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生我的气,我只好忍气吞声地受罚。
他连续折腾我几夜,终于消了气。
我真怀疑他是以生气为由对我为所欲为,可他一对着我冷笑,我就敢怒不敢言。
九月初,康熙从围场回到宫中。
春风得意楼的生意越来越好,所有雅间要提前五天预定。
阿猛果然有头脑,这回可是赚翻了!胤祐下朝回府,笑着说:你这小东西,又让你赚了一笔!我边为他更衣,边疑惑地看着他。
他点点我的鼻子:今儿晚上,太子在春风得意楼设宴,我们兄弟一起聚聚。
什么你的我的,我可不爱听!我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将朝服挂好,对着他嗤之以鼻,我才不屑做你们这些爷的生意呢!聚在一起少不了找些乱七八糟的女子,只会污了我的地方!你这小醋壶,不放心就跟我去。
他搂住我,轻笑道,太子原本就让我带着你去。
除了胤祐,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春风得意楼是我开的,太子叫我去干什么?我想了一下:这是为何,各府的福晋都去么?他摇摇头:这我不知。
太子既然开了口,也不好推辞,你就和我一起去。
春风得意楼占地很大,主楼有两层,一层为堂坐,二层都是雅间。
主楼后另有一座院子,内有一小楼。
院子单独开一侧门,出入方便。
院内环境清幽,京城皇亲贵胄、达官贵人众多,在小楼设宴不会受到打扰。
院子后面不远,便是账房所在,还有几间卧房,阿猛到京城后就住在这儿。
胤祐扶我下了车,拉着我从侧门进入,直接来到小楼。
除了太子和身体不适而缺席的大阿哥,其他阿哥都已经到了。
我看到各府的福晋均未出席,心里有些不安。
胤祐握了握我的手,对我笑笑,眼里尽是安抚。
我给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行礼请安后,便和老十、十三、十四一处聊天。
过了一会儿,太子到了。
各位阿哥起身行礼,我随着胤祐请安。
太子笑着看了我一眼,示意手下走出去。
太子并不急着开席,坐下来和众位阿哥说话。
我坐在胤祐旁边,想着刚才太子那一笑,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正说着,一位相貌姣好,身材婀娜的妇人走了进来。
胤祐的脸色微变,我纳闷地环顾众人,太子诡异地笑着,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老十有些咬牙切齿,十三、十四担心地看向我。
这是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胤祐。
他垂下眼,用盖子拨弄茶碗里的茶叶。
那妇人挨个行礼后,太子命她坐下。
她款款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
五阿哥和十二阿哥起身走到左侧厅,两人对起弈来。
十三、十四拉着气呼呼的老十到右侧厅喝茶。
我正想站起来去老十他们那边,太子就开了口:老七为何不说话?玉仪刚回京城不久,你们虽是多年没见,也不必如此生疏。
太子转向我:弟妹和老七成亲时日尚短,怕还不知道。
玉仪入宫后在成嫔娘娘宫里当差,老七和她很谈得来。
她原本要跟老七的,只是得了重病,被送出宫去。
后来老七知道她嫁到山西,才接受皇阿玛指的侧福晋。
三年前玉仪的夫君去世,最近才回到京城。
我见她仍对老七有情,就想做个主,让老七收在府里。
听太子的口气,并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只是知会我一声而已。
怪不得会把我叫来,原来是鸿门宴啊!我看了一眼胤祐,他眼里闪过惊讶,脸色很为难,看来并不知情。
我不动声色地坐着,抬起眼正对上四阿哥的眼。
他微皱了下眉,转头跟身旁的八阿哥、九阿哥说话。
那玉仪侧过头,轻轻开口:七爷一向可好?胤祐点点头:很好。
玉仪用手掩着嘴,呵呵笑着:爷变得不爱说话了,我记得从前咱们有很多话聊的。
