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未明两层小楼的客房内,窗户半开着,几个身影或坐或站,有人一面不耐,有人冷漠无语,有人淡然处之,有人心浮气躁,眼晴却都默契的瞪着旁边的一座民宅。
已经丑时了,还没有任何动静,你们猜得到底准不准啊?!乾荆斜靠着窗棂,打着呵欠。
卓晴瞪着他,低哼道:闭嘴!等了一个晚上没有结果,她都已经够郁闷了,他还这么多废话!看她恼火的样子,楼夕颜轻柔的牵着她的手,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轻声问道:累了吗?卓晴摇头,轻叹道:我不累,倒是你,明天还要上朝,何必还来这里蹲守,有墨白陪着我就好了。
她虽然不是顾云,但是熬一两个晚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夕颜会坚持陪她在这里蹲守,他这段日子虽然没有犯病,但是身体总是不太好,她心情这么糟,其实也不过是担心他而已。
莞尔一笑,楼夕颜回道:皇上授命我协助单大人,捉拿凶徒自然也是职责之一。
轻揽着她的肩,让她头枕在他肩上,楼夕颜低声说道:眯一下眼晴,有事我再叫醒你。
清瘦的肩膀靠起来,倒不见得多舒服,淡淡的温清体贴却已让卓晴的心泛起融融暖意。
夜魅烈焰般的红衣,在漆黑的夜里也依旧耀目,森冷的眼在依偎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因,别开视线,眼中的冷意也不禁消减几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已全数落入角落处的一双蓝眸中。
有人!乾荆忽然低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朝窗外看去。
只见他们盯了一个晚上的宅子里,一道黑影从院墙内翻越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街道的另一头掠去。
好在他们站是高处,不然就算守住几个门,也不一定能发现黑衣人。
乾荆急道:追不追?!再不追人就要跑了!楼夕颜冷静的说道:乾荆你去追,不要打草惊蛇,也别让他脱离你的视线范围。
他没有作案,现在抓到人也没有用!好。
话音才落,乾荆的身影紧随黑衣人而已。
楼夕颜沉稳的黑眸在看过依旧平静的苏宅后,说道:墨白、夜魅,你们两个继续留守这里,就算还有动静,也要留下一个人,不要中了调虎离山计。
墨白冷漠的声音回道:是。
夜魅带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极轻的点了点头。
他都安排妥当了,卓晴也不用费心了,问道:我们赶去将军府?她现在担心顾云,虽然将军府有夙凌和敖天,但是凶手奇特的杀人手法,总让她觉得事情不太妙的感觉!嗯!知道她心急,楼夕颜牵着她的手,在暗侍的护送下,急忙赶往将军府。
将军府宽敞的房间里,简单的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侧,一张矮几,没有什么多余的缀饰,虽然今晚月光并不明亮,但没有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幔,屋里的情况还是能勉强看得清楚的。
大床上,侧躺着一个女子,眼眸轻闭,看起来已经睡着。
天气太热,两扇木窗打开着,夜风能轻易的吹进来,同样轻易进入室内的,还有一道清瘦的黑影。
黑影飞身入内之后,却没有立刻走到女子床前,而是在窗前站了一会,久久,他才又走到床前,盯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女子,又是一通呆站。
忽然,他走到矮几旁,拿起一个杯子,朝着地上猛地砸了下去,瓷杯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刺耳清晰。
顾云眉头紧蹙,凌厉的眸倏地睁开,黑影却已经想要从窗户跃出。
才来就想走吗?!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睡后的迷糊,黑影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顾云一脚踩在床沿上,朝着黑影的方向扑过去,从后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吃痛,身型一滞,他没有想到,女子居然有怎么敏锐的身手,黑衣人侧身朝顾云腹部打出一拳,顾云顺势侧身,用膝盖猛击黑衣人背脊。
黑衣人眼神一暗,手抚上腰间,顾云只看见一道银光乍现,想要后退避开,黑衣人的另一手却抱着她的手臂不放,她没有机会退避,顾云暗暗咬牙,决定迎上前去,紧贴黑衣人,她比他要矮,或许能躲过这一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见感觉到腰间倏地一紧,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环在怀中,那道银光也被一双大手所截获,血腥味弥散在房间里,妖炙的红正沿着指缝一滴滴的滑落,顾云瞪大眼睛,看着身侧的男子,敖天黑衣银发,脸色苍白,阴森冷冽,却没见丝毫痛楚的神情,仿佛那滴滴溅落的不是他的血一般,暗夜的夜里,这样浑身散发着邪魅气质的男人,不仅让顾云有些恍神,黑衣人也是一愣。
敖天运气于掌心,反手一拧,黑衣人立刻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劲道袭来,软刻竟是脱手而出,黑衣人心下一慌,转身朝着窗外跃起。
而院内,早已围满了手持长矛的兵士,黑衣人眼眸微眯,好一出瓮中捉鳖,看来若不是他们有心引诱他,他想要进入将军府只怕也不容易吧!顾云从床上抓过丝被,撕成长条,包住敖天还血流不止的手,急道:你没事吧!?鲜血很快染红了纯白的丝帕,敖天收回手,冷冷的回道:没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顾云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男人的性格太怪了吧!两人都出到院外,谁也没有注意,墙角处,一双幽深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紧握的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只是,出手还是慢了一步。
夙凌面无表情的退出了顾云的院落,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院内,已经点起无数火把,照亮了不大的小院,黑衣人被将士们团团围住,他也明了自己的处境,不再反抗,只是冷冷的看着朝他走来的顾云。
我小看你的,小丫头。
黑衣人开口,居然是清亮婉转的女声。
素手轻扬,黑衣人潇洒的扯下脸上黑巾,一张如花似玉芙蓉脸赫然出现。
是你?!。
刑部大堂破晓的第一次曙光撕破天际的黑云,彰显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折腾了一个晚上,大堂上的人都未见疲倦,历时两个月,以残忍的手段摘心杀人的凶徒终于被擒获,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脸的平静,没有被抓获的恐惧或者说不屑,有的只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平和,顾云盯着她美丽而淡漠的看了还一会,才问道:你为什要杀我?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语气厌恶的说道:像你这种只想着勾引沐风的贱女人,死不足惜!顾云明眸微闪,眼晴直直的盯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继续问道:前面的几个女子,也是你杀的?这次她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冷冷的回道:她们都该死!谁让她们打沐风的主意!单御岚朗声说道 古月馨,你现在是认罪了?古月馨缓缓抬头,看了高高在上的单御岚一眼,并不打算自我辩解的回道: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答人是不是她杀的问题!她对那些她杀害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深刻的痛恨,只是一点厌恶,就足以让她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人了吗?!走到古月馨面前蹲下,顾云与她眼眸相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现在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前面的三起摘心案,是不是你做的?人是不是你杀的?古月馨已经不耐:我刚才已经说了。
是还是不是?顾云一口打断她的话,执意追问。
对面的女孩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那双眼,却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自觉的心虚,暗暗咬牙,古月馨坚定而大声的回道:是!顾云缓缓起身,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卓晴,轻轻的摇摇头,这个女人,她在说谎!!现在她执意认罪,要如何说明她在说谎呢?卓晴冷眉轻蹙,问道:你用的凶器是什么?薄刃匕首。
这次古月馨回答得很快,而衙役也送上了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匕首,递到单御岚面前。
卓晴只是扫了一眼,已经确定刀刃的长度,厚度,与伤口一致。
单御岚一边查看凶器,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做到密室杀人的?这一点一直是他们想不透的东西,而青家两姐妹对古月馨的逼问,说明她们对她是凶手存疑,其实,他也不太相信,但是凶器却已经在此,她不是凶手,谁是?!谁知古月馨哈哈大笑起来,斜睨了单御岚一眼,冷笑道:这有何难?我们古月家,除了医术,最有名的,就是幻术,只要对陪侍的丫鬟下幻术,她们就会在我离开之后,把门关上,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程航眼晴圆瞪,不信的叫道:那些小姐也是中了你的幻术,所以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剖心而不能动弹?这不可能吧,幻术真的这么厉害?!那种的得意是发自内心的骄傲不是骗人的,但是真有这么厉害啊?卓晴忽然要求道:你现在做一次给我看。
她所谓的幻术,是否就是医学领域所说的催眠呢?!古月馨别过头去,冷哼道:我是不会做的,这是我们古月家的绝技。
绝技是吗?!卓晴轻轻挑眉,冷笑问道:你摘心的时候,是由左至右下刀还是由右至左下刀?是先断经脉后摘心,还是先摘心后断经脉?我。
古月馨一怔,眼中划过一丝慌乱。
你不知道?立刻抬起头,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似乎已没打破,瞪着卓晴,像是要急于肯定什么,古月馨急道:我当然知道!!从右向左下刀,先摘心后断经脉!你确定?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虚!!一定是!深吸一口气,古月馨坚持道:确定!她一说完,吕晋和单御岚眼中立刻都闪过一丝精光,微笑着点头,卓晴回道:看来人不是你杀的。
验过尸体的人,都知道,你在说谎!!死者明明是被隔断了链接的血管才拿出心脏的,这也是当时她认为凶手的刀法极精准的原因。
单御岚脸色微变,古月馨赶紧叫道:人就是我杀的,只是太久了,我忘了这些细节而已。
忘了?单御岚轻轻点头,严肃冷俊的声音低沉的响起:好吧,既然你说是为保护苏沐风而杀人,那就听听苏公子怎么说吧!猛然回头,那道素白的身影已经站在她身后,深深的凝视着她。
沐风?!虽然暖暖的晨光已经映入公堂,照在古月馨纤瘦的身上,但是暖阳没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她只觉得自己置身冰窟。
.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章 以身犯险沐风?迎视着苏沐风深沉的眼,古月馨只觉得身处冰窟,竟然不由自主的微颤了起来,低下头,古月馨干脆不去看他。
在古月馨身侧蹲下,苏沐风凝视着古月馨美丽的侧脸,沉声问道:馨姨,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虽然他的声音很低,顾云依然从他不愿相信的脸上看出了惊讶与不确定,这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应该有的表情,但是古月馨看见苏沐风的第一个表情是惊恐与担忧,她为他担忧什么呢?!顾云一双冷眸紧紧的盯着苏沐风与古月馨,不愿错过他们一丝一毫的表情,卓晴却是在听到所谓幻术之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我。
古月馨迟疑了一会,而后用力点头,冷硬的回道:是真的。
苏沐风一向淡漠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从来不会主动碰触别人的他,也抓住了古月馨的肩膀,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古月馨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没让泪滑落,轻轻拨开苏沐风的手,古月馨低低的叹息道:沐风。
我这是在保护你!你回古月家吧,不要再留在京城了。
对于从小失去母亲的他来说,馨姨就像一个母亲,他不能接受古月馨为了保护他而去杀人,虽然他也觉得那些小姐的做法很让人厌恶和。
恐惧,但是他没想过要她们的死啊 我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怔怔的盯着不愿再看他一眼的古月馨,苏沐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最尊敬的阿姨居然会杀人,而且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手段!!这不可能!!推开身边看得她心疼不已的苏沐风,古月馨大声喝道:就是我做的,你走吧,马上走!看向单御岚,古月馨忽然起身,昂首叫道:大人,我已经认罪了,把我押入大牢吧,我不想见他!!苏沐风如遭电击,愣愣的盯着古月馨背对着他的身子,身体倏地一阵冰冷,顾云敏锐的发现,他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暴敛与阴冷,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清明。
该说该看的,也都差不多说过看过了,单御岚挥挥手,朗声说道:犯人既已认罪,来人,将她押入大牢,待上报朝廷之后,再行定罪!是。
两名衙役走到古月馨身边,她很配合的随着两人走出公堂,只是在跨出门廊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还呆立在一旁的苏沐风,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沐风,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阿姨,就马上回古月家去,听到了吗?!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的得到最好的保护,她现在多么后悔,六年前就不应该让他回苏家!!被推搡着往前行进,古月馨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头,对着苏沐风大喊着:走啊 快走!!终于,古月馨的声音消失在刑部大堂之上,苏沐风眼中透露着茫然,神情已如初时的冷漠,漠视公堂上的所有人,他如来时一般,默默的离去,只是脚步没了平日里的洒脱。
单御岚也没有叫住他,任由苏沐风走出了公堂,待他走远,单御岚环视众人一眼,叹道:这个案子,各位怎么看?这个案子固然是有些疑点的,但是古月馨是在行凶时被抓获的,而且身上所带的凶器也与前几宗案子死者伤口相符,也能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又是自愿认罪,只要她伏法,这个案子就算完结了,皇上给的一个月期限,现在只剩下九天了,如果凶手不是古月馨,只怕所谓的真凶没有找到,单大人已经获罪入狱!!刑部的人没有一个人出声,卓晴不知道还再想些什么,依旧沉默,楼夕颜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旁听的样子,既不说认同也不说反对,高深莫测的样子也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民事案可以是高度盖然性就可以宣判,而刑事案,讲究的是百分之百的证据,所有的证据链必须是完整而没有疏漏的,这起摘心案,如果说古月馨是凶手,其中的疑点就太多了!刑部大堂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顾云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我觉得还有疑点!单御岚爽朗的一笑,说道:青小姐但说无妨。
他早就猜到,她不是那种敷衍了事的人,这不也正是自己欣赏这个小姑娘的原因吗?!顾云轻轻挑眉,回视了单御岚一眼,还有九天的时间而已,他这句让她但说无妨,极有可能到时候抓不到凶手,真正入狱的就是他了!这种气度不得不让她佩服,这个凶手她是一定会抓住的!走到大厅中间,顾云把自己认为的疑点一一说明:第一,为了保护苏沐风不被人骚扰就去杀人,这个理由有点牵强,而且古月馨的武功虽然不弱,却也不算很高,若不是刻意撤走了一半夜巡的将士,她或许连我的房间都没有找到就已经被擒了,王府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凶手都能来去自如,实在不像是古月馨能办的到的事情;第二,连杀三人,手法如此熟练,她却说不清楚自己杀人的细节,这绝对说不过去;第三,她急于认罪的态度,或许她确实是在保护某人,那个人有可能就是。
凶手!程航率先反对:你认为苏公子是凶手?!我看不像!苏公子的晕血症是苏家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苏家为此还找了不少大夫,这个不可能是假装的!!顾云耸耸肩,回道:我没说他是凶手。
程航更加不解了:你刚才明明说她想保护的人就是凶手,那不就是苏公子吗!?奇怪,平时那么精明的人,今天说话怎么自相矛盾!!一直沉默的卓晴终于抬起头来,满脸忧虑的说道:古月家的幻术如果真的这么厉害,苏沐风有可能也被下了幻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人也说不定。
而促使他杀人的,就是女子的接触,只要女子刻意碰触他,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杀人!这就是所谓的催眠暗示,如果真的这样,那么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对他进行催眠的那个人!不受控制的杀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吕晋看向卓晴,急道:这么说他上次没有出手就被古月馨打断,如果是不受控制的杀人,那么今天晚上他还有可能夜袭将军府?!也因此,古月馨才这么惊慌的让他马上离开京城?!他的话一出,公堂上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顾云看上去倒是很轻松,莞尔一笑,朗声说道:很有可能!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今晚我们要做好准备,凶手来不来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一次让我来作饵吧。
卓晴忽然请命,下一秒,始终稳如泰山的楼相终于低呵道:不行!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楼夕颜脸色才恢复如初,冷静的回道:我不同意,这样太危险了。
昨天只是古月馨而已,如果敖天出现的不够及时,青末说不定已经受伤了,晴儿没有武功,这件事情,太危险了!卓晴想到楼夕颜或许会不同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坚决,卓晴偏过头,在他耳边低声却又坚持的说道:夕颜,有这么多人暗中保护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楼夕颜对卓晴的保护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她真有什么闪失,只怕谁也不好交代,单御岚轻笑劝道:其实只要凶手进了将军府,必定插翅难飞,根本不需要两位小姐以身犯险!卓晴转过头,坚持的说道:不,这一次,我一定要解开所谓的幻术之谜!楼夕颜皱眉:别人不行吗?卓晴轻轻摇头,顾云则直截了当的说道:若是真有所谓幻术,能解开这个谜团的,只有她而已!晴不仅是近年来最优秀的主检法医,更是警署内负责培养心理辅导专业人才的导师,如果苏沐风真的是被人催眠了的话,晴应该可以帮他!。
纯黑马车如往常一般朝着相府的方向奔去,马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僵,卓晴坐在马车的一角,楼夕颜坐在另一角,夕颜转头看向窗外,并不理她。
卓晴深吸了一口气,大方的起身,挪到楼夕颜身侧,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问道:夕颜。
你生气了?缓缓回过头,楼夕颜淡淡的回问:你说呢?!他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生气!卓晴收回手,不再拽着他的衣袖,让她撒娇耍泼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她做不到,夕颜也不吃这一套吧。
久久才抬头,看向一直凝视她的夕颜,卓晴才低声解释道:这么做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
但是那个凶手一定要抓住,他杀人的手法必须要破解,不然那些死去的人得不到正义,还会有很多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我希望找出真凶,但是我也不是盲目的去做这件事情的,我有能力去应对他!今晚我会部署好一切,尽量做到万无一失!深沉的凤眸与坚持的眼就这样对视了,卓晴不知道楼夕颜在想什么,她只是希望,他能感受她的坚持与对完成这件事所拥有的信心!!久久的对视,卓晴几乎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说法他的时候,楼夕颜忽然微低下头,自顾自的低笑起来,卓晴蹙眉:你笑什么?轻握着卓晴因为紧张而满是汗的手,楼夕颜笑道:今晚的部署交给我,还有十日就是我们大婚之日,我不想没有新娘。
卓晴倏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同意了!?楼夕颜无奈的冷哼道:我不同意有用吗?有!看他其实已经同意了,卓晴终于有心情开玩笑了,讪讪笑道:但是我会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很伤心很伤心,自我价值彻底沦陷了,没有了人生目标。
停,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吗?再让她说下去,他就快成了十恶不赦之徒了!轻揽着她的肩,将她环在怀里,在她落水的那一次,他曾今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让她再面临危险、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是这一次,她的坚持下,他居然妥协了,因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句我要和你站在一起的真正含义!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志,他能为她做的,应该是好好的守护她而不是约束她吧!忽然想到什么,卓晴抬起头,问道:刚才你说只有十日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只有十天而已了吗?时间过得还真快,一转眼就快过去一个月了!轻轻扬眉,楼夕颜温柔的笑道:怎么?嫌太快?哦噢~许久不见的狐狸笑容又回来了,卓晴赶紧摇头,认真的回道:没有,我是觉得。
太慢了!!楼夕颜失笑,这丫头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靠在他怀里,听着舒缓而平稳的心跳,卓晴安心的扬起了唇角,这样的男人,不早一点抓住,就真是太蠢了!她很期待十日后的婚礼!。
夜寅时将军府天已经快要亮了,房间内外,没有任何动静,整个将军府,似乎也比往常更加安静,今夜的月光异常的明亮,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躺着床上的卓晴微微闭着眼晴,仍能看清内室的情况。
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楼夕颜安排了一身黑衣的墨白躺在房粱上,敖天隐身在床帏与刚安置到屋里的衣柜后面,屋外埋伏着夜魅、乾荆、还有刑部的人。
顾云坚持要进入室内,楼夕颜也担心卓晴的安危,他们俩一起躲在房间中,离内室最远的角落,在这里,大概可以透过屏风,看清楚内室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如果小声说话,估计就听不见了!天已经快要亮了,难道是她们猜测错误?!还是凶手真的不是苏沐风!就在卓晴和顾云心里都在猜测的时候,窗边一抹黑影掠过,一身灰衣,脸上带着银灰色面具的清瘦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他出现的无声无息,身手极快,墨白和敖天呼吸为之一凛,赶紧收敛气息,此人绝对是高手,若是被他发现,今晚的抓捕行动就完了。
