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大宅,上房。
什么?真的要拓儿娶福家的那丫头?坐在上首的石夫人捻起茶盖,啜了一口茶,听着石老爷说已经把福家的亲事定下来,她不悦地惊呼出声。
刚从庄子回来的石拓淡淡的扫了石夫人一眼,看向石老爷,爹,这亲事什么时候定下的?之前石老爷和福老夫人虽有提过他的婚事,但还没定下来,他也没有当真,没想这次让他回来,已经是定下亲事了。
石老爷没有理会石夫人,只是看着石拓道:双至是个好姑娘,以后你会知道的。
石拓紧抿着唇,眉心微微拢起,虽然他对和谁成亲这事儿并不是太在乎,反正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他爹会安排他的终身大事,但这种先斩后奏的感觉还是令他很不爽!哼,若不是福家被那个什么王爷逼得走投无路,会把女儿嫁进石家?石夫人眼角瞄了石拓一眼,她心里其实有些惧怕石拓,虽然因为石拓的身份让她自己也跟着沾光,但始终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特别是这石拓看人的时候总是冷冰产泊,对她也不亲厚,她知道,他根本没有把她当二娘看,嘴虽然这么叫着,其实心里是看不起她的,只当她还是他亲生母亲身边的丫环。
、石拓闻言,面无表情看向石老爷,福家和予王有矛盾?石老爷干笑几声,他对自己的儿子总是无法自如地说话,好像父子之间有一层隔阂似的,大概是九年没见面,感情都生疏了,也不知予王为何要对付福家,反正本来的已经和福夫人说好了这几日去正式提亲,那日只是凑巧也去提亲,幸好咱们上次已经定下来了。
正本来的已经和福夫人说好了这几日去正式提亲,那日只是凑巧也去提亲,幸好咱们上次已经定下来了。
石拓听着石老爷有些敷衍的回答,也不再多问了,既然亲事已经定下来,那就只能如此了。
希望那个福双至不要太让他失望才好,他可不想有一个见了他会胆怯害怕的懦弱妻子。
只是想到那有些刻意在拉拢他的予王,石拓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好了,就这样吧,拓儿,这些天你不如搬回大宅子来住,这也方便商量婚事。
石老爷见石拓不语,只当他同意了这门亲事,心里一喜,说话也放松了许多。
石拓道:不必了,您安排就可以了,什么时候成亲,再使人去庄子里告知我一声。
石老爷嘴边的笑容有些僵住,但还是苦笑道:那,那也行。
石拓对他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石夫人一阵气结,直到石拓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扯着石老爷的衣袖叫道:老爷,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当了将军就了不起了吗?还有没有将您放眼里的,这是为人子该有的态度吗?石老爷不耐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要拓儿对你好,你就改改你这性子。
说罢,石老爷也拂袖离开上房。
石拓对石夫人冷淡那也是正常的,当年石拓还未离开普靖城的时候,石夫人什么时候给过他好脸色?虽说人都是偏心的,但当年石夫人成了石老爷的续弦后,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和对待石拓真的是天和地的区别。
石拓对石夫人冷淡,却不是因为石夫人曾经那样苛刻的对待他,而是性格使然,而且他觉得这个在母亲刚过世马上就成了石老爷的小妾没多久又成了石夫人的女人一点也不尊重他母亲。
……家里已经开始为她的婚事而忙碌着,在经过了半个月来的打击,总算福家也有喜事了,老夫人这几天精神也好了许多,这算不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慰?双至坐在一个小山丘的大石上,看着那一片阳光下潋滟闪烁的水光,镜湖平静无波,她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
那日石老爷离开之后,过了两天便正式托媒人上门提亲,福老爷即使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答应下来,并开了双至的生辰八字让媒人带回去,这就所谓的庚帖,听说石家要将她的庚帖放在司命君神位前,如果三日内家里没有发生不吉祥的兆头,就能交换庚帖了。
接着是占卦合婚,无比顺利地,连算命先生都说她和石拓是相生相合。
双至觉得这些简直滑稽又可笑,可是她除了安静地接受,并没有办法,他们福家根本没有能力去应付予王的报复,只能倚靠石拓的身份,让予王有所忌惮。
很快,她就要嫁给石拓了啊!爹和娘,还有大哥已经在为她准备嫁妆了。
明天是文定,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初八。
石家送来了用红糖做成的一个圆锥形球体,听说这叫糖母,糖上面插着石榴花,寓意榴揩百子。
福夫人回了两个糖包,是用酒饼糖,象征酵母,发酵昌荣的意思。
拿到石家送来的糖之后,老夫人已经吩咐丫环们把糖分给邻居和亲戚,向他们报喜。
至始至终,双至都只是微笑地接受各人道喜,看着老夫人和家里各人为她笑容满面,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看戏的人,而不是故事里的主角。
也许,到了成亲的那一日,她才能感受到,这样大喜的日子,是属于她的。
寒风拂面,凛凛刺骨,双至拉了拉镶了狐毛的大氅领口,站了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为自己打气,加油!加油!你不会被命运打倒的!咳!身后,传来低沉的轻咳声。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容兰的!双至闻声,奇怪地转头,看到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她的表情有些惊骇,是……是你?石拓目光淡然地看着她,吓到你了。
