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小花醒来后对于自己居然好端端躺在床上一事,小迷茫了一把,然后便迅速将此事归结为睡糊涂之时的下意识爬床行为,于是不再深究。
并且,也正如陆子期所料的那样,马虎成性的她,完全没有发现那张药方已经不翼而飞了……因了前一宿几乎完全没睡,昨日又折腾了一整天,故而今儿个便起得迟了,且一直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索性窝在家中一口气囫囵吞枣地看完了元昊给她的那本书,没有去茶楼。
第三日,宋小花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买完早点又买菜,回来后将书中那些能用在本地菜市场里买到的食材制作的菜肴点心给一一找出,决定抄录下来,留待日后慢慢实践。
陆凌这个孩子有的时候真是乖巧得不可思议,本该是一刻也闲不住满地到处乱串的年纪,却几乎从来不出门玩,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若是见到宋小花在忙,便会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或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再不然,就是宋小花现在看到的这样,捡了石块瓦片什么的在地上写写画画。
有了前两次被摔的经验,这一次宋无缺一见宋小花过来,便立马很自觉地从陆凌的膝头上跳了下来,不过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还是摔了个名副其实的‘狗啃泥’……凌儿,你为什么不用纸笔来练字?爹爹说,先要在地上练好了才行,不然会浪费纸墨。
切!这样能练得好才怪!宋小花对这样的教育方式嗤之以鼻:去你爹的书房拿纸笔过来,我们一起写字玩儿。
陆凌很认真地问:写字,怎么能玩呢?宋小花叹了口气:凌儿呀,你再这样下去,就要跟你那老爹一样,成个一板一眼的老古董了!小孩子就是要有小孩子的样儿才行,不要总是老气横秋地学大人。
听我的准没错,有什么事儿我担着!陆凌对她前面的那一大段话听得似懂非懂,但最后一句却是非常明白的,当下不再犹豫。
宋小花候在书房外接过陆凌分拨抱出来的笔墨纸砚,并没有进去帮忙。
那里,有他的前妻。
那里,是他们两人的世界……于是陆子期今儿个回到家时所看到的情景是,一大一小两只花猫,还有一只黑得越加纯粹的狗。
对着前厅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呆愣了片刻,陆子期转身向身边之人揖手无奈苦笑道:让元兄见笑了。
陆兄的家中乐意淘淘生机盎然,何来见笑一说呢?蓝色的长衫,俊逸的面容,清朗的声音。
宋小花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然后敲锣打鼓地列出四字横幅——‘□曝光’。
陆子期拍了拍照旧迫不及待冲过来,却在到了跟前时又生生刹住脚,规规矩矩叫了一声:爹爹’的儿子的小脑袋:这是小儿,陆凌。
凌儿,这是元叔叔。
凌儿见过元叔叔。
好个机灵的孩子,聪明沉稳,颇有乃父之风啊!委实愧不敢当。
从不违心虚夸。
相对‘哈哈’一笑,并肩入内。
这是内人。
遥遥,这是元兄,我新交的一位朋友。
拜见嫂夫人。
啊……宋小花张了嘴,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元昊是怎么会忽然跟陆子期‘勾搭’上的?!啊??!!不过看样子,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
对对对,自己现在是女装打扮,而且,还满脸的墨汁,能认得出来就有鬼了!内人粗陋,没见过什么世面,若礼数有何不周全之处,还望元兄切莫见怪才好。
陆兄实在是太过自谦了,嫂夫人能泼墨挥毫,又岂是寻常的女子?陆子期看了看这位正嘴角直抽的能‘泼墨挥毫的大花猫’,眼帘一垂,偏首低咳一声,没有说话。
元昊则浑然未觉似的看向了依然在墨汁里打滚的狗狗:陆兄家里竟然连一只小小的狗儿都满身墨香,真真儿可当得上‘书香门第’这四个字了。
陆凌听了顿觉自豪,大声地向元昊介绍道:元叔叔,它叫无缺!无缺?好名字!宋小花的嘴角抽得越加厉害,形似痉挛。
