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花决定从现在开始恨墨汁,无比痛恨的那种。
娘亲,凌儿本来是想教弟弟写字的……看着再度变成两只‘非洲鸡’的陆凌和陆越,宋小花深呼吸,告诉自己‘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很他 娘的不好啊不好……’凌儿,弟弟还小,要过两年才到学写字的年龄。
所以这之前,你就不要让他再踏入你的书房了,就连靠近也不可以,记住了没有?后面那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后牙槽往外面蹦的。
陆凌乖乖点了点头,陆越则照旧自顾自傻乐呵,看得宋小花牙根越加痒痒得厉害,一把拽过来作势欲打,却不料他背在身后的小手忽然伸出,露出一直抓着的墨汁淋漓的超大型号毛笔,非常麻利地在那张瞬间扭曲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叉……宋小花暴跳如雷:我今儿个不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瓣,你就不知道太阳每天为什么会从东边升起!陆凌连声哀求:娘亲,不要生气了,就饶了弟弟这一回吧!陆越拍手大笑:娘,丑丑,娘,羞羞~……居然还敢笑话你老娘,凌儿闪开!于是,外出归来的陆子期所看到的,便是这种已经习以为常的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遥遥,怎么了?越儿又闯祸啦?把手脚乱蹬的小捣蛋面朝下夹在两腿中间,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早知道你儿子这么不省心,当初就该把你的那条小蝌蚪给扼杀在老娘的池子里!…………陆兄,可否请教一下,嫂夫人所说的小蝌蚪与池子当做何解?清清朗朗的声音,说着酸腐气十足的话,却带着揶揄的笑意。
背对院门的宋小花如被点穴般浑身一僵,手停在了半空。
陆越趁势赶紧一骨碌滚下来,摇摇摆摆跑开:爹~顿了一下,又奶声奶气的喊了句:漂漂叔~陆凌也跟着走过去:凌儿见过爹爹。
凌儿,还记不记得我?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恕凌儿眼拙,只觉得您好像很面善。
这不怪你,当时你还太小。
你爹长我一岁,所以论理,你该唤我一声元叔叔。
太子殿下,这如何使得?陆兄又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今日只叙旧谊,只有元昊。
元昊……宋小花总算调匀了呼吸,慢慢转过身:元昊,好久不见。
飘逸长衫,共碧空一色。
堪比妖孽的面容,眉眼弯弯。
那抹蓝,那个笑,隔了时间,隔了距离,却丝毫未曾改变。
只是狭长眼线上挑的弧度像是愈加大了些,眸子里原本若一泓清泉般的晶亮被某种仿佛来自天际孤星的寒芒所取代。
嫂夫人,别来无恙。
眉梢几不可见的微扬,旋即笑意骤深:尤记当年在那小院中相见时,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三只花猫。
啊?猫?陆子期无奈叹气:当年是一大一小一只狗,如今是一大两小三母子。
陆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元叔叔见笑了。
陆越在父亲的胸前蹭啊蹭:喵喵~娘喵喵,哥喵喵,越儿喵喵。
宋小花则忽然很感激脸上那个线条粗豪的大叉叉,因为可以遮住自己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红脸……好容易把自己和娃儿们给拾掇干净,宋小花再次来到前院,然后,鼻血倒灌。
天边一轮新月初升如钩,洒落几许清辉。
玄衣,蓝衫。
一坐,一立。
玉桌玉凳,花藤若盖,一个抚琴,一个吹 箫。
琴音铮铮,箫声悠扬。
渐渐的,箫声越转越高隐隐然似有杀伐之气,琴音则越显平和中正,只是那抑扬顿挫之感仿若金戈锵锵。
秋蝉噤,晚风止。
宋小花不通音律,完全听不懂这首琴箫合奏所要表达的内容,但不知为何,心中竟像是有把火在燃烧,逼出汗水涔涔。