他只是在回庄子的时候,经过这里,所以才想到镜湖周围走走,没想到会看到她,他走上山丘,是想问她脚伤如何,谁知还未开口,她突然对着湖面大叫,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了出来,才轻咳出声。
呃,没有。
好像是她吓到他了吧,双至窘迫地想着,心里却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容兰又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在树林另一边有小道,很难发现的。
他似看出她的想法,低声开口。
双至尴尬笑了笑,你……你也喜欢这里?这就是她即将要嫁的人啊,她未来的丈夫。
心里,突然有一阵酸涩,他还不知道要娶的人是她吧,不知道到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是不是依然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说一声原来是你。
要不要跟他说,嘿,石石,我就是你要娶的女人,咱们先握手认识一下吧?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有意接近他?就像那时候在戏园遇到他一样,被误会是对他怀有目的的女人?啊,真是个纠结的问题。
还未结婚,她已经开始有些担心婚后生活,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还是觉得什么都怯。
你的脚好了吗?石拓目光落在她脚上,开口问着,不过他没有指望她会回答。
她似乎在发呆,连他刚刚说他会来这里是因为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练武也没有听见。
双至回过神,啊,你说什么?石拓嘴角微牵起一丝笑意,你的脚伤好了没?啊!双至点了点头,笑道:都这么久了,已经全好了。
石拓淡淡点判断,那就好。
双至扭捏着手指,咬唇沉默了片刻,石拓,其实我……石拓一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眼直直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直呼他的名字,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我……就是你即将要娶的女人!双至很想开口对他说这句话,可是话到了嘴边,硬是被咽了回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靠!福双至,你太没用了,什么时候性子变得这么扭捏了!双至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但是他那双太过锐利的眼睛之下,她真的说不出口。
感觉一说出来,之前的所有相遇都会变得另有目的了。
其实我想跟你说谢谢。
她涨红了脸,终于气馁。
石拓挑高一边眉光,知道她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你上次已经跟我道谢了。
呃,是吗?那……那就再说一次好了,你帮了我两次嘛,双至干笑几声,说得有些汗颜。
石拓淡淡一笑,目光了然地看着她。
双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你是要回城内吗?回洪山。
石拓回答。
哦!双至狐疑看了他一眼,你不喜欢住在城内?虽然普靖城没有京兆繁华,但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里。
石拓低眸盾她,我没有不喜欢普靖城。
呃,双至僵硬地继续微笑着, 这男人还真不是聊天打屁的好对象,她以后真的能和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吗?老实说,现在她对他并没有那咱会动心的感觉,这样很好,她并不希望自己再爱上任何人,只要她能守着自己的人,她便能淡然从容面对接下来的婚后生活。
听说他已经纳妾了,还是刚回石家的时候,石夫人为了讨好他,特意为他挑选的小妾,不过,似乎他并没有将那个小妾带去洪山的庄子里,还是上次她没有见到呢?罢了,他有几个小妾又关她什么事?两人静默站立了一会儿,双至终于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借口觉得有点冷,便急忙下了山丘,消失在他视线中。
石拓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直没有反应,想到即将成亲,而他并不知道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心,有些低沉。
如果……呃,双至僵硬地继续微笑着065 成亲没几天,双至也跟着忙了起来,不断地试穿新衣,因为就要为人妇了,所有的衣裳都要重新做。
在成亲的前一天,老夫人请来了一位子孙满堂的婶姆为双至挽面修容,双至皮肤较敏感,那两线一绞,脸蛋马上就红了,后来福夫人让那婶姆在双至脸上意思意思绞了四下,一边挽还要一边念着:面今挽来团团红,打扮新娘如花丛,好花自由结好籽,十枝花枝团团红。
挽一下,念一句,这样也算完成一道工序。
转眼已经到了成亲那日,东方的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双至便被唤醒,昏昏欲睡间,她任由福夫人带着一群丫环过来给她梳洗,上妆。
这时候已经是严冬,说话都带着白气了,双至在被脱下中衣的时候,震了一下,被冷清醒了。
原来她还必须从里到外都穿上新的,新的抹胸,新的中衣,还有那一套红得刺眼的真红对襟大袖衫,还有那凤冠霞帔。
层层压叠着穿上了真红对襟大袖衫,领口和袖口是金线勾出的花样,和要戴在她头上的金翠花钿是一个款式的。
真不是一般的重!穿好新衣,双至呼了口气,好累!福夫人在一旁凝泪看着双至,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细细抚摸着双至的鬓角,声音压抑不住地哽咽着,双至,你真美。
