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住着,错过了我的生日。
回府后,胤祐想给我补过生日,哄我开心。
苏麻喇姑刚刚去世,实在不适宜庆祝生日,胤祐便趁着老十、十三、十四过来看我,留他们用晚膳,也算是变相给我过生日。
我的心情已经平复,又像以前一样跟他们说说笑笑。
十月初,巴尔达氏已怀孕八个多月。
成嫔一直对胤祐的子嗣很重视,派了一位有经验的嬷嬷到府里照看。
八福晋来看我,长吁短叹地埋怨我是个慢性子,不知道着急。
被数落了近一个时辰,我亲自把气得不行的八福晋送出府。
胤祐还未下朝,我让小桃跟着我在园子里走走。
沿着湖边漫步,就看见巴尔达氏和小琳在前面,两人正拉扯着,嬷嬷不在,只有两个丫鬟站在旁边。
我走过去才看清,她们争抢着什么,谁也不松手。
小琳面冲着我,看到我过来,吓得猛地撒了手。
巴尔达氏毫无准备,失了平衡,向后面退了几步。
小心!我话音未落,她一脚踩空,掉进湖里。
小琳和丫鬟全傻在那里。
我转头吩咐小桃快去叫人,甩掉鞋子跳到湖里,顾不得湖水冰冷,向巴尔达氏游过去。
费了好大劲才将她拖到边上,可她身子沉重,我实在没办法把她弄上岸。
胡管家带着下人匆匆赶来,七手八脚地把我们拉上岸。
巴尔达氏受到惊吓动了胎气,羊水已经破了。
众人乱作一团,我只好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指挥。
先命人将巴尔达氏抱回房去,嬷嬷和丫鬟跟着伺候,帮她把湿衣服换下来。
又吩咐胡管家去请太医、稳婆,让他再派人去给胤祐报个信。
一堆人都散了去,小桃忙过来扶住我:天气冷,福晋快回去换了衣服吧!刚换好衣服,小荷跑进来,说道:太医和稳婆都来了,听说情况不太好。
爷已经赶回府了。
我点点头:小荷,你过去侧福晋的院子,看着爷,别让他着急。
小桃,你叫魏诚到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找我,千万别惊动任何人!小桃和小荷跑了出去,我急匆匆地走到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
厢房传出阵阵哭声,我直接走进厅里,命丫鬟都退下去。
伊尔根觉罗氏慌忙从厢房过来,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小琳年少无知,闯下大祸,求福晋开恩,饶了她!她不停地向我磕头。
我对她说:你先起来再说。
她仍跪着,拉着我的手哀求:求福晋开恩!我看着她:我就直说了,你当初为何进府,你自己最清楚。
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今儿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恐怕这府里是容不下你了!听了我的话,她掩面失声痛哭。
你很明白,如今谁也保不了你和你妹妹。
你若是想让你妹妹平安无事,就听我安排。
见她点头,我又说,你赶快收拾一下,我派人送你们去江南,那边自会有人照应。
如今府里正乱,没有人注意你们,你们离京城越远就越安全,我再想办法向皇上求情。
她又开始磕头:只要能饶小琳一命,一切全凭福晋做主。
多谢福晋大恩!我看到魏诚走进院子,忙叫他进来:你马上备好马车,派两个可靠的下人,将伊尔根觉罗氏和她妹妹送往苏州。
要快,别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爷在内!是!魏诚打了个千,跑了出去。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好自为之!我不再看伊尔根觉罗氏,快步走出院子。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康熙知道我把她们送走,一定会大怒,我再另想办法求康熙开恩。
我实在放心不下胤祐,便往巴尔达氏的院子走去。
院里全是人,我在厅外就听见胤祐的声音:万不得已,保住大人!我走进厅里,老十、十三、十四也在。
我看了一眼胤祐,他脸色为难地看着我。