灰衣男子站在窗前,看了一眼不应该出现在床上的女子,眼神一暗,迟疑了一会,就要转身离去。
不行,不能让他走!不然就算抓到他,也解不开幻术之谜!卓晴忽然坐直身子,急切中带着温情的声音低声叫道:沐风,是你吗?灰衣男子背脊一僵,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离开。
果然是他!卓晴起身,缓步走到他背后,但也没有靠得很近,低低的声音尽量柔美的说道:其实我早在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今晚我花了不少力气,才支开了青末,为的就是等你。
灰衣男子缓缓转头身,他背对这样月光,又带着银灰面具,卓晴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眼神,只听见一道低沉却透着有股性感的男声轻笑回道:你知道我会来?这声音。
声线很像苏沐风,但是语气和语调,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卓晴暗暗平静心神,轻轻摇头,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腕,一边轻晃着,一边故作娇羞的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会来,结果老天听到了我的祈铸,你终于还是来了。
顾云猛翻了一个白眼,这女人不要太入戏好不好,身边这位传说中温润如玉的男人,拳头已经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开好几次了!!卓晴以为灰衣男子会推开他,这是苏沐风的正常反应,谁知,他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反手拦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的圈在怀里,脸更是暖昧的贴在她的脸颊之上来回的摩挲,魅惑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和着灼热气息,在耳边幽幽响起:你说你喜欢我?冰冷的面具在脸上摩挲,就如同一条蛇的鳞片划过你的脸颊,那种阴森与恐怖的感觉很折磨人,卓晴暗暗的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低声柔顺的点头回道:嗯。
没等他回过神来,男子已经把她拦腰抱起,走到宽敞的床榻前,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随后身体立刻又压了上来,将卓晴困在他双臂之间,手指一圈一圈不停的挑逗着她的耳垂,这个男人太会调情了!他真的是苏沐风吗?!艰难的伸出手,轻抚着男子冀着面具的脸,卓晴娇柔的低喃道:沐风,我想看着你!顾云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还算是冷静的楼夕颜,只见他一双凤眸微冷,即使是这样的夜里,顾云也感受到他眸光中的杀意,她有些佩服这个男人的的理智,也深刻的了解到,这个男人爱惨晴了!灰衣男子忽然抓住卓晴的手,隐身在房粱上的墨白立刻提高了警惕,卓晴也是心下一惊,以为他要发火了,谁知男子居然自己抓住面具,潇洒的掀开,轻轻的扔到了床边。
卓晴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的眼。
眼前的这张脸,棱角分明,俊美非凡,确实是苏沐风的脸,但是卓晴却不敢肯定,这个人真的是苏沐风吗?!白天看起来只是带着淡淡银灰黑眸,在夜色下,居然就是银灰色的,似笑非笑的半眯着,薄而红润的唇擒着戏虐。
与白天的清冷飘逸不同,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透着慵懒邪魅的风情,这样的他,炫目得让人心跳加速。
卓晴此时心生疑惑,对自己此前的判断开始质疑,暗示催眠是不可能这么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的,那他到底是不是苏沐风呢,还是。
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男子却不允许她闪神,手轻捏着她的下巴,男子轻声问道: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卓晴一愣,点头笑道:嗯。
轻刮着卓晴的鼻尖,男子一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边低声问道:乖女孩,你愿不愿意把心交给我?低沉的声音轻柔又带着魅惑人心的魅力,卓晴轻轻扬眉,问道:你想要我的心?卓晴的回答让他眼神微闪,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邪魅的笑脸:不愿意吗?两人的眼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对方,卓晴能看到他幽深的眸中的银光流转,就像是一个深潭,把你一点一点的吸进去,那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卓晴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与眩晕,一会之后,卓晴点头回道:好。
男子脸上扬起了一抹兴奋而邪肆的笑容,坐直身体,满意的看着身下一动不动的女子,手也熟悉的伸向了她的腰带,很快,衣衫尽落,对着身下盯着她看的女子,温柔一笑:别怕,很快就解脱了。
薄刃在光洁的皮肤上游走,锋利冰冷的刀口划过前胸,妖艳的红沿着刀口,划过腰际,落入丝被。
.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一章 真凶落网薄刃在光洁的皮肤上游走,锋利冰冷的刀口划过前胸,妖艳的红沿着刀口,划过腰际,落入丝被。
如往常般利落的下刀,男子缓缓伸出手,探入胸腔,不一会,他手中捧着一颗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递到卓晴面前,等着看她惊恐痛苦的神情,这是最让他兴奋的时候,当他迎向卓晴的眼时,心下却是一慌,与他迎视的眼冷静的幽深,脸上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痛苦。
男子唇边邪魅的笑僵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被挖出来,她怎么可能还这么冷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有这个疑问的,不止是呆坐在床前的男子,除了顾云,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惊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刚才男子与躺在床上的卓晴对视了好一会之后,就自顾自的坐直身子,卓晴立刻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男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做着解衣服的动作,然后拿出腰间的一把锋利的薄刃,熟练而利落的划了一刀,手也伸入了他刚才下刀的位置,手像捧着什么东西又拿了出来,脸上始终带着兴奋与狂热,就好像在他们面前演示了一遍他是如何窃心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顾云微微一笑,冷静的回道:看下去就知道了。
看来晴成功的进行了反催眠。
你。
男子盯着卓晴幽深的眼,只觉得一阵眩晕之后,赫然发现手中捧着的心居然不翼而飞,满手的血也荡然无存,感觉的素白床单上,什么也没有,卓晴锐利的眼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这。
不可能!男子瞪着卓晴,脸上的表情由狂傲邪魅转向惊讶不安。
卓晴缓缓坐直身子,丹唇轻启,冷声说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才会催眠的!她承认,在刚开始的那一刻,她几乎要迷失在他眼眸中,若不是再有准备,她或许也会被他催眠成功。
男子眼眸中划过一抹暴戾,卓晴一惊,身子迅速往后倒去,手潜意识的挡住胸口,男子手中的刀划过她的手背,男子身行形一动,楼夕颜焦急的声音也用时响起:墨白、敖天,抓住他!墨白从横粱上一跃而下,攻向男子背心,男子机敏的回身踢出一脚,手中的刀刃仍是不死心的刺向已经缩到床帏最深处的卓晴,就在到几乎刺中卓晴胸口的时候,床帏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掌,截获了男子的手腕,用内力震开了男子的进攻。
卓晴只觉得肩膀上一紧,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她从床上甩了出去,力道之大,她几乎要撞上屏风,好在楼夕颜和顾云及时接住了她的身子,她才没摔伤。
墨白与敖天两大高手围攻,男子显然有些慌乱手脚,但是十招之内,居然没有显露出败象,顾云看了窗外一眼,眼眸微闪,既然叫道:墨白、敖天,不要让他逃出这间房子!她话音刚落,男子立刻朝窗外退去,一个闪身,已经出了屋外,墨白、敖天也俯身冲了出去。
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房间里还有不会武功的楼夕颜和卓晴,要是再打下去,被男子抓住他们任何一个做人质就糟了,现在他出了外面,必定插翅难飞。
果然,男子出了院外,迎接他的是夜魅的烈焰长鞭,小院的四周,埋伏的弓箭手也全部现身,满弓而至的对准院中那抹灰银。
顾云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卓晴的楼夕颜,有他照顾晴,应该没事了,顾云也出了院外。
将卓晴全身上下打量个遍,楼夕颜急道:伤着哪里了?看到尖刀挥向她的时候,他几乎忘了呼吸,生怕一眨眼,他就失去她了!上次在荷花池边,她昏迷了,只听见楼夕舞说的绘声绘色,今天她终于看见楼夕颜脸色发白的样子,但是她的心好疼,她喜欢他淡淡的笑,凡事都运筹帷幄的样子!!卓晴用力的摇摇头,颤声说道:我没事。
我看看。
抓起卓晴的手,她的左手背上,被划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子,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渗出了血珠,没有流很多血。
楼夕颜终于放心了一下,撕下袖口的布巾,给她轻轻的包上,卓晴也不敢动,只能一遍遍的说道:夕颜,我真的没事,一点小伤口,真的。
既心疼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楼夕颜暗叹,爱上她以后,他才发现,他的心脏没有他原来以为的那么强!将她紧紧的环在怀里,她温暖的体温,绵长的呼吸,都显示着她真的没事,楼夕颜的心在这一刻才算真正回归到了原来的位置!卓晴看他脸色好了一些,才小声的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好吗?楼夕颜无奈的点头,牵着她没有受伤的手,走到门边,不许她靠近。
墨白、夜魅、敖天三人围攻,男子没有机会再次脱逃,在墨白和敖天的左右围攻下,夜魅得以用长鞭困住了男子,将他绑了起来,其他的官差也顺势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麻绳、铁撩全部用上,将男子困的结结实实。
程航看清男子的脸孔,立刻不屑的骂道:苏沐风,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凶手!还让自己的阿姨为你顶罪!简直禽兽不如!早上他还装住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简直该死!!还在挣扎的男子浑身一僵,暴戾的眼直直盯着程航,吼道:馨姨怎么了?这双眼阴鹜而狠辣,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苏沐风,程航心不由的慌神,咽了咽口水,骂道:还装蒜!来人,押回去!衙役们一拥而上,将男子拉走,卓晴低叫道:等等,我有话问他。
程航回头,看见她手上包着布巾,以为她伤得很严重,劝道:夫人,您还是去包扎伤口吧,有什么要问的,到了府衙您随便问。
转身对着衙役们叫到:押回去。
这次抓住的终于是真凶了吧,单大人终于不用入狱了!!看着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外走,卓晴低下头,叹道:只怕到时就问不到他了。
她说得很小声,楼夕颜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轻轻摇头,卓晴叹道:没什么。
希望她预料的事情不会成真!。
可惜,天不随人愿,卓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一亮,卓晴在楼夕颜的陪伴下,来到刑部,刚进入书房,就听见程航的声音大声的嚷嚷着:气死我了,苏沐风回到衙门居然给我装疯卖傻,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已经抓了现行,他还想抵赖!岂有此理!卓晴低叹,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两人进入室内,单御岚首先看见了他们,微微点头道:楼相,夫人。
虽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卓晴还是问道:怎么了?程航恼得低哼道:苏沐风居然装傻,说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顾云显然早就到了,半靠在门边,沉声说道:他和昨晚很不一样。
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同,除了那身衣服,简直就是两个人!!晴或者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与顾云对视一眼,卓晴无奈的说道:我想见见他。
在卓晴的坚持下,只有她和顾云两个人来到牢房,进入牢内,她终于知道,楼夕颜和单御岚为什么会同意她们两个女子单独来见这么危险的犯人了,宽敞的牢房内,只有一扇极小极小的窗户,好在外面的阳光灿烂,牢房内还算明亮,牢房的最深处,一个灰衣男子盘腿而坐,他的手上,锁着两条几乎有女子手腕那么粗的链子,链子的一头系在他的手上,一头深深的嵌入墙里,脚上也是如此。
若是普通人,手脚绑上这么重的锁链。
别说行动了,就是动一下手脚都困难吧。
铁链的长度有限,就算他真的能站起来攻击人,也走不到牢房的一半,被这样捆绑着,谁也不可能做什么了吧!卓晴紧紧的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他就那样盘腿而坐,就像。
她第一次在楼夕舞的院落看见他时的样子,是的,虽然环境与那时完全不同,没有了娇花绿茵,没有优雅的琴音,但是他身上依旧流淌着那般飘逸淡漠的气息,这个男人,正是她们熟悉的那个苏沐风。
苏沐风似乎也发现了她们的到来,缓缓睁开眼看,对着她们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仿佛他不是阶下囚,依旧是在家中接待她们一边,这边的随遇而安,平稳自持,有几个人能做到呢?顾云低叹一声,看了卓晴一眼,这样的苏沐风,让人如何能与昨晚那个狂徒联系在一起?!.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二章 悲惨的苏沐风卓晴上前一步,微笑道:苏公子。
苏沐风依旧是那样淡然的回以一笑,直言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卓晴也不再寒暄,问道: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缓缓摇头,苏沐风坦然回道:他们说,我昨晚袭击了你,我就是那个窃心狂徒。
他说的很平静,这种平静让人很惊讶,如果说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忽然就被说成是杀人犯,就算再冷静淡然的人,也应该要抗议吧!卓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自己觉得呢?或许是吧,昨晚的事情,我没有印象,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在刑部大牢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年来,他经常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醒来的时候,不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就是身上莫名出现伤痕,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原来他竟然就是那个杀人狂魔。
忽然想到什么,苏沐风有些焦急的看向顾云,脸上也终于有了除平静外的神色:你们既然认定了我是凶手,那么可以放了馨姨了吗?不行。
顾云坚定的回道。
为什么?凶手既然已经是他,馨姨就是无辜的!顾云低叹一声,如实说道:她早就知道,凶手是谁,却执意顶罪,已经犯了包庇罪。
包庇罪?苏沐风沉吟了一会,背靠着石墙,轻轻低喃道:好吧,起码她不用死了。
他脸上过于放松的神情让卓晴感到一丝不安,急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双重人格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他真的不打算为自己争取了吗?没有,要如何定罪,随你们吧。
说完,苏沐风缓缓闭上眼晴,不愿再与她们说下去。
他的回答,果然还是让卓晴失望了。
两人对看一眼,还是退出了监牢之外,卓晴昨晚就预感到事情或许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却不曾想,苏沐风居然愿意对自己一无所知的罪责一并承担,她真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他,还是应该骂他一顿。
在牢门沉默了很久,顾云手搭上卓晴的肩膀,叹道:我们先去找古月馨,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再说。
嗯。
也只能这样了,苏沐风这里,只怕是不会给她们答案的。
扫了一眼卓晴缠着绷带的手,顾云担心的问道:你的手真的没事?昨晚那惊险的一幕,不仅把楼夕颜吓坏了,她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晃晃灵活自如的手指、手腕,卓晴笑道:有事我还会在这?顾云耸耸肩:也是。
楼夕颜应该比她还要紧张才是!毕竟再过几天,就是他们婚礼的日子了,说来楼夕颜也算纵容晴的了,都快到大喜之日了,还容许她整天往外跑。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了关押古月馨的监牢,看到是她们,古月馨倒也没有给她们脸色看,只是半坐在石床上,冷冷的问道:你们来干什么?顾云率先跨入狱中,不轻不重的缓缓说道: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我们已经抓到了真凶,你可以不用。
果然,顾云话音未落,古月馨已经急得从石床上站了起来,盯着顾云,急切的叫道:你们抓了谁?苏沐风。
顾云刻意说的缓慢而清晰。
不。
古月馨冲向顾云,顾云灵活的一个闪身躲过了她的手,古月馨明显已经慌了神,急道:你们抓错人了,沐风他不是凶手!!他是无辜的!沐风这孩子,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啊 斜靠着靠门,卓晴冷冷的说道: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古月馨浑身一震,嘴长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几次之后,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古月馨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仍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要如何去解释呢?就算她说出来,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她的话?!!她果然是知道的!!卓晴肯定这一点,进入监牢,古月馨身边蹲下,卓晴牵着她的手,轻声问道:那个和苏沐风共用一个身体,在他受到女子碰触后就会想要杀人的男子,他是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你?卓晴话音才落,古月馨立刻如遭电击一般收回手,布满血丝的眼惊异的盯着卓晴,她怎么可能知道。
怎么可能?!她的反应鼓舞了卓晴,轻柔的一笑,卓晴继续说道:你不用觉得奇怪,我知道苏沐风的身体里,住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人不是苏沐风杀的,是另个一个人杀的,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你见过他,对不对?眼神闪烁的低下头,古月馨内心很是挣扎,她是否能相信眼前的女子呢?她是怎么知道沐风的事情,沐风他到底怎么样了?!看出她心中的彷徨,顾云再次丢下了一句重话:你不肯说,我们就帮不了苏沐风。
他必死无疑!古月馨惊得再次抬起来头,眼眸在两个奇异的女子间来回审视了好一会,终于,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幽幽的叹道:这件事件,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二十多年前,我二姐与沐风的父亲苏斩意一见钟情,但是那时,苏斩意早就已经有了正室和两房小妾,奈何两人情根深重,二姐不顾家人强烈反对,执意嫁入苏家,成了苏斩意的妾室。
两人感情确实很好,苏斩意对二姐也呵护有加,不久后,就生下了沐风,苏斩意在家时,正室和其他妾室自然不敢对二姐怎么样,但是苏斩意总有出门的时候,那时总免不了些纷争刁难。
二姐的悲剧也是沐风的悲剧就发生在沐风十岁那年。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向,猜测她应该会将出实情,两人随性的在古月馨身边盘腿而坐,静静的听着她的说辞。
那年苏斩意入京,并不在家,正室娘家的几个孩子到苏府上玩乐,沐风从小就长大极其俊俏,那几个孩子主动找他玩,谁知他自小就是那含羞冷漠的性格,他的不搭理惹恼了正室的小侄女,说什么也要沐风陪她玩,拉扯间两人双双滚在一起,衣衫也乱作一团,听见喧闹,丫头们看见躺在地上的两人,就慌忙叫来了正室。
说到这里,原来还一脸叹息的古月馨脸上忽然一变,口气也略显得愤懑起来:看到大人们都来了,小姑娘死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拉着沐风不放,哭闹着硬说是沐风对她动手动脚意图不轨,其他的几个孩子也不敢说出真相,纷纷指责沐风,沐风百口莫辩,正室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理由,自然不会放过,要用家法,杖责五十!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杖责五十!!二姐求情了好久,正室仍是死咬着有辱门风不放,被打了十下,沐风已经快要晕厥,二姐只能趴在沐风身上,替他承受了另外四十下。
二姐医术虽然高明,身体确是极弱,撑了三天就去了,我赶到的时候,沐风一直昏迷不醒。
一气之下,我将沐风抱回了古月家。
居然将人活活打死?!顾云的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卓晴相对平静许多,沉声问道:苏沐风从那时开始,就有了双重人格??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救他而死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刺激,促使他人格分裂也不是没有可能。
尤其这是他年幼的经历,对他性格的形成会起到决定性作用!疑惑的看了卓晴一眼,古月馨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你所说的双重人格,一开始只觉得这孩子很怪,早上的时候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甚至不记得我二姐是怎么死的了,为了不让他太难过,我们只能骗他说,二姐是病逝的。
到了晚上,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暴躁,阴狠、满身戾气,心中充满怨恨,他找了所有古月家的武学典籍,拼命的练习,好几次都差点走火入魔。
没办法,家中的长老怕他把小命给折腾掉,开始教授他习武,白天和晚上的他,截然不同,为了分辨他们,白天的他我们叫他沐风,夜里的他,我们叫他希风。
就这样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间,希风的武功越来越强,沐风的琴艺也越来越高,越往后,希风就很少出现了,我们还以为,这孩子的怪毛病好了,也因此,在苏斩意求了六年之后,古月家终于同意,让沐风回去。
原来他叫希风!!双重人格其实是比较普遍的人格分裂状态,两个人格都是独立存在的,苏沐风这个案例看来,他并不知道希风的存在,而希风则自诩为沐风的守护者?!后来只要有年轻女子接触沐风,晚上希风就会出现将人杀死?!嗯,在希风心中,那些对沐风拉拉扯扯的所谓的大家闺秀,全部都是做作的贱女人,全部都该死!古月馨微闭着眼,她心中的痛苦自然不言而喻。
明知道他有这样的毛病,却不能阻止他,帮助他,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想到昨晚那双连她都差点抗拒不了的眼眸,卓晴问道:我想知道,他的催。