双至强忍着泪水,欢快地搂住福夫人,今天我是新娘嘛,当然是我最美。
福夫人抹去眼角的泪水,先吃些东西吧,吉时就快到了。
穆清莹在一旁也偷偷抹泪,已经低声吩咐让容兰去小厨房把姑娘的饭菜呈上来。
除了福夫人,一共有十二个女眷陪送双至进食,双至含泪一口一口吞下饭菜,不舍,害怕,所有的情绪好像在慢慢地从心里渗出来。
她要成亲了,今日之后,她就不能再把自己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在爹和娘面前撒娇了。
吃完饭,喜娘来为双至戴上凤冠,将双至扶着走到大厅,要给家里的长辈敬茶。
老夫人和福老爷他们已经端坐在大厅,福老爷看到双至被喜娘扶出来,眼眶马上就红了。
外面,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正在外面候着。
双至一一给老夫人和福老爷福夫人敬茶,答谢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福老爷泪流满面,为双至亲手戴上如意玉佩,声音微颤地念着,子之于归慎戒骄,尊姑爱婿礼仪昭,克勤克俭持家计,缓急安排要有条。
福老爷吸了吸鼻子,双至,嫁人之后,与在家里不一样了,你可要凡事仔细了。
双至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爹,女儿记下了。
没有人阻止双至落泪,这是哭嫁,每个新娘都要经历的,以表示长安虽乐,不如吉屋。
老夫人和福夫人也照着俗例说了一些勉励双至的话,这时,外面的敲锣声更响了,吉时已经到了。
双至,我牵你上轿。
为双至轻轻盖上了红盖头,再怎么不舍,福老爷也不想耽误了时辰。
走出了大门,便见到了一顶八人大轿,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
喜娘从石家的人手里接过一个十二版贴,交给了福老爷,福老爷才牵着双至上了八人大轿。
十二版贴也叫上轿贴,是必不可少的,往后不管是婆媳、夫妻口角,这上轿贴往往是新娘子斗气的本钱。
双至上了花轿,福敏修给福老爷递上一盆清水,福老爷见了,眼眶又湿润了,他接过清水,泼上了花轿,喜娘在一旁笑唱着清水泼上轿,家前家后世世好,清水泼过去,家前家后双双富。
双至手捧着玉如意,泪水凝在眼中,她知道,爹一直认为她嫁得太委屈,如果不是为了整个福家,她根本不必嫁得这么仓促,虽然她的嫁妆称得上十里红妆,但不管是爹还是娘,甚至大哥,都对她充满愧疚和怜惜。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
嫁给石拓,还是嫁给别人,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何况石拓还能保住他们福家,这不是更好么?她今日这么伤心,完完全全,只是因为舍不得。
这一路上去石家,她都不能开口说话,花轿也不曾停下,她只觉得自己被这厚重的凤冠霞帔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下轿,被喜娘牵着她越火烟,听着喜娘熟稔地唱着吉祥语,周围都是一片闹哄哄的,双至却觉得好像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姑娘,要进厅堂了。
喜娘在双至的手腕上紧紧一握,把双至的思绪拉了回来。
喜娘提声唱着,一步新婚,二步男孙,三步三元及第,四步四季吉祥,五步五子登科……双至一共走了十步,停在了厅堂中央,她低垂着眼眸,见到一双大脚停在她面前,从喜娘手中接过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温暖的,厚实的,粗粝的……是石拓的手。
他们在石家长辈的唱声下,拜了天地,随后又拜了司命君和祖先,这才算礼成,送进了洞房。
双至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终于,要正式见面了吗?一步一步,她被石拓牵着走到新房,眼前只有一晃一晃的大红色,她看不到其他。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传来石拓低沉的声音,仔细门槛。
惶恐的心,注入了一丝温暖,她感谢他的细心。
进入新房,喜娘放下了帐幕,唱道,和合成双,两不相亏,白头到老。
之后,才让双至和石拓一同坐下。
新郎官,可以为新娘子揭开红巾了。
喜娘笑着提醒石拓。
双至双手紧捏着衣袖,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石拓从喜娘手中接过喜秤,轻轻揭开了红巾。
恭喜新娘新郎从此龙凤如意称心如意。
喜娘乐呵呵在旁边叫道,一个年长一些的妇人马上从怀中摸出一个看起来很丰厚的红包递给喜娘,喜娘拿在手中掂了掂,笑眯了眼。
双至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石拓,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新娘子,要把凤冠取下。
喜娘过来为双至取下凤冠,还有头上的花髻,把取下的花髻盛以朱漆木盘,这是要捧着去给亲友们观赏的。
接下来,便是新郎新娘独处,和喝合巹酒的时间了。
石拓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那种震撼。
眼前这女子,眼眸廖如星辰,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粉腮红润,肤如凝脂,对他浅笑的时候,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是她,竟然会是她?双至觉得自己笑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真的有些担心石拓会生气,以为她之前是有目的接近他。
他到底要看她看到什么时候?双至侧过脸,双颊泛起红晕,忍不住道,看够了没?石拓嘴边漾开一抹淡笑,感觉连日来的郁闷心情似乎在这一刻飞扬起来。
你就是福双至。
他淡淡开口,看不出是喜是怒。
