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就退了烧。
胤祐不放心,不准我去探望四阿哥和十三,让我多休养几天,并吩咐下人继续煎药给我。
我被关在房里,四阿哥的病已经痊愈,反倒是他来看我。
我一直纳闷十三为什么会只身回京,被困在雾灵山。
听四阿哥说我才知道,十三原本带了几名手下,但估计那几人都已被埋在雪下,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幸好十三没有被雪埋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病好后,就和胤祐进宫给康熙请安。
到了乾清宫,太子和阿哥们都在。
康熙见了我还没开口,老十和十四就开始帮我求情,四阿哥、胤祐、八阿哥、九阿哥都帮我说话。
小十七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向康熙撒娇,求康熙不要罚我。
我心里偷笑,我的人缘还真不错!最终,康熙一句下不为例,我顺利过关。
从宫里出来,我要跟着四阿哥去看十三,胤祐、老十、十四也一起到十三府里。
十三的身体一直很好,复原得很快。
只是四阿哥不放心,强迫十三躺在床上休养,还命太医每天过来。
我怎么看都觉得四阿哥和胤祐像是同母兄弟,幸好胤祐没有野心,不然这两位冷冷的阿哥,非得斗个死你我活。
小春子。
老十抓抓头,一脸困惑,我有件事一直没搞清楚。
我看向他,等着听下文。
他继续说:到底是谁告诉你老十三出了事?我愣住了。
这是那个粗线条的老十吗?这些日子事乱,胤祐和阿哥们都没注意这一点。
老十这家伙,该细心的不细心,成心跟我对着干!我眨了眨眼,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十四开了口:小春子,你别想蒙混过去。
几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我。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满语说:那日你们在书房说的话,我听到了。
老十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怎么不向四阿哥、胤祐、十三、十四学学,凡事处变不惊。
十四说道:原来你会说满语,为何瞒着我们?我本来就是满人啊!我无辜地笑着,再说,你们又没问。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我们不知道?十四的声音有些无奈。
这样才有神秘感。
我对着胤祐讨好地笑笑。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暗自叹气,这个小气鬼!十三笑了笑,对我说:这样说来,蒙古语你也会?我点点头:会得不多。
十四嗤之以鼻:你就别谦虚了!满语、蒙古语你都会。
老十忽然松了口气,幸好我没说过你的不是!十四瞥了他一眼:在十哥眼里,小春子好得很。
十哥哪里会说她的不是?老十傻笑着:那倒是!年三十,我和胤祐一早进了宫。
给康熙、皇太后请安后,胤祐拉着我到成嫔宫里。
正午,成嫔留我们一起用膳。
午后,康熙和太子、阿哥们在乾清宫说话。
我本想躲到雁来轩午歇,结果在半路上就被十七碰上了。
他拉着我来到一个院落,径直走进房门,屋子很大,靠墙摆着兵器架,这里应该是阿哥们习武的布库房。
我看着他:来这儿做什么?他一脸认真:十哥、十三哥、十四哥都说七嫂功夫好。
七嫂教教我,好么?怎么不和十八一起玩?我打着岔。
十七和十八阿哥胤祄年龄离得最近,所以常在一起,关系很好。
他把我拉到兵器架前:老十八被十五哥、十六哥拉去请安了,不然他也和我一起学。
十五、十六、十八三位阿哥都是庶妃王氏所生。
我觉得十八的样子,和我刚回京城时见到的十七很像,胖嘟嘟的,很可爱。
十七晃着我的手:七嫂,你选一样。
十哥他们说你用剑,要不就选剑吧!说着,他拿起剑,一下子拔出鞘,胡乱地挥着。
十七已经快十二岁,个子和我差不多高了,可还是胖胖的。
舞起剑来,怎么看都很危险。
我抢过他手里的剑:咱们不学剑,学些别的。
好!他眼神发光,七嫂,学什么?学什么?这可让我犯难了。
锋利的,他用着危险,不危险的,我又不会用,难道让我拿根棍子教他剑道啊!我找了半天,忽然看到角落里的双连枷棍。
双连枷棍又叫虎尾梢子,我见人用过,挺复杂的。
不过,双连枷棍和现代的双节棍很相似,只是一头长些,另一头短些。
当初因为一首《双截棍》,我对双节棍可是下了些功夫的。
我拿起双连枷棍,挥了几下,分量有些重,可还算顺手。
七嫂,你会用这个?他凑了过来。
不会。
我示意他退后,等得了空,再命人特制一个,今儿个先凑合着用它。
看好了!我挥动双连枷棍,按照双节棍耍了起来。