爷记不记得那年冬天,咱们在雪地上……她根本是说给我听的!我慢慢站起身,往右侧厅走去。
帕子从身上掉了下来,我弯腰捡起,顺手把从领口滑出的玉佩塞回衣服里。
玉仪眼光一闪,轻声对我说:敢问福晋和山西隆安镖局的二少爷是何关系?她虽然放轻声音,还是令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太子笑了笑,侧身和三阿哥说话。
这女人真是……我轻扯嘴角,暗暗冷笑。
她继续说:玉仪冒昧,请福晋不要见怪。
我夫家在山西经商,常和隆安镖局打交道。
据我所知,杨家有一祖传的玉佩,刻有隆安二字。
后来这玉佩一分为二,分别传给两个儿子杨百忠和杨百义。
据说玉佩相赠就代表性命相托,持玉佩可差遣镖局上下所有人。
我曾在杨百忠的夫人身上见到有隆字的玉佩,不知福晋戴得这块是否为杨家二少爷所赠?玉仪也有些好奇福晋和杨二少爷的关系?胤祐微微抬眼,黯然地看着我。
这女人和太子配合得还真好,在演戏吗?我心里气得不行,真想冲上去给那个等着看好戏的太子几拳,脸上却淡淡一笑:夫人好眼光!我与杨百义是生死之交,这玉佩确是他所赠。
我越是支吾其词,就越令人误会,倒让这女人得了意。
她故意想令我难堪,我偏如实回答,看她还能怎样?果不其然,她愣在那里,没再开口。
我不再理她,走到十三旁边坐下,端起茶碗喝茶,眼角瞥见四阿哥和十三交换了个眼神。
老十、十四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回京后,我并未惹到过太子,他怎么又冲着我来了?若是胤祐的这些兄弟往府里送女人,我虽然不接受,却还能理解。
毕竟在众人看来,府里就只有不能有孕的我和心无杂念、一心向佛的纳喇氏。
但是太子把这玉仪找来,不像是为了胤祐的子嗣。
我和老十、十四关系好,太子生怕胤祐受我左右,帮着八阿哥与他对立,所以想让玉仪进府。
太子为何认定她能压制住我?刚才各位阿哥见到她,为何都是奇怪的表情?可见胤祐和她有着我不知道的过去。
一个伊尔根觉罗氏已经弄出这么多事来,现在又来了个玉仪。
之前的巴尔达氏和伊尔根觉罗氏,胤祐并没有放在心上,可这次不一样……我真的火大了!我放下手中的茶碗,看向胤祐。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原本并不知道杨百义的身份,以及与我之间的种种,这下全明白了。
玉仪的话刺到了他的痛处。
他会怎样处理这个玉仪?太子既然开了口,他是不是又不好推辞了?眼中泛起酸意,我咬牙强忍住。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太子抓住我不放?三阿哥为缓和气氛,开口说道:这春风得意楼,我早已有所耳闻,今儿还是头一回来。
太子笑着对九阿哥说,老九,再这样下去,你那酒楼的生意就要被抢光了。
依我看,你该换了那个不善经营的掌柜。
太子的下一个目标是九阿哥。
今天晚上还真热闹!玉仪笑着打圆场:我和春风得意楼的吴掌柜很熟,他一直想找机会向九爷赔罪。
正巧酒楼老板也在京城,我这就把他们叫过来,让他们亲自向九爷请罪。
说完,她走了出去。
春风得意楼的生意确实好得令人眼红,但是生意上的竞争实属正常,即使对九阿哥的酒楼有些影响,也没有必要特意赔罪。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太子摸清了春风得意楼的底,想以这个为理由挑事?还有,阿猛什么时候来了京城?他没有写信通知我,莫非有什么事情?片刻,玉仪领着阿猛和吴掌柜走了进来。
我对阿猛使了个眼色,他会意,不太情愿地向太子和各位阿哥行礼请安。
我暗笑,阿猛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吴掌柜拉来了。
玉仪示意吴掌柜:这位就是九阿哥。
你初来乍到,得罪了九爷,还不向九爷赔罪。
吴掌柜一脸谄媚: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请九爷恕罪!玉仪指着阿猛:这位是常老板。