不过很快,她便给自己的这种莫名反应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美色当前,狼血沸腾。
那抚琴者修长的手指微阖的眼帘性感的双唇,那吹 箫者白皙的脖颈律动的喉结完美的容颜,在白色月光的笼罩下,散发着某种独特的气息——奸 情四射。
哇靠!强强版‘笑傲江湖’啊……应该是被她的这句喃喃低语所扰,琴音陡然停歇,箫声便也随之终了在最高处,未尽之意在空气中萦绕盘旋,随即直冲云霄。
遥遥,你来了,快入席吧!陆子期推琴站起,对含笑把玩洞箫的元昊揖手做邀:匆忙间只能以家常小点相待,还望元兄莫嫌粗陋才好。
陆兄太客气了,应该是在下告冒昧叨扰之罪才是。
岂敢岂敢。
客气客气。
宋小花翻翻白眼,自顾自先行坐下:你俩就继续在那儿假模假样的装犊子吧,我饿了,先吃了。
元昊一愣,失笑:三年未见,嫂夫人说话还是那么的出人意表。
多谢夸奖,你也是一如既往的销魂勾人。
……嫂夫人谬赞了。
三人刚刚坐定,大小糯米团子便一前一后跑了过来。
陆越连滚带爬一马当先,陆凌大呼小叫紧随其后。
弟弟你慢点儿,小心摔疼了!漂叔,漂漂叔……元昊眼见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红孩儿喜笑颜开冲着自己就飞扑而来,连忙在其与青石板地面密切接触之前展臂捞了过来抱在怀里。
清秀的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尤其那灵动的双眸,还有那让人望之便不由开怀的灿烂笑容,尽得神韵。
取出一对玉佩,在娃娃的眼前晃啊晃:你叫越儿是不是?喊我一声元叔叔,就把这个给你。
陆越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只是随便暼了那价值连城的玉佩一下,就转而继续直勾勾看着元昊口水横流。
小小年纪,倒颇有几分富贵不能淫的风骨。
宋小花干笑一声:你太抬举他了,小笨蛋是因为压根儿不知道这玩意儿值钱。
不信的话,你换一枚铜板试试。
元昊一头雾水接过苦笑连连的陆子期递过来的一文钱,刚拿在手里,陆越便忽地一个鲤鱼打挺站在了他的膝盖上,极其响亮地叫了声:叔,漂漂叔!迷茫:我刚刚就好像听他这么喊来着,是什么意思?陆凌自告奋勇答疑:弟弟的意思是,元叔叔你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叔叔。
……荣幸之至。
弟弟很喜欢你,一直闹着要来找你,凌儿阻拦不了,这才打扰了爹爹娘亲和元叔叔的兴致,都是凌儿的错,请元叔叔不要生气。
元昊笑着揉了揉他的发心:短短数年,已经长成一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小大人了。
当年初次见你时,太过匆忙故而没有准备见面礼,这次一并补上。
既然你弟弟不识货,那么两块玉佩就暂且都由你保管。
等到什么时候他知道用这个可以换很多很多铜钱了,你再交给他。
陆子期伸手相推:太过贵重。
似笑非笑:有什么贵重的,不过是个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寻常物件罢了。
或者,陆兄是觉得你我之间的交情太浅,尚没有资格送令公子见面礼?略一犹豫,改推为接:元兄这样说,陆某委实万分汗颜。
既如此,则愧受了。
凌儿,代越儿谢过元叔叔。
含笑受礼,又探手扶起一番打量,点点头:虽年幼,却已显栋梁之像。
凌儿,能不能告诉我,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陆凌的小身板挺得笔直,因缺了门牙而漏风的清脆童音四下回响:杀敌报国!元昊眼眸一凝,转瞬朗笑:好,有志气!跟我那孩儿一模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该在沙场上见真章,以敌之枯骨为国开疆拓土,为己建功立业!元叔叔,将来,凌儿可以和您的儿子一起并肩作战!并肩?唇角轻勾:总之,你们定然会在疆场相遇。
数声蝉鸣自远处传来,院中的秋蝉像是如梦初醒般争先恐后呱噪起来,一度止歇的晚风亦开始吹拂,热浪退却,丝丝凉意渐起。
