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陆不破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脖子和手指。
辛苦了一个月,终於赶在某个重要日子之前把他肚子里的一部分墨水整理完了。
翻翻日历,今天是月16日,上官农那边已经订好了出发的日子──3月9日,因此他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准备给法布里法老以及寒吉女王的礼物,足够了。
在他和卡诺及议长谈过之後,和谈有了一定的进展。
他不知道卡诺是否对激进者进行了施压,激进者没有再提出什麽不合理的条件,虽然仍然坚持一些事情,但不会再阻止谈判的进程。
忙於出国的陆不破暂时松了口气,希望在他出国回来後,和谈能取得明显的紧张。
身为芒桑梓行政处的最高长官,陆不破今天又翘班了。
忙完了晚会的後续工作後,行政处基本上没有什麽需要他忙的了。
身兼外交处处长的上官农最近忙於出国的事,行政处更显清闲。
叹了口气,陆不破把日历翻到两天前──2月14日。
心里闷闷的,很想哭。
这天是他的生日,是陆不破的生日。
这件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包括轩辕战。
在这里,过生日不仅不会让他高兴,反而会让他更想哭。
每年生日他都会收到许多巧克力和礼物,老妈一定会给他做一桌丰盛的大餐,不知道这辈子他还能不能吃到老妈做的菜。
心里一难受,身体的不舒服就越明显。
陆不破把日历翻到今天,让咕噜给他送一杯可可到书房。
轩辕战这几天也在忙著出国的事,不过不是忙他自己,而是挑选合适的随同他一起出国的行动队队员。
委员会和军部决定抽调150名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以及200名护卫队队员随同芒桑梓先生一同出国。
这次的形成将横跨一个星系,因此芒桑梓先生的安全尤其重要。
特别行动队此次出发还将带上20架光甲机器人,以防途中遇到危险。
不过光荣不能去,第一他太大了,除非是战时特殊情况,否则光荣是不能随便出动的;第二,此次是去寒吉星友好访问,带20架光甲机器人已经超额,如果再带上攻击力极强的光荣,会对寒吉星的安全造成威胁,影响双方的友好同盟。
得知自己不能一起去,光荣天天哭天天闹。
本来陆不破也不打算带小九,结果小九也是天天哭天天闹,天天不让陆不破睡。
两个家夥加起来陆不破哪里吃得消,无奈下他答应带小九,光荣更是闹得厉害。
带小九他可以说了算,但是光荣属於国际问题,陆不破就是想带也不行。
为了安抚光荣,在出发前的这段日子他和轩辕战晚上就在光荣的胸舱睡觉。
也因此,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总觉得这几天的光荣心情不好(光荣还会心情不好?),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眼神出问题了。
呜呜呜……小光要去。
呜呜呜呜……小光要去。
呜呜呜呜呜……小光要去。
揉揉太阳穴,陆不破连威逼利诱的力气都没了。
这几天他说尽了好话,做尽了保证,都无法安抚光荣,他快被吵死了。
还好这家夥晚上会安静,不然他非把他拆了不可。
呜呜呜呜呜……混在一群纯粹的光甲机器人中间,光荣用脑波扯开嗓门大哭。
他要去,他要和小破小战一起去,他要去,他要去,他要去……老天,你杀了我吧!!!陆不破仰天长啸。
刚通过身份检查的上官农一进屋就听到了陆不破的惨叫,循著声音快速上楼,推开书房的门就见陆不破双手捧著脑袋一副痛苦状。
小破?怎麽了?上官农大步走过去。
抬头一看是上官农,陆不破欲哭无泪:上官……出什麽事了?陆不破的脸色很不好,上官农身上的优雅全无,紧张地冲到陆不破跟前拉起她就走,我带你去医院。
按住上官农的手,陆不破可怜兮兮地揉揉脑袋:我没事,就是头疼。
头疼更要去医院。
上官农拿出通讯器作势要给医院去电话。
我不是头疼,我是被吵得头疼。
拦下上官农,陆不破抓过挡箭牌,指指还搞不清状况的小九说,我不带他‘出国’,他就天天吵天天吵,我被他吵得头要爆掉了。
麻麻麻麻……一听出国二字,小九的九只脑袋晃做一团,再次强调他要去!上官农重重松了口气,这才恢复了笑容:我还以为你病了。
闭嘴!敲敲小九,在心里让光荣也闭嘴,陆不破无奈道,他再这麽吵下去,我绝对会病。
正在哭闹的光荣声音小了。
上官农摸摸小九的脑袋,道:带上小九吧。
他一刻都离不开你,我们要去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小破也不放心他吧。
