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黑如沉墨的夜空中传来阵阵的闷雷声,伴随着几道划破长空的闪电,这雨似乎转眼就要落下来了。
花七七坐的有些累了,二妹苗苗的婚宴流水席前前后后几乎是她一人操办的,身心疲惫。
刚才又哭哭啼啼的和娘亲说了许多的话,这会儿她最希望的就是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七七是个行动派,一边想着屋子里的暖床一边就已经麻利的站起了身。
荒坟溪边空无一人,她也不顾什么形象双手一舒展,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
忽然,花七七张着大大的嘴,瞪着圆圆的亮眸,整个人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背脊上凉凉的一片沾满了肌肤。
一道闪电打下来,刚好照亮了七七眼前的溪水沟,只见一个长发披散,白衣长衫的东西慢慢的……慢慢的伸出了一只手,紧接着又伸出了另一只手,依然是慢慢的从溪沟里爬了上来。
花七七胆子大是村里出了名的,可在一片坟头里眼睁睁的看见这档子不干净的事儿,她的尖叫声还是卡在了喉咙里,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只见那东西的一双手抓着溪边丛生的杂草,一步一步的逼近了自己,花七七直觉的想转身就跑,可是偏偏腿已经发了软,完全不听使唤了。
闷雷一阵阵的划过耳际,又晃过一道脆亮的闪电以后,豆大的雨点开始从天而降。
一滴一滴,一片一片,瞬间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响彻天际。
七七怔怔的看着那东西靠近,却见它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忽然的抬起了头。
那凌乱的长发之后,竟然有着一张俊逸清秀的脸庞,那深邃的眼眸中含着丝丝的苦楚和酸涩。
瞧它爬的这般辛苦,一身素缟白衣已经被泥土和杂草弄的脏乱狼狈,再加上那饱含深情的双眼,让人看了也觉得颇为可怜。
忽而想到之前在宴席上同村邻人说的那些让人难受的话,七七心中的害怕一下子就锐减了七八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奇怪的怜悯之情。
虽说人鬼殊途,可七七此刻却深有感知那种孤单和寂寞的情绪,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的蹲下了身子,用颤抖的声音轻轻的问了一句,你,是孤魂野鬼吧?那还匍匐在地上的东西忽然一顿,睁着一双深幽的眸子猛瞧着她。
七七以为自己说到了它的心坎里去,胆子就又大了一些,咽了咽口水道,虽说人鬼殊途,可是我想行善积德这种事儿,多做还是有益的。
我姻缘不好,也想积点德。
这位公子,你愿意葬在我家祖坟里吗?只见那东西浑身一颤抖,慢悠悠的坐起了身子,那俊俏的脸庞更是曝露在七七的面前,让七七着实惋惜了一把。
如此俊朗却英年早逝,真是可惜啊可惜。
此刻周遭的氛围说不出的诡异,风声呼啸而过,伴随着电闪雷鸣,让人听了感觉心惊。
七七和那孤魂无言对望,忽然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慢慢的从脚底窜了上来。
她心头一颤,尴尬的笑了笑,心想完了,瞧着它那温柔的眼神,该不会只是装的吧,莫非它其实是厉鬼凶魂之类的?这个,公子,若是……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七七感觉有点头皮发麻,一边暗自骂自己蠢笨,一边频频的后退。
你,是人是鬼?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夹着偌大的雨声灌进了花七七的耳朵里,那语气似乎还颇为友善。
她心里徒然而生的一点点害怕也消失殆尽了,随即干笑道,呵呵,我当然和公子不一样,我是个大活人。
七七的话音刚落,只见那东西竟然慢慢的站起了身,低沉的一笑,呵呵,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在下也是人,姑娘家的祖坟在下姑且还无福消受。
花七七咧着的嘴瞬间僵住了,那刻意保持在脸上的笑容此刻看来滑稽无比。
仅仅失神半刻,她忽然回了神,大手在面前的男子和他身后的溪水之间来回比划了几下后,中气十足的吼道,那,那你大半夜的怎么从这个鬼地方爬上来!雨势渐渐有些大了,两人的身上已经微微有了潮气。
可七七从小在农村长大,淋这点雨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
只见她随意的从地上捡起了一片宽大的水叶顶在了头上算是避雨了,倒是滚落溪沟的秦玄歌一边咒骂着驾车的六顺,一边四下张望寻找避雨的地方。
天黑路难行,马车不慎翻落至此。
秦玄歌稍微理顺了一下乱糟糟的长发,眼尖的躲到了一棵长势并不算太茂盛的槐树底下。
七七懊恼的一跺脚,想到方才还和这个奇怪的陌生人袒露了自己姻缘不济的心声,就更是恼羞微怒,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略微窘迫的男子说到,你是人,干嘛不早点出声,害我以为……害我以为你是鬼魅魍魉,祸害活人来的呢。