常老板久居江南,偶尔才会过来京城。
阿猛并没有姓氏,他感念阿玛的恩情,便取了阿玛名字中的常字为姓。
想来太子和玉仪都不知道我和阿猛的关系。
太子扫了一眼九阿哥:酒楼的生意如此好,常老板果然是个经商的人才。
九阿哥一声不吭,脸有些阴沉。
他身旁的八阿哥脸上仍挂着笑,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
太子明讽刺暗挖苦,目的就是想让九阿哥下不来台,连带着也让八阿哥不痛快。
今天哪里是来吃饭的,太子分明就是来找麻烦的。
只是这太子也太无聊了吧,找不到其他由头,拿酒楼来说事儿。
九阿哥哪会在乎那点小钱!老十不干了,怒气冲冲地要站起来。
十四紧紧拉住他:十哥别冲动!老十低吼:他分明在找茬儿,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忍不了也要忍!你过去能怎样?和太子对骂,还是跟太子动手?你总是这样冲动,只会让事情更乱,给八阿哥、九阿哥找麻烦。
出气是要用这里的!我用手指了指他的头,说你又说不过他,还出气呢,老实坐着吧!刚好我一肚子火,这气由我来出!十三拦住我:劝着十哥要忍,你反而这么冲动!你说让我怎么忍?你们兄弟要怎么争、怎么斗,我管不着,可为何他每次都要拉上我?因为他,我连孩子都没有了。
如今他找来这个女人,句句带刺冲着我来。
我到底怎么招到他了?我不知道胤祐和这女人有过什么,今儿个我要是还忍,这女人就进门了!我冷笑着,他把我叫来,无非是想当着你们的面,逼我哑忍。
我偏不让他如意,说什么我都不再忍了!我挣开十三,站起身,就听吴掌柜对九阿哥说:在九爷面前,草民哪儿敢说什么经营之道……吴掌柜这话说得有理!我冷冷地打断他,径直走到胤祐身边坐下,身为掌柜,将酒楼经营好本就是分内之事。
一个掌柜当着太子、众位阿哥谈经营之道,实在可笑!我对着想要开口的玉仪微微一笑:经商之事我懂得不多。
只是九阿哥贵为皇子,事务繁忙,哪儿能像一身铜臭的商贾那样,日日只知钻研经营之道,不问其他。
更何况,九阿哥产业众多,哪里会将酒楼的那点儿盈亏放在心上!不过……我转向发怔的吴掌柜,我看吴掌柜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在这小小的酒楼做掌柜,实在太屈就了。
吴掌柜陪着笑:福晋夸奖了!玉仪见太子沉下脸,不禁提高嗓门:吴掌柜若无能力,常老板又怎会聘用他?这事福晋似乎不该发表意见!我不顾胤祐的阻止,站了起来,笑着加重语气:我看不该过问的倒是夫人。
夫人对春风得意楼了解多少?她和我较上劲了:春风得意楼属苏州春忆山庄,名下还有春兴钱庄和春韵茶庄众多产业……这都是人人皆知的。
原来夫人知道得并不多,还是免开尊口吧!我板着脸对吴掌柜说,春忆山庄规矩,绝不攀结权贵!吴掌柜如此人才,即使不觉屈就想留下,恐怕春风得意楼这小地方也容不下你了!你说是吧,常老板?我对着阿猛眨眨眼睛。
他笑着行礼:是,小姐!既然找我麻烦,让我不痛快,那么大家都别想痛快了!我不理众人脸上惊愕的表情,说道:春忆山庄是我名下产业,这位常老板便是自幼跟着我的侍卫阿猛,而他的夫人就是与我情同姐妹的云娃。
春风得意楼在京城开分号,绝非要和九阿哥打对台、抢生意,除了为方便阿猛向我汇报生意的事,最主要是为了让各位爷有个自家的地方聚聚,也能尝尝有别京城的江南风味。
我向九阿哥福了福,阿猛常居江南,我很少过问酒楼的事,才使底下的人胡作妄为。
我向九阿哥赔不是了!我扫了一眼太子。
他想要踩九阿哥,我就偏要抬!九阿哥家底丰厚是人尽皆知的,他一直帮着八阿哥,和太子对立。
太子早已把我算作是八阿哥一边的人,现在再加上春忆山庄,太子应该没有时间再往胤祐这儿塞女人了吧!九阿哥脸色缓和,忙站起身:都是自家人,七嫂太见外了。
听说九阿哥看中了城西的一间商铺。
正巧我在城西有几间铺子,九阿哥若不嫌弃,权当是赔罪。
我对着阿猛吩咐,阿猛,明儿个一早,你亲自把房契送到九爷府里。
阿猛恭敬道:是,小姐!我看着胤祐,对玉仪说:夫人想进贝勒府,不用做这么多事。