呵呵……被人说中的陆不破傻笑几声,抱起正渴望地看著他的小九,败给你了。
你这个牛皮糖。
麻麻麻麻……小九的九张嘴在陆不破脸上蹭来蹭去,恶心得陆不破立刻松手。
上官农在一旁看著也笑出了声,小九的本性和他的长相完全是背道而驰。
嗯,这里用这个成语合适吧。
……把小九赶出去自己玩,陆不破和上官农说正事。
上官农要把前往的所有人的详细资料发给寒吉星的负责人,还要把他们所带的物品进行登记。
陆不破还要和上官农学习寒吉人的礼节,以免到时候无意间冒犯了对方。
尤其他们此去还要拜见寒吉女王,寒吉人注重礼节,所以更不能马虎大意。
在客厅一边和上官农学习礼仪,陆不破一边光明正大地偷窥上官农。
上官农察觉到了他的偷窥,笑问:我怎麽了吗?嗯。
陆不破重重地点头,很八卦地说,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上官,最近有什麽喜事啊。
上官农面上一惊,毫不避讳地问:很明显吗?啊?真有喜事啊,快快,说来听听。
陆不破顿时没了学习的心思。
上官农深深笑了,眼里的光彩看的陆不破险些流口水,真帅!不,应该说真英俊!然後他就听上官农说:我找到了自己失去了很久的,很宝贵的东西。
是什麽?陆不破更好奇了,难道是分离了许久的恋人?友情。
上官农的回答让陆不破惊讶万分,他接著说,儿时的友情我以为永远失去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会重新得到,小破,我现在很满足,很幸福。
在我重拾旧时的友情後,我又拥有了一份新的友情,我非常的幸福。
这些话本应该让人觉得高兴才是,可陆不破却笑不出了,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悲伤,为上官农而生的悲伤。
可上官农高贵的笑中带著浓浓的幸福,毫不虚假。
见他反而不高兴了,上官农脸上的笑淡去:小破?上官,我觉得……陆不破说不上来心里的那种感觉,他拉著上官农到沙发处坐下,仔细看著他,我觉得……我不知道该怎麽说。
为什麽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反而想哭?上官农怔愣:有什麽……问题吗?这些都是我心里的话。
陆不破摇摇头,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上官农想了想後,对陆不破深深笑道:小破,谢谢你为我而难过。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但他还是笑著说,曾经,我、无业和龙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三人的友谊要比我和战之间的友谊深得多。
但在我们长大之後,我和无业、无业和龙之间却出现了问题。
我们三人不再像儿时那样无话不谈,反而渐行渐远。
你们吵架了?不,不是吵架。
在我进入外交处後,我们三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无业不喜欢我对待寒吉人和水川人的态度,龙不喜欢无业对我的态度,而我们成年後的骄傲又让我们彼此之间不愿意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对方,所以我们的友情变了味道。
从上官农的话语中,陆不破感受到了他对友情的重视。
上官农继续说:在小破出现後,我又体会到了另一份友情的幸福,但在幸福的同时我又羡慕小破与战之间那种深厚的,无人可以替代的友情,这让我伤感。
曾经我们三个人也是这样,毫无芥蒂,如同一个人。
陆不破脸上的表情微变,他怎麽越听越觉得……就在他琢磨时,上官农又道:上个月无业来找我,我们两人聊了一夜。
把对彼此的看法,对彼此的误会全部说了出来。
第二天,我、无业和龙又聊了一夜,那份我失去了太久的友情正在渐渐回归。
小破,谢谢你。
还在琢磨的陆不破愣了:为什麽要谢我?上官农的笑又差点让陆不破流出口水。
你和战的关系让我、无业和龙都异常羡慕,也让我们认真思考我们三人间的关系,让我们有勇气来反省自己的过错,也让我得以重拾这份宝贵的友情,所以我要谢谢你。
不敢当不敢当,我什麽都没做,那是你们自己舍不得对方。
陆不破忍著擦冷汗的冲动,他和轩辕战那能叫友情麽,那是奸情!被假象蒙蔽的上官农发自肺腑地说:小破,无业和龙是我最重视的朋友,你和战也同样是。
你对我的意义更为重要,你让我在快要迷失的时候又找回了自己,谢谢你,小破。
别这麽说,上官。
能和你成为朋友是我八辈子的荣幸。
和你比起来,我常常自惭形秽。