双至有些紧张,她咬着唇看他,我……我也是那日在洪山才知道你是石拓。
石拓浅笑,我知道。
他现在明白她那时候表现出来的闪躲和惊讶是为了什么,原来是早就知道会嫁给他。
双至咽了咽口水,睁着一双犹如麋鹿一般的双眸颤颤看着石拓,你不怪我隐瞒了你?石拓牵起她的手,过来喝合巹酒。
她任由他牵着坐到圆桌旁,看着桌面上那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双至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
啊!丢人!羞窘地低下头,她早上根本没吃多少东西,折腾了这么久,早就饿了。
石拓忍俊不已,吃些东西吧。
嗯她红着脸,看也不敢看他。
那天,为什么不与我说,你就是福双至?那天在镜湖遇到她,她那个时候是不是就想跟他说明身份,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她其实很想大口吃肉大口吃饭的,不过为了顾及形象,现在是小口吃肉小口吃饭,还要顶着压力面对石拓炯炯的目光,真担心会不会消化不良。
我要是说了,你不是要认为我是故意接近你的?上次在戏园的事儿我可还记着。
双至见他没有生气,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反倒放开了心情,专心吃着鸡肉。
石拓挑了挑眉,唇边含着淡笑。
把酒喝了。
他低声道。
双至看着在她面前的合卺酒,为难道,我酒量不好。
喝一小口就行了。
石拓道。
双至举起龙凤杯,与他碰杯,浅呷了一小口,舌尖感到一阵辛辣,酒气一下子熏了上来。
石拓拿起她的杯,一口饮尽她喝剩下的酒。
双至脸颊酡红,水眸惺忪,嘴边还沾着油光,啊,好饭,不过也好困。
石拓好笑地看着她,她的酒量真是让他无语,就这么一小口,已经微醺了。
他拿起绫绢为她拭嘴,然后打横抱起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先睡会儿,我还得出去招呼客人。
双至实在又累又困,昏昏欲睡地点头答应着。
石拓将她放在卧榻上,为她脱去厚重的大袖衫,盖上被子,直直盯着她这时看起来红润欲滴的娇唇。
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才放下帐幕,让丫环们进来收拾桌子。
夜,在悄然来临,而这充满喜气的洞房里,也氤氲着一般暧昧的温暖。
066 洞房双至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墨色,屋里也只剩下陪嫁过来的容兰。
姑娘,您醒了?容兰过来扶起双至,拿过一件大氅给她披上。
我怎么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双至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容兰道,过了初鼓,宴席刚散,刚刚二爷还想来闹洞房,被大爷给赶走了,大爷是怕吵醒了您。
双至淡淡一笑,那大爷呢?在前面送客人呢,姑娘,您要不要沐浴,奴婢去给您准备热水。
容兰轻声问道。
双至闻了闻自己身上浓郁的胭脂味,点了点头,嗯,也好。
容兰刚走去内屋,便见到两名丫环端着热水走进来了,其中一个问道,容姐姐这是想去哪儿呢?正想去给大少奶奶端热水了,两位姐姐来得正合时。
容兰刚才已经和她们聊过了,她们一个是秋萍一个是红棉,是被吩咐到双至屋里服侍的大丫环。
秋萍和红棉准备好洗澡水之后,便从屏风后出来给双至见礼,奴婢见过大少奶奶。
奴婢秋萍。
奴婢红棉。
双至给容兰睇了个眼色,容兰马上给她们二人塞了两个红包,笑道,这是大少奶奶赏给两位姐姐,以后两位姐姐可要教教妹妹,一起好好服侍大少奶奶。
秋萍和红棉面面相觑,不敢接容兰的双至的打赏。
都收下吧,以后就是一屋子的人了。
双至笑着对她们道,这倒不是她想这么快就在石家收买人心,而是既然她们两个要在她屋里当差,刚见面给些甜头也是必须的,至于是否忠心,就有待观察了。
她太清楚自己在石家就犹如沉陷在龙潭虎穴了,收几个心腹是必须的。
秋萍和红棉行了一礼,谢了赏,才接过容兰的红包。
你们先下去吧,这儿暂时不需要你们服侍,若是有需要,再喊你们一声。
双至柔声对她们说道。
秋萍和红棉都觉得这位大少奶奶真是的慈心温柔的人,比起大姑娘和二姑娘真是好多了,想来自己被吩咐来服侍大少奶奶,也是很幸运的,本来她们还觉得有些害怕要面对大爷的。
待两个丫环下去之后,双至才开始宽衣沐浴,洗去一日的疲倦,特别是脸上的胭脂,真是让她忍了很久了。
热气氤氲了一室的烟雾袅绕,双至喟叹了一声,舒服地享受热水的抚摸,感觉全身的倦意好像都消失了。
原来成亲是这么累的,先不说那里一屋外一层的嫁衣,那差不多就十斤重的凤冠肯定把她压矮了半寸,再说繁复的俗例,简直是要了她半条小命啊啊啊。
大……大爷。
屏风外,容兰惊诧的声音突然响起。
双至神经一绷,不是吧,石拓回来了?这么快?大少奶奶呢?石拓醇厚的声音传来,双至差点被水呛了一下,急忙起身穿衣裳。
噢,该死的!衣服还在容兰手里。
她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你先下去吧!双至正打算叫容兰进来的时候,却听到石拓让容兰出去了。
这下,双至真的傻眼了。
外面,安静了下来,双至提着心,侧耳听着,不敢从浴桶中出来,容兰肯定一紧张忘记手里还抓着她的衣服就出去了。
呼,幸好石拓没有走进来。
可是,她好像也不能出去……阿嚏——该死的,水凉了,她再不出来,她肯定又要感冒。
不一会儿,她便听到石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双至?双至呼吸一滞,双手护送胸口,转头对他苦笑,我忘了拿衣裳……石拓深幽的黑瞳灼灼地盯着她,微怔了一下,才转身去衣柜拿她的衣裳过来。
见他拿着她的中衣进来,双至红着脸让他放在一旁的几上。
石拓挑了挑眉,依言放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双至松了一口气,赶紧拭干了身子,穿上中衣,然后……她又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情,肚兜呢……他没有拿肚兜给她,现在她虽然穿着中衣,但胸前那两点若隐若现,这……这不是更危险吗?可是,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啊,她应该是逃不了的吧。
