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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025-04-03 08:11:56

我担心胤祐,便请示康熙准我出宫回府。

康熙正在气头上,就是不准,命我再在宫里住几天。

胤祐连续几天没入宫上朝,我私下问了十三才知道,胤祐因为淋雨感染了风寒,腿也受了凉,引发了旧患,行动不便不能下床。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谁劝也不行。

我急坏了,到乾清宫不停地求康熙。

康熙拿我没辙,只好准我回府。

我匆匆出宫赶回府里。

胤祐刚刚吃过药,睡着了。

他憔悴了很多,我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

我帮他掖好被子,轻轻走了出去。

天色暗了下来,我端着粥,推门走进来。

胤祐已经醒来,靠坐在床上。

见我进来,他掀开被子要下地。

我急忙把碗放在桌上,过去扶住他,让他坐回床边。

他皱着眉,用手抚着左腿:我以为你不肯回来了!又说傻话。

我扶他靠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他的腿,饿不饿?他摇了摇头。

我端过桌上的碗,舀起一匙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嘴边:自从我阿玛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熬过粥了。

你几日没吃东西,即使不好吃也将就吃一点儿。

他慢慢把粥吃完,轻声说:你做的……都好吃。

我放下碗,脱了外袍,穿着中衣和贴身的裤子,爬上床坐在里侧。

我掀开被子,抬起他的左腿放到我的双腿上,把他的裤腿卷到膝盖,轻柔地按揉他小腿上的穴位。

他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春儿。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哀伤地看着我。

我边给他按摩,边柔声道:地上凉,你腿上有旧患,哪里经得起你这么跪着?这是你第二次跪在乾清宫外,不要再有下一次了!他垂下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春儿,是我错了,我只想求你原谅!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我低下头,揉着他的腿,你的兄弟们心里想要的那个东西,你想要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想!一点儿都不想!我抬头看他:这是实话?是!他对着我用力点头,春儿,你为何问这个?若是我说想,你会怎样?我淡淡地说:若是你想要,那你就放手去抢、去夺。

即使你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也不会拦你,但是我会离开。

因为你将那东西看得比我重,你一定会为了得到它而伤我。

结果是赢是输,你都无怨无悔,可我只有一颗心,我输不起!若是你不想要,你要答应一件事。

我继续说,从今日起,你不能再掺合你兄弟之间的任何事,不管他们想要什么,也不管他们之中谁想要,你都不许再插手!他不做声,眼里尽是疑惑。

胤祐,我真的很爱你,想永远留在你身边。

你若是没有野心,就什么都不要管。

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希望你卷入这是非之中。

我不想你有事,我承受不起失去你!我低声哽咽着。

他放下左腿,把我拉到怀里,紧紧地搂着:你为了我,独自一人离开京城两年。

皇阿玛说得对,你实在用心良苦。

春儿,我答应你,决不会再管这些事。

你也答应我,别再离开我,好么?你心里一直有根刺,我怕你会痛,不敢去碰。

可这刺越来越大,竟变成一把剑,这回你用它刺向我,真的伤了我。

我从他怀里起来,直视着他,那件事,若是你放不下,我不会怪你,你直接对我说,不要骗我!我不想你因为歉疚而原谅我,更不想这根刺永远存在你我之间,你痛,我也痛!他轻轻叹息:春儿,我伤过你太多次了。

咱们成亲未满三月,我就要把伊尔根觉罗氏接进府。

我想只要我不是真心的,你就会接受,完全没有顾虑你的感受。

若不是我糊涂,李氏不会以为你失宠,对你下毒手。

是我害我们的孩子没了,是我害你不能再有孕,是我害你伤心的独自离开,这一切全都是我造成的。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即使伤心难过也从不怨我,我真的没有资格去怪你!我咬住下唇:我不能为你生孩子,你也只要我一个?他用手指点住我的唇:那日我已经跟皇阿玛说了,即使你不能再有孕,我也不会再娶。

春儿,我今生今世就只要你!我靠在他怀里:我离开京城后,遇到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我的病已经治好了。

