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弘晫出生后,府里整整十年没再有过新生儿。
笑儿一出生就得到了府里上下所有人的喜爱。
十七每隔几天就会出宫来看笑儿,我一直纳闷康熙怎么总是准他出宫,不过看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应该不是偷跑出来的。
胤祐不在的时候,弘曙和弘晫也会跟着十七过来,三个人围着笑儿说个不停。
我坐在一旁,常常听到十七教育弘曙和弘晫要好好学习功夫,将来好保护貌美如花的妹妹。
兄弟俩每次都会很认真地点头答应。
笑儿还没满月,真不知道十七是从哪儿看出她貌美如花的。
笑儿满月的前几天,胤祐就吩咐胡管家筹备满月酒的事。
除了太子和太子妃,各位阿哥、福晋,还请了很多我不认识的皇室宗亲和文武官员。
今年九阿哥得了一位小阿哥,也没有这样大事铺张。
我埋怨胤祐太过隆重其事了,他却说这是康熙的意思。
既然康熙发了话,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我睡醒午觉,小桃、小荷伺候我梳洗更衣。
康嬷嬷、卢嬷嬷也为笑儿换上新衣。
大红色的衣服衬着笑儿白白胖胖的小脸蛋,甚是可爱。
我靠在榻上逗笑儿,八福晋走了进来,我忙起身让她坐下。
她把笑儿抱在怀里,笑呵呵地对我说:才两三日没见,笑儿又胖了。
今儿个姐姐怎么没带着弘旺?我边倒茶边问。
弘旺是八阿哥唯一的儿子,不到三岁,是妾侍张氏所生。
旺儿吵着要来看妹妹。
她摸了摸笑儿的脸,这几日他有些咳嗽,我怕他把病传给笑儿。
卢嬷嬷走进来:福晋,格格该吃奶了。
八福晋把笑儿交给卢嬷嬷,嘱咐着:好生伺候着。
是。
卢嬷嬷把笑儿抱出房去。
妹妹。
八福晋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七哥疼你,又喜爱笑儿,但……如今笑儿已满月,你的身子也复原了,还是快些给七哥生个小阿哥才好。
没有孩子一直是她心里的痛。
她曾经对我说过,她天生体寒,不易受孕,为这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
无后犯的是七出之条,寻常百姓都会因为妻子无所出而纳妾,甚至休妻再娶,更何况嫁的是皇子。
她和八阿哥成亲多年,八阿哥才不得已纳了两名妾侍。
这两名妾侍进门八、九年了,直至去年张氏才生了弘旺,另一位妾侍毛氏生了个小格格。
外人都笑八阿哥因为畏妻险些绝后,其实八阿哥是在顾虑八福晋的感受。
如果妾侍进门就有了身孕,八福晋心里得多难受。
八阿哥只纳了两名妾侍,却不立侧福晋,妾侍没有权利抚养孩子,弘旺自然要跟在嫡母身边。
八阿哥这样安排实在用心良苦!说到这个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为我替你着急。
宫里已经在传你不准七哥纳妾,你不赶紧生个小阿哥堵住那些人的嘴,当心也得个妒妇的‘好’名声!她没好气地埋怨着。
我刚刚坐完月子,忽然见到这么多人,实在有些头疼。
来的人多,收的礼多,宫里的赏赐也不少,胡管家安排了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放礼物和赏赐。
我抱着笑儿出来后,就再也没见到她。
胤祐忙着招呼太子、各位阿哥、大臣们,我就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笑儿。
我发现哪里聚集着一堆人,笑儿一定在那包围圈中。
等我费劲地挤进去,笑儿已经被转移到另一人堆中。
笑儿任谁抱也不哭不闹,可怜我找孩子找得差点被累死。
散席后,胤祐依礼送太子、各位阿哥出。
我累得不行,抱着笑儿回到房里。
我洗好澡,笑儿已经换了衣服,吃饱睡着了。
我把她放在榻上,靠坐在她旁边等胤祐。
康嬷嬷、卢嬷嬷拿过几个长命锁让我选。
我挨个看了看,都是各府送的金锁,虽然小巧,但是沉甸甸的,笑儿这小家伙哪戴得了?胤祐走进房来,扫了一眼嬷嬷手里的金锁,转身到门口跟魏诚吩咐了几句后,坐到榻上:都没看中?我懒洋洋地点头:样子不错,就是太重了。