几根头发被风吹得钻进了鼻子,宋小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越歪头看了看,咧嘴一乐呵,干净利落地冲着元昊便是堪比喷水壶的‘哈秋!’,然后两只小手抱住那张口水点点的脸就是一阵狂舔……陆子期见状大窘,连忙揪住儿子的后衣领将其拎开,陆越在半空中四蹄乱蹬,嘴巴里还不停狂喊‘漂漂叔,亲亲,好吃……宋小花叹口气,很小声的自言自语:你个小色鬼还真不愧是老娘的儿子,不仅男女通吃而且挺有品位。
像这种极品货色,光是看看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饥渴难耐,吃起来可不是美味无极限啊无极限。
本来,周围风声蝉声娃叫声嘈杂一片,然而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却像是齐齐被勒住了脖子,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于是,元昊的嘴角抽了一抽,陆子期的眉梢挑了一挑,宋小花的头皮麻了一麻……————————————————————陆子期送元昊离去后回来,却里里外外找不到那母子仨,欲寻下人来问,却听隐约传来了几声狗吠。
循声至一荒僻围墙,只见宋无缺叼着陆越,旁边站着陆凌,齐刷刷的抬头往上看。
悄悄走近,大惊,脱口而出:遥遥你干嘛爬墙?骑在墙头正东张西望查找落脚点以便下来的宋小花闻言连忙拼命摇头摆手:我没爬墙我没爬墙!你这副样子还不叫爬墙?我对你一心一意痴心一片九死无悔苍天可表日月可鉴贞节牌坊可立……贞节牌坊……陆子期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尽量放缓语气:别胡说八道了,我先接你下来。
不行!你要先相信我没有爬墙!……可这是我亲眼所见啊!你没看见你没看见!无奈,负手闭上眼:好吧,我什么都没看见,这总行了吧?话音未落,忽闻轻微的衣帛划空声,伴有陆凌的惊呼,宋无缺的低吼,以及陆越坠地的闷响。
心中一慌,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先有了动作。
疾速踏前一步,伸出双臂,几乎在同时,臂弯一沉,熟悉的躯体将怀抱填满。
此刻,眼睛方才来得及睁开,毫无意外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笑得实在是……用某人的话来说,很欠扁!怒气上涌,呵斥:你也太过胆大妄为!这是因为我对我的男人有信心嘛!胡闹!好啦好啦,不生气了啦!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轻抚他的胸膛:谁让人家刚刚向你表忠心的时候,你无动于衷来着?什么时候的事?傻瓜,爬墙还有一个意思,春心萌动偷人忙!一愣:难道你就是为了向我说明这个而特意爬到墙头上坐着的?我才没那么抽风!跟你讲哦,你那宝贝儿子今后一定是个飞檐走壁的偷天大盗,路还没走稳当可爬高上低的本事倒不小。
要不是为了把他从那根树桠上逮回来,我至于如此牺牲大家闺秀的光辉形象吗?对这番不靠谱的自我标榜,陆子期选择以无视来表达鄙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抬头看了看:那么高,他如何上去的?我怎么知道?自己问那个小讨债鬼……去……哎呀饿滴个神!宋小花腾地一下从他怀中跳了下来,指着正四肢并用吭吭哧哧在树干上已经爬到快一人高位置的小红肉团直跳脚:你看你看!天呐,老娘我生的其实是只壁虎吧!陆子期则只顾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无缺一个人立将陆越给叼了下来:遥遥,我相信你不会爬墙,因为有这个小魔星在,你没空……只不过,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信任不阻禽兽行。
是夜,陆子期以旺盛的体力,敬业的态度,耐心的,细致的,周到的,巨细靡遗的,从头到脚的,反反复复的,把宋小花给吃了个彻彻底底精光干净,连渣都没有剩下……作者有话要说:元昊又出现喽!有没有人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