鬼魅魍魉?秦玄歌浓黑的剑眉一挑,淡淡的笑道,姑娘只怕把我错认成了迷途的孤魂野鬼吧,还想好心的从你家祖坟里让出一块薄地赠送与我。
面对男子那柔声软语却咄咄逼人的话,花七七一口气堵在胸口却苦于词穷无力反击。
话是自己说的没错,事情也是她搞错的没错,活该自己一时心软弄巧成拙,今儿个真是事事不顺,霉运当头了。
瞧着夜空中的雨越下越大,花七七狠狠的瞪了面前的陌生男子一眼,哼了一声脚跟一转便准备回家。
谁知步子还没跨出,自个儿的手腕却是一紧,一片温热从细腻的肌肤中传入她微乱的脉搏,渗入了血液。
花七七脑子里如同被打了一道闪电一样,全部的神经都在顷刻断裂了。
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爹爹和那个毛毛躁躁的弟弟花青山意外,哪里有男人这样亲密的碰过自己?你干什么!花七七尖叫的声音如同平地而起的一阵闷雷,瞬间炸开在秦玄歌的耳根子边,公子,我说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可知道这个道理?我瞧着你也是个斯文的人,怎么做出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她用力的甩开了秦玄歌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脸颊微微的羞红隐没在黑色沉寂的雨夜中。
咳咳,抱歉姑娘。
秦玄歌也觉得此举甚为不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雨夜路黑,我和家中小厮本是深夜赶路,路过此地不慎出了一些意外,敢问姑娘附近可有客栈之类的方便歇脚?他一边说,一边接着微弱的天光,频频朝远处的山路看去。
心里不禁咒骂道,六顺那小崽子到哪里去了,还不来寻他?客栈?花七七讪笑一声,公子可瞧着这荒山野地的,哪里有客栈可供公子歇脚?那此处是何地?花溪村。
花溪村?秦玄歌将这个村落的名字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确认自己闻所未闻之后无奈的说道,可这里明明就是一处坟地。
七七翻了翻白眼后大手往正南方一指,那里,那里!村子大了,山野脚下总是有坟头的,公子可真不食人间烟火,我可没说你站的地方就是花溪村!雨夜微寒,鸡同鸭讲实在是万分的辛苦啊,比日头正烈,田中割稻还要辛苦万分。
两人正你来我往的相互干望着,只听见几声奋力的呼唤破雨而来,声声焦急,夹着哭腔,令人头疼。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呀……公子……呼喊声由远及近,花七七狐疑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只见男子微微一笑,我家那不中用的小厮。
话音刚落,却见远处一个人影一闪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了站在槐树下的男子,嚎啕大哭道,呜……呜呜……公子,六顺当您出事儿了,呜……秦玄歌努力的将如无尾熊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的六顺拉远了一些距离,严肃的问道,马车呢?坏,坏了。
六顺小肩一耸,唯唯诺诺的回到。
马呢?忍住了怒意,秦玄歌继续问道。
马惊了,等我从路边爬起来的时候,那马已经挣脱缰绳跑远了。
六顺的声音更轻了一些。
秦玄歌全身酸痛,胳膊上也有几处擦伤,雨水一打,钻心的难受。
荒野乡间的,他忍住了泛上的怒意,转头朝七七诡异的一笑,随即说道,姑娘可否给在下安排个栖身之地?瞧她的模样打扮,对这一带如此熟悉,必定也是村里的人。
眼下要继续赶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看来也就只有在这花溪村先住下来了。
我干嘛要帮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歹人。
七七撇撇嘴,一脸见死不救的模样。
姑娘可别忘记了,方才姑娘还愿意与在下分享家中祖坟呢,如今却连这一个小小的忙都不肯帮。
秦玄歌忽然倾向了七七,温柔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更何况,在下也不会让姑娘白帮忙的。
秦玄歌一个眼色使向了一边还云里雾里的六顺,六顺立刻激灵的从腰间摸出一锭亮噌噌的雪花白银。
花七七本来漂浮的眼神忽然死死的定在了六顺的手掌间,她的心肝咚咚的跳个不停,脸上却不显于色,佯装镇定又为难的说道,恩,这乡间荒野的确实也没个过夜的地方。
我爹说了,助人为快乐之本,瞧着公子落难,也没有不相助的道理,那公子就和我来吧。
有劳姑娘了。
秦玄歌温柔一笑,拿过了六顺手上的银锭放在了七七的手中。
哇塞,哇塞,一锭沉甸甸的雪花白银啊!这可以买上多少头大黄牛,多少只小鸡仔,多少旦谷种,多少匹上好的衣料,还有多少香喷喷的胭脂花粉啊……黑暗中,花七七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开心呐!作者有话要说:伦家是日更滴好孩子!嗷嗷哦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