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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25-04-03 08:11:56

八月的草原山明水秀,景致优美,气候宜人。

我独自一人信马由缰地慢行,迎面微风吹来,夹杂着青草的芳香,远处传来牛羊的叫声,使我的心情轻松愉快。

不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马悠然地吃着草,马的主人在一旁弯着腰,似乎在草里找寻着什么。

我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有东西掉了么?我站在他身后问道。

他头都不抬,依旧在草中摸寻着:我的玉佩掉了。

我帮你找找。

我俯下身,扒开草仔细寻找。

费了好大劲,终于被我找到了那块玉佩——一块颜色殷红的血玉,玉质上乘。

上面刻着一个祥字,雕工十分精细。

找到了。

我站起身来,伸手把玉递过去。

他迅速走过来接过玉,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着。

我抬头打量着他,大概十三、四岁,剑眉星目,气质儒雅,身穿青色长袍。

从衣料和那玉佩看来,此人家中非富即贵。

谢谢你!他一脸感激。

不用客气,我笑了笑,这玉佩很漂亮。

这本是我额娘为我生日准备的,没想到我生日还未到,额娘却先逝了……他声音哽咽,眼圈微微发红。

见他如此伤心,想必他和他额娘感情深厚。

我拿出新绣的荷包:既是这样,就收好别再弄丢了。

这荷包是新的,若是你不嫌弃,就把玉佩放在里面,挂在腰上便不会再掉了。

他接过荷包,细细看着:荷花……额娘生前最爱荷花。

如今恐怕只有我记得,其他人……都忘了。

我望着他俊秀的脸:你额娘既然喜爱荷花,必是清雅脱俗之人,怎会在意旁人记得与否。

你对她如此挂念,她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

咱们虽然初次见面,也还不算是认识,恕我直言,你额娘去世,你伤心是一定的。

但为了你额娘,你更应该振作坚强,她生前定十分疼爱你,也希望你能开心地生活。

倘若她知道你为她如此伤心难过,她会多心疼,又怎会心安。

你额娘的好,你都记在心里,那是谁都夺不走的,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淡忘而忘记,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你过得好,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我径直走向我的马,翻身上马,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如果有机会再见,希望能看到笑着的你。

除非他自己想通,振作起来,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我不再看他,策马而去。

到牧场转了一圈,看了看新出生的小马,我才进城回家。

大门外居然有几名官兵把守,把马交给下人,我往进走,官兵却也不拦我。

心里纳闷着,人已来到前厅。

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坐在上座,阿玛垂着手站在他右前方,刚刚在草原上遇到的少年竟站在那男子身后。

见我进来,那少年微微一愣。

春儿,你回来了,还不快过来叩见皇上。

阿玛侧过身对我说。

皇上?坐在我面前的中年人就是著名的康熙帝?不容多想,我赶忙垂下眼,跪在地上行礼:叩见皇上。

不必多礼,起来吧。

声音虽轻,却透着威严。

我起身站到阿玛身旁,阿玛又示意我:这位是十三阿哥。

我心里吃了一惊。

忽想起他的玉佩,原来他就是雍正的左膀右臂,怡亲王胤祥。

不得了,一时间居然见到两位鼎鼎大名的人物。

我脸上保持平静,福了下去:给十三阿哥请安。

免了。

我低着头重新站好。

过来让朕瞧瞧。

我走到康熙面前恭敬地站着,半晌,他叹道,果真和你额娘长得一模一样。

早就听家里人说额娘十分美丽,春悠跟她长得很像。

春悠容貌标致,只是年纪尚小,假以时日定会出落成一个美人。

下去吧,免得你在这儿觉得拘束。

康熙摆摆手,朕跟你阿玛说说话。

是,春悠告退。

我福了福,退了出来。

在院子里的石凳坐下,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见到这位威名赫赫的千古一帝,还真是有点紧张。

虽然史书上说他是位明君,但毕竟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大权。

只是没想到历史上有名的贤王,竟还是个有点忧郁的少年。

我轻笑出声。

正想着,十三走了过来,坐在我的对面:这院子布置得不错,清幽雅致。

我忙站起身请安。

他出言阻止:在外面不用这么多礼数,你坐下吧。

我又坐了回去。

原来你就是常明的女儿。

他看着我,方才谢谢你。

之前不是谢过了?我笑了笑。

他也笑了,一扫脸上的忧郁:谢谢你跟我说的话。

额娘去世,皇阿玛和四哥都心疼我,总是好言相慰,但是都不会说这样的话,底下的奴才们更不敢多言。

方才在草原上,你若是知道我的身份,还会跟我说这些话么?会的。

无论身份高低,做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好。

既然你额娘人已逝,你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让她安心。

是啊,我应该振作起来,不能再让额娘为我担心了。

他点点头,谢谢你的荷包。

不用客气。

对了,皇上为何来到归化?我有点好奇,归化城并不大,皇帝要来,之前却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四公主刚刚迁居于此,皇阿玛出巡塞外顺道过来看看。