想到这点,双至的心跳猛地加快了好几倍,要和一个陌生男人做爱……吗?其实也不算陌生,见过几次面,还是自己的丈夫。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抗拒,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人事,一直觉得只有两个相爱的人才能感觉到相拥融合的美妙。
就算她躲避过了今晚,也逃不过明晚,算了!她走出屏风,看到石拓坐在卧榻上,目光落在她脸上,灼热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挡住了蜡烛的光芒,她被他笼罩在阴影之中。
把头发擦干。
他拿过一块干的绫巾,递给双至。
双至单手护着胸口,一手过去接他的绫巾。
石拓目光微沉,视线落在她胸前,身子突然一紧,眼底翻滚着浓浓的欲望。
双至低着头不敢看他,转过身擦拭着头发,但头发又长又多,一下子她的手就累了,头发还打结,她有些气恼,真怀念以前短头发的日子。
石拓勾起一抹淡笑,突然伸手拿过她的绫巾,为她拭发,轻轻地,为她把打结的发丝顺开,他的手指,修长,粗粝,但很温柔。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寸,双至闻着他身上清新温热的气息,才发觉他已经换过了衣裳,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
这个男人……看起来虽然冷漠严肃,但其实很细心温柔。
好了。
他的声音仿佛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她的耳蜗一阵酥麻。
嗯,谢谢。
她转过身,低声道谢,两手无措地扭在一起。
石拓沉默地看着她,呼吸有些粗重,他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颚,让她与他四目相对。
你怕我?他哑声低问。
双至咬了咬唇,摇头,她不是怕他,只是还没准备好。
他缓缓地低下头,吻住她娇嫩的红唇,另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近自己怀里。
鼻息间,是他充满阳刚雄性的温暖的气息,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他的吻,急切,但并不粗鲁,一下又一下地舔吻吸吮着她的红唇,诱惑她为他打开贝齿,湿热的舌头灵活地勾住她的丁香小舌,与她唇舌缠绵。
双至只觉得头脑一阵昏胀,双手抵在他胸前,他的吻……和秦子绚的不一样,石拓更让她感到心悸和莫名的害怕。
就在她快缺氧的时候,他终于离开她的唇,火热湿润的唇落在她敏感的耳后,她全身一阵战栗,十个脚趾紧紧地卷缩着。
他温暖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探入她的衣襟,握住她还显得青涩小巧的酥胸,轻轻揉按着。
双至深喘一声,一阵强烈的酥麻蔓延至四肢,她的中衣已经被他拉扯得露出她泛出珍珠般柔滑光泽的肩膀。
石拓低喘着,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落下细密的吻。
她的味道感觉如此的对,如此的美好。
他从来不曾如此急切想要过一个女人。
不……当他温热的手解开她的衣襟时,双至突然全身僵住,惊颤地看着他。
石拓的手一顿,充满欲望的双眼灼灼地盯着她。
她喘了一口气,感觉那燥热和骚动在体内渐渐沉淀,但他的目光仍让她感到压力。
我……她仍然被他搂在怀里,只是他不再抱得那么紧了。
石拓的一只手在她衣内,有些不舍地离开她柔滑细腻的肌肤,抚着她的脸,你刚刚说不怕的。
因为她说过不怕他,他才没有压抑自己的欲望,他想要她,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没必要再忍着,但他不想吓坏她。
不是!双至连忙摇头,红着脸道,我不是怕你,我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
石拓目光熠熠看了她许久,才幽微地叹了一声,不早了,休息吧。
双至猛然抬头,错愕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今晚?石拓面无表情地牵起她的手,走向卧榻,淡声道,睡吧,我今晚不会碰你。
双至闻言,马上钻进被窝里,怔怔看着他在旁边躺下,他的意思是,今晚不会要求和她洞房吗?那明晚呢?其实他愿意给她时间过渡和准备,已经很好了,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她已经嫁给他了,这种事情是必须的,除了接收没有别的办法。
嗯,明天她一定要勇敢一点才行,不能逃避了。
本来以为自己会彻夜无眠的,没想到躺在温软的卧榻时,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最后还整个人卷缩在石拓怀里。
一大早在石拓怀里醒来的双至,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看着不知醒来多久的石拓,呃,抱歉。
石拓一手搭在她的纤腰上,一点也不介意她整晚搂着自己睡觉,睡得好吗?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睡得不好会睡得跟猪一样?她窘迫地开口,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起身了,还要给爹和娘敬茶呢。
石拓眸色微沉,抱着她坐起身,自己下床套上外裳,你叫她二娘就行了。
双至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时,在屋外的丫环听到声音,端着热水进来给他们梳洗了。
福要双至 067 敬茶没多久,红棉便竟来道外面有婆子要来收喜帕,说是夫人的意思。