老十、十三、十四都走到我面前,老十说道:小春子,你没事吧?胡管家说你下水救人,快让太医给你看看!我摇摇头:我没事,你们放心吧!胤祐走过来搂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春儿,抱歉……我扶着他坐下,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尴尬地站着,实在不想待在这里,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忍心挣开他的手。
过了很长时间,太医从房间走出来:回七爷,由于胎位不正造成难产,侧福晋失血过多,脐带又绕住小阿哥的脖子。
微臣已尽全力,但……都保不住了!厅里一片沉默,安静得吓人。
半晌,胤祐缓缓站起身,拉着我走出院子,一声不吭地站在园子里。
老十、十三、十四跟着出来,全都看着我,不知如何开口。
我默默地陪在胤祐身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先后两个孩子都没了,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他还要顾及我的感受,不敢表现出来。
小琳突然间跑了出来,跪在胤祐跟前哭着说:姐……贝勒爷,都是我的错,求爷别赶姐姐走!我气得咬牙。
实在不知死活!伊尔根觉罗氏怎么不看好她?现在就算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胤祐被她哭得一愣:谁要赶你姐姐走?是我!我指着小琳说,她闯下大祸,伊尔根觉罗氏也难脱干系,我不能留她们在府里!胤祐有些无奈:春儿,她们不能走……这是为何?我当然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性命难保,可就算将她留在府里也没用。
康熙要她死,有谁能违抗圣旨?我对着小琳厉声说,我主意已定,你和你姐姐必须走,求谁都没用!不行!胤祐加重语气,一把拉起小琳,手臂不小心撞到我。
我脚下不稳,向后退了两步。
十三迅速扶住我,十四也站过来。
老十一下子急了:七哥这是做什么?居然为了个妾侍,对小春子发脾气!我推开他们,板着脸对胤祐说道:不行?我倒想知道为何不行!自伊尔根觉罗氏进府,府里就没太平过。
如今我只是让她出府,有何不可?爷别忘了,我这福晋是爷自己求来的,之前我腹中怀的是爷的嫡子,侧福晋是皇阿玛亲自指给爷的,今儿个夭折的是爷的小阿哥。
两位福晋加上两位小阿哥,竟比不上一个妾侍,敢问爷这帐是怎么算的?他沉下脸,有些口不择言:府里的事由我做主!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可!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老十气得哇哇大叫,十三拉住我说:春悠,你别急,相吵无好言!十四也连忙劝着:你别动气,七哥不是那个意思!福晋请息怒!李德全走过来,行了礼,对我说,皇上说有几日没见着福晋了,命奴才接福晋进宫小住。
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见我有些犹豫,他又说:皇上还说,福晋不要忘记说过的话。
我点点头,低声说:请李谙达稍等,我回房整理一下,再和李谙达进宫。
我整理妥当后走出房间,胤祐、老十、十三、十四都坐在厅里。
胤祐沉默不语,老十跟他怄气,离着他远远的。
李德全在前厅候着。
十四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皇阿玛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过什么?十三也站起来:春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我摇摇头,摘下腕上的镯子,走过去放到桌子上: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是看来,我没有资格戴这镯子!胤祐脸色慌张地站起来:春儿……我不看他,径直走出院子。
康熙知道我想将伊尔根觉罗氏送走,但我进宫后,康熙对这事只字不提,没有怪责我。
我像成亲前一样,每天在乾清宫陪着康熙。