皇阿玛只命我和十四弟,还有几名侍卫随行,因此没让官府泄露消息。

我点头不语。

皇阿玛还要在此多留几日。

改日我叫上老十四,咱们一起去骑马。

我牵着马在草地上漫步。

今天跟十三约好一起骑马,时候尚早,他还没到。

那天他说会叫上十四阿哥,能见到这位未来的大将军王,我也颇兴奋。

从没想过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如今这一位位历史人物竟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三匹马向我这边奔来,转眼间已到跟前,十三翻身下马:对不住,我来迟了。

方才有些事情绊住了。

我摇摇头,松开马缰向他请安。

出来散心就别拘礼了。

说话的不是十三。

我抬起头看向此人,他应该就是十四阿哥胤祯。

容貌俊秀,眉宇间和十三有几分相似,眼神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

十三和他站在一起,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你就是常明的女儿?十四上下打量着我。

我轻笑:回十四阿哥,正是。

他一愣,也笑了。

春悠,原来是你!我转过头,是塔娜。

她怎么和十三、十四在一起?你们认识?十四一脸惊讶,十三也满脸好奇。

嗯。

塔娜很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我刚从喀尔喀来到归化,一个人偷偷跑到街上闲逛,不想遇到两个坏人出言轻薄,幸好春悠经过救了我。

她?十四指着我,不可置信地问,她救了你?这个家伙,在嘲笑我吗?就是她!塔娜认真地点点头,你们不知道,春悠很厉害,一个人赤手空拳把那两个坏人打跑了。

救塔娜纯属无意。

那天我想出城去牧场,看见两个无赖在大街上调戏一个姑娘。

那姑娘跟我差不多大,被吓得惊慌失措。

我原本就厌恶这种无耻之徒,后来又发生了兰姑姑的事情,我对这种人更加深恶痛绝,所以就出手教训了那两人一顿。

我和塔娜因此结识,但她的身份我并不知晓。

十三好像看出我的疑问:塔娜是四额驸敦多布多尔济的妹妹。

公主很喜欢她,把她从喀尔喀接过来做伴。

我对着十三点点头。

塔娜原来是四公主的小姑,算起来她和十三、十四是亲戚。

原来你身手不错!十四嘴角上翘,跟我过几招,怎么样?他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嘲弄我。

老十四,今儿个出来骑马,做什么舞刀弄枪的。

十三出言为我解围,更何况春悠是个姑娘家,怎好跟你动手动脚的。

十四并不理会十三,冲着我挑挑眉:不敢?同是兄弟俩,怎么差别这么大呢?我忍住气:春悠人小力轻,怎敌得过十四阿哥……十四突然出拳,向我袭来。

一旁的十三正要出手阻止,却被塔娜拉住。

我一闪身,躲过那一拳。

十四并不罢休,反身从马上摘下剑,拔剑出鞘直刺过来。

这哪里是过招?想要我命啊!我轻身一跃,跳到我的马旁边,迅速从马鞍袋里拿出匕首。

这匕首是阿玛找巧匠为我特制的。

与一般匕首不同,它的刀身呈四棱柱形,握住刀柄稍用内力,隐藏的部分便弹出,刀身伸长变成一把剑。

刀柄末端有个小机关,用力一转,刀身又缩回成原来的长度。

不知阿玛用了什么特殊的金属,这把匕首锋利无比,但重量很轻,我用着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扔掉刀鞘发力逼出刀身,拨开十四刺来的剑,我不再躲闪,迎身和他战在一处。

十四功夫不错,加上他个头比我高,力量也比我大,十几招下来我占不到任何便宜。

这两年我虽然跟阿玛习武,但所用的招式还是以空手道、剑道为主,我的剑又是棱柱形,用起来和剑道的竹刀很相似。

因此,我奇怪的套路难住了十四,他也占不了上风。

但是我的体力不如他,时间一长自然敌不过,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我正想着,十四身形一闪,拉开我们的距离。

好身手!他冲着我笑眯眯的,把剑收入剑鞘。

我狐疑地望着他。

这人变得也太快了吧!小春子,你的剑不错,给我看看。

他一把抢过去,在手里来回摆弄着。

塔娜也凑了过去。

小春子?这是什么称呼啊!你别介意,十三走到我身边,老十四就是这样,他没恶意的。

昨儿个我跟他说约了你骑马,他本不想来的。

如今看来,他对你印象不错。

印象不错?这老兄的表达方式太另类了吧!我记得历史上十三和十四的立场不同,但现在看来这兄弟俩的感情好像还不错,希望他们不要发展到势同水火的地步。

天气开始变凉,阿玛的旧病复发,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当第一场雪降临时他已经卧床不起。

