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了一出戏,康熙便陪着太后先行回去休息,各宫妃嫔也都随着离开了。
太子又点了几出戏,各位阿哥边喝酒边听戏,福晋那边也都三两聚在一起聊天。
康熙一走,我便解放了。
对听戏实在没兴趣,我悄悄地向后面走去,准备离开。
一个宫女把我拦下:春姑娘,我们福晋请你过去。
她引着我走到一张桌子前,桌旁坐着两个很漂亮的女人。
坐在左边的美女,眉宇间带着一股自信和傲气,这使她本就很漂亮的脸又生色不少,美艳得不可方物,把旁边的另一位美人比了下去。
我福身行礼,经过那位宫女提醒我才知道,左边的是八福晋郭络罗氏,右边的是九福晋栋鄂氏。
我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八福晋,她身份高贵,却落了个妒妇的名声,连带八阿哥这位贤王,也被扣上畏妻的帽子。
早就听说了春姑娘的大名,过年时就想见见,不巧姑娘却病了。
八福晋上下打量着我,呵呵笑着,今儿总算是见到了,果然是个美人!方才那曲子唱得真好,姑娘可真是个可人儿,难怪老十怕姑娘生气,死活不肯带他的福晋来。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八福晋也太直接了吧,十福晋没来竟怪到我头上!旁边的九福晋温柔地说:八嫂又说笑了,十弟妹感染了风寒才没来,哪里是因为春姑娘。
今儿七嫂不是也因身子不舒服没出席么!九福晋好心帮我解围,殊不知她的话更令我郁闷。
这七福晋不会也是因为我才没来的吧?八福晋不依不饶道:老十对家里的福晋、妾侍从不放在心上,却单单对春姑娘如此重视,想来姑娘必有过人之处。
今儿正好有机会,不知姑娘赏不赏脸和我喝几杯?我往桌上一看,上面摆着一坛酒和两个碗。
这哪里是喝几杯!正想着怎样开口拒绝,老十从他那桌走了过来。
他冲着八福晋讨好地笑了笑:八嫂出了名的好酒量,小春子怎会是对手!八福晋杏目一瞪,对着他说:去去去,你们爷们儿喝酒说话,往这边凑什么?再说了,我要和春姑娘喝酒,干你什么事,她是你什么人?老十讨了个没趣,一脸尴尬地走了回去。
我向他那边望去,只见他坐下说了几句话,八阿哥看过来,对我抱歉地笑笑。
看来八阿哥对他这福晋也没办法。
同桌的十三笑着冲我举了举酒杯,我回他一笑。
还是十三了解我!转回头,八福晋已经命宫女倒好了酒,有些挑衅地看着我。
春悠敬八福晋一杯,先干为敬。
我暗自叹息,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八福晋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也端起酒一口气喝光。
真是不巧,我的酒量非常好。
到目前为止,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我都还没喝醉过。
既然八福晋要和我拼酒,我只好奉陪到底。
不知道喝了多少,半醺的八福晋仍拉着我要继续喝,九福晋和宫女好不容易才把她搀扶走。
八福晋的酒量的确很好,我赢得绝不轻松。
我离席往花园走去,强忍着鼻子一阵阵泛酸,胸口觉得闷闷的。
半路遇到了小太监吴冬,他跟在李德全身边,聪明伶俐,只是年纪小,有些粗心大意,时不时闯出点儿小祸。
我常待在乾清宫,自然和他相熟,总帮他向李德全说情,免他受罚。
他很感激我,每天冲着我姐姐长姐姐短的。
我拉住他吩咐快去给我找一小碗醋来,就往湖边的亭子走去。
进了亭子,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簌簌下落。
面朝着湖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中泪流不止。
身后响起脚步声,十三的声音传来:春悠,做什么蹲在这里?他见我不做声,走到我面前,双手将我扶起来。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到七阿哥站在他身旁。
我满脸泪水把十三吓了一跳,旁边的七阿哥也是一愣。
十三忙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我摇摇头,不停地啜泣着。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老十三,酒刚喝到一半,你跑到这儿来了!是老十的大嗓门,小春子也在,你可真厉害,把八嫂给灌醉了,哈哈!我不肯回头,又听见十四说:七哥和十三哥怎么这个表情,见了鬼似的!十四说完,老十就一把将我转过去,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被七阿哥扶住。
老十和十四见我泪流满面全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
老十的眉毛都立起来了,大声嚷嚷:方才还好好的,谁欺负你了?还是……八嫂说你什么了?我还是摇摇头,从袖子里摸出帕子擦脸,眼泪却越擦越多。