他的幻术是谁教他的?他的老师,必定是催眠大师才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并且帮助苏沐风治疗呢?!说起这个,古月馨更是愁容满面:沐风其实不会幻术,会幻术的,是希风。
古月家的族人,每一代中间,都有一个人天生就有银灰色的眸子,他们的幻术是天赋,这一代,居然出现在希风身上,不知道是缘还是孽!天生的?!天啊!居然还有这种事!古月馨忽然抓住顾云和卓晴的手,这个一直以来都骄傲无比的女人,此时已经泪眼迷离:我知道,不管是沐风还是希风,在你们看来,都是同一个人,他就是杀人凶手,但是在我看来,他们都很可怜,尤其是沐风,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能不能帮帮他吧!!哽咽的哭声听得两人都有所动容,尤其是刚才看过浑身上下被锁链牢牢捆绑,却还能笑得淡然的苏沐风,她们又岂会不想帮他呢?但是这里不是现代,可以给他做个精神鉴定,确实他属于精神分裂,或许还可以免于一死,在这个时代,会有人相信吗?就算相信了,毕竟他杀的都是达官显贵之女,没有会放过他!顾云和卓晴同时陷入了沉思。
.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三章 婚礼的前奏摘星阁快要入秋了,天气依旧热的吓人,明晃晃的阳光,闷热的空气,莫名的让人心浮气躁。
卓晴习惯性的靠着窗棂,眼晴直直的看着远处的湖水,眼神放空,就连楼夕颜已经进入屋内,在她身边站定,她仍是毫无所谓。
楼夕颜失笑,她的小妻子似乎一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任何人都不能获得她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由身后轻轻的环着卓晴的腰,将她纳入怀中,楼夕颜柔声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温柔的低语,熟悉的怀抱,卓晴回过神来并没有惊慌,而是更深的偎近身后的男人,低声叹道:苏沐风真的必死无疑吗?前几天她和顾云已经就苏沐风有双重人格的事情与单御岚和夕颜都谈过了,他们由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面的理解,她们也做出了最多的努力,但是既便如此,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按照穹岳的历律,苏沐风必定会被问斩!作为一名研究人类心理学的医者,她很明白苏沐风的心理和处境,看着他因此要被处以极刑,她仍是难以接受!楼夕颜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回道:不管杀人的是苏沐风还是所谓的希风,他杀死了三名无辜的女子,已经是不容狡辩的事实。
若是不加以严惩,如何向死去的人交代,苏沐风或许是无辜的,那些被害的女子难道就该死吗?!其实楼夕颜并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情与晴儿起争执,他或许能明白一些她的立场,但是法理讲究的不就是公平吗?回过身,迎向楼夕颜依旧温柔却十分坚持的眼,卓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苏沐风作为主人格,当时是无意识状态,他其实就是一个病人,杀人的时候是在发病期,我们不能去惩罚一个已经患病的人。
这件事真的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楼夕颜坚定的摇摇头,沉声叹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自古以来老百姓都明白和秉承的道理。
若是一句患病,就能随意杀死那些无辜的人,公理何在?苏沐风杀的,还都不是一般人,她们的家人痛失爱女,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晴儿,这件事件,不止你忙不了他,就连单御岚,我,甚至是皇上,都无能为力!这个答案,她早已经想到,但是亲耳听到夕颜说出来,她还是倍感无奈,自己秉承的现代理念与这个世界的理念存在太多冲突,然而转念一想,现代社会能有那样的法制观念,不也是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历史演变才得以实现的吗?她又如何能强求此时的穹岳接受她的理念呢?对于苏沐风,她除了惋惜之外,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卓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情绪却不太好,轻拍着她的脸颊,楼夕颜轻哄道:好了,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去想了。
卓晴缓缓点头,却还是那么的心不在焉。
楼夕颜扫了一眼圆桌上放着的一套红色的嫁衣,看样子送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没被人动过,牵着卓晴的手开到圆桌前,楼夕颜笑道:礼服送来了,试过了吗?明知楼夕颜是为了岔开话题,让她的心好过一点,卓晴也配合的打起精神,摇头笑道:我不会穿。
今天一大早礼服就已经送来了,当时她没有心情试,就让她们先走了,现在看着虽然简化过,但是仍然是披披挂挂一大堆的嫁衣,她还真的不会穿!楼夕颜莞尔一笑,不是她说要自己拿主意的嫁衣吗?居然不会穿?!随手拿起嫁衣看了一眼,楼夕颜笑道 我帮你。
你会?卓晴瞪目结舌。
楼夕颜淡笑不语,拿着长长短短的布料,一件件往她身上穿,卓晴忍不住呢喃:你确定是这么穿吗?!她记得好像没有这么复杂吧?!楼夕颜头也不抬,认真的比划着,帮女子着衣,这对他来说也很陌生,不过应该不难吧?!微笑着看着在她身旁无比认真和专注给她穿衣的楼夕颜,淡淡的幸福感让卓晴乖乖的闭上了嘴,摊开手,任由他穿戴,反正她是不会穿,自然没有发言权。
一会之后,楼夕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卓晴低头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和上次她们给她第一次试穿的效果差不多,改过之后,更合身了一些而已。
好看吗?卓晴抬起头来,就看见楼夕颜怔怔的站在那里,盯着她看,卓晴本来还觉得不错,但是被他这样盯得有些不自在,扯扯被她要求改小了不少的裙摆,卓晴皱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还是平时的新娘装款式更好些?她改的确实有些夸张,不过现在就算楼夕颜想改回来时间肯定来不及了,她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的!久久,楼夕颜才轻轻摇头,笑道:你这样,很美。
嫁衣被她改得几乎算不上嫁衣了,顶多就是一条稍微华丽些的红色长裙而已,他曾经听闻,所有的新娘都希望穿上最奢华的嫁衣,裙摆若能坠地八尺,就再好不过了,而他的晴儿还真是特立独行。
不过他倒也没有说谎,她穿成这样,确实很美,轻薄的红裳将她衬托的飘逸出尘,没有了冗长的衣饰,将她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腰间的深红腰带将她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他自然也没有辜负,手环上了那让他心驰神往的纤腰。
头抵着卓晴的额头,楼夕颜既痛苦又欣慰的低叹道:三天,还有三天,你就是我的了。
他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漫长过!腰上的力道圈的她有些疼,两人的气息交融着,她能感觉到楼夕颜心绪的涌动,卓晴狡黠的一笑,纤手环上楼夕颜的脖子,薄唇在他耳际轻声呢喃道:你要不要也练习练习,如何脱礼服啊?楼夕颜浑身一震,低吼道:晴儿——!她是故意的!!艳阳高照,门庭大开,她居然挑逗他!!她绝对是故意的!卓晴还想继续逗逗他,这时,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漂亮姐姐,你在吗?两人皆是一僵,楼夕颜讪讪的松开手,他似乎情路多舛,每次他和晴儿亲昵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断!?卓晴也很无奈的起身,走到门旁,就看见一张可爱的俊脸对着她笑得比屋外的阳光更加灿烂,卓晴还没开口,门口的人已经夸张的大叫起来:哇~~~好漂亮哦!!卓晴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条普通的红裙而已,夕颜爱屋及乌说美她就大方的接受了,这小鬼凑什么热闹?!白逸绕着卓晴转了一圈,一个劲的点头,笑道:我以后也要娶一个像你一样美的王妃!楼夕颜眼神微闪,却也没有说什么,在木椅上坐下,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油嘴滑舌。
卓晴可不吃他这一套:你来这里干什么?!他这几天隔三差五的就往她这里跑,她记得他们不太熟吧?!白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圆柱形的小玩意,塞到她手里,卓晴看了看问道:这又是什么?他整天给她送些有的没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人缘这么好了?!兴奋的指指圆柱型的一端,白逸笑道:这个很有意思,你先看看。
无奈的看了一眼,随着手的转动,圆柱型的小玩意里花色会随之变换,但是可能现在还没有镜子,用的是打磨光滑的铜片反射,并不是很好看。
卓晴受不了的低笑道:万花筒有什么稀奇的?白逸大大的眼晴圆睁,抓抓头,笑道:这个叫万花筒吗?那个老板和我说,叫千灵镜,我觉得好有意思,就买了送你。
看着手中毫无用处的东西,卓晴总不好打击一个孩子的积极性,只能干笑道:谢谢哈。
白逸又立刻开了精神,喋喋不休般的说道:不客气,我下次看到更好的东西再给你买!对了,这几天我去了京城好多地方玩,还买了好多东西带回去给父皇母后呢!穹岳果然地大物博。
卓晴尴尬的一边笑一边点头,她是不是太久没有和十几岁的小孩子接触了,有点吃不消的感觉!!求救的回头看了楼夕颜一眼,楼夕颜才缓缓起身,笑道:七皇子喜欢,可以多玩一段时间。
楼相?!白逸惊讶的看向楼夕颜,低叫道:你也在啊,我都没有注意!是故意忽略吧!楼夕颜微微一笑,亦不点破,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进入屋内,白逸自顾自的在楼夕颜身边坐下,一脸好奇的笑道:我看相府已经张灯结彩好多天了,成亲的日子是哪一天啊?三日后。
轻轻击掌,白逸开心的大笑道:我这次来的真是时候,不仅能见识庆典的恢弘,还可以喝上楼相和漂亮姐姐的喜酒!举手投足间,完全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孩子一般。
楼夕颜如常的寒暄道:七皇子初来穹岳,楼某未能好好招待,还请见谅才好。
白逸连连摆手,笑道:楼相不必客气,是我叨扰在前。
停!卓晴冷冷的打断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冷声说道:麻烦你们出去慢慢聊,我要换衣服!这大热天的,她可是穿了两套衣服啊 白逸听话的赶紧起身,对着楼夕颜笑道:楼相请。
楼夕颜亦然回道:七皇子请!一大一小两人一番礼让之后,终于出了摘星阁,卓晴有些哭笑不得。
关上房门,好不容易把嫁衣脱下来,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卓晴纳闷,这又会是谁?嫂子,是我。
门外传来楼夕舞有气无力的声音,卓晴打开门,看见的正是一张无精打采的脸。
拉着她进入屋内,卓晴问道:怎么了?挫败的趴在圆桌上,楼夕舞恨恨的骂道:我被景飒气死了!轻轻挑眉,卓晴讪笑道:你们不是。
发展良好吗?口水都吃过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步入正轨了吧!卓晴脸上分明是意有所指的笑容,楼夕舞脸色微红,呐呐回道:是比以前好一点,但是。
他还是没有和哥哥求亲啊!景飒对她,确实于往事不同了,有时候还会和她拌嘴,被她气得直呼她的名字,这些都是他以前绝对不会做的,可是。
可是亲他都亲过了,怎么还是没有求亲呢?!要急死她啊小丫头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卓晴大笑道:这么恨嫁心切啊?嫂子!!又是羞又是恼,楼夕舞瞪着卓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好好,不说笑了。
轻咳一声,好不容易掩下笑意,卓晴安慰道:景飒不是一个没有计划和责任心的人,他已经在渐渐接受你了,你给他一点时间。
嗯。
哀叹一声,嫂子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这样了。
看了一眼床上的红嫁衣,楼夕舞忽然靠近卓晴身边,低声说道:对了嫂子,爹昨夜已经赶回相府了,只是好像还在生气,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哥娶你是娶定了,爹就算再生气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婚礼一结束,他一定立刻就回西北去了,所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吧!卓晴倒是没有不安心,只是她毕竟是要嫁给夕颜的人,楼穆海不喜欢她,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总有些缺陷。
想到这里,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的婚礼,居然没有机会让他们看见,心中不免遗憾。
挽着卓晴的手,楼夕舞显得比她还兴奋:还有三日哦,是不是很兴奋?卓晴点点头,淡淡的回道:有点吧。
不满的撅着嘴,楼夕舞叫道:什么叫有点?难道嫁给我哥不值得你期待吗?斜睨着楼夕舞,卓晴回敬道:等你嫁给景飒的时候,就知道期不期待了!楼夕舞一怔:你怎么老是把话题绕在我身上啊 我走了,不和你说了!气恼的一边说,一边跑了出去。
卓晴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安静了,被楼夕舞这么一闹,对于三天后的婚礼,她,还真的有些。
兴奋。
期待。
紧张。
清萱殿季节变化,物是人非。
又是香梨挂果的时候了,一颗颗虽然青涩,却已经果实累累的香梨挂满枝头,往年的这个时候,是公主最开心的时候,现在。
小怜心疼的看着窗边那道憔悴消瘦的身影,心里再次把楼夕颜和青灵骂了个遍,他们那样的人,却能开心辛福的准备婚礼,公主却要受这样的折磨,这世道太不公平!!杨芝兰站在燕如萱身后,久久,才上前轻抚着她的发际,怜爱的问道:萱儿,快入秋了,要不要到悟熙猎场去玩啊?眼晴始终盯着窗外的梨树,燕如萱木然的摇摇头。
手轻轻抚上燕如萱消瘦的脸颊,将她的脸转过来,好不容易能和她对视,杨芝兰赶紧说道:你不去,那些个皇亲国戚胡乱打猎,可不知道有多少动物要遭殃了。
小怜也立刻上前,半跪在燕如萱脚步,轻声劝道:公主,去吧,还记得去年的您在河边救的小鹿吗?您可说了今年还要去看望它的呢!还有三天就是楼夕颜的婚礼了,现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没人敢告诉公主,难保一个不小心让她听见,倒时不知道公主又会如何的想不开了!!燕如萱久违的皱了皱眉,她们说的话,她似乎听进去了一些,趁热打铁,杨芝兰继续游说道;去吧,母后为你安排,明日一早就出发,好吗?久久,燕如萱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杨芝兰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一些,安心的笑道:都晌午了,你也累了,歇着吧。
乖女儿,等你回来的时候,母后一定让你看看楼夕颜落魄的样子!!御花园内,杨芝兰漫步走在花丛中,身边,只有一个嬷嬷相随。
事情安排得如何?手抚娇花,杨芝兰低声问道。
嬷嬷半低着身子走在杨芝兰身后,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脸,这次绝对不会出纰漏,就算不能扳倒楼夕颜,也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杨芝兰冷哼道:他可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这次一定要小心行事。
上次居然被他发现了端倪惹了不少麻烦,这次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太后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好!一朵还未绽放的菊花被杨芝兰一手采撷,弃于园中。
楼夕颜,哀家要看看,你这亲还能不能成!.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四章 接亲穹岳皓月驿馆阳光静好,清风袭人,简易的木质小间并不大,却已经被红绸香烛装点的喜气洋洋,屋里挤着五六个妇人,三四个年轻女子,卓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更郁闷的是她们还不停的往她脸上涂脂抹粉,添加珠宝,嘴里还喋喋不休的说些有的没的!!按照接亲的习俗,楼夕颜昨晚就已经送她到驿馆了,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根本不需要这么费事,明天直接拜堂就完了,谁知道平时什么都可以听她意见的楼夕颜却坚持得很!所以她就在这里了!被一群婆婆妈妈折腾!!这些人都是按照青枫给的名单请来的青家近亲,她们对于她很熟捻的样子,她却一个也不认识!闭上眼前,卓晴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灵儿,你们家三姐妹,各个的命都这么好,你今天有幸嫁给楼相,还是正妻,我们青家真是祖上积德了!!给她梳头的妇人,传说是她的二姑母,光听着语气,就知道喜上眉梢。
是啊,灵儿嫁给了楼相,枫儿又成了清妃,真没想到,我们青家还有这样光耀门楣的一天!!这人是谁卓晴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在她们心中,不是为了她或者青枫嫁了好人家而高兴,只不过是青家姐妹嫁得好,足以让她们在皓月的日子风风光光而已。
卓晴感觉到袖口被人拉扯了一下,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长得很是美艳的女孩子站在她身边,眼晴打量着她一身简单的嫁衣,嗤笑道:这嫁衣也太寒碜了点吧,是不是楼夕颜后悔了?!她还以为会有多风光呢,就这嫁衣,还不如普通的小户人家呢!她一直觉得三个表姐长得顶多只能算清秀而已,是世人多加渲染,才有了皓月三姝的美誉,现在她们连脸都毁了,还有什么魅力可言?!那个所谓的楼相估计也是个土包子,没见过美人,才会娶她!二姑母赶紧低骂道:丽淑,胡说八道什么!这小祖宗,东西可以乱吃,话怎么能乱说,楼夕颜的名字是她随口就能叫的吗?!且不说这嫁衣为何如此简单,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那用料,绣功,绝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早知道丽淑从小就爱和青家三姐妹比较,但是也要看场合不是!!小心的看了卓晴一眼,二姑母陪笑道:灵儿你不要介意,她年纪小,不懂事!卓晴自然是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只是她的耳朵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轻轻扬手挡下还要往她脖子上挂的珍珠,卓晴冷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和青末说。
卓晴脸色冷硬,众人以为她为了刚才的事情恼怒,不敢多说什么,二姑母也只能顺势笑道:好好好,你们姐妹聊!可是也别聊过了时辰,相府接亲的人应该快来了。
一群人终于退了出去,世界也终于清静了!卓晴回头看去,只见顾云坐在最远处的一扇小窗的窗棂上,脚百无聊赖的晃悠着,脸上也在就是一脸的不耐烦了!一袭简单的浅紫色长裙,一直束成马尾的长发今天终于放了下来,盘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支翡翠步摇,这已经是她见过云最华丽的装扮了,如果她不是坐在窗棂上的话,勉强算得上大家闺秀!卓晴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五六串玉珠、珍珠,手腕上光是镯子就三四个,更别提她脑袋上压得她抬不起头来的金簪!窗边传来一阵大笑声,卓晴哀怨的看了顾云一眼,苦笑道:很滑稽是不是?好不容易笑够了,顾云轻咳一声,做作认真的回道:没有,蛮好看的。
只是原来我以为会看着你穿着白纱,挽着黑马王子,走进教堂,身边是玫瑰、香槟环绕,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婚礼,反正我也没见识过,看看也好。
这叫好看?!云要是不要笑得鱼尾纹都游出来的话,她还可以装傻相信一下!拔下层层珠宝,卓晴没好气的回道:等你嫁给夙凌的时候,也可以好好体验一番!!保证终身难忘!原来还笑容面目的顾云聊忽然一僵,冷哼道:我和他不可能!啧啧,听起来火药味十足!卓晴继续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了!小心闪到舌头!利落的跳下窗棂,顾云一脸不敢芶同的样子:我之所以会留在将军府,完全是为了金丝八卦盘,要不我再就走了!金丝八卦盘。
想起她们来时诡异的一幕,卓晴对它也十分感兴趣,问道:有线索了吗?走到卓晴身边,顾云抓起一边铜镜丢给卓晴,狠狠的回道:别提了,不知道我和他是不是天生不和,说不了几句话,不是他被我气得拂袖而去,就是我被气得吐血!卓晴莫名其妙的接过铜镜,低头一看,惊得低叫了一声!这些亲戚是在害她吗?妆画成这样还要不要见人了!她们是想等楼夕颜揭开盖头的时候直接和她离婚吧!!好在顾云良心未泯,及时告诉她,抓起旁边的丝绢浸到水里,好不容易才把脸上的粉和胭脂搽干净,卓晴长舒了一口气。
看在云及时相助的份上,卓晴也不闹她来,问道:夙凌今天应该也会来吧?!顾云摇头回道: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听说燕弘添急召他入宫,估计晚点会到吧!两人闲聊着,二姑母穿透力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灵儿,小枫。
不是,是清妃娘娘命人送来贺礼!青枫?卓晴和顾云时视了一眼,卓晴低声说道:进来吧。
门缓缓打开,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婉约娴静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她身后,站着两个太监模样的男子,手里捧着两个托盘,盖着红布。
见过夫人。
女子微微俯身,举手投足间透着淡雅的气韵。
卓晴对她印象还不错,笑道问道:你是?女子柔声回道:奴婢茯苓,是清妃娘娘的贴身女官。
这是娘娘特意为夫人大婚挑选的玉如意,祝愿夫人和楼相百年好合,如意安康。
说完,她轻轻揭开盖在托盘上的红布,两块一尺有余,雕刻成如意样式的满绿翡翠赫然显现,那淡淡的莹润光华,翠绿别透的玉质,都显示着它们的身价。
卓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回道:替我谢谢她。
男子将玉如意放在矮几上就退了出去,那名叫着茯苓的女子看了卓晴身边的顾云一眼,才有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一块手绢包裹着的东西递到卓晴手中,低声说道:还有这个,请夫人务必收好。
这是?卓晴隔着手绢摸了一下,触感像是一块令牌。
这是清风殿的宫牌,若您想要给娘娘送信或者想进宫见娘娘,持这个腰牌,每天申时至酉时,可以从北门入宫。
说完女子也不再逗留,微微俯身,退了出去。
卓晴打开手绢,里边包裹的确实是一块青桐铸成的令牌,正面是一个令字,背面是一朵盛开的菊花,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清字。
将令牌包好,看向顾云时,只见她盯着她手上的东西正在出神,卓晴问道:在想什么?缓缓抬起头,顾云摇摇头,笑道:我在想,是怎样的女子,可以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用半年的时间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她没有见过青枫,只是偶尔听晴提过一两句,原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今天看来,却是忍不住好奇起来!卓晴莞尔一下:有机会我带你进宫见见她吧。
顾云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回道:嗯。
不过。
忽然,一阵响亮的爆竹声响起,吵得连话说话都听不清楚,顾云耸耸肩,闭上了嘴,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灵儿灵儿!!刚才出去没多久的一大群人又全部冲了进来:快快快,结亲的人来了!想不到楼相居然亲自前来迎亲!天啊!灵儿你可真好福气!!二姑母脸上的兴奋在看清卓晴干干净净,脂粉未施的脸时一下垮了下来,急道:灵儿,你怎么这幅摸样?!刚才帮她打扮的像天仙,怎么才一会功夫就折腾成这样?!眼看着她又要拿脂粉往自己脸上抹,卓晴急忙说道:不是要来不及了吗?门外鞭炮声一声响过一声,铜锣钟鼓齐鸣,二姑母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只能嚷嚷着叫道:对对!!盖头盖头!!反正楼夕颜揭开盖头的时候也是晚上了,黑灯瞎火的,他估计也看不清楚吧!!一开始卓晴选择的就是半透明的盖头,即使盖上了,朦胧中也能看见路,不至于瞎子一抹黑!盖头一盖上,一群人就簇拥着她往外走,卓晴纳闷:去哪?!二姑母一边拥着她往前走,一边说道:楼相不是说,要以民间最传统的婚俗娶你进门,现在当然是到送你出门啦!说起来,这丫头命还真是好是这样的吗?!卓晴只能跟着人潮往外走,反正她也不懂!越靠近驿站的大门,鞭炮声越是响亮,还有钟鼓的声音,好不容易出到门外,卓晴傻眼了,鞭炮红屑满地,花骄大的出奇,居然是八个人抬的大轿!身着红衫的相府家仆少说也有上百人,几乎将不大的驿馆团团围住,最恐怖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放眼过去,全是人!!怎么会这样,她记得驿馆几乎在京郊的位置,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正在卓晴目瞪口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大笑道:夫人有礼。