我让王管家把归化和周围地区所有的好大夫一一请来,但每个大夫看完都只是摇头。

阿玛清楚自己的情况,怕我担心,总是反过来安慰我。

虽然亲生父母早逝,但我十分幸运,在现代,方叔叔视我如己出,回到古代,阿玛又对我疼爱有加。

如今阿玛恐怕时日无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陪着他。

阿玛,吃药了。

我坐在床边将他扶起,接过云娃手中的药,递给他,我试过了,已经不烫了。

他一口气把苦苦的药汤全喝掉。

阿玛,今儿有什么想吃的么?我接过空药碗,放到一边。

他摇摇头:随便吧。

那就吃点清淡的吧,我熬了些粥,待会儿给您端来。

我回过头吩咐,云娃,你去厨房看看,一会儿粥好了就端来给阿玛,再拿些爽口的小菜。

是,小姐。

云娃退了出去。

阿玛,今儿个精神可好些?好些了。

他轻轻地笑笑,春儿,跟阿玛说会儿话。

我点点头。

他望着我:这病,我自己心里有数,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我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

自从前几年你被人掳走,回来后大病一场,之后你就变了,变得懂事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爱撒娇的小丫头了。

虽然经历了不好的事情,但挫折总会令人成长,你长大了。

只是,你终究是个女儿家,叫我怎么能安心地离开。

今年我见到皇上时,皇上已经答应,我走了之后就会接你入宫。

入宫?我身体一僵。

在现代时也看过不少宫廷戏,皇宫那种地方实在太黑暗了。

旦夕祸福无法预料,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所有人,万一卷入什么是非中,随时性命不保。

一入宫门深似海,为什么阿玛要把我送进宫?阿玛看出我的抗拒:阿玛无法再照顾你了,万不得已才要你入宫。

皇宫虽然是个不自由的地方,但皇上念在我过去救驾有功,一定会善待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春儿,你进宫以后,凡事都要小心谨慎,知道么?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再多说也没用。

阿玛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他真心疼我,我能回报他的就是让他心安。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阿玛,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

正月刚过,阿玛就病逝了。

又一个疼爱我的人离我而去,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强打起精神,在王管家的协助下,丧事办得体体面面,妥妥当当。

阿玛和额娘合葬在草原上,以后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再分开。

三个月过后,我开始打点一切。

相信再过不久,皇上就会派人来接我进宫。

虽然我并不愿意,但是却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家里的事我要提前安排好。

我让阿猛结束牧场的生意,联系买家将牧场卖出去。

这牧场经过阿玛和阿猛先后尽心管理,所卖的价钱相当可观。

这宅子是阿玛和额娘亲手建起的家,自然是不能卖的。

我给了每个下人一笔钱,让他们离开自谋生路。

王管家说什么也不肯走,自愿留下看守宅院,他本是归化人,又跟了阿玛多年,我也就由得他了。

小姐,阿猛将账本放在桌子上,账目已经算好了,这几年的积蓄和卖牧场的钱都在这儿。

我扫了一眼账本上的数字,还真是不少。

我把正在房里打扫的云娃叫出来,对他们说:你们两个从小就跟着我,虽是主仆,但我早已把你们当作一家人。

过些日子我就要进宫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云娃抢先说: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

皇宫岂是你说跟就能跟去的。

我轻笑出声,看向她旁边的阿猛。

我和云娃自幼孤苦,若不是老爷夫人收留,恐怕早已饿死、冻死了。

我们跟随小姐这么多年,自然听从小姐的安排。

阿猛一脸认真,云娃也用力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由我来安排。

我这次入宫,将来的事谁都无法预计,所以从现在起,我必须为今后作打算。

这些钱,三成我拿着,难免日后进宫用得着。

剩下的七成,阿猛,我交给你,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为人我信得过。

这几年你管理牧场的生意,做得很好,我对你的能力有信心。

你拿着这些钱离开归化去江南发展,归化毕竟是个小地方,比不过江南的繁荣。

你到了那里,想做什么由你自己作主,我没有意见。

若今后我能出宫,我就到江南找你。

这房子,有王管家看着我也放心,我走时会留下些钱给他。

至于云娃,你我情同姐妹,我自然想带你入宫,但是这并不是我说了算的,若你不能跟着我,你就和阿猛一起去江南,阿猛定会好好照顾你。

我一口气说完。

半晌,阿猛才道: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小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