虽然很久没用双节棍了,但动作还颇流畅,只是我身着朝服,腿的动作幅度并不大,看起来像跳舞一样。
实际上双节棍适合用于实战,攻守兼备,威力比一般兵器大得多。
他在一旁又鼓掌又叫好的,他的贴身小太监在门外探头探脑。
我停下动作,把双连枷棍递给十七:你试试!他兴奋的像我一样耍着,我在他身边指点着,棍子不时打在他和我的身上。
我暗自叹气,这双连枷棍的危险系数好像更高!在我的手臂出现多处瘀青后,他已经能控制好双连枷棍了,只是动作不太熟练。
看来他还是很有习武的天分。
我看到他连头上都有一块瘀青,不禁笑出声。
他也跟着笑。
奴才给七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请安!小太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胤祐、老十、十三、十四走了进来。
老十嚷着:你们跑到这儿来了,叫我们好找!我看着他们,仍笑着。
十七反应过来,挥着双连枷棍跑了过去:七哥、十哥、十三哥、十四哥,你们看我厉不厉害?胤祐他们全闪到一旁。
十七一激动,舞得更乱了。
十四笑他:老十七,这个哪里是这样用的,谁教你的?十七停下来,骄傲地说:七嫂教的,厉害不?我走到胤祐面前,他一眼看到我手上的瘀青,脸沉了下来。
十七吓得闭上嘴不敢说话,求救地看着我。
我整了整朝服,嘟着嘴对胤祐说:动不动就板着脸,日后连我都怕了你,也躲着你,看你怎么办?他执起我的手,轻轻揉着我手上的瘀青。
十四抱怨着:你这小春子,总是教老十七这些奇怪的东西。
上回老十七唱的那曲子也是跟你学的吧?什么曲子?我看向胤祐,他笑笑,皱着眉摇摇头。
我恍然大悟,是那首《曹操》。
十三笑着说:那曲子让四哥听到了,把老十七训斥了一顿。
四哥说,若是再不管着老十七,定会像老十一样,被春儿带坏了。
老十听了,嘿嘿笑着。
我眨眨眼睛:十三,你学四哥说话好像啊!胤祐轻笑出声。
十四感叹道:小春子,这并不是在夸奖你!我知道。
我耸耸肩膀,说我几句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把你七哥逗笑了!我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家宴上,到处喜气洋洋的,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显得和周遭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康熙四十七年真的来了,对于我来说,这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胤祐握住我的手,我看向他。
他微蹙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正月十五,九阿哥府中设宴。
这些天受到心情影响,人总是懒懒的。
我原本不想出席,但胤祐硬拉着我来。
我只好强打起精神,吃吃喝喝之后,就是边听戏,边和各府的福晋聊天。
一觉醒来,天早已大亮。
我梳洗更衣,用过早膳后,便靠在榻上发呆。
十五一过,年就算过完了。
这几天胤祐不知在忙些什么,回府比平时晚很多。
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小桃、小荷给我盖上毯子,轻轻地退了出去。
迷迷糊糊的,听到一声轻叹,我半睁开眼睛,看见胤祐坐在我身边。
见我醒了,他脱掉朝靴坐到榻上,让我枕在他的腿上。
又是一声叹息,他轻声说:春儿,抱歉……我问道:做什么向我道歉?他摇摇头,轻抚我的脸:我已经请示过皇阿玛,这几日也将事情都处理好了,明儿个一早咱们就起程去归化。
我坐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他将我搂在怀里:这些日子,你一直闷闷不乐的。
我想了很久……春儿,你不开心,对么?成亲之前,你可以自在地在山间追捕竹鸡,可以悠然地躺在河边看月色,可以肆无忌惮地跟老十和十四斗嘴、过招。
你总是笑着。
我喜欢看你笑。
他继续说,如今,福晋的身份束缚了你,我自私地将你困在府里,你不能像过去那样自由自在。
春儿,我想让你开心……胤祐已命人准备妥当,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动身出发,除了魏诚、小桃、小荷,还有几名侍卫随行。
要赶在阿玛的忌日前到达归化,就不能在路上耽搁。
虽然每天待在马车上,我还是很高兴,这毕竟是我和胤祐第一次单独旅行。
正月底,我们到达归化。
王管家早已收到我的信,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休息了一夜,胤祐命人带着康熙的赏赐,和我一起到公主府看望四公主。