康嬷嬷笑着说:是福晋心疼格格。
戴金锁才吉利,每位小阿哥、小格格都要戴的。
魏诚走进来,将手中的小锦盒交给胤祐后就退了出去。
胤祐打开锦盒,拿出一个玉锁,小心地戴在笑儿脖子上。
我靠近过去执起玉锁,正面刻着福寿万年,背面雕着双鱼戏水。
玉锁不大,雕工极精巧,只是这白玉很眼熟。
胤祐见我看他,说道:这玉锁和你的镯子是同一块羊脂玉。
镯子琢成后,我用余下的玉雕了这只玉锁。
王爷真是疼爱格格!卢嬷嬷抱起笑儿,时辰不早了,奴婢抱格格回房了。
王爷和福晋早些歇着。
卢嬷嬷抱着笑儿,和康嬷嬷一起退了出去后,我才笑出声。
胤祐把我拉到怀里:你在笑我?我笑个不停:你送我镯子时就已经给孩子备好了长命锁,哪有人会急成这样?他注视着我,不说话也不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收住笑说:好小气,被我笑笑有什么要紧?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他慢慢低下头,轻吻我的唇,把我压在身下,在我耳边轻声说:春儿,我想……他的身子好烫,弄得我也热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把我扶起来:不早了,你去睡吧!我小声说:那你……他拉我站起来,笑了笑说:受罚你是赖不掉的,不要以为我忘了,再过些日子我要连本带利一并罚你。
今年胤祐晋了郡王,又正好是三十岁正生日。
虽然笑儿的满月酒刚过不久,府里还是大摆宴席为他庆祝。
酒宴在晚上,家里人在中午提前给他过生日。
我抱着笑儿,侧福晋纳喇氏带着弘曙、弘晫、知淑、知惠一起用午膳。
纳喇氏一向话不多,几个孩子在胤祐面前又不敢放肆,一顿饭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下吃完。
我不知道别府的福晋们是不是真的像姐妹一样融洽,但我和纳喇氏并不是那样相处。
我和她从不姐妹相称,都客气地称呼对方为福晋。
平时她几乎不出自己的院子,我不习惯那么多规矩,不用她来给我请安,基本上我们很少见面。
听说三格格知贤夭折后,纳喇氏曾大病一场,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康熙下旨准她不必进宫请安,也不用出席家宴和各府的酒宴。
她虔心礼佛,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几个孩子身上。
在这府里,她的院子像是个独立的世界,她自得其乐,我也从不闯入。
毕竟现代人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三妻四妾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我能做到的只是尊重她,不忽视她的存在。
宫里的赏赐,我从不会少了她那份。
日常的吃穿用度,我有的,也保证她有一样的。
几个孩子对我善待他们的额娘很是感激。
可能在他们的周围,看到的、听到的全是妻妾争宠,即使表面上和睦,暗地里却斗个你死我活。
孩子们对我很恭敬,也很喜爱笑儿,虽然他们不会跟我太亲近,但起码不会排斥我、仇视我。
除了自家的兄弟,胤祐没再请其他人。
纳喇氏不出席酒宴,女眷们自然要我来招待。
各府的小阿哥、小格格来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热闹,凑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声音盖过戏台上的演员唱戏声。
笑儿在我怀里睡着了。
真不知道在这种坏境下,这小家伙怎么睡得着?我吩咐卢嬷嬷把她抱回房去。
女人聚在一起,孩子是永恒的话题。
散席后我觉得全身快散架了,陪福晋们聊天真的很费体力。
我洗好澡换了寝衣,胤祐才回房。
我把他拉到浴室为他沐浴。