他一脸惊喜地低头看我:真的么?我笑着点头:不过大夫说我身子虚,要好好调养,三年之内不宜有孕。

方才我帮你按揉腿上的穴位,也是大夫教我的。

往后我每日都为你按摩,免得你的腿一受凉,旧患就会疼痛。

他终于舒展眉头,露出笑容。

我扶他躺下:你病着,早些歇着。

他拉下我搂在怀里,低头吻住我:看到你,我的病就好了……一夜缠绵,胤祐发了一身汗,第二天清晨,烧已完全退了。

我劝他再休养两天,他却说不用,嘱咐我多睡一会儿,自己更了衣,神采奕奕地出门上朝。

我又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快到巳时了。

梳洗更衣,用过早膳之后,我把胡管家叫来,询问巴尔达氏的后事。

胡管家告诉我,我进了宫,胤祐心情不好,巴尔达氏的丧事全部由纳喇氏处理。

纳喇氏办事妥当,我也就放下心,不再多问。

胡管家没有提及伊尔根觉罗氏和她妹妹,我也没有问起。

康熙龙颜大怒,不管是谁都无能为力了。

胤祐下朝回府,十四跟着来了,见到我,他有些为难地说:小春子,你跟我去一趟十哥府里,成么?那天淋雨,除了胤祐受了风寒,其他几位阿哥都没事,老十又怎么了?我看向胤祐,问道:怎么了?老十病了么?是病了。

他苦笑着,得了疯病,我陪你过去看看。

马车上,十四把事情大概跟我说了一遍。

老十怪九阿哥跟太子抢女人,害得我不能再有孕,跟八阿哥、九阿哥怄了好几天的气。

昨天老十脾气一上来,跑到九阿哥府里,见什么砸什么,九阿哥还被他砸伤了。

若不是十四赶去帮忙拦着,老十还要到八阿哥府里闹一通。

到了老十府里,愁眉苦脸的管家像看到救星似的,把我们让进前厅。

八阿哥、九阿哥起身行礼,我一眼瞧见九阿哥额头上的红肿,拼命忍住笑。

我这才注意到,厅里空荡荡的,看来老十不只砸了九阿哥府。

我问道:老十呢?管家上来回话:爷在房里,说任何人都不见。

我点点头,对胤祐说:我进去看看。

他拉住我:我陪你进去。

老十那浑脾气,当心伤了你。

不会的。

我看了一眼九阿哥,笑着说,你这两日腿疼,万一躲闪不及怎么办?九阿哥尴尬道:那劳烦七嫂了。

管家引着我来到老十房门前,小心翼翼地说:福晋千万当心,这几日谁进去,爷就用东西砸谁。

我示意管家退下去,推开房门进去。

都给爷滚!迎面飞来一个茶壶,我已有防备,迅速侧身闪开,茶壶砸在门上,碎片四溅。

地上一片狼藉。

我真佩服老十,他打哪儿找到这个完整的茶壶?我慢慢走进去,冷哼了一声:十爷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竟用茶壶来招呼我!老十飞快地冲到我面前:小春子!伤到没有?这些该死的奴才,也不通传一声。

你当心!他把地上的东西踢到一边,你进来做什么?我环顾四周,桌椅早已四分五裂,除了床,只有榻上还能坐人。

我走过去,将榻上的东西扔掉,坐在上面,笑着说:十爷不用管我,请继续。

他愤愤地坐在我旁边:是老十四去找你的?我睨了他一眼,不回答。

他用力拍在榻上:他们竟然还去找你过来劝我!从来八哥、九哥、老十四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没说过一个不字。

太子明里暗里挑我的错,找我的麻烦,我连眉头都不皱。

这是我们爷们之间的事,他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还连累你……尤其是九哥,他府里妻妾成群,就算他都看不上,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却偏偏为了个女人和太子抢。

八哥和老十四居然由着他,劝都不劝。

换作旁人也就罢了,但伤害到你,就算是八哥、九哥、老十四也不行!我心里很感动,轻叹了口气:你们都待我很好,都不想伤害我。

我失踪以后,你们急得四处找我,这些我都知道。

你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恐怕别人不这么想,太子不就因为我与你们关系好,而多次为难我。