卓晴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对着她深深一辑的男人,不禁一愣。
今日的楼夕颜红衣蟒袍,白玉紫冠,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更显俊秀,脸上温润的笑容不变,眉宇间的欢悦显示着他极好的心情!他就是楼夕颜吗?!果然气宇轩昂、温润如玉!!卓晴身旁的丽淑只觉得心跳好快,就像有一只小兔子就要从心窝里跳出来一样!!青灵走了什么狗屎运,这种好事居然都让她碰上了!哼!入眼之处尽是人!!卓晴受不了的上前一步,抓住楼夕颜的手臂,在他耳边大声叫道:好了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怎么这么多人啊!快走吧。
楼夕颜哈哈大笑,故意揶揄道:夫人比为夫还心急!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些老百姓为了看热闹,居然从相府一路跟到驿馆,人还越来越多!!隔着盖头,虽然楼夕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卓晴还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骂道:楼夕颜,少啰嗦,快走。
好吧,夫人都下了命令,他不敢不听啊!省去了复杂的迎亲礼节,楼夕颜牵着卓晴的手,将她带到花轿前,卓晴正准备钻进去了事,二姑母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将一小碗饭递到她面前,急道:等等,在吃一口娘家饭,不忘养育之恩。
说完轻轻掀起一点盖头,将一口饭送到卓晴嘴边。
这又是什么习俗啊!为了能早点躲到轿子里,卓晴管得不了这么多,一口吞下米饭,心想总算完成了吧!!谁知这时候那几个三姑六婆忽然一拥而上,抱着她哭了起来,不对,是嚎了起来!看向已经骑上马的楼夕颜,他回给她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娘家人送嫁,哭是一种礼仪,他总不能不让她们哭吧!卓晴满头黑线,够了吧!!就在她快要爆发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冷冷的响起:行了,别误了时辰,走吧。
同时,她也感觉到身边的三姑六婆被顾云丢出了几米开外,卓晴趁机立刻往花轿里钻!起轿!一身吆喝,折腾了一个早上的卓晴终于踏上了去相府的路。
卓晴哀叹一声,这也太考验她了!.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五章 婚宴风云(上)花轿晃荡了最少两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好在轿子宽大,卓晴到没有闷坏,就是被一路上的鞭炮声和钟鼓声刺激得几乎耳鸣,只听见轿外一声吆喝:新娘子进门了!!轿帘也在此时被轻轻掀开,卓晴抬眼看去,楼夕颜脸上依旧带着清爽的笑容朝她伸出手,丝毫未见疲乏之态,卓晴忽然有些佩服起他来!卓晴伸出手,由他牵着下轿,相府门前一样挤满的人,本来恢宏大气的门楣上,挂满了大红灯笼,随处可见的红绸,鞭炮留下的残红,将相府妆点得喜气洋洋。
最耀目的,自然要数正门前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火盆,火红的木炭还在啪啪作响,卓晴暗叹,这不是让她拖着长裙跨过去吧?!新郎新娘跨火盆,百年好合红红火火!果然!媒婆的吆喝宣告了他们的命运,好吧,跨就跨吧,好在她的嫁衣还不算繁复!应该能跳过去。
卓晴大方的抓起裙角,准备冲过去,一道清亮的调侃声大声的嚷嚷道:不是应该新郎抱着新娘过火盆的吗?这么烈的火苗,可别烫伤了新娘子哦!卓晴侧头看去,古灵精怪的白逸对她眨巴了一下眼晴。
是啊是啊 楼相抱夫人进去吧!!有人起哄,自然有人迎合,一时间,热闹的大门外,不管是老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全都跟着闹腾起来。
放下手中裙摆,卓晴讪笑的看向楼夕颜,这可是群众的呼声哦!楼夕颜大笑着拱手,在卓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脚上一轻,已经被楼夕颜拦腰抱起,家仆们也赶紧上前,提起他的衣角,轻松的一跃,楼夕颜抱着她越过了火盆。
门外少不得又是一通叫好。
卓晴轻靠在他胸前,还能感受到他笑的时候震动的胸腔,今天他似乎真的很开心,对于众人的起哄他几乎照单全收,平日里淡淡的浅笑今日都化成了酣然的大笑,这样的他,她还真有些不习惯,那种洋溢的兴奋感让她的心也暖暖的。
楼夕颜抱着她走向正厅旁的雅间,人群起哄着还想跟过来,薛娴心赶紧拦住,笑道:好了好了,要闹新房还得等到晚上才行呢!辛苦大家了,都到前厅去吧,那里准备了酒菜。
这间雅间是楼夕颜为她准备的拜帖前的休息室,里边摆着各式的糕点和酒水,楼夕颜才将她放下地,卓晴立刻迫不急待的掀开盖头,扇起风来,这东西盖几个小时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她这样豪迈的举动引得身后的丫鬟低低的笑了起来,楼夕颜倒是没有说什么,接过她手中的盖头放在一旁,牵着她走到矮几前,温柔的说道:你歇会,吃点东西,一会拜堂的时候丫头们会过来请你,要是太累了,就眯一会。
嗯,好。
点点头,她现在比较想睡一觉,一大早折腾到现在。
薛娴心急急的赶过来,看到两人还在闲聊,急道:夕颜,你也快出去,外面还有很多宾客等着你招呼呢想不到这些官员都来这么早,真是的,忙的她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脚来!!缓缓起身,楼夕颜轻拍着她的脸颊,笑道:我先出去了。
看他今天格外亢奋的样子,卓晴拉住他的手,说道:你也要小心身体,不要喝太多酒!外面那些人那么爱起哄,他要是不节制一点,估计都不用等待拜堂,他就先倒了!楼夕颜一脸认真的回道:是,夫人。
为夫一定谨记!!卓晴白了他一眼,楼夕颜大笑着出了雅间。
对桌上的糕点不感兴趣,卓晴在旁边的软榻上躺着闭目养神,心里奇道,顾云去哪里了?!。
花轿走到丞相府前的时候,看那人潮汹涌的样子,顾云就决定离开了,晚上过来喝杯喜酒就好,她懒得再凑这个热闹了!顾云走回将军府,在门口正好与夙羽迎面而过,顾云并来没打算理他,但是夙羽看见她时一脸惊讶:你。
你怎么回来了?顾云停下脚步,低哼道:我不能回来吗?晴结婚又不是她结婚,她还不能开个小差啊 看她脸色不太好,夙羽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是不是丞相府出了什么事情?顾云眼眸微眯,夙羽今天很奇怪?!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顾云问道:丞相府会出什么事情?顾云连着两个问句,让夙羽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只能讪讪笑道:没,没有啊!我就顺便问问!如果她不知道,那他岂不是多嘴了!!顾云冷冷的盯着他,夙羽浑身不自在,抬脚就想出门去,一直纤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顾云逼问道:你在慌什么?丞相府要出什么事情,显然夙羽知道,那就是与将军府有关!!慌。
我哪有慌!!开玩笑!想起上次自己说谎被她一眼就识破了,夙羽咽了咽口水。
果然,他的故作镇定还是让顾云看出了异常,心里担心卓晴会出什么事情,顾云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
我不知道!!坚持的摇头,夙羽背过身子,又朝着将军府里走去。
他真是犯贱,没事找事的去招惹这个难缠的女人!!一把抓住夙羽的肩膀,顾云那里肯放过他,厉声叫道:说实话!夙凌挫败的转过身,哀叹道:我真的不知道,今天一早大哥不是被宣入宫了嘛,刚才二哥也被火急火燎的招进宫去了。
我听说,二哥抓回来的那两个乱贼头目,入了京城之后,一口咬定。
说道这里,夙羽停顿了一下,迎着顾云逼问的眼,拍拍脑袋,夙羽还是低声说道:当年与他们勾结,策划黄金案的,正是楼相父子!什么?!顾云惊得抓着夙羽的手一震,这。
这不可能吧!不是说她多么相信楼夕颜父子的为人,而是围剿乱贼的时候她也在场,当时确实有迹象表明,乱贼与朝中大臣有勾结,但不应该是楼夕颜父子才对!!楼穆海在围剿乱贼这件事上,可以算的上功不可没!思索了一会,顾云问道:他们拿出了什么证据?夙羽无奈的摇摇头:大哥和二哥都被招进宫了,我也不知道二哥带回来什么证据!他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偷听到前来传旨的刑部官员和二哥说他押解回来的犯人一口咬定是楼相父子与他们勾结,让二哥立刻入宫!其实乱贼的口供并不是最重要的,楼夕颜身为一国之相,绝对不可能因为几个小贼的口供就被打倒,最重要的是,他们拿出了什么证据,还有,如果这是他们朝中的同党刻意陷害,里应外合!楼夕颜要面临的压力将更大!!顾云放开夙羽,转身出了将军府,夙羽急着跟了上去:你去哪?你可不能去告密啊!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清楚,一切都是他偷听到了那么一点点线索,如果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她去胡说八道一番,岂不是要被人耻笑,如果事情真的与相府有关,她这样通风报信,被查出来,罪名也不小 顾云厉眸微眯,冷声回道:我自有分寸!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夙羽跟着顾云来到了相府。
相府外聚集的老百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相府内,都是前来观礼的皇亲国戚,各级官员,虽然没有早上的时候人多,却也一样把相府挤得水泄不通了。
顾云急着找卓晴休息的房间,远远的看见正厅处挤满了围观的人,眯眼看去,只见楼夕颜牵着卓晴一路往正厅走去。
顾云推开众人,好不容易走进了正厅,就听见礼官大声叫道:新人拜堂!楼夕颜眼神清明,脸色却已经有些泛红,估计是喝了不少酒,在正厅站定,顾云准备等他们拜了堂,再找晴说这件事情!一拜天地!礼官高亢的声音长长的响起。
新人对着苍天深深的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转过身,高堂的位置上,一边坐着楼穆海,一边坐着青灵的大伯父。
楼穆海脸上依旧看不住多少欢愉之情,但是好歹也是唯一的儿子大婚之日,即使这个儿媳妇他不喜欢,却也没刁难他们。
两人对着双方家长深深鞠了一躬。
夫妻。
话音才刚起,一道更为威严的男声打断了这最后一拜。
圣旨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夙凌与单御岚一同前来,手中捧着明晃晃的圣旨,所有人都以为,是皇上未能亲自前来,下旨祝贺楼相大婚,众人纷纷放开一条道,让二人顺利进入前厅。
顾云与身后的夙羽对看一眼,夙羽感觉摇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楼夕颜凤眸微眯,似乎已有所感,只是脸色依旧平静,对着夙凌与单御岚微微拱手。
楼穆海豪气的哈哈大笑,说道:夙将军,单大人,还以为二位赶不上这杯喜酒了呢!他一向是敬佩夙家军的,这次围剿乱贼,得以与夙家军并肩作战,他一直觉得十分过瘾!对夙凌的印象更是好上加好!夙凌与单御岚脸色都有些僵,低笑道:老将军客气了!这杯喜酒只怕他们是喝不到了!!轻咳一声,单御岚朗声说道:楼相接旨。
正厅中一干人等全部跪下,钟鼓之声也停了下来,人满为患的正厅一瞬间变得异常的安静。
单御岚拿着圣旨,久久,才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北乱贼全数围剿,叛贼供认与楼氐父子结党勾结,偷盗国库,意图谋反,今命提刑司单御岚、镇国将军夙凌共同审理此案,楼氏父子收监入狱,不得有误,钦赐!收监入狱!!这。
怎么可能?!偌大的正厅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静默之中,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去反映,谁会想到盛极一时的楼夕颜,说入狱就入狱了?还是在他大婚之日!!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顾云心跳极快,对方到底出具了什么证据?!让燕弘添下旨将楼夕颜收监入狱!!这一幕真的很戏剧性,穹岳的皇帝居然将楼夕颜下狱了!太好玩了。
白逸黑眸微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楼夕颜,相较于众人凝重的脸色,他表现得异常的平静,仿佛马上要下狱的不是他一般!传说楼夕颜沉稳自持,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今日看来所言不虚!还有夙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识这位闻名天下的战神!楼夕颜、夙凌这两个男人绝对是燎越称霸天下的一大障碍!楼穆海回过神来,立刻暴怒道:荒谬!这绝对是诬陷!!我立刻跟你们走,与那群乱贼当面对质!楼家一门忠烈,岂容人诋毁!!楼夕颜始终沉默不语,单御岚只能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楼相,圣意难为,得罪了!等等!素手轻扬,嫣红盖头幡然落地,一道清冷的女声悠然响起。
.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六章 婚宴风云(下)等等!素手轻扬,嫣红盖头幡然落地,一道清冷的女声悠然响起。
新娘子当众自揭盖头毕竟还是少数,而她素净的脸上居然脂粉未施,脸上的疤痕更是丝毫未加掩饰,整个人看起来虽然不似一般新娘子那般娇艳柔美,但是那绝美倾城的五官,清冽孤傲的气质仍是让在场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单御岚与卓晴比较相熟,也敬佩这个女子的智谋,微微拱手,单御岚问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踏着缓慢却沉稳的步伐,走到夙凌与单御岚中间,卓晴扬声肃然问道:夙将军,单大人,还差最后一拜,这亲就算成了!青灵斗胆,请二位宽限半刻钟的时间,不知可否?夙凌与单御岚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要求,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不赦之罪!如果他们没有成亲,她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今日一旦礼成,她再无脱身之路!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但是面对着卓晴坚定而冷然的眸,他们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此时前来捉人,实在非他们所愿,如是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实在说不过!两人同时别过头去,轻轻点头。
他们默许了,卓晴走向微皱着眉凝视她的楼夕颜,缓缓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以前都是他向她伸出手,今天她要与他牵手走完最重要的一段路!晴儿。
纤细的十指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源源不断的传来暖意,楼夕颜没有因为入狱波动的情绪却在这一刻波澜四起。
不等他说完话,卓晴轻扬唇角,眼中毅然坚持的光芒竟有些刺目,清亮的声音响亮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今天就是要成为你的妻子,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丞相,还是阶下囚!!众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身红裙素颜的女子,或许很多人觉得她的做法很愚蠢,但是更多人对于这样的女子,心中充满着敬佩与感动,毕竟同富贵易,共患难难!!就连始终没给卓晴好脸色看的楼穆海,在这一刻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女人,就胆识、坚贞而言,也算配得上他儿子了!礼官!卓晴朗声叫道。
礼官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叫道:夫妻对拜!一对新人,红衣胜血,衣袂纷飞,对视的眼中,不再有其他人存在,没有宾客,没有圣旨,没有红绸盖头,没有丝带牵引,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十指紧扣!深深鞠下着一躬,随着礼官大叫一声:礼成!这个亲算是结成了!正厅里本来鸦雀无声的众人发出了听到圣旨后的第一声欢呼!走到礼桌前,卓晴拿出两个空杯,斟满酒,一杯递给楼夕颜,一杯握在手中,伸出手勾住楼夕颜的手臂,卓晴身子微微前倾,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今生今世荣辱与共,不离不弃!荣辱与共,不离不弃!清浅的声音,没有如刚才那般刻意宣告,却每一个字都沉沉的落入楼夕颜的心底,他知道,自己选的人不会让他失望,却不知她可以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两人眼眸相对,手腕相交,佳酿入喉,这便是一生的誓言。
缓缓收紧双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楼夕颜温润的声音低声说道:等我回家。
嗯!用力点头,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他,会回家的。
两人同时松开紧握的手,楼夕颜走向单御岚、夙凌,浅笑说道:夙将军、单大人,请吧。
就如同平日三人上朝偶遇那般自然随性,这个男人,狼狈似乎永远近不了他的身一般。
一行人离开了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的正厅,薛娴心一路追了出去:老爷。
老爷!!哥!楼夕舞也跟到了门边,唯有刚才坚持要嫁给楼夕颜,已经正式成为楼家女主人的卓晴,直直的站立在正厅中央,对着一干或不知所措,或等着看热闹的宾客微微行了一个礼,落落大方却不容置疑的说道:今日楼家适逢变故,婚宴到此为止吧,若将来还有机会,楼家必定再宴亲朋!各位请回吧!景飒,送客!身为管家的景飒立刻上前一步,沉声回道:是,夫人。
各位请!相府不愧是相府,虽然遭此巨变,依旧沉稳不乱,家仆们各个面色平静,井然有序的将人群请了出去。
人潮默默的往外退去,顾云对身后的夙羽低声说道:你先回将军府。
看她不动如山的样子,夙羽急道:那你呢?我有话和她说。
结婚结成这样,晴虽然始终表现得很平静,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吧!夙羽轻拉她的衣袖,低声劝道:这件案子的主审是大哥,乱贼又是二哥带回来的,只怕相府的人不会欢迎你的,你还是先走吧!她现在可是将军府的人,待会被人扔出去就难看了!拽回衣袖,顾云有些不耐烦的回道:不会的,你先回去。
大厅门,人潮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夙羽也不好继续留下去,只能低声提醒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青灵看起来也不像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他还是先回将军府再说吧!屋里的人越来越少,白逸盯着站立在正厅中央一脸沉寂的卓晴,久久的看着,他身后的大汉低声问道:主子?目前这种情况,主子似乎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楼家!掩下眼眸中的异彩,白逸轻轻点头,随着随后的人潮一同出了正厅。
原来还热闹非凡的正厅,此时只剩下几个家仆收拾着因人潮离开弄翻倒的物件,满室的嫣红,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的讽刺,一脸愁容的薛娴心走进正厅,终于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和夕颜都被下狱了,现在怎么是好啊!楼夕舞走到卓晴身后,急道:嫂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爹和哥不在,她和二娘都慌了神,现在看来,只有嫂子还算冷静,她也只能寄希望与她了!卓晴怔怔的站在正厅,冷眸直直的看着院外炙热的阳光与耀目的红绸,一句话也不说,薛娴心本来就心慌,看卓晴站着发愣,劈头盖脸的就骂道:你问她有什么用!她懂什么!没背景没人脉,这种时候,她能拿什么主意!匆匆抹掉眼角的泪,薛娴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喃喃自语道:我看,现在最好立刻进宫,向东太后求救才对!!楼夕舞摆拯手,回道:大哥不在家,你没有入宫令牌,怎么求见姑母?!没有宫牌,她们就只能等着召见而已!!那。
神情慌乱的又绕了好几圈,薛娴心叫道:那快去联络老爷以前的旧部,还有这些年夕颜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啊!楼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势力的吧!!景飒,墨白!!快快快!去把那些大人全都请到府上来!!薛娴心招呼着两人去搬救兵,两人对看一眼,眼光全都看向卓晴,他们似乎在等她的命令。
两人皆是不动,薛娴心尖锐的声音叫道: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这些个奴才,平时都被夕颜宠坏了!都什么时候来,还人不清主子!两人依旧静默着不动,薛娴心还想发飙,顾云终于忍不住说道:去了也是白去,刚才的宾客之中,没有楼老爷的旧部,楼夕颜的学生吗?他们若会来相府,刚才又怎么会走?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这时候就是他们有心帮忙,也绝不敢明目张胆的在相府聚集!!晴现在应该已经在想对策了,这只老母鸡在嚷嚷下去,她非发飙不可!顾云说的自然是实情,薛娴心也不是白痴,刚才急昏了头,听了她的分析,多少也知道不可为,但是被一个小姑娘反驳,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指着顾云,薛娴心大骂道:你是将军府的人,还留在着里干什么,看我们笑话吗?!那些乱贼都是将军府的人抓回来的,我看就是你们串通贼人,陷害夕颜和老爷,现在还在这里猫哭耗子?!滚!给我滚出去!!尖锐的嘶叫挑战着卓晴的神经,终于一直沉默的卓晴低吼道:够了!薛娴心微惊的好不容易闭上了嘴。
暗暗神吸了几口气,卓晴才冷静的低声说道:你们已经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体息吧。
休息?谁知她话音才落,薛娴心再次尖叫起来:现在你还有心情休息?!!我早就应该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景飒。
轻揉太阳穴,卓晴任由她叫嚣谩骂,只对景飒冷冷的说道:把这个聒噪的女人丢到她该待着的地方,不要让我再听见到她的声音!是!景飒微点头,走到薛娴心身侧,大手拎着她的手臂,将她轻松的提出了正厅。
你。
你反了你!!放手,放手。
青灵。
你休想一手遮天!放手。
嘶吼声越来越远,卓晴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楼夕舞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说道:嫂子,那。
我也先回去了。
嗯。
轻轻点头。
楼夕舞小跑出了正厅,不敢再烦她。
放下手轻揉眉心的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卓晴低声交代道:墨白,你去整理一份朝廷官员的关系表给我,把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官职,所属派别,与楼家的利益纠葛等等标注清楚,明日一早交给我,还有。
相府能调配的人手全部抽调回来。
是。
看了一眼卓晴,墨白没有说什么,悄然推了出去。
终于,偌大的正厅只剩下卓晴和顾云两人。
卓晴走向旁边的木椅,动作慢得好像快一点就软到在地一般,好不容易在木椅上坐下,她眼神显得有些木然,手虽然已经紧紧的握着木椅把上,顾云还是能看到它们在颤动。
在她身侧蹲下,顾云轻声问道:晴,你没事吧?刚才拜堂的那一幕,看得她都有些心痛,原来晴对楼夕颜的爱,深已至此!这本来只人生中对欢悦的一天,结果却是这样!握着卓晴冰冷的十指,顾云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久久,顾云终于低声,叹道:我。
去想办法查一查西北乱贼到底出示了什么对楼夕颜有致命打击的证据。