双至怔住,那喜帕是昨夜垫在床铺的一块白布,虽说寓意是希望刚进门的媳妇能赶快生个大胖娃子,但实际是测试女子的童真,他们昨夜什么都没干,这喜帕如何拿得出去。
喜帕让大少奶奶自己保存着就行了,不劳烦夫人费心。
在那婆子进屋来的时候,石拓突然冷声开口。
那婆子讶异抬头,却不敢反驳,心想大爷到现在还没有把夫人当主母看待,难怪连这喜帕都不愿交出来,本来嘛,这喜帕就该又婆婆收着的。
哎,这下她去回了夫人,怕又要惹夫人一顿骂了。
双至感激看了他一眼,石拓却恍若未闻。
那婆子走了之后,容兰服侍双至梳洗,秋萍在服侍石拓,不过她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脸色微微发白,看也不敢看石拓,甚至双手还有些发抖,看得石拓紧皱起眉心,那模样看起来更加森寒冷酷。
双至在心中暗自觉得好笑,石拓就长得那么可怕吗?又不会吃人。
她走了过去,接过秋萍手中的青色腰带,对石拓浅浅一笑,双手环过他的腰,为他系着,顺便为他理了理衣襟,感受到他注视她的视线,她脸上不自觉飞上红晕,夫......夫君,你先去花厅吃早饭,我一会儿就来。
石拓闻言,方才舒展而开的眉心又皱了起来,她叫他夫君,却让他有些沉闷,感觉好像疏离了一些,叫我石拓。
咦?他不介意她直唤他名字?这年代的男人都有些大男人主义,并不喜欢自的妻子直唤其名讳的,这是一种在家中权利的显示,她之前那是习惯性称呼,现在已经成了人家妻子了,自然要服顺一些,倒没想到他不喜欢。
嗯,知道了。
她答应了下来,为他穿戴好,才让容兰给她梳发,今日她选了一套金丝白纹昙花雨丝裙,外套一件镶了珍珠的琵琶襟外袄,头发简单挽起,落落大方,脱俗淡雅又不失端庄。
出到花厅的时候,石拓坐在桌边等着她,并没有自己先吃早饭,看到她款步出来的时候,有瞬间的失神。
双至对他腼腆一笑,看看外头的天色,这时候大概石老爷和石夫人刚起身吧,吃过早饭过去上房应该时间刚刚好。
吃过早饭,石拓便和双至一起到了上房,本来还觉得自己应该能淡定从容面对这一刻的双至,在门口忍不住还是紧张了,她不知道石夫人会不会刁难她,前几天,娘跟她说过,因为石老爷的关系,石夫人一直都很讨厌她,大概也会恨屋及乌,连她也一块儿讨厌了。
石拓回过头,深深望了她一眼,不要怕。
双至感激看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石老爷和石夫人已经端坐在上首,看着他们走了进去,今天石夫人似乎有些刻意装扮了,梳了一个螺髻,一套大紫的镂金牡丹长裙,外披着软毛织棉披风,都是很贵气的打扮,但那份高贵的气质却似乎表现不出来,有些俗气了。
对比起石夫人,石老爷就显得朴素许多,只是普通的棉衣大氅,看起来亲切多了。
双至目不斜视,但在看到石夫人身后站着丫环打扮的苏尹雪,她心里还是有小小的惊讶,她以为石夫人给石拓的那个小妾就是苏尹雪,但显然不是。
爹,二娘。
石拓淡声开口,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似乎不那么亲切。
双至心里虽狐疑石拓对待自己家人的态度还这么冷硬,面上仍微笑着,屈膝行礼,爹,二娘。
石夫人在听到双至的称呼,脸微微一沉,又想起今早她使人去拿喜帕,被石拓给拒绝了,心里生了一肚子的气,不给就不给,她还稀罕个什么,本来只是意思一下想要让石拓知道她是关心他媳妇儿的,现在倒什么也不必操心了。
石老爷却是笑眯了眼,乖乖,你们怎么这么早救过来了,应该多睡会的。
双至浅笑着,这才抬起头,从容而淡定地站在石拓身边。
石夫人瘪了瘪嘴,斜眼瞄了双至一眼,对石老爷道,这还早啊?都日上三竿了,现在的姑娘还真是娇生惯养。
就是就是,肯定是忘记了今日还要过来给爹和娘敬茶的。
开口的石家大姑娘石仙淑,长得和石夫人几乎一个饼印出来的,同样都是一副尖酸刻薄样。
呦,大姑娘,你还没出嫁就不明白了,敬茶也是要选吉时的,现在这时辰刚刚好,呀,我倒是忘记了,你母亲不是正室进门的,自然是没有敬茶的经历,最多,也就是在一旁给我大嫂端茶而已,大哥,你说对不对?开口的是石拓的姑姑,也就是石老爷尚未出嫁的唯一的嫡妹石银朱。
双至这才注意到这位穿着淡色衣裳的女子,约有四十多岁,和石老爷有些神似,长相很普通,但双目清明,气质倒是不错,应该是个聪慧的女子。
听她这样的话,分明是在讽刺石夫人之前只是一个丫环。
果然,石夫人闻言,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瞪了石银朱一眼,那也比老姑娘来得强。
石银朱冷笑一声,也不气恼。
石老爷瞪了他们一眼,都闭嘴,今日是拓儿和双至的好日子,你们吵什么。
老爷,又不是我想吵,难道我给媳妇儿几声叮嘱也不行?当不当我是这个家的主母了?石夫人见石老爷没有站在自己一边,心里更是恼怒。
石老爷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有完没完?石夫人动了动嘴,想发怒,但看到石老爷的脸色,只好把话咽了下来。
正好这时,石夫人身边的一个妇人开口,吉时到了,大少奶奶给老爷夫人敬茶。
丫环在石老爷他们面前放下蒲团,那妇人持着朱漆托盘,双至接过一盏茶,双手平举过头,爹,喝茶。
石老爷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笑着点头,好,好。
说着,石老爷从怀里拿出一块色泽浓郁洁白,晶体莹润的白透雕双子玉佩,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石字。
他把玉佩递给双至的时候,几道倒抽气声在旁边响起。
爹,这是咱们石家的传家之宝,怎么能给她?最先开口的是石仙淑,语气充满了嫉妒。
就是,爹,这怎么能给她?石灿也跟着开口,之前和福敏修有过几次的过节,他对双至也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她她她,她是谁?双至是你们的大嫂,是咱们石家长媳,这玉佩不给她,给谁?石老爷提声喝住他们,硬是把玉佩塞在双至手里。
石灿他们悻悻然,瞪了双至一眼不说话。
双至接过玉佩,磕了一礼,谢谢爹。
石夫人在旁边也是一脸沉郁,这双子玉佩是石家传给当家主母的传家之宝,她摸都没摸过,没想到这福双至一来,老爷就送了给她,叫如何能顺心。
容兰扶起双至,在石夫人面前跪下,二娘,请喝茶。