你们处处护着我,我也从未和你们见外,你也别再说什么你啊、我啊的了。

说到底,伊尔根觉罗氏是你七哥接到府里的,我跟他气也气过了,吵也吵过了。

我没怪过你们,你不要跟八阿哥、九阿哥生气了。

尤其是九阿哥,他最疼你,你砸了他的府,又伤了他,他还要反过来劝你。

你还想怎样?他犹豫着:可是你……我什么?我打断他的话,我好得很,什么事都没有,你放心吧!我眼睛一转,笑呵呵地说:你若是觉得亏欠了我,那就应我件事。

成!他又在榻上拍了一下,多少件都成!别再拍了,这榻快塌了。

我站起身,说话要算数。

我有事找你帮忙时,若敢推辞,我也用茶壶砸你!见他傻笑,我掸掸衣服:快出去吧,真不知道这屋子怎么住人!从老十府里出来,马车行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还要去哪里?我疑惑地看着胤祐。

下车你就知道了。

他对我笑笑,扶着我下了车。

我看了看四周,马车正停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我眨眨眼睛:这……他拉住我的手往前走:走吧,四处逛逛。

我有些犹豫:你病刚好,腿受得了么?只是逛逛,不碍事的。

他笑道,整日里不是坐轿就是坐车,这腿再不用就真要废了。

我故作一本正经,说道:爷这么说,那可真要好好活动活动了。

街市上商铺一家挨一家,还有很多小贩摆的摊子,热闹非常。

我拉着胤祐,这儿也看看,那儿也瞧瞧。

他见我只看不买,便问道:没有喜欢的么?逛街逛街,当然是以逛为主。

我笑呵呵的,府里什么都不缺,没什么可买的。

他点点头,径直把我拉进一家店铺。

我没来得及看清招牌,进了店才知道是卖首饰的。

掌柜立刻迎了过来,行礼道:七爷,这人多,您楼上请。

京城达官贵人多,商店都会另外单设一间房招待贵宾。

我跟着胤祐上了二楼,伙计立刻上了茶。

掌柜站在桌子旁恭敬地说:七爷让准备的首饰都在这儿,您慢慢挑。

说完,掌柜下楼去了。

我走到桌旁,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桌上摆的首饰,簪子、项链、耳环、镯子什么都有,便问道:这是做什么?胤祐走过来坐在椅子上:从不见你戴首饰,知你不喜身上又金又银的。

我记着原来你常戴着一支翠玉簪,便命掌柜备了些样子素雅的。

你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我常戴的玉簪是阿玛送给我的。

在江南时那簪子就不见了,我隐隐知道是被谁拿去了,也就没有找寻。

我边低头翻看首饰,边说:那支翠玉簪不见了,想是我不小心丢了。

那就多选些。

他挑拣着,看上的就放在一旁。

我随手翻看着:你知道我不缺这些,只是嫌戴着累赘。

我的眼光停在一支玳瑁簪上。

簪子上镶着几朵用珊瑚、宝石、珍珠做成的很小的花,样子简单,但很雅致。

正巧他也拿起这支簪,我看着他,笑了笑。

他也笑了,站起身把簪子插到我的头发上:我的春儿是最美的。

康熙移驾畅春园,我也随着胤祐到别院小住。

自从康熙一怒之下把我不能有孕的事说了,我就成了十足的悲剧人物。

各府的福晋找了各种借口往我这儿送各式补品,她们来看我时,再不提起府中的小阿哥、小格格,生怕触到我的痛处,惹我伤心难过。

我虽然无奈,也懒得挨个跟她们解释。

我本以为胤祐知道我的病已经治好了,就不会逼我吃补品了。

谁想到他竟说多调养也是好的,害得我每天对着那些补品发愁。

腊月中,康熙回到宫里。

快过年了,胤祐又忙了起来。

小桃走进来关好门:福晋,早上奴婢从外面回来时,看见一位姑娘站在府门外,奴婢听见她跟胡管家说想要见福晋。

姑娘?我想了想,问道,胡管家为何没跟我提起?小桃摇摇头:奴婢不知。

奴婢只听到那位姑娘叫柳萱,住在京城,她说她来找福晋是为了雅……雅如的事。

我一惊:雅如?她还说了什么?小桃想了想,答道:没有了。

胡管家吩咐不许跟福晋提起柳萱姑娘来过,还说她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事别再提了,免得胡管家责罚你。