陆子期终于再度开口:元兄,请随在下来书房,将那本书拿给你。
元昊又对宋小花行了个礼:嫂夫人,失陪。
啊……宋小花依旧只发出了单音节。
不知道的定然会以为她是个哑巴,或者是个傻子,或者是个傻哑巴……随着陆子期进了书房,元昊的目光自那块牌位上一掠而过,旋即赞道:陆兄的藏书竟如此之多!大多只是些闲散的无用书籍,必入不得元兄的眼。
陆子期走至书架前,抬手取下一卷书来。
元昊则负手信步来到书桌处,视线一转,被像是随手放于其上的一张纸所吸引,歪头看一眼,薄唇微微一抿:陆兄,如果在下判断的不错,这好像是张养胃的方子吧?陆子期笑道:正是,没想到元兄也通晓医理。
谈不上通晓,略知皮毛罢了。
元昊又仔细看了看:不过,依在下的拙见,陆兄这方子里最好能再加上一味药,虽不至于影响药效,却会让药茶的口感好上一些。
哦?那自然最好不过了!元兄你是不知,这药茶的味道委实不怎么样,每当我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觉得,那开方子的大夫八成是因为对我有什么不满,却又不敢明言,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
为此,我可是已经深刻自省了两天了。
元昊放声一笑:在下虽才到贵县短短几日,但所见所闻尽是百姓对知县陆大人的敬仰称赞,又怎么会有人对陆兄你心存不满呢?陆子期将书交给他,摇头道:元兄此言差矣,为一方父母官便自当为一方百姓谋福祉,此乃份内事,岂当得什么敬仰称赞?何况,即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依然难免会有疏漏不到之处,又岂能保得人人尽皆如意?陆兄所言甚是,受教了。
元昊肃容为礼,随即又轻声笑道:不过,陆兄难道不认为,若果真有谁是以这少了一味药的药方来表达什么情绪的话,其实,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儿吗?陆子期苦笑:只要不会伤到人,倒也算得上是个妙招,是个雅人。
元昊以书击掌:英雄所见略同!因为笔墨全被搬去了前厅,两人便又说笑着结伴而来。
此时,室内无人亦无狗,唯余狼藉满桌。
元昊便一手托纸,一手执笔,写下了最后一味药。
笔力甚轻,笔迹飘逸。
陆子期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开口称了声:好字!元昊将方子给他:陆兄若是不嫌弃,改日在下便奉上一幅字画,以聊表借书之谢意,如何?求之不得。
准备离去时,恰见宋小花追着摇头尾巴晃抖落满身水珠的狗儿从后院串了出来,后面跟着个洗干净了脸蛋的欢笑孩童,但宋小花自己却还是那张黑一道白一道难辨本来面目的‘花猫脸’。
遥遥,元兄这就要走了。
啊……宋小花发出了第三个单音节。
嫂夫人,多有叨扰,告辞。
元昊施礼道别,低头时,极小声地对她说了三个字:宋,无,缺。
宋小花顿时如遭雷击,连发出单音节的功能也弃她远去了……陆子期送完客人回来,见宋小花正两眼发直席地坐在门廊的台阶上,微微一笑,一低咳:遥遥,去把脸洗洗干净,再把桌子收拾一下,准备午饭了。
哦……光答应,却没动。
怎么?不舒服么?没……终于慢腾腾站起身。
对了,元兄刚才在这方子上又添了一味药,你下午若去药房的话,就重新抓一副吧!咦?瞳孔瞬间放大。
是你昨晚掉在书房的门口,我后来拣起便随手放在书桌上,刚刚恰巧被元兄看到了。
噢!被吓丢的魂,又回来了。
展开仔细瞅瞅,笔迹明显不一样,宋小花悬了半天的一颗心才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元昊一定是从这方子知道自己是谁的,总算他反应快,没有露馅。
也就是说,元昊知道了她与陆子期的关系,而陆子期还不知道她与元昊的关系……不对呀,她与元昊好像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聊个天而已嘛,那她紧张个毛啊!作者有话要说:那张‘摆渡’来的方子里原则上其实不少什么药,本妖怪随便乱说的……如有兴趣者,不妨照着弄来喝喝看,味道好不好记得告诉我……再PS:祝各位上班的亲干活快乐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