她将乱党全部擒获。

为首之人更是尽全力护她周全,事后就带人匆匆离开围场,那人又是谁?她对这两年的事避而不谈,我亦从不追问。

其实,我害怕知道答案。

每晚忘情时,她只要闭上眼睛,我就会感到恐惧。

在我怀里,她心里想得是我么?我故意弄疼她,令她清醒,确认她眼中的是我,也让她感受到我有多爱她。

从围场起程后,我才将巴尔达氏有身孕的事告诉她。

她的反映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早已知道了此事。

她的心思,我怎么也琢磨不透。

当日我要接伊尔根觉罗氏进府,她气得不再理我。

前后的变化,是否意味她不在乎此事,不在乎我?这种想法令我不知所措,只能待她比从前更好。

她的人已回到我身边,可是,她的心还属于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