不要太担心了,会没事的!随后这句话,实在有些空洞无用,能帮楼夕颜洗涮冤屈,是唯一能帮助晴的办法吧!卓晴默默的坐在木椅上,屋外阳光刺目,热浪滚滚,她却觉得手脚冰冷,来到这个异世半年了,基本上,她都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按照自己的脾性,自己的处事风格行事,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她能活得这么自由、自如、自在,都是因为有夕颜在包容她,庇护她,她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默默的付出和守护,当他就要被带走的那一刻,她真的怕了,那种恐惧是她二十多年来没有经历过的,她害怕失去他,所以她要嫁给她!!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得上是爱,她只知道,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她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封建体制下权力的重要与霸道,即使是在她几乎溺水而亡的时候,她也没用去正视它,但是这一刻,她无比的明白和需要它的力量!夕颜,这一仗,我陪你一起打!.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七章 可趁之机夜月明星稀,院内的草木山石都清晰可见,还未来得及却去的红绸灯笼随处可见,可惜清冷寂静的院子,在刺目的嫣红映村下,莫名的透出一抹悲戚。
低低的虫鸣声如往常一样响起,轻柔的夜风徐徐拂面,风景从来不会改变,变得只是看风景的人,和欣赏它的心。
正厅里,家仆不敢打扰这位新夫人,只在门廊处点了两个灯笼。
柔柔的灯光映入厅中,卓晴还是坐在中午的位置上,她知道自己坐了很久,只是不想动而已。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一抹清瘦的人影闪过,耳边传来一声微低的男声:先吃点东西吧。
话音才落,一碗温热的肉粥已经缓缓的递到她手中,卓晴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天真纯洁如天使般的脸,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收起了往日的嬉笑,明亮的眼眸正担忧的看着她。
看清来人,卓晴反应了以后,才轻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他早该离开才对。
走?白逸眉头紧皱:走去哪?将手中的粥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卓晴有些疲倦的回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身为一国储君,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现在的相府已经不适合你继续待下去。
我才不管什么危墙不危墙呢?!白逸有些激动的低叫着,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别,拽着卓晴的手,朗声说道:楼相怎么可能谋反,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我绝对不会在相府遭遇危机的时候离你而去的!!你放心,我好歹也是一国储君,楼相不在,我保护你!白逸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很瘦,但是暖暖的,年轻的脸上满是激愤,卓晴莞尔一笑,这也是中午以来,她第一次笑吧。
缓缓抽回手,卓晴叹道: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快走吧。
他一个异国皇子,却妄言保护她实在有些可笑,但是毕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又是出于好心,卓晴还是感谢他的。
我不走!说他是孩子,他竟真的耍起赖来了,一屁股在卓晴脚步坐下,白逸坚持的哼道:我不但不走,我还会想办法帮楼相洗脱罪责!你?!他孩子气的行为,让卓晴显示一愣,他好歹也是皇子,怎么做出这种泼皮无赖的事情,他的心意她真的领了,但是她不需要一个人在给她添乱了!卓晴瞪着他,他也瞪着卓晴,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白逸终于软化了一些,更凑上前一点,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不要小看我,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猜猜我查到什么?卓晴没好气的回道:什么?她不相信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他能找出什么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白逸得意洋洋的递给卓晴,卓晴疑惑的打开,上面居然是一份询问笔录一般的东西,上面记载的应该是审问乱贼时的记录,看日期,这次询问应该只在回京之前。
卓晴看的出神,白逸双手环在胸前,洋洋洒洒的分析道:夙家军抓到乱贼时,已经审讯过一回,当时他们说是与当年开金库的户部尚书勾结,还签字画押了,一路押送回来,除了将军府的人,应该没人能接近犯人了吧,谁知回到刑部他们就一口咬定是楼相父子主使的,这不是很奇怪吗?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楼相,一定是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干的!锐利的眸紧盯着白逸年轻俊秀的脸,卓晴问道:你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这种东西,要不然就在刑部,要不然就留存将军府,他一个异国皇子,为什么能拿到手,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她太小看他了,还是一切根本就是与他有关?!面对卓晴的质问,明眼人都看出了她的警觉和逼问的意思,白逸却是眼晴闪闪发亮,一副邀功的样子,志得意满的笑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就说我能保护你,你还不信!卓晴手里握着一般人难以碰触到的东西,这些提醒她,不要小看眼前的男孩,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简单!但是迎视那双明亮纯净的眸,单纯邀功的脸,卓晴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紧张过度,或许他是真心想帮她,而能弄到这些资料,只能说明燎越的已经有人潜伏到了朝廷中。
想到这里,卓晴似乎更加信任身边的男孩,他不惜暴露自己国家的探子,也要把询问记录给她看,可见,他应该是真心待她的吧!想想刚才白逸的话,卓晴再次蹙眉:你的意思是夙凌故意陷害夕颜?不可能!夙凌不像这样的人!!白逸撇撇嘴,回道:我没说一定是夙将军!但是也不能不说,他的嫌疑最大嘛!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卓晴不能反驳他的话,夙凌确实有嫌疑。
卓晴不再反驳,白逸干脆盘腿而坐,自顾自的分析道: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证明那些乱贼是在信口雌黄,诬陷忠良!只要证明楼相是被人冤枉的,就能先把他从牢里救出来,至于幕后黑手是谁,还是楼相自己查更加妥当一些,他那么睿智多才,思虑谋略必定比我们精妙!!卓晴疲敝的摇摇头:谈何容易!白逸所言,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在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历朝历代,这可是重罪!有心陷害他的人,岂会这么容易留下空子给他们钻!对着卓晴轻轻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白逸狡黠的一笑:其实也不难。
不难?!卓晴疑惑的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男孩,心下疑惑,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去。
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白逸才在卓晴耳边小声的说道:我们只要伪造些证据,证明那些乱贼是受了夙将军的指使陷害楼相,不就能证明楼相是被冤枉的啦!等楼相出来了,再去细查,自然可以找出谁是幕后黑手,那时如果不是夙将军所为,还是可以还他清白的!不行!卓晴低叫一声,瞪着白逸,低骂道:这是在陷害别人!!白逸缩了缩鼻子,不服气的低喃道:楼相何尝不是遭人陷害的,他们可以伪造证据,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啊?!再说,这些都只是权宜之什,先把人救出来才是正事!!卓晴快被气死了,这样做,她与那些陷害夕颜的人,有什么区别?!再说,他当真以为夙凌是吃素的啊 想陷害他就陷害他!!气恼的拍了拍白逸的脑袋,卓晴哼道:你果然还是孩子,做这种事情岂是儿戏?摸摸被打的脑袋,白逸一边揉着一边坚持道:我没当它是儿戏,正所谓声东击西,偷粱换柱,我们只是混淆视听而已,对夙将军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又能让那些陷害楼相的所谓证据出现漏洞,这样不是很好吗?面对眼前固执的孩子,卓晴真不知道说什么,头又开始疼了起来,现在的她心烦意乱,轻揉着太阳穴,卓晴对着白逸摆摆手,有些不耐的低语道: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哦。
看她痛苦的样子,白逸没在坚持,从地上底起来,拍拍衣摆,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还不忘交代道:你记得要吃东西哦。
闭着眼,卓晴敷衍的回道:嗯。
终于,白逸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卓晴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手中的问询笔录,她本就不太好的脸色越发憔悴。
白逸脚步轻盈,走在相府内最空旷的中庭时,一抹黑壮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路跟随,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逸心情似乎不错,薄唇轻扬,笑道:什么事?大汉迟疑了一会,但是还是微躬着身,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主子,恕臣斗胆,您为何要帮楼夕颜,甚至不惜让自己和燎越卷入这种是非之中呢?!把那份东西交给青灵,无疑就是在暴露燎越隐藏在穹岳的实力,以前主子所作所为,他还略能理解,这次实在是让他费解,而且还关乎整个燎越,他才敢斗胆一问!白逸似乎早就猜到他有此一问,并不惊讶,反而回过身,看向身后紧张的壮汉,笑道:你觉得楼夕颜和夙凌谁会是燎越最大的敌人?大汉一怔,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如实回道:楼夕颜足智多谋,夙凌英勇善战,但是就对燎越的威胁而已,夙凌更胜!夙家军横少六国,无人能敌,这也是穹岳统领六国的原因。
白逸满意的点点头,走近大汉,月光下,清瘦的身影几乎被壮实的身躯完全遮挡,白逸缓缓抬头,眼中闪现的世故与冷冽,嘴角诡异的弧度竟让身侧的大汉都不禁心颤了一下:如果,夙凌有可能与燎越通敌,结果会怎么样?往后若是两国再起战事,燕弘添又还敢不敢派夙家军征战燎越?他不会害怕夙凌倒戈吗?今天陷害他,证据虽然并不充足,但是已足够在燕弘添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君王哪个不多疑?!即便最后燕弘添为了平衡朝堂关系,稳定穹岳政局,谁都没有被治罪,但是经过这次之后,相府与将军府必定反目成仇,以他们为首的文武官员又岂能相安无事?这样的穹岳,还如何与我燎越相提并论!?依旧清亮的嗓音在完全寂静的夜里,低低的贴在耳际响起,大汉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立刻抱拳回道:臣愚钝!还是主子思之深远。
但是。
楼夫人会愿意配合陷害夙凌吗?依臣看,她可不像痴傻之人!她确实不是痴傻之人,却绝度是个痴情之人!!轻拍着大汉的肩膀,白逸不急不慢的轻声笑道:若是平时她绝对不会上当,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楼夕颜已然入狱,她早就心急如焚。
我听说,楼相身体一向不好,素有旧疾,若是此时,再不小心犯病,几乎死在牢狱之中,你说,爱夫心切的楼夫人还能不能那么理智?!臣立刻去办!肩膀一下重过一下的力量让大汉立刻意会,赶紧俯身行礼之后,朝着门外疾行而去。
白逸满意的点点头,脚步依旧轻盈,只是月光下,本该阳光灿烂的眼眸中,流转着深沉的异彩。
将军府书房子时已过,书房内依旧烛火摇曳。
高大的书柜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忙碌的翻找着什么,初秋的夜晚,额间居然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顾云半跪在书柜旁,翻找资料,但是五六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她一无所获。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去过一趟刑部,单御岚不在,程航告诉她,这次楼夕颜的案子,主要的询问笔录目前还保存在将军府,具体情况他们居然都不明了。
这个认知让顾云感到很不安!心情越发烦躁,顾云翻找的动作也越来越粗野,该死的夙凌!到底会把资料放在哪里呢?!你找什么?!冰冷的男声在身后冷硬的响起。
夙凌!!顾云心下微惊,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冷静的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一边翻一边如常回道:我想知道,乱贼出示的,是什么证据,足够让燕弘添在楼夕颜大婚之日将他下狱?!夙凌黑眸微眯,这个女人真够胆大心思的,将书房的灯全部点上,连门都还是半开着,所以夜巡的侍卫都会以为书房中的人是他。
看她所站的位置,如果她是一路找过去的话,她在书房里,少说已经待了两三个时辰!!除了脚边有份卷宗外,其余的,都完好的按顺序放了回去,若是今晚他没有过来,明天或许根本看不出有人翻过他的东西。
而现在,她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翻找?!看着明明已经被发现了,还争分夺秒翻找的娇小背影,夙凌嘴角竟然不由自主的轻轻扬起,发现自己在笑,又立刻敛下唇角,轻咳一声,冷哼道:这些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夙凌居然都不紧张,可见,她想找的东西并不在书房里!!放下手中的东西,顾云缓缓起身,面对着夙凌永远乌云滚滚的脸,顾云毫不妥协的回道:现在入狱的那个人,是我的姐夫!我管定了!晴对楼夕颜的感情,她再迟钝也看的出来,这件事,她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似鹰般犀锐的眼与坚定威扬的眸争锋相对,根本不需要继续争执,两人都已明了,他们说谁也不能说服谁!来人。
冷硬的声音威严的响起,顾云暗叫一声糟!果然,他话音才落,一队夜巡的将士居然已经出现在书房外。
把她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不容置疑的声音就如同他每一次下的命令一般没有人可以违抗,将士们暗暗对看一眼,脚下不敢停滞,急忙奔到顾云身侧,却也没有上前羁押她。
暗暗咬牙,顾云气得恨不得上前给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两拳,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夙凌,你想软禁我?!两人之间,眼眸的较量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顾云的眼刀狠狠的砍在夙凌身上,夙凌几乎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这让夙凌因为她的不驯而烦躁的心得到一点点宽慰,斜睨着她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的拳头,夙凌桀骜的笑道:我知道你武功不弱,耐力惊人,还很聪明,但是如果你真的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在将军府,没有人能违抗我的意思,你也休想走出将军府!是吗?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气死她了!气死她了!!顾云怒极反笑,缓缓走近夙凌,娇小的身材只到他的胸口,在他身侧停下,顾云不轻不重的留下一句话:夙将军,我们走着瞧。
他当真以为这半年来,她在将军府的时间都用来扑蝶绣花?!夙凌,我顾云要走出将军府,就像走进我家旁边的菜市场一样简单!!与其说她是被押走的,还不如说,那个大摇大摆的女人是被一群将士簇拥着离开的!!该死,她凭什么这么自信?凭什么在他的将军里这么自信,到底谁才是将军府的主人!!嘭——大多数人都听见半夜三更里书房里一声巨响,第二天收拾书房的小将只看见被劈成两半的案几崩塌在地。
这个。
昨晚谁又惹将军生气了?!!。
.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八章 夕颜病重揽月楼秋风初起,几缕金丝从白云中隐隐的映出,为白云镀上了一层金边。
微风吹过湖面,泛起一阵涟漪。
荷花已谢,留下不少莲蓬,在墨色的荷叶中摇曳。
一抹素衣丽影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专注的看着,她身后是墨白高大的身影。
久久,卓晴抬起头来,问道:青末有没有来找过我。
没有。
按理说,不管有没有发现,云今天早上都应该会来找她才对,但是现在都快中午了,却没有看见她的影子!是案件有了进展,还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了来,左卓晴继续问道:景飒回来了吗?墨白冷漠的脸也现在有些急躁,沉声回道:也没有。
景飒今日一早就到刑部大牢去打探主子的情况,已经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若是实在打探不到,唯有他今晚夜探刑部大牢了!卓晴握着小册子的手为怔,是她太急了吗?!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感觉。
在次低头看向墨白整理了一个晚上的东西,她不得不说,楼家与整个穹岳王朝的关系错综复杂,她光是看一遍,都有些头晕,真难为夕颜,还要权衡利弊,从中周旋!!漂亮姐姐。
清亮的男声有院门处传来,卓晴眯眼看去,一道清瘦的身影手里捧着托盘,一脸阳光的朝着她走来。
是白逸。
将手中的小册子缓缓收入袖间,卓晴对着身后的墨白低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墨白点头离开,与白逸擦身而过时,扫了一眼他托盘里捧着的饭菜,幽兰的眸光微闪,无事献殷勤,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在卓晴身边坐下,将手中的托盘轻推到她面前,白逸笑道:我怕你又不吃早饭,所以来和你一起吃。
卓晴低头看了一眼堆得慢慢的饭菜,淡淡的回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还怎么救楼相啊!一边说着,白逸一边端起饭碗夹了一堆菜,晒到卓晴手里:快吃快吃!卓晴端着碗,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推脱,低头吃起饭来,白逸满意的笑道:这才对嘛!两人才吃了几口,一名家仆站在院门外,朗声说道:夫人,青姑娘到了。
顾云!卓晴放下手中的碗,连忙说道:快请她进来。
家仆躬身离开,不一会,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急匆匆的走进了揽月楼。
白逸能感觉到卓晴对来人的期盼,仿佛这人可以给她带来力量和希望,如常的端着饭碗吃饭,眼晴却暗暗扫过渐行渐远的身影。
是她的妹妹青末,他见过几次,这个女人的眼晴很是犀利,他要小心点才好!顾云走到卓晴旁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卓晴本来打算问她的事情,在看到她和着泥土和枯叶的衣衫,凌乱不堪的长发后,迟疑的问道:你这是。
没等卓晴说完,顾云已经火大的骂道:昨晚我在将军府找资料,被夙凌发现了,他居然想软禁我!!卓晴咽了咽口水,她是从将军府逃出来了?难怪。
白逸脸色微变,夙凌想软禁她,她居然还能跑得出将军府!!假意捂着嘴大笑,白衣调侃道:你挖地洞出来的?顾云看了他一眼,皱眉看向卓晴,问道:他怎么还在这?这小子不是燎越的王子吗?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有避嫌?!卓晴还没说话,白逸已经瞪着顾云,低吼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卓晴轻拍白逸的肩膀,说道:白逸,你自己去花厅吃早饭吧,我和青末有话说。
好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孩子气一般的再瞪顾云一眼,白逸起身离开,背影看去,只是个赌气的孩子,而此时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的阴鹜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顾云一身狼狈的样子让卓晴很不舒服,拉着她的衣袖,卓晴叹道:跟我来,给你找件衣服换上。
嗯。
她也不想这样子在大街上晃荡。
两人越过九曲桥,走进摘星阁,卓晴在衣柜中找了一件相对短一点的衣裙扔给顾云,退到内室,背靠着屏风,缓缓闭上疲惫的眼,卓晴低声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吗?里边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顾云清晰话语也随之传来:目前还没有,我怕你担心,先来找你。
待会我去一趟刑部,先想办法见到那两个乱贼头子,应该能问出点什么。
嗯。
她现在的身份,只怕是没有机会见到那两个乱贼头子了,顾云若是能见到,一定能有所发现。
顾云一边扎着马尾,一边走出内室,就看见卓晴背靠屏风,眼晴微闭着,一副困倦的样子。
屏风阴影投射下,浓重的黑眼圈,苍白的唇色,让她看起来很是憔悴。
轻拥着她瘦弱的肩,顾云担心的说道:晴,你的脸色很差。
卓晴轻靠着顾云同样单薄却很温暖的肩膀,淡淡的笑道:我。
没事。
没事才怪!用力拍拍她的肩膀,顾云故作轻松的笑道:好了,不要太担心了,小心楼夕颜回来看到你这样子,会悔婚的!卓晴莞尔,云安慰人的伎俩还是一样拙劣!不过她彷徨了一夜的心,似乎归位了一些。
忽然想到什么,卓晴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想了想,卓晴微微俯身,在顾云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顾云的脸色也由最初的平静变得越来越凝重。
夫人!门外,景飒明显透露着焦急的声音,让两个低声交谈的女人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卓晴深吸一口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主子今晨在刑部大狱中忽然旧疾复发,御医已经去看过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不得而知!景飒低沉的声音急急响起,卓晴脸色大变,冲到门边,打开门立刻叫道:快!准备马车,去刑部大牢!景飒立刻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好!现在就走。
卓晴和顾云随着景飒身后,一同朝相府外疾走而去。
相府门前,果然已经停着一辆纯黑马车,旁边还拴着一匹骏马,卓晴已经上了马车,顾云迟疑了一会,却是走向了马匹,跨坐上马。
驾马走到马车窗前,顾云低声说道:你去看楼夕颜,我去找单御岚。
好。
卓晴点头,顾云正要驾马离去,卓晴忽然又拉住她的衣袖,轻声说道:我刚才和你说的事情。
顾云用眼神阻止了她要说的话,只是草草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再联系!嗯!卓晴了然的放开她的衣袖,放下窗帷,对着外面的景飒说道:走吧。
马车直奔刑部大牢,却在牢门前被堵住了去路。
卓晴下了马车,与景飒一同走向看守的衙役,卓晴朝景飒点点头。
景飒上前,将两锭金子轻轻放入两个衙役手中,低声说道:我家夫人只是想进去看看楼相,还请官爷通融。
手中沉甸甸的金锭子,这可比他们一年的俸禄还多得多啊!两人对看一眼,在看看静立在一旁的素衣女子,最终还是没敢收下,同时将手中的金锭子推回去,为难说道:楼相现在是重犯,没有刑部腰牌或者将军府令,小人也不敢让任何人进去,还望夫人见谅!卓晴心忧,果然,现在要见他一面都这么难了吗?!大人有令,让她进去。
清朗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卓晴回头,就看见吕晋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刑部腰牌。
吕大人。
衙役看清来人和手中腰牌,连忙恭敬的推到一边。
吕晋微微弯腰,在卓晴耳边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进去吧,但是快点出来。
卓晴背脊一僵,难道这腰牌不是单御岚给的吗?!抬眼看去,一向稳重严谨的吕晋居然对她眨了眨眼。
立刻了然,卓晴微微点头,感谢道:谢谢你,吕晋。
卓晴终于进了刑部大牢,但是与前两次进如的监牢不一样,衙役将她带到了牢房的另一侧,这里的守卫明显更加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但是牢房要宽敞明亮一些,环境也只是好一点而已,床依旧是一块半大的石板砌成的。
走到最里间,衙役终于停下了脚步,说道:夫人,楼相就在里面。
一夜的担心与焦灼让卓晴的心跳忽然变得有些快,深吸了一口气,卓晴才跨进了牢门。