石夫人板着脸,若不是对石拓有些惧意,她还真不想喝这杯媳妇茶,接过茶盏,浅押了一口,她将一本女诫放在托盘上,嫁入石家了,以后要晚寝早作,执务和事,不瞎说霸道,善事公婆丈夫,明白否?双至恭声回道,媳妇谨记二娘教诲。
接着是给石银朱敬茶,双至对这位至今还没有许婚的女子有几分的好奇,姑姑,请喝茶。
石银朱对双至和善笑着,给双至打赏了一对上等的珍珠耳环。
没想多这一晃就二十多年了,大嫂要是在天之灵,今日肯定也是很高兴的,拓儿,你终于成家立室了。
石银朱看着石拓,幽声感慨。
石拓淡淡一笑。
双至重新站到石拓身边,心里大概对石家的人也有了些了解,目前为止,对她比较和善的也就只有石老爷和石银朱,至于石老爷的两个太姨娘,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不出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好了,拓儿,双至,你们也都坐下吧。
敬茶完毕,石老爷便让石拓他们坐在他下首。
也是,也该让芝兰来给双至敬茶了。
石夫人心情好像突然飞扬起来,带着一些得意的神色看着双至。
芝兰?给她敬茶?难道是石拓的那个小妾?难道石夫人以为找一个小妾就能打击她吗?双至在心里暗自好笑,感觉这个石夫人对她的敌意真的有些过于儿戏了。
那芝兰是一个生得小家碧玉,温柔恬静的女子,大概有十八岁吧,跪在双至面前,怯怯地换了一声大少奶奶。
双至还未开口,便听到那石夫人笑道,芝兰,怎么唤大少奶奶了,你和大少奶奶一同服侍大爷,理应叫她姐姐。
芝兰目光惊颤地看了双至一眼,依言唤了一声,姐姐,请喝茶。
双至淡然一笑,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芝兰年纪要比她大,听着她叫姐姐听着还是很别扭的。
她从头上拿下一支花钿,赏给了芝兰,芝兰谢了赏,目光怯怯地看了石拓一眼,才站到一旁去。
如此,便算是敬茶礼完毕,石拓和双至在坐了一会儿,聊了些话,虽然大多数都是石老爷在说,他们只是点头附了几句,但气氛还勉强算是不错。
石灿兄妹本来对她言词放肆,被石老爷呵斥了几句,终于明白石老爷完完全全是偏心石拓和双至的之后,便不敢再继续挑衅,只是不耐烦地坐在双至对面,一直用眼神表示他们对她的不欢迎。
不欢迎又如何呢?她都已经进了石家的门,而且她也没想过要在石家和他们进行一场费脑力的暗战,如果可以,她还是比较向往米虫生活,最好每一天都饭来张口茶来伸手。
当然,她希望大家都能和睦相处,她不去犯人井水,也不想别人来犯她河水,真的要逼她去计较的话,那就不会那么好看了。
毕竟她也不是吃素的。
福要双至 068 石银朱的言下之意敬茶之后,双至必须和石拓去给祖先上香,才算是真正结束俗礼。
待回到自己屋里,已经是快接近午时了,又要单独面对石拓,双至一下子又有些紧张了。
吩咐了秋萍他们去把午饭呈上来,双至和石拓他们在屋里吃饭,因为两人都不习惯丫环侍候着布菜,便让容兰他们先下去吃饭了。
回门之后,我们到庄子里去住吧。
寂静无声片刻之后,石拓突然沉声道。
双至微微讶异,去庄子住?这样可以吗?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抬眼看着她,又问道,还是你比较喜欢这里?哪里都可以。
双至微笑道,心里却忍不住欢呼,能远离石灿三兄妹,她是求之不得,而且那庄子她本来就很喜欢。
石拓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过些日子就要回京兆了。
嗯?双至歪着头,怔怔看着石拓,京兆?石拓直盯着她,对,回将军府。
双至愣住,低下头,她怎么能忘记了,石拓还必须回到京兆去任职,她作为他的妻子,也是要跟着他离开普靖城。
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心里忍不住泛酸,更多的不舍是因为不能经常看到爹和娘,还有大哥他们。
还会回来吗?她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眸,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石拓。
石拓突然觉得心里泛开一丝异样的情绪,脸上冷硬的表情稍微柔软下来,当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双至闻言,扬唇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耀如春华。
石拓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因为她的笑容而快了几拍,比刚才在上房的时候那淡然疏离的微笑好多了。
吃过饭,石拓便有事出去了,好像是京兆那边的同僚来了。
双至乐得一个人悠闲清静地看书,让容兰煮了一壶茶,准备了几碟干果,这样就能度过一下午后了。
不过她的清静没有维持多久时间,刚坐下准备看书的时候,石银朱便来了。
这拓儿也真是的,竟然就这样把这么一个美娇娘留在屋里自己跑出去,回来真要好好说说他。
石银朱看到窗边小几上的茶水干果和书,便笑着斥了石拓几句。
姑姑,您别这样说,夫君他是有紧要事出去了。
双至浅笑着为石拓辩护,虽然她知道姑姑只是在打趣他们。
石银朱含笑瞟了双至一眼,你倒是帮着他。
双至脸颊泛起红晕,姑姑见笑了。
石银朱深深看了双至一眼,幽声一叹,我不是笑你,你能帮着拓儿我自然是开心的,拓儿自小就没了母亲,还要被那个奴婢欺压,我这个当姑姑的帮不了他什么,如今看到他成家立室,我是打心里高兴。
双至不好接话,因为石银朱口中的奴婢指的是现在石夫人,看来石银朱和石夫人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不过,她不大能够明白石银朱现在就来找她说这些的原因。
你也不必介意她对你的态度,出身底下的人便是这样的了,当初若不是她耍计让大哥许下会娶她的承诺,她今日也成不了续弦。
石银朱继续道,当日大嫂难产,需要吃一种续命药才能生下拓儿,那药是大夫刚配出来的,还未曾试过,因为里面有一味药是有毒的,大夫不确定是否那毒性能不能被另一味药中和,不敢给大嫂服下,那女人说愿意试药,大哥一时感动,便答应她以后会将她娶为平妻,想不到我大嫂没有福分,连看拓儿一眼都没有,就走了。