他喝了不少酒,脸有些红。
我边帮他擦背,边劝道:少喝些酒,伤身子。
还不是老十、老十三和老十四,轮番来敬酒,拦都拦不住。
他笑了笑,轻叹道,我老了……我失笑出声:三十岁就老了?等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再说老也不迟!他握住我的手:就这样一直陪着我,永远在我身边,好么?好。
我拉开他的手,走到他身后为他梳理发辫,今儿个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礼?他沉默不语。
我把他的散开的头发梳通顺,又编成辫子。
刚刚梳好,他猛地站起来转过身,溅了我一身水。
这是做什么?我回身要拿干手巾擦水。
他从浴盆出来,一把拉我入怀,狠狠地吻住我。
在我被他吻得缺氧时,他抱起我回房放在床上,动手脱我的衣服:我要你!我红着脸说:这算是我送的礼,还是我领的罚?都不是。
是……他把衣服扔到一边,轻吻着我,爱你……他顺着我的脖子吻到胸前,温热的唇忽然从我身上离开。
我半眯着眼,发现他正直直地盯着我。
我的体型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是否不满意?我有些不快,闭上眼睛躺着。
他的吻又继续,一直在我的胸前流连,见我没有反应,便加重了力道,引得我轻吟不止。
平日里他事事迁就我,但床笫之私却是十足的大男人,要我完全顺从。
想到他辛苦地忍了几个月,我不再较劲,温柔地回应他。
激情过后,我轻轻喘息,问道:可满意么?他在我胸部摩挲着,笑道:有些变化……生了孩子,我又坚持母乳,自然比从前丰满了不少。
我推开他的手:别闹了。
他把我抱到身上,咬着我的耳垂:不许乱想!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眼中还是你。
更何况你……像是未生育过。
累了一日还这样折腾。
他说得露骨,我反而不好意思了,伏在他胸前抱怨着。
春儿。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上回向你要的方子,我拿给太医看过了。
太医说这方子有两味药用得极妙,生生求着我抄了一份。
想来给你治病的大夫医术很高明。
我嗯了一声。
他说的方子就是秦青开给我的药方。
我生了笑儿后,他不愿我再受苦,又担心我吃的药会伤身子,便要走了药方。
秦青向来不愿和朝廷扯上关系,所以我没有跟胤祐说明为我治的病是谁。
他又说:我让太医将药制成药丸,药瓶放在妆台上。
我实在是困了,身子动了动,无意识的又嗯了一声。
累了么?嗯!想睡么?嗯!爱我么?嗯!还要么?嗯!乖……有了笑儿以后,日子好像过得很快,小孩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样。
十月中,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亲王、郡王、贝子的册典正式举行,各府又热闹了好些天。
康熙定于腊月初谒陵。
因为之前的废太子事件,康熙很重视这次谒陵祭祖,只命三阿哥、四阿哥、十二阿哥留京,太子、五阿哥、胤祐、八阿哥、九阿哥、老十、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全部随驾。
笑儿已经五个多月了,经常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还会很开心地笑。
胤祐走后,我便把笑儿抱到房里和我一起睡。
之前我也想亲自照顾她,可胤祐担心我夜里睡不好,还抱怨我越来越忽视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带着笑儿睡。
用过午膳,卢嬷嬷抱着笑儿走进来:福晋,今儿个格格不肯吃奶,我摸着似乎有些发热。
方才还好好的。
我抱过笑儿,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有些热。