牢房比她刚才看到的更大一些,但是仍是只有一扇不大的小窗通风,因此光线也不好,牢房里有些闷。
石板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一抹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她,侧躺在上面,身上赶着薄薄的被子。
是夕颜吗?不是说他旧疾复发吗?为什么他们还让他睡在稻草之上,为什么不给他还更通风一些的房间?御医呢?!御医在哪?!卓晴想要快步走到他身侧,脚竟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好不容易走到床沿旁坐下,卓晴又不敢碰他,只能低声急道:夕颜。
夕颜,你怎么样?叫了几声,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卓晴心下一急,立刻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抚上脉息。
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虽然她不是学中医的,但是也难感受到脉象还算平稳有力。
缓缓将楼夕颜的身子放平,卓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夕颜,你能听见我说话的,对不对?楼夕颜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新郎礼服,绝艳的红将他的颜色映衬的更加苍白,他的手,比往常更加冰冷。
那代表着喜庆欢悦的嫣红,深深的刺痛着卓晴的眼,泪竟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沿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溅落到他冰凉的十指上。
楼夕颜的手忽然动了一下,眼皮也颤动着缓缓睁开,卓晴激动的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叫道:夕颜!你。
你醒了!晴儿。
久久,楼夕颜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手缓缓伸向卓晴的脸颊,微凉的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暗哑的声音如往常般温柔的响起:谁,欺负你了?沙哑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着清楚他在说什么,卓晴的泪却再一次夺眶而出,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逗她哭的吗?!用力的擦掉脸上的泪痕,卓晴哽咽却倔强的回道:我。
我很好!握住她在脸上胡乱抹泪的手,轻笑着摇头,楼夕颜低声叹道:眼圈黑成这样,还说好,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会照顾自己了?才一夜而已,她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我。
卓晴张口欲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自己清楚,她无从反驳。
两人的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她知道夕颜在担心他,她也同样担心他,卓晴急道:你哪里不舒服,是气喘病又犯了吗?轻轻摇头,楼夕颜低声回道:我没事,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
话音还未落,楼夕颜忽然咳了起来,一会之后,脸色由苍白变得涨红,气息明显紧窒。
夕颜!卓晴赶紧扶着他坐直身子,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让他随着自己的均匀呼吸,夕颜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十指几乎陷阱肉里,粗喘声重过一下,卓晴的手很疼,却比不上她的心疼。
经过许久的调息,楼夕颜才慢慢的缓过劲来,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光束下,粉尘密布,这间不通风的牢房,连她进来都觉得憋闷,更何况是夕颜这样的病人,他们还让他睡在稻草之上!!夕颜仍然急促的呼吸在耳边不断的响起,满室的尘埃却还在眼前疯狂飞舞,卓晴心中的那根弦在这一刻倏地崩断!握着楼夕颜冰冷的手,卓晴忽然激动的说道:夕颜,我不会让你在这种地方再待下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晴儿?楼夕颜微怔,晴这是什么了?!她一向冷静,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心下有些不敢,楼夕颜轻声劝道:你要干什么?不要。
做傻事!只要能把你救出去,做什么都值得!这一刻,她坚定的眼中,闪耀着他平日里最为欣赏的执着与坚持,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坚持却让他有一种心慌的感觉,紧握着她瘦弱的肩膀,楼夕颜也有些急了:晴,你怎么了?这件事牵连甚广,一起没有定论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只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任由他抓着她的肩,从手上的力道看,她能感受到他的忧心,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夕颜,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解救所有的人,我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只要能救出关心在乎的你,就是万幸!我早已没有能力再去怜悯那些无辜的人!晴儿?卓晴清冷的眸中没有狂乱与迷茫,她此刻很清醒,但是楼夕颜却疑惑了,她的晴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忽然说出这样决绝狠戾的话?卓晴没有解释,只是再次握紧他的大手,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卓晴缓缓起身,走出了大牢。
楼夕颜并没有叫住她,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楼夕颜缓缓躺下,如卓晴来之前一般,闭目睡去。
薄被掩盖下的手缓缓张开,里边多了一张小纸条,那是卓晴临走之前紧握着他的手时,留下的。
卓晴出了牢门,景飒立刻迎了上去,她脸上泪痕未干,眼中的的神情却很是冷静。
现在是什么时辰?景飒看看天色,回道:刚过申时。
卓晴大步跨上马车,不一会,清冷的声音肃然响起:去皇宫北门,我要入宫。
.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零九章 言听计从清风殿红砖绿瓦下,是一方遍植白菊的小院落,正值初秋,白菊刚吐新蕊,在依旧清翠的树丛中,格外惹眼。
院子并不算大,却隐隐透着一股淡入清风的雅致。
一颗大树植在院中,树荫几乎占了院子的一半,简易的秋干吊在粗壮的树干上,随着秋风不时摇摆,树荫下,精丝软榻上躺着一个宫装女子,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微微隆起的腹部,显示着女子身怀六甲,两名宫女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微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扰了主子的清梦。
一名身着紫色宫装,身份明显比其他宫女更高一阶的女子匆匆进入院内,走到女子身前,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主子,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已经从北门进宫了。
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出现在宫门的时候,就有侍卫来报了,楼相刚刚入狱,夫人就入宫求见,只怕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原来还一脸慵懒的青枫倏地睁开眼晴,撑着软榻坐直身子,急道:你快去接她,把她带到清风殿,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是。
茯苓微微俯身行礼,赶紧转身离去。
青枫起身,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搀扶,挥挥手,让她们退下,青枫盯着院门,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
不一会,茯苓领着卓晴进入清风殿,青枫立刻迎了上去:姐!一进院门卓晴就看见了青枫,她还是一样清瘦,隆起的腹部也因此显得很突出。
跟我来。
拉着她的手,青枫把她带进了屋内。
两人进入内室,青枫朝茯苓使了个眼神,茯苓聪颖的点点,轻轻掩上房门,悄声退了出去。
姐,你还好吗?姐姐双眼微肿,脸色也太过苍白,她一向温婉纤弱,这样的变故,她怎么受得了?紧紧的握着卓晴的手,青枫显得有些激动。
轻拍青枫的手,卓晴淡淡一笑:我没事。
青枫认定卓晴是故意掩藏悲伤,轻叹安慰道:其实姐夫这个案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燕弘添虽然是个暴君,却不是个昏君,姐夫身为一国之相,也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次的案子,实在蹊跷,你不妨静观其变。
从昨晚燕弘添的态度看,他不像是为这件事苦恼暴怒的样子,她总觉得,这里边一定另有隐情。
卓晴坚定的摇头,冷声回道:我可以等,夕颜的身体不能等,那个监牢,他再住下去,只怕案子是查清楚了,他也快没命了,这一次,我不想坐以待毙。
她相信这件事到最后一定会水落石出,只是她不愿等,尤其是今天见过夕颜之后!青枫微怔,她从来没在姐姐眼中看到过这样执着而坚定的光芒,往时的她总是相信宿命,是楼夕颜改变了她吗?!确定她是认真的,青枫也没再劝她,直接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希望我做什么?姐姐既然会来找她,必定是有了计划吧。
卓晴的眼光扫过青枫微突的肚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迟疑了一会才又说道:我知道你在宫里生活并不容易,我求你的事情,你只需尽力就好,实在不行,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青枫心下一暖,始终没有松开卓晴的手,爽朗的一笑,回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她曾经发过誓,对她有恩情的人,她一定会还,与她有仇怨的人,她也一定会报!这半年来,楼夕颜帮过她很多次,她没有忘记,不管姐今天提的是什么要求,她都会做到!卓晴轻轻俯身,在青枫耳边低喃了一会。
青枫惊讶的看向卓晴,她原本以为姐是想求她向燕弘添求情,没想到她是想。
青枫惊讶的眼对上卓晴明锐的眸,她竟有此计谋,实在不是她印象中单纯温柔的姐姐。
卓晴低声问道:可以吗?回过神来,青枫点头回道:我一定办到。
谢谢。
卓晴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她很感激青枫,但是这种敏感时刻,她在宫中待得越久,对青枫的影响越大。
青枫也立刻起身,环着卓晴的肩膀,紧紧的拥着她,只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下,青枫还是理智的放开了手:你也要保重。
两人相视一笑,已无虚在多言。
打开房门,就看见茯苓从院外一路跑了回来,在她们面前站定,茯苓低喘急道:主子,皇上正往清风殿走来。
他极少这时候来清风殿,莫不是冲着姐姐来人?!卓晴与青枫对看一眼,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青枫凤眸微眯,对着茯苓说道:茯苓,从侧门送她离开,快!是。
卓晴也不再寒暄,对着青枫摆了摆手,就跟着茯苓一路小跑,从院子旁边的侧门疾行离去。
皇上驾到!太监高亢的声音在院门响起,青枫不但没有迎上去接驾,反而立刻退回屋内,掩上房门。
燕弘添如果是冲着姐姐而来,让他以为姐姐还在清风殿,就能为她多争取一点出宫的时间。
不一会,大门被燕弘添蛮横的推开,青枫这时才从床上缓缓起身,拨开帷帐走了出来,微微躬身行礼,不急不慢的说道:臣妾刚才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小歇了一会,不知皇上驾到,未能接驾,还请皇上责罚!燕弘添鹰眸扫过不大的内室,除了一脸平静的青枫,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影。
夜万簌俱寂,月光投射下斑驳的荷影随风摇曳着,透过微黄的窗纸看去,屋内几簇昏黄的烛光并不明亮,看不清里边到底有什么人,只能隐约看见几个黑影,屋内还不是传来窸窸窣窣,若有似无的私语声。
相府书房乱贼拿出了七封信函,其中五封有老爷的印鉴,两封有主子的印鉴。
内容大多都是指使乱贼招兵买马以便谋反之用。
正午的阳光虽然炙热,书房里的气氛却显得很是阴冷,主位上女子满目森冷,墨白每多说一句话,女子的脸色便更冷上几分。
除了印鉴,笔记是否查验?墨白沉声回道:已经查验过了,并不是老爷和主子的字迹,但是以吏部尚书李红民,御史大夫杨泽熙为首的礼官,坚称谋反乃危害社稷、祸害朝纲之罪,不能有一丝纵容马虎,就是他们主张将主子即刻下狱的。
卓晴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清茶,轻抿一口,掩下胸中的气恼,卓晴看向景飒,继续问道:刑部有何消息?单大人已经加紧审问犯人,但是两人一口咬定,主使者就是主子。
哐当!茶杯被重重的摔在了矮几之上,卓晴握着茶杯的手还因为气恼而微颤抖着,所以事情似乎在与她作对,卓晴心烦的摆摆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墨白与景飒沉默的退了出去。
安静的书房内,茶汁沿着矮几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卓晴轻揉太阳穴,疲惫的脸上尽是憔悴。
白逸走过书房门前,却是久久没有进去,他还在考量,这个时刻是不是她最无助和脆弱的时候,卓晴疲惫的声音却从书房内低低的响起:白逸,陪我坐一会儿吧。
白逸哦了一声走进书房,在卓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却不急着说话。
一会之后,始终沉默的卓晴微闭着眼晴,仿佛自言自语,有仿佛别有深意般说道:人性中的贪婪与无耻我见识过无数次,也自诩清高正义,但是在这一刻,我有些迷惘,是原则重要,还是心中所系比较重要?如果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法的行事,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明她动摇了吗?!白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迟疑了一会,才顺着她的话,说道:灵儿姐姐,朝廷本来就是一个险恶之地,有时候,你不想害别人,却不等于别人不想害你。
更多的时候,为了各自的利益,没人会在意别人的死活,这就是朝廷,楼相生活的地方。
同时也是他生活的地方,只是最后这一句,他是不可能和她说的。
卓晴忽然睁开眼,盯着白逸,冷声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面对着这样一双剔透得仿佛可以透视人心的眼,白逸的心竟是怦怦的跳了起来,暗暗收敛心神,白逸才如常回道:嗯,你若真心想要救他,总是要做些牺牲的吧。
静静的看着他,久久,卓晴的收回视线,几不可闻的叹息道:或许,你是对的!直到她别开视线,白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这是这么回事,不过是一个女人的视线,刚才那一刻,他竟然心慌。
我今天去看夕颜了,牢房里尘埃飞扬,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因此旧疾复发,他们还让他睡在稻草之上!我不能让夕颜在那样的地方继续待下去!卓晴轻抚额间,疲惫而又迷茫的叹道:目前刑部查案停滞不前,朝廷中的不少官员不依不饶,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要的就是你不知所措、心急如焚!卓晴如预料般的反应,让白逸刚才还有些恍惚的精神瞬间一振,心下暗喜,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欲擒故纵的安慰道:我听说,穹岳的单御岚是破案的高手,这件案子,花些时日,终是可以水落石出的。
停顿了一会,白逸故意看了卓晴一眼,担忧的叹道:但是。
现在楼相身体不适,只怕,等不了那么久。
果然,他话音才落,卓晴本来就已经焦虑不已的心更是一紧,急道:这正是我心焦的原因!白逸,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鱼儿上钩了!白逸故作思考了一会,才回道:你想以最快的方式救出楼相,就必须转移那些大臣的注意力。
把火引到夙凌身上,楼相就成了受害者,应该能尽快出来。
卓晴显然不太认同:夙凌与夕颜分管文武官员,平日里往来虽然不多,但是同朝为官,各谋其政,他也不至于陷害夕颜,这理由有些牵强,也不足以转移大臣们的注意力。
白逸暗暗挑眉,这个女人果然有些脑子,不然他也不屑和她玩下去了!脸上扬起一抹单纯的笑容,白逸笑道:灵儿姐姐,你知道身为将军,最容易让他百口莫辩的罪名,是什么吗?什么?卓晴问道。
私通敌国。
有了这个罪名,他就有可能陷害楼相!白逸尽量以轻声自然的口吻说话,这是他让卓晴放松警惕的最有利武器。
这。
不行。
卓晴却是果断的摇头:私通敌国的罪名,那是会害死夙凌的,而且,我也不可能伪造得出他私通敌国的证据!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白逸解释道:灵儿姐姐放心,我们并不是要把夙将军陷于死地,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所谓私通敌国,只需伪造几份夙凌与别国交往慎密的书函就可以了。
至于证据,我有办法!卓晴追问道:你想怎么做?我可以让人伪造几份往来的书信,你想办法把其中的一部分盖上夙将军的印鉴,我在另一部分上印上我的印鉴,虽然不如父王的印鉴有说服力,但是我们本来就不是要置夙将军与死地,我的印鉴应该已经够了。
重要的是如何拿到夙凌的印鉴,他花这么多心思来引诱青灵做这件事情,也就是因为她有可能通过她的妹妹,拿到印鉴而已!卓晴低眉思索着,最后还是摇头:我觉得这样做不妥,一来,你人还在穹岳,一但我将那些所谓证据交上去,你就危险了。
你一心帮我,我不能害你!二来,将军府印这么重要的东西,想要拿到,根本不可能!私通信函不需要将军印,只要夙凌平时用的私人印鉴就可以了。
白逸耸耸肩,仍是一副没心没肺般的样子轻松笑道:我在穹岳的这段日子,多亏了你和楼相照顾我,能帮你们,我也很开心。
至于我你就不用担心了,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我就回燎越了,他们拿我没有办法。
再则,正是因为我住在相府,你才更好解释,从我的行囊中发现了这些信件,反正倒时我已经离开了,死无对证!这。
我。
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卓晴不停的揉搓着十指,显示着她内心的矛盾和焦躁,看着她在书房里来回的走来走去,白逸黑眸微闪,划过一抹淡淡的得意与欣喜。
她已经心慌意乱了,只要再加一把火,还怕她不乖乖就范?!灵儿姐姐你不要急,若是你觉得这个办法不好,我们再慢慢想,或许还能想出其他救楼相的办法,楼相吉人天相,一定能撑过去!白逸抓住了卓晴最在意的一点,果然他一提楼夕颜,原来迅惶惶未决的卓晴一咬牙,说道:就按你是说的办!现在就写!.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一十章 顾云反目西霞殿殿前的小花园里,繁花尽谢,只有几簇娇艳的黄菊竟相开放,一身暗紫素衣的妇人手拿着剪子,细心修剪着枝叶,脸上轻柔的笑容看起来温和而慈爱。
老嬷嬷脚步轻快的行来,她身后行礼道:主子。
语调中的喜悦显而易见,杨芝兰没有回头,一边专注的剪着花枝,一边笑道:有什么好消息吗?老嬷嬷脸上满是笑意,回道:楼夕颜昨日旧疾复发,御医已经去诊治过了,只说一直反复,御医也束手无策,如此看来,只怕案子还没审完,他就要死在狱中。
主子果然有先见之明,多年来,名义上是为楼夕颜寻医问药,其实给他精心配的药中,虽有抑制他的病症良方,却也含有一味药引,让他多年来未能断根,今日才正好派上用场!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杨芝兰脸上未见喜色,反而眉头微蹙,问道:皇上怎么说?添儿与楼夕颜自小一块长大,感情至深她是清楚的,就怕这一病会让他心软!看出杨芝兰的忧虑,老嬷嬷赶紧回道:主子不必担心,在杨、李两位大人带领的一众官员施压下,皇上并没有让楼夕颜出狱治疗,只是下旨,给他换了一间牢舍。
好。
历朝历代,皇室对谋反之罪皆不能容忍,添儿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手软,更何况是一个臣子!!她,还真是多虑了!杨芝兰眼神一暗,只是眸中划过的不知是喜是悲、是伤还是痛!?派人时刻盯着那两名乱贼头目,不要让他们乱说话,若是他们受不了重刑临时倒戈,就结果了他们,此事容不得出一点纰漏。
杨芝兰轻抚娇花的手,温柔怜爱,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毫无感情。
是。
老嬷嬷心微颤,不敢有一丝迟疑。
写好了,你先看看,这样写行不行?白逸轻轻放下笔,将几张信笺摊开,扑在书桌之上。
卓晴仔细看去,能很明显的看出两种字迹,虽然都是楷体,一种却是粗狂豪迈又不失稳健,另一种则是俊秀奔放间透着飘逸。
字都写得很好,却丝毫看不出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一边看着信笺上面的内容,卓晴状似无意般问道:你会书写很多种笔迹?白逸抓抓头,谦虚的笑道:我对书法颇为喜欢,所以会一些。
微微抬头,卓晴笑道:女子的笔记你也会吗?摇摇头,白逸笑道:不太会,写得也不好。
让我见识一下。
看她感兴趣的样子,白逸也不再推脱,拿起旁边一张纸,随手写了两句诗句。
字体浓纤合度,清丽秀美,一看就是女子的字,卓晴认真看了一会,才低笑叹道:比我写得好。
卓晴仔细参查看信笺上的内容,白逸一脸悠然的站在一旁,任有她看,信中他并没有写多少谋反的意思,一般人看来,这信最多只能说明夙凌与他很熟,而且经常会谈论到夕颜在朝中的一些事情而已。
但是在一个君王和那些朝廷重臣眼中,这意味着什么,白逸清楚得很。
看来一会,卓晴并没有表示异议,拿起字体粗犷下面还落着夙凌名字的那几张信笺,卓晴指着下边空白处问道:找到夙凌的私印,盖在这里就可以了是吗?白逸点头笑道:嗯,我会在另几份上面盖上我的印鉴,等你弄好夙凌那几份,我再一并交给你。
将信笺收入袖间,卓晴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将军府。
卓晴转身要走,手腕突然一紧,回过头,白逸一脸担忧看着她,低声说道:灵儿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莞尔一笑,卓晴点头回道:我会的,你放心。
说完,卓晴清瘦身影朝着院外跑去。
黑眸注视这那道焦急的背影渐行渐远,白逸在宽大的红木椅上坐下,手轻敲着木椅把手,环视了一眼宽敞明亮空无一人的书房,薄唇不自觉轻扬,女人,永远是感情用事的动物。
高壮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书房之外,进入室内,确定无人之后,大汉低声提醒道:主子,她真的可以弄到夙凌的私印吗?她这次去将军府,万一事情败露。
低沉的笑声和着几分得意,几分傲慢,白逸轻轻扬眉,冷笑道:她不是蠢货,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且她拿走的东西,只不过是几张信函而已,上面既不是我日常所用的笔迹,也没有我的印章,就算事情败露,又于我何关?!看白逸志得意满的样子,大汉迟疑了一会,还是回道:主子英明。
书桌上,放着一对白玉雕刻的麒麟,白玉晶莹透亮,雕工也极其精美,轻抚上去,只感觉到一阵凉意沁人心脾,会放在案桌之上,触手可及的物件,应该是楼夕颜的心爱之物吧,将玉麒麟握在手中把玩,白逸若有似无的低笑道: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初秋之季,夕阳西下之时,应该是最美好的时光吧,阳光不再炙热,最后的霞光却依然能给人带来温暖,这暖意却绝不会灼伤你。
只可惜,夕阳虽好,却最是不能长久。
已经两个时辰了,白逸的脸色由原来的惬意慢慢变的深沉,就在他决定派人前去查看之时,那抹纤影的丽影正急急的朝着书房的方向跑来。
白逸立刻迎上前去,看她脸色有些苍白,急道:灵儿姐姐,你没事吧?卓晴一边摇头,一边拉着他的手,往书房内走去。
进入屋内,卓晴迫不及待的从袖间拿出那叠信笺,递到白逸面前,急道:你快看看,这样行不行?白逸摊开信笺一看,下方空白处赫然印着一枚红色印记,鲜红方正,那正是夙凌的印章!嘴角刮过一抹得逞的笑意,白逸笑道:嗯!就是这个!欣喜过后,白逸心中又扬起一抹猜疑,她到底是怎么拿到夙凌的私印的呢?掩下眼中的精光,白逸故作好奇的问道:灵儿姐姐,你是怎么弄到的?微喘着气,卓晴摇摇头,回道:我。
才刚张嘴,两个纠缠的身影,一路争吵着朝着书房的方向行来,白逸眯眼看去,是楼家的仆人正在阻拦一个娇小却蛮横的女子,女子动作很快,满脸的不耐,来人正是——青末?白逸轻轻蹙眉,却是不动声色的稍稍后退了一步,而卓晴看清来人是谁,也急忙把信笺收入袖中。
青姑娘,你不能这样闯进去!走开。
两人一路纠缠着行来,很快到了书房面前,家仆为难的看了卓晴一眼,回道:夫人,她硬是要闯进来。