回到雁来轩,我就让小琴把院门关上,谁也不许进来。
胤祐每天都过来,老十、十三、十四也跟着,任凭他们怎么敲门,我都不肯见他们。
胤祐确实伤了我的心,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晚膳后,小琴陪着我在御花园里散步。
吹吹冷风,我觉得很舒服。
正要往回走,就听见一个女声:七福晋住在哪儿?看来是在说我。
我停下脚步,想听听都说我些什么。
天色已暗,我又站在堆秀山下,便拉着小琴往后退了退,掩在山石后面。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就在那边的雁来轩,七福晋未嫁前就住在那儿。
七福晋命真好,皇上疼她,七爷宠她,各位爷也都对她好。
我听说七福晋很美,姐姐你见过么?见过几回,可长得美有什么用?声音明显压低,好在周围安静,还听得清,你进宫时日短,有好些事都不知道。
七福晋进门晚,早几年七爷就娶了位侧福晋,连生了几位小阿哥小格格,想是很得宠的。
七福晋是七爷亲自求皇上指婚的嫡福晋,理应受宠,其实不然。
大婚仅三个月,七爷就纳了房妾侍。
偏这七福晋倔得很,跟七爷闹脾气,结果气得连孩子都掉了,是位小阿哥呢!七福晋的阿玛额娘是认的,没有娘家撑腰,又没了孩子,日子能好过么?小琴听不下去了,要冲出去,被我一把拽了回来。
所以七福晋失了宠,被送别院去了?没有的事儿!我听说七福晋被人掳走了,失踪了两年才回来。
你想想,被人掳走还能清白么?就算真的清白,有人信么?在围场时,七爷大发雷霆,还动了粗,七福晋一身是伤,估计就是为这个。
如今七福晋刚回府,新进门的侧福晋就难产殁了,肚子里的小阿哥也没保住。
七爷又对七福晋发了脾气,若不是皇上护着,接到宫里,还不知七福晋又要受多少苦!唉!这样说来,七福晋倒是个命苦的……大胆!突如其来地一声怒喝,把我吓了一跳。
我侧头看过去,刚才说话的两名宫女跪到地上,吓得不敢吭声。
胖胖的十七,已经开骂:该死的奴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跑这儿说起主子的是非了!来人,把她们拖下去!是!他身后的太监应着。
那两个宫女边哭边求饶。
十七冷道:吩咐下去,严惩!等人都走远了,我才慢慢走出来,对小琴说:咱们赶紧回去。
今儿的事,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我并不是生气宫女所说得话,才躲着不出来。
宫里本就是谣言制造所、是非传播地,人多嘴杂,以讹传讹。
只当是八卦新闻,听过就算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我露面,确实劝得了十七,但我阻止不了他传给胤祐知道。
胤祐最不愿意我听见不好的传言,只怕那两个宫女就不是受罚这么简单了。
连小十七都这么大脾气,胤祐还不定会干出什么来呢!第二天一早,宫里都在传有两个宫女惹怒了十七阿哥,受了杖刑。
我让小琴去打听那两个宫女的情况,可是所有人全都闭了嘴,不敢多言。
从乾清宫回来,胤祐就追了过来,仍是被我挡在门外。
我猜他已知道昨晚的事,怕我听见什么,急着来看看。
之后每天用过晚膳,十七就跑来找我。
康熙对皇子的教育很重视,阿哥们年满六岁就要到上书房学习,从寅时一直学到酉时,天天如此。
因为起得早,十七只能在雁来轩待半个时辰左右,不是跟我说新学的文章,就是给我看他在课上练的字,然后就回寝宫休息。
昨晚没睡好,弄得今天起晚了。
这时辰康熙已经下朝了,我匆匆走进乾清宫,要进到东暖阁去。
站在暖阁外的吴冬将我拦住,悄声说:皇上命奴才在这儿守着,说若是福晋来了,让福晋先回去。
我点点头,转身往出走,就听见胤祐的声音:求皇阿玛开恩!我止住步,想听下去,便看了看吴冬。
他心领神会,也不拦我。
康熙冷哼道:老七,你实在糊涂!春丫头发了脾气,你不去劝她,还来求朕开恩!你……好大一声声响传出,应该是康熙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康熙怒道:你们这一个个,真是朕的好儿子!看来不只胤祐在里面,还有其他的阿哥。
康熙继续说:你们做的好事,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抢女人,你们兄弟大打出手。