十四也急了: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了?七阿哥一句话不说地站在我身旁,用手轻抚我的背帮我顺气。
老十、十三、十四站在我面前,全愁眉苦脸地瞪着我。
姐姐,醋来了!吴冬端着碗跑过来,一看亭子里站着几位阿哥,忙行礼请安。
我都快哭得断气了,还请什么安!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碗,一口气喝下去。
老十冲过来,将已空的碗抢过去扔到一旁:小春子,你哭傻了么,什么东西都乱喝!我不理他,摆手示意吴冬退下去。
我嘴里酸酸的很难受,眼泪却渐渐止住。
我又擦擦脸,吸了吸鼻子,对他们福了福:我没事了,先告退了!老十拦住我:你到底为什么哭?我摇头:不为什么,我真的没事了!十四一脸严肃:没事能哭成这样?若是受了气就直说,就算我们管不了,还有皇阿玛呢!我看了一眼七阿哥和十三,他们也是一脸担忧。
我叹了口气:真的没有,只是……只是酒喝多了。
他们几个还是满脸疑问,我跺跺脚,不耐烦地说:这么丢人的事,非让我说出来。
好,我说!我一直酒量很好,也从未喝醉过,只是喝太多时就会这样哭个不停,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我偶然发现喝些醋便能止住。
今儿八福晋实在难应付,我喝得多了这毛病就又犯了,没人欺负我,也没人说我什么,更没人给我气受!各位爷满意了吧!老十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我。
十四哈哈大笑:你这小春子,实在是与众不同!十三拍拍我的肩,失笑道:早知道你酒量好,却不知你有这怪毛病!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
出来很久了,我们回去了。
十三和十四拉着老十一起离开。
我不好意思地看看七阿哥,他对我笑笑:以后别再喝这么多酒了!他看了看我的手,笑意更浓了,拿出帕子塞在我手里:那个湿了,用这个吧!我望着他的背影,不解地看向手上的帕子,眼泪差点又落下来。
除了他刚塞给我的帕子,另一块竟是之前他在山上给我擦脸的。
我原本放在身上想找机会还给他,却稀里糊涂地拿出来擦眼泪。
这误会叫我怎么解释,我白躲他这么长时间了!六月中,大队从京城出发,向塞外的木兰围场行进,这次有太子、大阿哥、三、七、十、十三、十四几位阿哥随驾。
皇上出巡,队伍自然浩浩荡荡,一路上走走停停,二十多天后才到达围场。
康熙每天要率领各位皇子、王公大臣、八旗士兵狩猎,还要召见蒙古各部的王公,批阅奏折。
我不用陪在他旁边,因此十分清闲,有时被老十、十三、十四拉着打猎、赛马,有时一个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
今天晚上月色很好,我徒步走到大营后面的小河边。
凉风习习,我躺在小山坡上看着满天星辰,听着草里的小虫鸣叫,十分惬意。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我急忙坐起来,这个样子实在有失体统。
我看向来人,是七阿哥。
五月节过后,我仍时时躲着他,有几次远远看见,我都扭头走掉。
待在康熙身边时,我刻意不看他,不理会他疑惑的眼神。
我和他一直没有机会单独相处。
在围场我单独住在一个小营帐,今晚出来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七阿哥离我还有些距离,我迅速站起身,从另一边逃走。
这举动自然很不敬,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刚跑了几步,就被他一把拉住手臂。
这七阿哥不是行动不便吗?我用力挣脱,脚下一个不稳,向一边歪去。
他揽住我,却被我带倒,一起滚下山坡。
他紧紧搂着我,用身体护住我防止我撞伤,我们在距离小河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险!差点滚到河里。
他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支起上身,将我圈在中间。
他的脸离我很近,向我低吼:为什么……你为什么看到我就逃走?为什么总躲着我?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眼里的怒气,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半天才挤出一句:七阿哥,你伤到没有?他定定看着我,语气放柔:我做错什么了?我不停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晃动的头被他用手定住,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的脸,倒吸口气轻呼了声:不要!他吻住我的唇,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大脑昏昏沉沉的无法思考。
我闭上眼睛,任由他越吻越深。