卓晴自然知道,别说他们碍于她是她妹妹的身份没敢对她动粗,就是真动起手来,她也还是闯得进来的。
挥挥手,卓晴低声说道:你退下吧。
顾云进入室内,扫了卓晴身后的白逸一眼,白逸无辜的迎视着她,两人对视片刻,顾云转头看向卓晴,冷声说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顾云转身就要出去,谁知,卓晴却是冷淡的回道:我不舒服,有事改天再说吧。
顾云脚下一僵,回过身,幽深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的眼,一步步逼近,卓晴别开视线,不去看她,抓住卓晴的肩,顾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在说谎!卓晴仍是看向别处,根本不与她对视,更没有否认,顾云脸色更加难看,追问道:你今天到将军府找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让我带你去书房找所谓的证据,说自己胃疼让我去请大夫,把我支开,全部都是别有用心!对不对?你把书房翻了个遍,到底要找什么?你想做什么?顾云语气咄咄逼人,卓晴痛苦的闭上眼晴,却始终不说话,顾云气恼的低吼道:说话!久久,卓晴睁开眼,语气冰冷的回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她居然叫她走?!顾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狠狠的抓住她的肩膀,骂道:以前有什么事情,我们不都是一起解决的吗?我一定会帮你的,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肩膀上的疼痛卓晴并不在意,但是顾云冰冷的眼神,却让她更疼,终于,卓晴迎上她不解眼,平静却坚持的说道: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等你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就会明白,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或许不对,但都是值得的!松开手紧握着她肩膀的手,两人就这样互不相让的凝视着,顾云暗暗咬牙,低声问道:即使是要骗我、甚至利用我?!你也在所不惜?颤抖的,不仅是云的声音,还有卓晴的心,手上紧紧的握成拳,卓晴再一次狠心的别开眼。
好!很好!!顾云不知道是气极了,还是心寒了,居然大笑起来。
白逸黑眸微眯,一直沉默的注视着两人,看来青灵并没有和她妹妹说他们的计划,而是在骗她!这时,顾云忽然看向白逸,白逸一惊,挂起担忧和微惊的表情,回视着她,显然,顾云并不吃这一套,指着他无辜的脸,顾云冷声说道:你给我小心一点!说完,顾云再看卓晴一眼,转身冲出了书房外。
看着顾云离去的背影,卓晴一个踉跄,竟有些站不稳,白逸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好不容易,她才缓过劲来,抓住白逸的手,急道:快!抓紧时间,她一定会回去告诉夙凌,一旦被他发现印鉴被人动过就糟了。
白逸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急,我这就帮你印。
好。
说完,白逸立刻从腰间拿出随身接带的印鉴,在另一部分信函上,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接过白逸递给她的信函,卓晴仔细检查过印鉴是否清晰后,才低声说道:谢谢。
白逸摇头笑道:灵儿姐姐,你别这么客气,能帮助楼相早点出来,我也很开心。
不过,刑部与将军府共同审理此案,要是那这些交到刑部,只怕还会再起事端!不如,你直接进宫面圣!这份东西直接交到燕弘添手上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卓晴点点头,回道:也好!那你快走吧,我这就去。
白逸乖巧的笑道:嗯,你不用担心我。
倒是你,路上小心。
我会的。
说完,卓晴将两叠信函收好,放入袖间,朝着门外而去。
半靠着门框,朝卓晴挥挥手,白逸依依不舍办叫道:灵儿姐姐,我们后会有期。
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再见的话!走到院门,卓晴停下脚步,回过身,对他灿烂的一笑,回道:后会有期。
白逸一愣,为了那抹过于灿烂的笑容,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竟是有一种不安的错觉。
大汉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问道:主子?青灵现在入宫,他们要立刻离开才行!白逸掩下心中忽起的不安,挥挥手,说道:现在就走吧。
回燎越?白逸轻摇食指,一脸兴奋低笑道:在京城找一处僻静之所住下,我还没看到好戏,怎么舍得走?是。
这种时刻,实在不应该冒这个险,但是最后,大汉只是皱了皱眉头,却不敢多说什么。
七皇子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主子,但是看过他手段的人都会知道,千万不要忤逆他。
.洗冤集录 卷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赢家掌灯时分,皇上的贴身小太监过来请她到御书房去一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就莫名的跳得厉害,杨兰芝一路行来,看起来一如往常般优雅镇定,内心却惶惶不安。
远远的看去,御书房内外都已经点上了灯,殿门打开,隐约可见里边站着不少人。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杨芝兰微微昂头,脸上是如常的轻柔浅笑,跨入殿内,对着龙椅上的人微笑问道:皇上这么急着请哀家来,所谓何事啊?母后上座。
燕弘添微微抬手,殿内的太监立刻端来一张大椅,放在龙椅右侧。
杨芝兰才刚坐下,燕弘添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审视,似笑非笑的说道:今日请母后前来,是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关于楼相的案子,楼夫人说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呈上来给朕过目,据说这件东西,与母后有关?哦?!杨芝兰心下一惊,脸上却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朝着大殿中央看去,只见夙凌、单御岚、楼夕颜、楼穆海居然全部到齐了,而站在最前面的,则是那个差点就被她溺死的青灵!微笑着看向青灵,杨芝兰一脸好奇的笑道:如此说来,连哀家也有些好奇了。
楼夫人手上有什么物件,呈上来让哀家也见识见识。
青灵上前一步,将藏在袖间的东西缓缓抬出,不急不慢、不卑不亢的回道:燎越七皇子白逸,因皇上的特准,暂住在相府众所周知,今日我在白逸的房间里,意外发现了一些信函,里边竟不时提到穹岳朝廷中的事情,青灵一介女流,不懂这些朝堂政事,特意请皇上和太后过目定夺。
夙凌黑眸微闪,单御岚失笑摇头,楼夕颜浅笑不语,楼穆海则是一头雾水。
几人心中共同腹诽着,如果她叫不懂朝堂阵势,那么这招将计就计,声东击西是谁想出来的?!燕弘添暗暗扫了身旁的杨芝兰一眼,她脸上虽未见异色,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燕弘添眼神一暗,冷声说道:呈上来。
太监将几份信笺送到燕弘添手上,燕弘添只掠过几眼,脸色立刻变得阴暗晦涩,将手中的信笺扔到一旁还不明所以的杨芝兰面前,燕弘添低吼道:高进,到相府宣燎越七皇子白逸入宫。
是。
高进不敢迟疑,立刻小跑出了御书房。
燕弘添脸色突变,杨芝兰一头雾水,拿起信笺粗略看了一遍之后,杨芝兰倏地睁大眼,瞪着殿中一脸平静的卓晴,颤抖的声音不住的低喃道:这。
这。
不可能?!。
头戴大斗笠的壮汉低着头专心的驾着车,两匹干瘦的黑马咯噔咯噔的跑着,低调的灰蓝马车行驶在京城的小道内,没有人对多看一眼。
马车内,白逸半靠着窗棂,隔着薄薄的竹帘,微眯着眼凝视着刚刚拨开夜幕展现身姿的满月,想着卓晴拿着那些信笺入宫面见燕弘添,他的心情就无比的舒爽。
想不到这次来穹岳竟有此意外收获,实在大快人心!手中搭在窗棂上愉悦的轻敲着,感觉到袖子间还藏有东西,白逸拿出来一看,是下午的时候卓晴让他演示女子字体时写下的两句诗句,虽然只是随手的几个字,但是他也不会让它留在相府。
正准备将白纸撕碎,满月映进来的月光照在折叠的白纸上,白逸忽然觉得不对劲,打开白纸一看,白逸本来还含笑的脸,瞬时间变得森冷,眼中迸射而出的是狠戾阴鹜的寒光。
傅愈。
语气冰冷却又火气十足的低吼让架着的大汉一怔,连忙回道:在。
立刻回燎越!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话,显示着马车内的人,正在盛怒之中,主子刚才心情不是还很好,怎么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气成这样?!大汉虽然无比好奇,却不敢多问一个字,只能沉声回道:是。
满含愤怒的黑眸死死的盯着空无一字的白纸,手缓缓收紧,腕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直到将手中的白纸抓得几乎融在一起,白逸才将它狠狠的掷到马车的另一角。
好个青灵!!居然敢设计他!!没有人可以这样愚弄他!下次,若是他们还有机会交手,他一定要她生不如死!因为极怒而布满红丝的眼,尽是狠辣暴戾,年轻的脸上,满满的不甘与积愤,没有人会怀疑,他说的话,如果还有下次。
御书房内,皇上脸色阴晴不定,太后满目惊异,气氛颇有些压抑与怪异。
将手中的东西狠狠的扔在案桌之上,杨芝兰瞪着卓晴,厉声回道:哀家根本没见过这些东西,与燎越也并不来往,再则,信函中的字迹也非出自哀家之手,这些东西根本都是伪造来诬陷哀家的!相较于杨芝兰的激动,卓晴依旧面色如此,问道:太后的意思是说,笔迹不是您的,就能证明这些东西是伪造的?杨芝兰忍不住低吼:当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信笺上的印鉴正是她的私印,但是她的印鉴一向都保存在西霞殿,她是怎么弄到手的,还有七皇子的印鉴,她又是怎么弄到的?!卓晴缓缓点头,这次却是看向燕弘添,冷声问道:那为什么在夕颜的案子上,这条道理就不能适用了?!乱贼拿出来的信笺中,字迹也并非楼家父子的,按照太后的意思,那些东西都应该是伪造的,一些伪造的证据,为何足以将一国之相入狱?还是说,皇室成员与普通臣子不一样?燕弘添的脸色因为卓晴的咄咄逼人,而变得越发的冰冷,杨芝兰心下一慌,厉声斥责道:放肆,楼夕颜所犯的,乃是谋反篡位之罪,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些所谓的通敌信笺绝对是这个女人伪造的,她竟然有此能耐?是楼夕颜暗中相助,还是夙凌、单御岚也站在他们那一边,视线在下面几个微低着头,一脸无辜的男人身上审视,杨芝兰现在只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溺死她!卓晴缓缓点头,故作无知的朗声问道:原来如此,太后的意思可是说:谋反是重罪,私通敌国就不是?你!指着卓晴的手气得发抖,杨芝兰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卓晴话锋一转,再次看向燕弘添,问道:皇上,青灵现在只想知道,这些证据到底有效还是无效?鹰眸冷视,燕弘添语气冷硬而危险的回道:有效如何,无效又如何?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一根根针,就是这样与他对视,都需要耗费所有的力量,尤其是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时候,那种恐惧会让人只敢匍匐在他脚边。
卓晴暗暗心惊,每次与他对视,她都会想起那个差点被他掐死的夜晚,那种快要死去的感觉,每每想起,都让她喉咙灼热,呼吸困难,暗暗调息好久,卓晴才又大声回道:有效就能说明,太后有可能私通敌国,天子犯法,都应该与庶民同罪,太后也就更应该入狱,接受刑罚调查;如果是无效,则说明这样的证据在皇上看来,是微不足道,不足以信的,那么以类似证据入狱的夕颜,即使不能无罪开释,也应该可以回家休养,配合调查,而不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证据,关押在狱中!她绝对不会退缩,因为她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燕弘添暗暗挑眉,青家的女人是否都是异类?她居然不怕他?就像后宫里那个敢与她对吼的女人一样,掩下眸中的兴味,再次抬头的时候,又是那双冷眼。
转头看向一旁显然一惴惴不安的杨兰芝,燕弘添冷声问道:母后怎么看?杨兰芝想要为自己辩解,思索一会之后又闭上了嘴,最后只是低声回道:一切由皇上定夺!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唇边居然还噙着浅笑的男人,燕弘添很不爽的问道:楼相有何高见?轻轻摇头,楼夕颜一如往常的淡定:一切由皇上定夺。
他现在是待罪之身,不是吗?暗暗瞪了楼夕颜一眼,燕弘添转为看向单御岚,问道:单卿家,黄金案你也查了好一段日子了,有何发现?单御岚暗暗叫苦,这件事不是夙凌主审,他协助吗?!皇上为什么不问夙将军?!稍稍侧头,单御岚看向一旁的夙凌,谁知夙凌居然酷傲的侧过身,当作没看见他的视线,单御岚没有办法,只有认命的上前一步,回道:回禀皇上,乱贼头目除了能拿出几份书信往来之外,并没有更多授命于楼相父子的证据。
而七封书信中,有一封日期是两年前的,上面盖的是楼老将军现在的官印,但是各地将军的官印在一年前才统一换过一次,两年前的书信居然加盖的是一年后才换官印,此处疑点甚大;二来,乱贼头目之一,余项。
原籍武县,二十四岁至三十岁时,曾是现任吏部尚书李红民府上的侍卫总管,后离开不知所踪,审问时,余项不承认曾在李大人家中做过总管,并且言辞闪烁,实在可疑。
单御岚话音才落,杨芝兰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此时,前去相府的高进也赶了回来,站在殿中,高进如实回道:回禀圣上,七皇子在楼夫人入宫之后,立刻离开了相府,现不知所踪。
这么巧?燕弘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卓晴,卓晴一脸无辜的回视他。
燕弘添又看向杨芝兰,杨芝兰轻咳一声,回道:皇上,这一定是燎越使的离间计,白逸必是早有预料,才会看准时机逃脱,那些所谓的信函,实在不足以采信!!私通敌国,这个罪名不仅她担当不起,整个杨家也都担当不起!!缓缓点头,燕弘添朗声说道:既然太后也认为,此类信函不足为信,那么所谓楼氏父子谋反之罪,也就无从说起了,即日起,朕御准楼氏父子出狱归家、官复原职。
谢皇上。
卓晴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楼夕颜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楼夕颜回握她的手,温柔的一笑。
楼穆海一直旁观着大殿上的一切,似乎有些看懂了,似乎又不甚明白,不过怎样都好,总算是出去了。
燕弘添忽然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芝兰,故作苦恼的问道:对了,依母后看,其他大人应该不会再有意见了吧?!杨芝兰浑身一震,暗暗咬牙,最后才微笑着回道:大臣们只会赞赏皇上英明。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假吗?胸中莫名的扬起一股火,燕弘添忽然一掌拍在案台之上,对着单御岚沉声低吼道:案件尚未为完结,单卿家还需继续彻查。
此等盗取国库,陷害忠良的乱臣贼子,朕必要严惩不贷!燕弘添忽来的怒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为人臣子,这些早已习惯,单御岚如常的拱手回道:是。
退下吧。
挥挥衣袖,燕弘添不再看向他们。
十指紧扣着,两人踏着夜色,走在宫闱寂静的青石小道上,夜风吹拂着二人的发丝,流转纠缠。
紧握着的,依旧那双微凉修长的手,卓晴却觉得此刻她的心满满的,暖暖的。
夕颜!原来低声的叫一个人的名字,他便能立刻回应你,竟也是一种幸福。
食指轻轻摩挲着她温软细腻的手背,楼夕颜微微一笑,低声回道:晴儿,我们回家吧。
嗯。
回家!月色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朦胧间,影子似乎交叠在一起,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远远看去,他们似乎就要这样牵着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直到。
生命的尽头。
楼穆海看着不远处相接而去的两人,心中不禁微颤,这就是夕颜口中一生只有一人的爱恋吗?!或许。
他是对的吧。
那个丫头,勉强合格吧。
看着那对仿佛眼中只有彼此的恋人,心神一颤的,不仅只有楼穆海而已,夙凌心中也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因为,此时他的脑海中,划过一抹只会与他拳脚相向的丽影。
宫门外,停着四辆马车,看见他们一行人出来,一抹娇小却矫健的身影也从马车旁窜了出来,走到楼夕颜和卓晴面前,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和脸上幸福的笑容,顾云长舒了一口气,笑道:终于是出来了,也不枉费了那么卖力的演戏。
楼夕颜对她微微点头,笑道:多谢青姑娘,不对,应该叫。
小姨子。
这句小姨子换来顾云和卓晴两个白眼,她们不是姐妹好不好?!而且若要算年纪,顾云还比卓晴大几个月。
顾云摆摆手,讪笑道:道谢就不必了,这是我第一次演戏,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能看出别人的谎言和自己说谎是两回事?!她觉得自己的演技简直拙劣!!斜睨了她一眼,卓晴低骂道: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我的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这女人的手劲比男人还大!!当时她差点飙泪!耸耸肩,顾云回道:我那叫投入!其实是紧张,她这人极少说谎,若不是为了晴,她才没这闲工夫呢!想起白逸那双隐藏在纯真后阴鹜而狡黠的眼,顾云有些担心的问道:你确定那小子真的回燎越了?别又躲着京城的某个地方,弄出什么事情来。
卓晴清眸微扬,轻笑道:他如果不笨的话,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
白逸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必定会把那张他写过字的纸带走,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他一日不会燎越,对于他们来说,便一日不能安心。
那就好。
晴既然这么说,必定是有所预见吧。
卓晴看了一眼顾云身后的夙凌,小声的问道:你是和我回丞相府还是。
毕竟之前云和夙凌好像吵得很厉害,如果云不想回将军府,倒是可以到她那住下,就怕。
她是将军府的人!果然,卓晴话还没说完,夙凌桀骜的眼怒瞪着她,即使是在月夜里,卓晴也能深刻的感受到那股寒意,而冷硬固执的声音也宣告了顾云的去向。
顾云一愣之后,直接转身跳上了卓晴身后的相府的马车,冷冷对出一句:神经病。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绝对不是好话!夙凌脸色一暗,竟是也跟着跳上的马车,不一会之后,马车里直接传来拳脚相交的声音,不大的车身被踹的哐当作响。
卓晴咽了咽口水,对着身侧的楼夕颜说道:要不。
我们走回去吧。
楼夕颜轻轻扬眉,看着那快被踹飞的车棚,有些担忧的问道:青姑娘真的没事吗?夙将军可是素来不懂怜香惜玉的。
这个。
迟疑了一会,卓晴干笑道:应该没事吧。
御书房一行人出了御书房,燕弘添挥挥手,宫女太监尽数推了出去,偌大的宫殿显得更加空旷清冷。
燕弘添阴沉着脸,冷漠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杨兰芝有些无所适从,心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他是要和她说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坐一会,这个儿子,她从来都没有弄明白他在想什么?一刻钟之后,燕弘添还是没有说话,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杨芝兰有些受不了,缓缓起身,低声叹道:今日出了这等事情,皇上必定伤神动气,还是早些休息吧,哀家也有些倦了。
杨芝兰走到殿中央,燕弘添冰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母后要和朕说的,就只有这句话而已?!今日的事情,母后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脚下一滞,杨芝兰转过身,敷衍的回道:此乃燎越奸计,先陷害楼相,后诬陷哀家,实在可恶至极,哀家还需要说什么?!是吗?朕可不这么认为!燕弘添忽然起身,一步步走近她,低沉的声音中,除了一惯的冷傲之外,更多了几分不解与心伤:母后费尽心神做这样的事情,是想要报复楼家,还是报复朕?!手又在颤抖,杨芝兰赶紧将手背过身去,暗暗调息好久,才能回视自己儿子的眼:哀家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燕弘添冷笑,她做都做了,还怕承认吗?!燕弘添看着这个只会对他欺骗敷衍的女人,冷笑道:楼家对朝廷、对朕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臂膀。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国家社稷,有没有想过朕?你是朕的生母,多年来,朕对你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是朕错了,当年若不是你纵容吴弟结党营私,他后面又怎么会走到的谋反篡位的地步?!燕弘添不提吴儿还好,一提到他,杨芝兰就像疯了一般,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多年来不停的折磨着她!早已不去顾及那所谓的身份,指着燕弘添,杨芝兰嘶吼道:你这是在指责我教子无方?确实,我真是不会教儿子,不然也不会教出一个手足相残,残暴嗜血的畜生来!!残暴嗜血的畜生?!他的头就像被人狠狠的击了一拳一般,嗡嗡直响,心脏的紧缩就如同被一只手无情的揉搓。
除了痛再无其他感觉。
燕弘添忽然大笑起来,眼前这个指着他大骂畜生的女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个纵容弟弟,篡位嗜亲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母亲!!好!好!!燕弘添踉跄的走到案台旁,扶着冰冷的桌面,他说出来的话,也如他青石案台一般坚硬无情:既然连朕的生母都如此评价朕,朕还真到做些什么才行!那些推波助澜,助纣为虐之臣,就应该一并以陷害忠良之罪处死!她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暗暗培养自己在朝中的实力,杨氏一门,几乎占据了朝廷四分之一的位置,为了弥补她丧子之痛,他对她极尽容忍,结果换来的,就是她一句畜生?!燕弘添猩红的眼,狂暴的嘶吼终于唤回了杨芝兰的理智,她已经没有了吴儿,若是连杨家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呢?!你不能这么做。
话才出来,杨芝兰却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他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他连亲生的亲弟弟都可以杀,还有什么他不能做!疲惫的跌坐在地上,杨芝兰疲惫的说道:这件事都是哀家的主意,与旁人无关,只要你放过杨氏一门,你要如何便如何吧!就算他要她死,也无所谓了,她只是不想成为杨家的罪人而已。
燕弘添冷冷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几缕微白的发丝已经底上了她的鬓角,美丽的脸庞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留下了一道道衰老的痕迹,眼中的空洞仿佛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这样的她,他还与她斗什么?!背过身去,不去看那张不知是让他气还是悲的脸,燕弘添低声叹道:母后一直喜欢礼佛,不如到青城山皇家陵园守灵,以求心境平和,长命百岁吧。
杨芝兰有些木然的抬起头,注视着那道高挺冷漠的背影,久久,才终于缓缓站起身,语带讽刺,一字一句的说道:谢皇上恩典!!杨芝兰一步一步走出了御书房,明亮辉煌的光芒渐渐离她远去,就如同她的人生。
穹岳一百三十四年九月,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西北乱贼勾结燎越,陷害丞相楼夕颜,终被提刑司单御岚识破,乱贼奸计未能得逞,黄金案到此尘埃落定。
第二件,西太后常住皇家陵园,为燕氏先祖守灵祈福。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洞房花烛夜(大结局 )还是上次大宴宾客的相府正厅,不同的是少了满室艳红的喜字和喧闹的宾客。
圆桌前,三个各具特色的俊逸男子比邻而坐。
单御岚微微拱手,笑道:恭喜,上次没来的及说。
他还是第一次那样打扰别人的婚宴,虽然是皇上授意的,他仍觉得对不起楼夕颜。
夙凌也微微拱手,表示歉意。
楼夕颜淡然笑道:多谢。
这杯喜酒现在喝也不迟。
仆人上前为他们斟酒,姜黄色的液体缓缓倒出,甘醇的酒香飘散了一室。
还未喝,夙凌已经低声赞道:晨露花雕!好酒!楼夕颜莞尔一笑:早就听说夙将军对品酒颇有见地,果然名不虚传。
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夙凌不以为意的回道:我只是好酒而已。
相较于夙凌的豪爽,单御岚和楼夕颜就显得斯文多了,美酒入喉,细细品鉴,文雅之极。