我检查了她的全身,在她耳后发现几个很小的红点:嬷嬷来看看,这是什么?康嬷嬷走进房来,和卢嬷嬷一起围过来,转而大惊失色道:福晋,格格怕是要出痘!我吃了一惊。
出痘?那不就是天花,这在古代可是了不得的病!我慌乱地看着睡着的笑儿,问道:怎么办?该怎么办?眼下还看不出来,兴许是出疹!卢嬷嬷说道,奴婢幼时痘疹都出过了,让奴婢来照顾格格。
胤祐不在,我不能乱!我稳住心神,把笑儿交给卢嬷嬷,对康嬷嬷说:笑儿有我和卢嬷嬷照顾。
康嬷嬷,让胡管家马上请太医。
你带着秋月、冬湖还有奶娘全部搬出院子,府中上下都不准进入我的院子。
侧福晋住得远,请她留意几位小阿哥、小格格。
出痘、出疹是大事,不能瞒着,着人请示四爷。
小桃、小荷已经安排出府了,秋月、冬湖是新来的丫鬟。
康嬷嬷犹豫着:福晋可有出过痘?奴婢出过痘了,让奴婢留下伺候福晋和格格。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过痘。
就算没出过,我也不能扔下笑儿不管!我点点头:出过!康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凡事有经验,你帮着侧福晋照看着几位阿哥、格格,免得额娘在宫里挂心。
是,福晋请放心!康嬷嬷退出房去。
我实在没有经验,卢嬷嬷用热的湿帕子给笑儿擦了身,换了套干净衣服。
笑儿还在发热,有些咳嗽流涕,难受得哭个不停。
我抱着她哄着,又担心又心疼。
福晋,太医来了!卢嬷嬷引着两位太医走进来。
我把笑儿放在床上,让太医为她诊治。
卢嬷嬷说道:福晋,四爷在外面。
冯泰说四爷未出过痘,奴婢和胡管家斗胆把四爷拦在了院外。
我吩咐卢嬷嬷看着笑儿,转身走到院子里,隔着院门轻唤:四哥。
四阿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春儿,笑儿不会有事的。
陈太医、高太医分别是小方脉科和痘疹科的专科大夫,医术很高明。
你别太担心了,当心身子。
笑儿这么小,却得了这么重的病,我哪能不担心?我暗自叹息,说道:谒陵祭祖事关重大,四哥还是先不要把笑儿生病的事通知胤祐。
胤祐知道了一定会向康熙请旨,独自赶回京城。
为了女儿不顾祭祖大事,康熙要是怪罪下来,这罪名实在担当不起。
太医确诊笑儿得的是麻疹,并不是天花。
只是笑儿年纪太小,还是有一定的危险。
四阿哥命两位太医留住在府里,还派来一位出过疹的奶娘。
疹子发出来前,笑儿一直在发烧。
太医开了药,她却不肯合作,我和卢嬷嬷要费很大劲才能喂她喝完药。
过了一天,笑儿开始出疹,头上、身上,连嘴里都有。
太医说疹子一般要出三到五天,过了出疹期烧就会退了,疹子也会慢慢消退。
我担心笑儿把疹子抓破留疤,便和卢嬷嬷一直看着她。
为了让她不那么难受,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帮她擦身,换上干净衣服。
我一连熬了几天,笑儿终于退了烧。
太医为她检查后,说她的情况已经好转,没有并发症。
我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笑儿,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就觉得眼前一黑,趴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太医院分科:清太医院分科经过多次改制,顺治年间分为大方脉科、小方脉科、痘疹科、伤寒科、妇人科、疮疡科、针灸科、眼科、口齿科、咽喉科、正骨科等11科。
嘉庆二年,痘疹科并入小方脉科,口齿咽喉合为一科成为9科。
嘉庆六年,又将正骨科划归上驷院,成为8科。
道光二年,将针灸科去除,变成7科。
同治五年,又缩减为大方脉科(伤寒科、妇人科并入)、小方脉科、外科(即疮疡科)、眼科、口齿咽喉科5科。
☆小方脉科即幼科(儿科),痘疹是指当时小儿常见的天花、麻疹等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