四公主年长胤祐一岁,一直很疼爱他。
他们姐弟见了面自然有很多话说,我和胤祐在公主府待了一天,用过晚膳才回家。
拜祭过阿玛、额娘后,我因为怕冷,基本上都待在家里,只是偶尔到牧场逛一圈。
胤祐每天陪着我,在这里,没有康熙、没有太子、没有阿哥们,不用上朝、不用处理政务,日子简单安静,十分惬意。
春儿,冷不冷?胤祐搂我入怀,用披风裹住我。
我摇摇头。
今晚我一时兴起,非拉着胤祐陪我到城外草原上看星星。
我指向前方,笑着说:我就是在那里遇到十三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十三阿哥。
那时候我从没想过会进宫去。
若是让你再选一次,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痒痒的,你还会入宫么?我想了想:入宫并非我自愿,是我阿玛做主决定的,由不得我选择。
他喃喃低语:那就是不会了。
走吧,免得你的腿受凉。
我转身往马车走去。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他。
他站在原地不动,注视着我,轻声说:你在这里很开心。
你不想回去了,对么?我轻叹一声,走回他面前:我确实不愿意入宫。
皇宫,在光鲜的背后,有太多黑暗,太多不堪。
在那里,我看到的、听到的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我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如果让我自己再选一次,也许我会留在归化,牧马放羊;也许我会只身一人,游遍大江南北;也许我会闯荡江湖,快意恩仇。
我不会入宫。
我看着他的眼睛:但是,这些也许只会发生在认识你之前。
那年我离开京城,有机会过我所说的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不用为温饱发愁,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我为何还要回来,真的只是为了和皇阿玛的两年之约么?若是我不愿回来,即使因破坏约定而丢掉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回来,只因为你!我独自在江南,并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有多开心,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如今在这里,日子简单到有些单调,但我还是很满足,因为有你陪着我。
我选择的,只是有你的地方,无论哪里都好!我点住他的唇,不让他开口,继续说道:胤祐,我不想你总是这样不安。
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更不会跟任何人走。
我并没有不想回去,除非你留在这里,我才会留下。
我知道从过年时,你就一直在为我担心。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这几年有太多事,今后一定还会发生很多事,我觉得有点累。
四哥、八阿哥、九阿哥、老十、十三、十四,还有小十七,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我为他们担心,却不能阻止什么。
我轻抚他的脸,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管太子和其他阿哥之间的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毕竟我还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
春儿,抱歉……他握住我的右手,轻吻我的掌心。
和伦泰的事,虽然不是太子指示,但事情是因太子而起。
即使胤祐不说,我也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和太子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太子怎能感觉不到?这一年,宫里和各府几次酒宴,太子为了缓和跟胤祐的关系,放下身段向我示好。
可胤祐那倔脾气,表面上对太子恭敬又客气,眼里却全是防备。
一废太子这关键时刻,胤祐要是因为这件事和其他阿哥们一起反太子,那就麻烦了!我笑了笑:别总是对我说抱歉,说些别的。
他也笑了,双手捧起我的脸:春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