说着,石银朱抓起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双至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关羽石夫人的过往,她还以为是因为石老爷喜爱她,才不顾世俗将她娶为续弦。
夫君如今出人头地,娘在天之灵会感到安慰的,姑姑,您也莫要伤心了。
我是为大嫂感到高兴。
石银朱笑道,浸提见你给那人言语挑衅,我真是一口气在心里堵着难受,这才过来找你说说,你也不必介意她不喜你,她是讨好不了拓儿,觉得拓儿记着她以前虐待他的事儿,又不能对拓儿怎样,这才找你出气来着。
双至已然淡笑着点头,石银朱是真心关心着石拓,但她近日来与自己说这些,是另有目的吧?你也别怪姑姑多事,你是石家的大少奶奶,是长媳,将来是石家的正经主母,但如今始终大权仍在那女人手中,即使你有了家传之宝,也难以从她手中抢过当家这个位子,双至,你要懂得打算才行。
石银朱叹了一声,她好不容易盼到今日,虽然是急切了些,但她希望双至能尽快成为石家的当家主母,免得将来这石家的一切都落入那女人手中。
双至笑道,姑姑,这当家大权我怎好去争呢,而且,如今二娘也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才刚进门,对一切还不熟悉呢。
石银朱的意思是要她娶争权?这才是她进门的第一天呐,她都尚未适应这婚后的生活,在这石家,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还不能完全融入,而这位姑姑却应经要她去争权。
难道是她表现得太有也信了么?她其实只是一个好吃懒做,一点也不想当操心操劳的毫无大志的小米虫,当家?不,她一点也不想,辛辛苦苦累死自己给别人制造闲适生活,这种蠢事她才不干。
你放心,一切有我在,不熟悉的我自然会胶泥,双至,你要记着,石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拓儿的,只要你记着这点,就可以和那女人争了。
石银朱柔和的目光突然一厉,直直盯着双至。
双至微微一笑,柔声道:双至明白。
石银朱她也是在警告自己吧,一切都是石拓的,她只能以石拓为天,不能有自己的野心,她所作的一切都只能是为了自己的丈夫,石银朱是想对她传达这个意思吗?明白就好,你也要赶紧给拓儿生个白胖娃子,到时候就真的美满了。
石银朱笑着道。
双至脸一红,这......这还需要些时日的。
我知道我知道,也要过了年再说的。
石银朱笑眯了眼,想着能看到 那女人扭曲含恨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她笑得更灿烂了。
双至不知石银朱心里在想什么,她还在担心她和石拓连洞房都还没有,怎么生孩子?双至,你和你娘年轻时候很像。
双至回过神的时候,就听到石银朱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愣了一下。
姑姑认识我母亲?她讶异问道。
不算熟稔,见过几面,你母亲是个相当高雅的大家闺秀,而我当年不过是普通的商家之女,你母亲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了。
石银朱笑道,石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始终出身一般,若不是石拓当了大将军,石家还不能如此风光呢。
姑姑也是个奇女子,我母亲定当还记得您。
双至对石银朱亲切笑道,虽然他对自己不是全心相信,其中有些许想利用她对付石夫人的成分,但至少对她没有敌意。
当年你母亲嫁给福老爷也是风光全城,不过,今日你嫁入石家,风光要比你母亲当年更甚,连当今王爷都前来贺喜了。
石银朱脸上浮起骄傲光荣的笑意。
双至听了,心里却是一顿,姑姑说的可是予王?石银朱笑道,你也知道予王?啊,也是,听说王爷与你们福家是世交呢。
双至干笑几声,世交?那是世仇!现在她和石拓成亲了,予王想要对付福家,多少也要顾忌些了吧。
石银朱和双至又说了一会儿话,停到石夫人屋里的大丫环过来,便起身回去了。
来的是苏尹雪,见到石银朱从双至屋出来,微怔了一下,但还是从容行礼,姑奶奶。
;嗯石银朱正眼也没看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才笑着跟双至道,我先回屋了,你若是嫌闷,或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到我屋里来找我。
双至点了点头,笑着答应下来,将石银朱亲自送到门边。
石银朱走了之后,双至才走进花厅,苏尹雪见到她,行了一礼,大少奶奶。
苏姑娘,很久没见了。
对于苏尹雪,双至仍旧停留在那个在茶肆中脸色苍白而又倔强不低头的印象上,她对苏尹雪很有好感,随意当她发现石夫人给石拓的小妾不是她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
苏尹雪嘴角掠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大少奶奶,您还是奴婢尹雪,奴婢受不起您唤一声姑娘。
双至秀眉轻蹙,她竟然自认为奴婢了?好吧,我叫你尹雪,但不是你承不起,你还是坐下说话吧。
苏尹雪迟疑了一下,在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神情谨慎。
是不是二娘有什么事儿交代我呢?双至问道,虽然苏尹雪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但双至对她依然客气,一是她敬佩过这个女子,二是如今她是石夫人身边的人,客气些总是好的。
夫人让我来问大少奶奶一声,屋里的丫环够不够使唤,还有什么缺的没?苏尹雪语气平和,不热络也不卑微。
双至道,替我多谢二娘关心,我这还什么都不缺,若是有需要,自会与二娘说一声。
如此,奴婢先去与夫人复命,大少奶奶,奴婢告退了。
苏尹雪站了起来,屈膝一礼想要离去。
双至没有强留,尹雪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