还有老七,瞒着朕把那女人接进府里,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朕?若不是春丫头在这东暖阁跪了整整一夜,朕会不惩罚你们,还让伊尔根觉罗氏活到今日?春丫头小产后,身子瘦成那样,还要给你们收拾这烂摊子。
朕把你们教得如此好啊,还不如她明白事理!康熙停顿了一下:老七,你糊涂,朕就跟你说明白!春丫头替伊尔根觉罗氏求情,是为了你。
她说即使生气,也想成全你的好心。
朕一直不闻不问,你真当朕不知道她失踪了两年?那是她求朕准她离开京城,她说宁愿你把心思用在寻找上面,也不愿你去管本不该你管的事。
她的苦心,你明不明白?朕用给你指侧福晋的事跟她打赌,若是你遵旨,就是她输,从此不能再过问伊尔根觉罗氏的事。
她明知你会娶侧福晋,却还是要走,她说她信任你。
这次伊尔根觉罗氏又闯出大祸,春丫头宁可违背跟朕的约定,也要送她走。
春丫头事事为了你,可你对她说了什么?你太伤她了!你知不知道当初她为何非要离开,她……我趁吴冬不注意,掀开帘子闯了进去。
太子,四阿哥,胤祐,八、九、十、十三、十四几位阿哥都跪在地上,见我冲进来,全吃惊地看着我。
我跪在康熙面前,哀求着:皇阿玛请息怒!康熙看了我一眼:李德全,把春丫头拉出去,送她回雁来轩!李德全吩咐吴冬扶我起来,送我回去。
我走出东暖阁,就听见康熙一字一句地说:太医说春丫头不能再有孕了,她怕你伤心,才会瞒着你离开京城!天上下着大雨,我坐立不安地待在雁来轩。
之前在乾清宫,胤祐一定是在为伊尔根觉罗氏求情,才惹得康熙大怒。
我回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胤祐却没来找我,他那个脾气,我真的放心不下。
我打着伞出了院子,往乾清宫走去。
吴冬急匆匆地迎面而来:福晋快去看看吧!我心里一紧,忙问道:七爷怎么了?吴冬随着我边走边回答:七爷想接福晋回府,皇上不准,七爷就跪在乾清宫外不起来。
皇上龙颜大怒,去了宁寿宫。
四爷劝了很久,七爷就是不听。
四爷也不再劝了,站在旁边陪着。
八爷说事情因他而起,也站着不动。
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都跟着淋雨。
我去宁寿宫跟我师傅说了,师傅怕惊扰太后,不敢回禀皇上,只好命我来请福晋。
远远的就看见胤祐跪在大殿前,那几位阿哥都站在旁边,全淋在雨里。
我快步走到胤祐面前:这么大的雨,你快起来!他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合上伞扔到地上,跪在他面前:你想跪着,想淋雨,我都陪着你!他慢慢抬起头,眼圈微红:春儿……我轻叹一声:你这个样子,知道我有多心疼么?我就是不想你伤心难过,才一直瞒着你!他摇摇头,声音哽咽: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竟然还对你说出那样的混帐话。
皇阿玛说得对,我真的太糊涂了。
春儿,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不值得……雨点不停地落在他脸上,我仍看到他眼中流出的泪水。
值得!我吸吸鼻子,握住他的手,那年乾清宫前的雪地上,你牵着我的手,说要跟我一生一世。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一生相随,只要你的手不松开,我决不会放手!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一切都值得!我将他的手掌贴在我脸颊上,眼泪涌出,滴落在他的手上。
他轻颤着,用手轻抚我的脸,无声地哭泣着。
许久,我问道:镯子呢?他从袖子中拿出手镯,凝视着我:你还愿意戴上么?我看着他的脸:我还有资格戴么?他执起我的手,为我戴上镯子:春儿,原谅我!还不起来!我扶起他,走到那几位湿淋淋的阿哥面前,对四阿哥福了福,胤祐跪了这么久,我担心他的腿受不了,劳烦四哥送他回去。
四阿哥点点头:你放心吧!你也快些回去,当心受了风寒。
我转向胤祐:你先回府,等皇阿玛气消了,我请示后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