看了一眼楼夕颜身边刻意留空的主位,单御岚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贵客要来吗?能让楼夕颜视为上宾的人,莫不是。
朕算不算贵客?单御岚还在猜测,一道爽朗中带着威严的男声由屋外传来。
来人一身轻便常服,身侧跟着一抹清丽的倩影,两人跨入屋内,三人立刻起身相迎,半跪行礼道:参见皇上,清妃娘娘。
脸上带着愉悦的笑,看得出燕弘添的心情很不错,摇摆手,燕弘添笑道:平身,今日既是楼相家宴,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是。
青枫眼光扫过宽敞的正厅,没有发现卓晴的影子,看向楼夕颜,青枫自然的同道:姐夫,我姐姐在哪?姐夫?!燕弘添轻轻挑眉,这声姐夫叫得还真是亲切,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叫夕颜姐夫,那么他要称呼夕颜什么?楼夕颜也是一愣,随即才微笑回道:她和青末在房里。
末儿也在?!青枫脸上的急切之情毫不掩饰,楼夕颜对着一旁边的仆人说道:来人,送清妃娘娘到揽月楼。
是。
青枫对着楼夕颜感激的一笑,立刻跟着仆人朝后院而去。
青枫走后,正厅里就剩下几个男人,气氛也变得更加轻松自在。
室内飘散着淡淡的酒香,燕弘添轻嗅之后,不满意的皱起眉头,随即轻轻挥手,屋外几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手棒着七八个酒坛子走了进来,燕弘添大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朕特意带来陈年溪风,今晚不醉不归。
陈年溪风?夙凌眼前一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楼夕颜和单御岚却是脸色一僵,对看一眼只能相视苦笑。
陈年溪风的确是难得的佳酿,只不过它之所以如此声名远播,更多的是因为它的烈性,没有些酒量的人,一杯下去就能昏睡一宿,更何况那满满的几坛子酒,今晚是想不醉都不行了!揽月楼内房门紧闭,顾云背对着卓晴半趴在椅背上,娇小的身子此时看起来更显瘦弱,高高撩起的衣袖下,露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臂,只是手臂上一大片乌青色淤青,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卓睛一边小心的替她擦药油,一边冷声骂道:这个夙凌,真是个莽夫,下手也太重了吧!好歹云也是个女人,他居然下得了手,这淤青估计半个月也好不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顾云微闭着眼睛,懒懒的回道: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其实那天他们俩都在气头上,马车里又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既然动了手,怎么可能不受伤,夙凌也被她踹了好几脚,身上的淤青绝对不会比她少!这两人就不能好好相处?卓晴无奈的叹道:要不你搬到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顾云立刻摇头:你们新婚燕尔,谁要做电灯泡啊!再说,我已经有金丝八卦盘的消息了。
她希望能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在这个异世待了大半年,她仍是不能习惯。
卓晴并不是很热衷的问道:什么消息?顾云坐直身子,缓缓放下衣袖,解释道:我在夙家一本族谱中看到,金丝八卦盘是夙家传承多年的族徽,夙家人认为,它能保佑和守护夙氏子孙。
一般情况下,族徽存放夙家陵墓,每年祭祀的时候,由族长和夙氏长子共同请出族徽,供子孙朝拜。
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夙家陵墓在什么地方,族徽到底存放在陵墓的什么位置?要知道这些还要从夙凌身上下手才行!为了能回去,她还必须要在将军府待下去,即使夙凌确实让人讨厌!云决定的事情,再难她也是要做的,卓晴没在劝她,只是交代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小心,那个八卦盘邪门得很,有消息要告诉我,不要单独行动。
我知道.。
顾云忽然噤声,谨慎的看向门外。
不一会,门外传来一声男声:夫人,清妃娘娘到。
清妃?卓晴与顾云对视一眼,低声说道:是青枫。
顾云了然轻轻点头,卓晴去开门,顾云转身将桌上的跌打药酒收入袖子中,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
房门打开,青枫就站在门外,看见卓晴立刻微笑叫道:姐。
卓晴对站在一旁的仆人挥挥手,拉着青枫的手说道:快进来吧。
末儿!看清屋内的顾云,青枫激动的迎上前去,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时间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顾云又些尴尬,但是又不好抽回手,只能僵在那里。
青枫轻轻抚上顾云越发消瘦的脸,心疼的问道:末儿你瘦了!是不是夙凌欺负你?!被人这样摩挲脸颊让顾云觉得实在别扭,稍稍后退一步,顾云回道:没人欺负我。
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青枫手一僵,小妹对她,竟是这样生疏了吗?连她的触碰都不习惯了?缓缓放下手,心有些痛,但是青枫还是继续关怀的问道:这半年来,你过得好吗?青枫眼中的痛顾云看得很清楚,不过对于她来说,面前这个女人只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她实在表现不出多深的感情,轻咳一声,顾云简洁的回道:我很好。
末儿,你。
怎么了?青枫有些困惑了,眼前的女子态度礼貌却疏离,眼眉中流露着坚毅孤傲的光芒,这不是她印象中温软贴心、胆小乖巧的小妹?!心下一慌,青枫急道:难道你也因为喝了那该死的迷汤,失去记忆了吗?卓晴轻轻挑眉,笑看顾云如何回答,她要是也说失忆就太假了。
我。
顾云一愣,这种不负责任的借口,只有晴这个懒女人想得出来,狠狠的瞪了幸灾乐祸的卓晴一眼,顾云回视青枫忧虑的眼眸,干笑道:我没事,就是太久不见,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激动?卓晴差点喷笑出声,但是碍于青枫在场,只能硬生生的咽下去,感受到顾云恶狠狠的眼刀,卓晴上前一步,扶着青枫到椅子上坐下,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说道:你先坐下来吧,头三个月要处处小心。
青枫心感到一阵刺痛,末儿和姐姐之间的眼神交流和彼此的小动作都显示着她们的熟悉和亲昵,看来小妹只是对她疏离了而已。
罢了,小妹从小就和大姐比较亲,有姐姐照顾她,她也放心了。
轻抚微微隆起的腹部,青枫轻笑回道:已经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好快,这么算来她几乎一被送进宫就和燕弘添发生了关系。
与青枫接触了几次,在卓晴心中,她是一个疼惜亲人,性格坚强倔强却又命运多舛的女子,想到她在宫里的处境,卓晴担心的问道:上次我让你去偷印太后的印鉴,燕弘添有没有发现?青枫眼神一冷,漠然冷笑道:不知道,或许有吧。
其实他何尝不是在利用你急于救出楼夕颜的心思,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切不过是各取所需。
发不发现又有什么不同!言语间的无奈与恨意让卓晴与顾云都不禁为她心疼起来,两人对看一眼,最后也只能选择沉默,因为她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句来安慰青枫,她们不是青灵、青末,不能明白青家遭受的苦难,也没有在那个偌大的皇宫生活过,不能体会她的艰辛与悲苦。
三人各有心事,屋内陷入了寂静之中,青枫忽然回过神来,笑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谈这么扫兴的事情,我帮你梳个你以前最喜欢的留仙髻吧。
按住她的肩膀,卓晴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
又不是大宴宾客,用不着那么隆重,她也不喜欢。
轻握着卓晴的手,青枫坚持说道:一点也不麻烦。
拉着卓晴到里间的梳妆台前坐下,青枫轻柔的为她打理着青丝,就好像在家时一样,她们也经常互相梳头,那样的时光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她现在想见她们一趟,也不容易啊 姐,末儿。
我们留在穹岳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幸福,知道吗?你们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青枫细心而专注的梳妆绾发,每一个动作都轻柔用心,卓晴能感受到她的珍惜与流连,虽然她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没有那些共同的美好回忆,但是对她的怜惜却在一点点增加。
她话语中对幸福的绝望让卓晴心疼,回过头,握着青枫的手,轻轻放在她自己的肚子上,低声劝道:枫,你也要让自己幸福才对,或许燕弘添让人失望,但是你已经有了宝宝了,为了他,你也要幸福,好吗?嗯。
青枫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凸的腹部,脸上终于露出了温和柔美的笑容,是啊,她还有她们,还有肚子里的宝贝。
几杯烈酒下肚,燕弘添忽然看向楼夕颜,问道:夕颜,你的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宣几个御医再给你看看?现在才想到他身体?!楼夕颜暗自苦笑,真的关心他,就不会让他喝这么烈的酒了。
明知道燕弘添根本就是故意揶揄他,楼夕颜放下酒杯,不慌不忙的回道:多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
胸腔像被火烧着了一样难受,再这样喝下去,没开席他就要倒下了!单御岚也赶紧放下酒杯,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说道:这次多亏了楼夫人机敏,才没有让白逸有机可趁。
楼夕颜一看单御岚说话都有些喘,就知道他也被这酒害的够呛,为单御岚倒了一杯茶,楼夕颜接着他的话题回道:那日她离开监牢时,给我留下纸条,说白逸挑拨里间,欲陷害夙凌,她打算将计就计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会轻举妄动。
好在夜里墨白潜入狱中,与我细说了她的计划。
我想有夙将军在外接应,她们应该能成事。
楼夕颜和单御岚已经在拼命灌茶了,燕弘添不再逼他们,毕竟今夜还长,这么快把他们灌醉了就不好玩了。
看向对面一杯接着一杯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夙凌,燕弘添笑道:夙凌,这次之后,是不是终于觉得女人其实也没有那么愚蠢?夙凌握着酒杯的手一僵,迟疑了一会才不屑的冷哼道:就算不愚蠢也是个泼妇!青末那个野蛮的女人,前几日在马车上与她动了一回手,到现在他的腰和背还生疼。
亲眼看着夙凌和青末把车棚都踢烂的楼夕颜,自然明白夙凌口中泼妇的含义。
楼夕颜轻笑道:这件案子的结局,虽然与皇上原来的谋划略有不同,但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杨家的势力也收敛了许多。
燕弘添缓缓点头,寒眸微凛,沉声说道:白逸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审时度势,心机深沉,他即位以后,不会甘心屈居燎越。
夙凌了然回道:臣会派人随时监视燎越的动向。
即使白逸有心超越穹岳,也绝非一朝一夕能成事的。
主子,齐少爷来了。
景飒话还没说完,齐天宇痞痞的嚷嚷声已经在门外响起:我说夕颜,我才出门几个月,你连亲都成了!也不派人通知我,太不够意思了!楼夕颜失笑摇头,这么多年了,天宇仍是不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作风进入室内,齐天宇才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细看之下,他只认得其中两人,微微拱手,齐天宇笑道:夙将军、单大人也在。
主位上的男子,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寒眸冷视,一身的傲然霸气已经让人不敢直视。
有这样的气势,还能在夕颜家中位居主位,此人身份齐天宇已经猜出一二。
草民叩见。
齐天宇正要行礼,燕弘添抬手笑道:行了,今日是家宴,无需多礼了,不过酒是不能不喝的。
齐天宇本就是豪爽之人,一听燕弘添这么说,立刻大笑回道:天宇奉陪!天宇也是个嗜酒之徒,楼夕颜生怕他们又要开始斗酒,赶紧对着身后的仆人说道:去请夫人和夕舞她们过来,准备开席吧。
是。
不一会儿,楼夕舞娇俏的身影出现在正厅里,一一行礼之后,楼夕舞在齐天宇身边坐下,撅着嘴,哼道:齐大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齐天宇一直把她当成自己亲妹妹一样疼,见她撅嘴,立刻从袖间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轻轻塞到她手中,笑道:现在不是来了吗?!我还给你带了盐城最有名的羊脂玉簪。
真的?楼夕舞惊喜的打开盒子,一直洁白莹润的白玉慧静置其中,楼夕舞喜欢的不得了,开心的笑道:谢谢齐大哥。
两人说说笑笑,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景飒本就有黝黑的脸色现在更是黑的吓人。
此时,卓晴一行人也走了进来,齐天宇才看了一眼,立刻被身材娇小样貌可爱甜美的顾云吸引去了全部目光,三人还未坐下,他已经不怕死的问道:嫂子,你身边这位小美女是?齐天宇,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卓晴失笑,这人真是个泼皮无赖,只要是长的能看的女人他都要调戏一番!齐天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卓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身后满脸乌云的夙凌,齐天宇回头,对上夙凌森冷的鹰眸,了然的一笑,原来佳人已经有主了。
轻咳一声,齐天宇识相的笑道:看来我晚了一步。
拿起酒杯,齐天宇对着楼夕颜和卓晴举杯笑道:上次的喜酒没喝上,这一次,要干一杯!楼夕颜也举起酒杯,笑道:大家一起吧。
众人举杯,燕弘添拿起身旁的茶递到青枫手中,低声说道:你喝这个。
这一幕没有逃过卓晴和顾云眼睛,两人相视一笑,还好,燕弘添对青枫,也是有情的。
一群人边喝边聊,这顿饭吃下来,已经是月上梢头,时近子时了。
身为新郎官的楼夕颜席间自然被灌了不少酒,醉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最后还是在墨白和卓晴的搀扶下,才踉踉跄跄的回到揽月楼。
揽月楼外,齐天宇硬是要进去闹洞房,却被一脸冷硬的景飒拦在院外:主子已经醉了,齐公子请回吧。
相较于楼夕颜的烂醉,齐天宇除了脸色有些潮红之外,显然神智清楚,眼神清明。
手痞痞的搭在景飒肩膀上,齐天宇笑道:这可不行,我们还没闹洞房呢!燕弘添一行本来是打算离开了,但是看齐天宇坚持要闹洞房,他们干脆也不急着走了,全都围在揽月楼外。
景飒依然不为所动,冷冷的回道:天色已晚,齐公子请回吧!齐天宇翻了个白眼,夕颜怎么找了个木头当管家,一点情趣都不懂,用力拍拍景飒的肩膀,齐天宇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景飒,不要这么严肃!闹洞房才喜庆啊!夕颜不会介意的。
景飒回退一步,这次直接忽略他的话,高大的身影堵在院门处,铁了心不然他们进去。
站在齐天宇身侧的楼夕舞因为多喝了几杯,面色嫣红,脚步都有些虚浮,嘴上却还是凑热闹的大笑道:对啊对啊!我们要闹洞房!!闹洞房!!看她站都站不稳还又闹又叫的,景飒无奈的上前扶着她东倒西歪的身子,低声轻呵道:不许胡闹!齐天宇饶有兴味的看着景飒难得的温柔,不禁笑道:啧啧啧,真是厚此薄彼啊!看来我不在的三个月里,相府桃花满室啊!这块石头终于开窍啦!他好像选错时机出门了,错过了不少好戏!这么明显的调侃让楼夕舞羞得轻轻挣开景飒的手,低叫道:齐大哥!你胡说什么?!胡说?齐天宇双手环在胸前,斜睨了景飒一眼,低笑道:我还以为快有喜酒喝了呢,原来是我看错了?!即使是这么明显的调侃,景飒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冷颜以对。
墨白此时正好从院内出来,一看门外这群明显意犹未尽的人,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不用多说,墨白与景飒并肩而立,两人一左一右将本来就不大的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楼夕舞脸皮薄,被齐天宇这样一说,本来就嫣红的脸现在都快烧起来了,气恼的盯着他,楼夕舞叫道:你就会取笑人!真有本事,就想办法越过这两尊门神进去啊!齐天宇轻轻扬眉,越过他们是不可能!说到武功,如果只有景飒一人,他还可以试试,现在墨白也来了,他一定不是对手。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群等着看好戏人,他们是不会帮忙的,齐天宇哀叹,还是靠自己吧。
思索了片刻,齐天宇忽然狡黠的一笑:我有办法了!齐天宇说完转身朝着后院跑去,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看他刚才笃定的样子,他们又有些好奇和期待起来。
院内,卓晴在心里把墨白从头到脚咒骂了一遍,明知道楼夕颜醉了,他居然只扶到房门就走了,好歹应该把他主子扶到床上吧!!卓晴一只手撑着楼夕颜,另一只手去推房门,谁知实木的大门很重,她推了一下居然没推开,楼夕颜又一个劲的往她肩窝上靠。
卓晴一咬牙,两只手抱着楼夕颜的腰,抬起右脚,用力一踹,房门发出一声巨响,终于开了口舒了一口气,卓晴搀着楼夕颜,两人晃晃悠悠的跨进屋内,但是因为门口有些高,卓晴今天穿的又是一袭坠地长裙,脚下一绊,两人一起朝前摔下去。
卓晴心一凉,这回糟了,哀嚎一声,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就在她几乎跪在地上的前一刻,卓晴只觉得腰间一紧,她已经被一双大手稳稳的抱在怀里,耳边响起楼夕颜紧张的询问:小心!有没有摔着?卓晴抬头,只见楼夕颜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眼神清冽,脚步稳健,丝毫不见醉态,卓晴冷哼道:你没醉?该死,没醉他还让她撑着他走了那么久,害的她现在大汗淋漓!将她环在怀中,楼夕颜凤眼微眯,轻笑回道:今晚这样的日子,我可舍不得醉在美酒之下。
掌心的灼热加上他暧昧的语调,让卓晴心湖微漾,但是看他现在神清气爽的样子,一想起刚才自己累个半死,他还装醉,卓晴就忍不住生气,冷哼道:你真是属狐狸的。
楼夕颜剑眉轻蹙,苦恼的回道:为夫不胜酒力,不装醉就真的要被抬回来了!夙凌一向海量,弘添千杯不醉,天宇就更不用说了,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他哪里拼得过他们?!单御岚早早就借故离开了,他还不装醉,估计他们能喝到天亮!透过衣料,卓晴仍能感觉到他手心的灼热,轻拍开他的手,卓晴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叹道:先喝点茶吧,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了。
燕弘添带来的酒非常烈,也只有云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她和夕舞都选择了比较温和的花雕。
接过卓晴手中的热茶放在一旁,楼夕颜的手再次揽上她的纤腰,轻轻一带,将她拥入怀中,抱坐在腿上。
楼夕颜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酒杯,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到卓晴手中,一杯握在自己手里,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喝一杯交杯酒才对。
还喝?今晚他喝得已经够多了,放下手中酒杯,卓晴劝道:拜堂那天已经喝过了,今晚就别喝了。
想到那日喝下交杯酒之后,她说出的誓言,楼夕颜心里暖意融融,低头看了一眼杯中之酒,楼夕颜狡黠一笑,回道:好吧,交杯酒不喝了,这杯我喂你喝。
卓晴还没有反应过来,楼夕颜已经就杯中酒一口饮尽,温热的唇快速覆上她的唇,美酒缓缓哺入口中。
夕颜特有的清冽气息和着酒的甘醇和辛辣,卓晴有些微醺的低哼了一声:唔。
久久,楼夕颜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卓晴脸色嫣红,瞪着他得意的笑脸,低骂道:别想继续装醉,你现在简直就像个无赖!楼夕颜不以为意,将下巴枕在她的肩窝上,微眯着眼,舒服的轻笑道:嗯,我真的醉了,醉在。
美人之下。
平时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嘴。
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肩窝上,痒痒的,麻麻的,卓晴嫌痒的轻推开楼夕颜的俊逸的脸庞,想到今晚上没见到楼穆海,卓晴问道:对了,你爹呢?回去了。
哦。
低低的应了一声,没在说什么,但是卓晴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她最终仍是得不到长辈的喜欢。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心情忽然变得低落起来,楼夕颜抬起头,在她耳边故弄玄虚的低笑道:他走之前说。
说什么?卓晴好奇的看向楼夕颜,只见他忽然贴过来,唇贴着卓晴的耳朵,暖昧的低声回道:让你快点给他添一个孙子。
所以。
轻推他俊逸的脸,卓晴故意装傻道:所以什么?所以我们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啊!啊!楼夕颜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卓晴吓得低叫一声。
大步跨入内室,将卓晴轻轻放到在嫣红大床上,楼夕颜缓缓俯身上前,两人就这样眼眸相对,鼻尖相贴,呼吸着彼此的气息,渐渐的,两人的气息都开始不稳起来。
修长的手轻抚上纤瘦的香肩,楼夕颜凤眸轻扬,幽深的眼光在卓晴胸前流连,意有所指的轻笑道:听说,岳母的刺青之术天下无双,上次在温泉边,我没有看到,这一次,我要好好欣赏。
夕颜!这人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两人同时想到温泉时的情景,楼夕颜意犹未尽,卓晴也难得的红了脸。
楼夕颜轻扯帷帐,薄纱悠然滑落,掩下一室旖旎。
揽月楼院外,一群闲着没事干的人进不去,也不肯走,杵在揽月楼前等着看齐天宇想到的所谓办法是什么。
不一会,齐天宇抱着两个木盆,手里拽着几根比女子手腕细一点的树枝,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众人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办法?!将木盆放在地上,齐天宇把手中的树枝塞到还一脸莫名的夙凌和燕弘添手中,得意的笑道:我们进不去,就让他们出来好了!顾云斜睨着齐天宇,一幅看白痴的眼神:出来?怎么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时候,楼夕颜肯出来才有鬼呢!!齐天宇嘿嘿一笑,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举起树枝,一边敲打着木棚发出砰砰的怪声,一边扯着嗓子大叫道:失火啦!快救火啊 快来人啊!救火啊!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喊声立刻刺破夜空,穿透力十足!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边敲打木盆,一边喊得卖力的齐天宇,顾云轻抚前额,哀叹道:天。
楼夕颜怎么交了这么个白痴损友?!楼夕舞也看傻了眼,这就是齐大哥所说的办法?虽然说这个所谓的办法真的既白痴又无聊,但是对于两个喝了一夜的酒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来说,这样疯狂的举动似乎还蛮有吸引力。
只见夙凌和燕弘添对看一眼之后,居然也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一边敲打着木盆,一边鬼叫起来,顾云和青枫两人默默退到一旁哭笑不得。
听到呼喊声,相府的家仆和侍卫纷纷赶了过来,有些还提着水桶和木盆,但是看清眼前的情景,所有人不禁傻眼。
景总管和墨侍卫脸色发黑的瞪着院前大喊大叫的几人,却也没用上前阻拦,闹事的人正是皇上、夙将军和主子的好友齐公子,这叫他们如何好?!于是,揽月楼前,几个男人发着酒疯,一群下人不知所谓,大半夜的,相府闹成一团。
外面叫得如火如茶,屋内也已是春色无边,卓晴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楼夕颜扔到了地上,抓起薄被盖住身体,轻轻别过头,躲闪着楼夕颜落在脖子上细碎的轻吻,卓晴微微喘着问道:失火了?你要不要。
出去看看?沉溺于温香软玉中的男人闷头回道:不去。
今天他一定要她成为他的女人,什么原因也别想阻止他;再则,若是真的威胁到他们的安全,墨白自然会进来说,吵成这样,绝对是那群闲人闹的!但是。
卓晴还想说什么,楼夕颜双手缓缓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灼热的体温让卓晴呼吸越发不稳。
让它烧吧 。
轻咬卓晴的肩膀,楼夕颜暗哑的声音低低的如醇美的烈酒,让人微醺。
夜色渐浓,秋风袭人,院外水波荡漾,人声鼎沸!屋内,烛光摇曳,旖旎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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