良久,他坐起身,轻轻把我扶坐起来。
他微微喘着气,看着一脸惊慌、气喘不止的我,哑声说:抱歉,我吓到你了!我不做声地站起来,他也慢慢地站起身,拥住我:我不会逼你的,你别再躲着我了!我心不在焉地牵着马在草原上走。
今天早上在康熙的营帐里看到七阿哥,我尴尬得脸都红了,他的表情却和往常一样平淡,只是当我们的眼神交汇时,他的眼底会浮现出一抹温柔。
想到那个吻,我快要呕死了,我居然没有反抗,任凭他夺走我的初吻!在我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前,竟然和他有了这么亲密的举动,实在令我吐血!前方不远,十三背对着我蹲在马旁边,手里不知在弄着什么。
这画面仿佛把我带回到两年前的初次相遇,同样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只是昔日那个忧郁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变得如此高大,让人有安全感。
我笑着走到他身后,问道:你的玉佩又掉了么?他没回头,笑着说:又会说笑了,今儿早上还怪模怪样地不吭声呢!哪儿有!我傻笑,弄什么呢?我蹲在他旁边一看究竟,他手里鼓弄着一个小笼子,笼里装着一只竹鸡。
弄好了!他站起来把笼子递给我,今儿狩猎时,见这只竹鸡毛色鲜艳,便命人活捉了,拿给你看看,免得你为了抓它满山跑。
方才不小心摔坏了笼子,差点儿让它跑了!就这点儿丢脸的事,你还没笑够啊!我睨了他一眼,看向竹鸡,它的毛真漂亮!他不肯罢休:你这丫头,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那次四哥和我走后,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四哥却大笑不止,我从未见过他笑成那样!还有你酒后大哭的事情,四哥也知道了,笑着连连称你是个奇人!我哭这件事,又被十四那家伙四处宣传,弄得人尽皆知,连康熙都笑了很久。
我毫不在乎地说:反正已经这样了,随你们怎么笑我!堂堂雍正皇帝,冷酷出了名的,竟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说起来四阿哥和七阿哥的性格很像,表面上都冷冷淡淡的,背地里却是另一个样子。
想到七阿哥就记起那个吻,我的脸上又泛起红晕。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说:又来了!你心里在想谁?我被他说中,装作若无其事地逗弄竹鸡:什么谁?我什么都没想!他轻笑:别人没察觉,但你却瞒不过我!虽然咱们刚刚说到四哥,可你脸红应该是为了……七哥,对么?我暗自惊讶,这十三真厉害,他居然看出来了!他接着说:之前我只觉得七哥对你有些不一样。
从畅春园到围场,你总是有意躲开七哥。
今儿你更古怪,魂不守舍的,动不动就脸红。
七哥也是,早上我们兄弟一起狩猎时,发现了一只白狐,十哥和老十四争了半天,最后竟让七哥射得了。
七哥精于骑射,技艺远在我们几个之上,但他对狩猎从不热衷,每次只是象征性射猎几样,今儿个却如此反常。
你和七哥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吞吞吐吐地说:也没什么……他摆摆手:你不好意思说就算了。
只是七哥和十哥不同,他自幼时伤了腿后,就变得心思重了,他从未中意过什么人,这是第一次。
若你对七哥也有意,那是再好不过了,他肯定会待你很好的。
倘若你对他无意,千万别像对十哥那样直接,尽量婉转一些。
七哥很敏感,你别伤了他。
我点点头,苦着脸说:如今我自己也乱得很,我需要些时间想想。
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见你为难过。
那天太子、八嫂都没把你难住,倒是七哥让你发愁了!他翻身上马,别想了,这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他伸手接过笼子,我也上了马,皱着眉抱怨:好烦哪!他对着我笑,轻轻唱道: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我看着他笑开了。
这是我常在他面前唱的歌。
轻易认输可不是我的性格,兰姑姑临死前对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勇敢地面对。
我举起双手,在嘴前拢成喇叭状,大声地唱: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我如果对自己妥协,如果对自己说谎,即使别人原谅,我也不能原谅。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作者有话要说:好友很喜欢五月天,所以我把《倔强》写了进去。
这首歌我也很喜欢,觉得很符合小春子的性格,知道自己要什么,有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