胤祐下朝后要到四阿哥府里,晚些才回来。

我趁着他不在,匆匆赶到老十府里。

你说什么?老十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你说让我陪你去哪里?我捂捂耳朵,扫了一眼在前厅门外探头探脑的管家:嚷嚷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么?他压低声音,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你居然要我陪你去八大胡同!一定是我听错了!让七哥知道,非揍我不可!那日你还说应我多少件事都行,如今却反悔了?我站到他面前,你不愿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我自己去好了。

见我要走,他忙拦住我:谁说我不愿意了!只是带你去那种地方,叫我怎么跟七哥交代?我摆摆手,笑着说:放心吧!你七哥去了四哥府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快些回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不容他再犹豫,我拿起带来的小包袱,拉着他说:事不宜迟,快找个房间,我要换衣服。

我穿着男装坐在马车上,老十一直唉声叹气的。

只是让他陪我去青楼而已,搞得像是我逼他做坏事似的。

我板着脸瞪他,他苦着脸不再出声。

我一直没有雅如的消息,之前从未见过柳萱,也不知道她和雅如是什么关系。

但既然柳萱来找过我,又提到雅如的事,我说什么也要见见她。

胡管家说这柳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想去八大胡同找人准没错。

到了著名的八大胡同,我彻底傻了眼。

这里大大小小的青楼有近百家,光一、二等的青楼也有几十家,看来只能挨家找了。

我逛青楼早已有了经验,进到哪家都是气定神闲,一派潇洒。

反倒是老十,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窘得脸都红了,一直坐立不安的。

想想也是,他一个阿哥,多少人排着队想给他送女人,就是他们兄弟平时聚在一起,少不了找些歌姬、舞姬,哪里用来这种地方。

我取笑他,他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我一直不信,原来老十四说得是真的,之后就再不说话,默默地跟着我。

找了十几家,却一无所获。

天色暗了下来,估摸时辰,胤祐也该回府了。

我再不回去,让他发现就糟了。

我和老十匆匆往回赶。

我不能这个样子回府,要先到老十府里换了衣服再回去。

我和他急急忙忙地跑进府,刚迈进前厅,就都愣在那里。

四阿哥、胤祐、八阿哥、九阿哥、十三、十四全坐在厅里,管家站在一旁。

我暗自祈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胤祐阴沉的脸,很明显地告诉我那是妄想。

我向同样不知所措的老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我一起逃走。

我们还没来得及转身,九阿哥已经冲过来了,朝着老十就是一拳:好你个老十,越来越能耐了!怎样,看上哪位姑娘了?九哥帮你赎回来,养在府里可好?老十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地站着。

九阿哥的脸已经青了,又要出手。

我忙插在他们中间:九阿哥别怪老十,是我逼他陪我去的!想不到你逛青楼还逛上了瘾!十四走了过来,和江南比起来,哪里的更好些?我冲着这个火上浇油的家伙咬牙切齿。

九阿哥对着老十又是一拳。

我用力推了老十一把,他退了一步,躲开九阿哥的第三拳。

我对老十喊道:傻站着做什么,躲啊!他一动不动,我拉起他想往外跑,十四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门口。

九阿哥又打了过来,我拉着老十在厅里左躲右闪,累得气喘吁吁。

我大声叫着:四哥,八阿哥,十三,你们也不劝劝。

再这么下去,不是老十被打死,就是我被累死!我吃错药了才会叫胤祐帮忙,他没动手揍老十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看是我被气死!胤祐挡在我面前,一把抱起我,扛在肩上向外走去。

救……救命!我挥动着双手,不停地挣扎,快放我下来!谁来救救我?走到门口,我看到四阿哥、八阿哥面无表情,老十想帮我,却被九阿哥拉住,又挨了一拳,十三、十四怜悯地看着我。

救命!我凄惨的声音在园子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