这春风得意楼的事我还能说了算,但府里的大小事情,都是由爷做主。
既然爷和夫人有情,夫人跟爷好好说说,爷兴许就准了。
若是我妨碍了爷和夫人再续前缘,我便把福晋的位子让出来给夫人,免得我不懂事,辜负了太子爷的一番好意!我走到胤祐面前,轻声说:有一有二,真的还会有三……不等他开口,我对着脸色铁青的太子福了福:春悠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我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冲着老十笑笑。
他傻愣愣地回我一笑。
阿猛行礼后,匆匆跟着我步出门。
我一夜没回府,住在春风得意楼。
若不是胤祐瞒着他和玉仪的事,我怎么会傻乎乎地给太子送上门,受那个女人的气。
想到胤祐和她有过去,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躺在床上整夜没合眼。
一早起来,我趁着胤祐入宫上朝,回到府里拿几件衣服。
推开房门,胤祐正坐在桌旁。
看样子他为了等我,同样一夜没睡,也没去上朝。
我不理他,径直地走向柜子。
他在桌上一拍:你整夜未归,去哪里了?又来了!他怎么一见到我就问我去哪儿了?应该生气的是我,他发什么脾气?难道他不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玉仪的事吗?我的火气上来了,硬硬地顶回去:要你管!他倏地站起来,阴着脸说:你说什么?我面对他站着,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要、你、管!你……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你在跟我生气?为了玉仪么?终于察觉到了!我冷哼一声:叫得还真亲热!我昨儿个就说了,你要娶她做福晋、做妾侍,都由你决定,我绝对不会管你!他被我气得咬紧牙齿:你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我笑了起来,我管,不对!不管,也不对!你告诉我该怎样做!我真的受够了,我们之间到底还要插进来多少女人?这玉仪,不是皇阿玛强迫要你娶的,不是你为了阻止你的兄弟争抢而要娶的,是在我之前你就喜欢的,就想娶的!胤祐,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为何要我去面对昨晚那种场面,为何要将我夹在你们中间?我不停地笑着,眼泪簌簌落下:我昨儿个才知道,你并不是冷漠少语的人。
皇阿玛曾说过,你当初不愿娶侧福晋。
原来你是为了她!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你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你为何瞒着我,为何骗我?还有雪地上……你竟然对每个女人都用这招,我还傻傻地被你感动,要跟你一生一世!你把我当作什么?我不是别人的代替品!胤祐,你这个大骗子!我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腿上,嘤嘤地哭着。
他走过来蹲下,揽住我,语气软了下来:春儿,你听我说……我用力推开他: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再也不想见到你!我站起身,哭着往外跑。
他追了出来:春儿……我拼命往前跑,眼睛被泪水模糊,狠狠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来不及扶住我,我跌坐在地上。
我用袖子擦擦眼泪,抬起头看见四阿哥站在面前,旁边还有十三。
胤祐冲过来扶起我:春儿,摔到没有?我恨恨地瞪他,眼泪又落下来,猛地挣开他,绕过四阿哥和十三,往府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