这不是谦虚,是真的!陆不破又是心虚又是不安,你是高贵的公子,我顶多算是暴发户,咱俩不是一个级别的。
小破!上官农严肃起来。
陆不破赶紧打哈哈:呵呵,哎呀,都是自己人,不要那麽客气见外嘛。
你能和司空无业、欧阳龙消除隔阂,重新交好,我为你高兴。
谢谢你,小破。
上官农给了他一个拥抱,陆不破回拥,额上全是心虚的冷汗。
……待没那麽心虚了,陆不破不经大脑地问出他刚刚怀疑的事情:上官,你和战一样大吧。
对,我们四个同一年出生,无业是月,我、龙和战都是月。
那……陆不破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联邦宪法是要求每个人都必须结婚吧,你不结婚吗?我都没有听说你们三个有女朋友哎。
自动剔除了有家室的轩辕战。
下一刻,陆不破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上官农不笑了,不仅不笑了,反而有著淡淡的忧伤。
脑中陡然清醒,陆不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怎麽忘了芒斜人天生的生理缺陷呢,他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看我问了个什麽问题啊。
上官这麽帅,能配上你的女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说实话,我还真没发现哪个女人配得上你呢。
上官农淡淡笑了,他岂会听不出陆不破话中的安慰和小心,他开口:小破,不要觉得你伤害了我。
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我,无法结婚。
上官,我瞎问的,你不要理我。
陆不破觉得自己碰到了他不该碰的事情。
上官农深吸了口气,还是淡淡地笑著:我……上官,别说了!没有生殖系统。
……客厅内静得让陆不破头皮发麻。
上官农淡淡的,带著微笑地说出了自己的生理缺陷。
陆不破惊呆的,傻愣地看著淡淡的上官农,心窝痛得他喘不过气来,左腹部更是刺痛难忍。
小破,这没什麽。
不要为我难过。
上官农擦去陆不破留下的眼泪,眼里的伤感转瞬即逝,这件事联邦医疗档案室内都有记载。
无业和龙也知道。
只是这不是什麽光荣的事,因此我对你隐瞒了。
是我不对。
陆不破怎麽也克制不住汹涌的泪水,对不起,上官,我不该问的,是我不懂事。
不,小破,不要说对不起。
上官农被陆不破的眼泪弄得有些无措,即使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
上官,对不起。
陆不破抱住上官农大哭起来。
这段时间身体的不适、想家的煎熬加上对上官农的愧疚,陆不破哭得无法自抑。
小破,你别哭,这件事真没什麽。
上官农从未如此慌乱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陆不破,只能抱紧他,一遍遍说,小破,这件事没有你想象地那麽严重,联邦像我这样的人很多。
对不起,上官,对不起……高贵的上官怎麽能承受这种痛苦?难怪他如此渴望、在乎友情。
陆不破恨死自己的多嘴了。
别说对不起。
小破,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我很幸福。
上官农埋首在陆不破的颈窝,把自己十七年来的伤感在陆不破的哭声中一点点地释放出来。
没有家庭,他还有重要的朋友,他不遗憾。
当轩辕战回到家时就看到了这一幕极其暧昧的场面,如果不是陆不破在哭,他可能会当场醋火飙升把上官农丢出去。
只是眼前的场景除了暧昧外,还有明显的忧伤,所以他的理智占了上风。
上官农最先发现了轩辕战,他马上露出笑脸,把怀里的人扶起来:小破,战回来了。
陆不破泪眼朦胧地看去,不看还好,一看更想哭了。
上官农这才有空掏出手帕给陆不破擦掉眼泪,道:那只不过是人生道路中碰到的一点点坎坷。
和战相比,身上只有这一处残缺的我已经非常幸运。
而且我一直到十五岁身体才出现了问题。
小破,不要认为我可怜,我很幸福。
我拥有太多值得幸福的东西。
上官……这些话让陆不破听得更难受。
叹了口气,把陆不破已经乱了的长发整理好,上官农站了起来对轩辕战说:我先回去了,小破就麻烦你了。
小破,我明天来找你,明天我想看到你的笑容。
嗯。
吸了吸鼻子,陆不破的眼泪又往下掉。
上官农抱歉地看了眼轩辕战,拿起公文包走了、目送上官农离开,轩辕战走到哭得停不下来的人面前,弯身抱起他回了卧室。
刚把人放到床上,轩辕战就听陆不破哽咽地说:轩辕战,不要问我为什麽哭,也不要问我今天和上官之间发生了什麽。
那是上官的隐私,我不想和你说。
你也别乱吃醋,上官是我的朋友,他也只会是我的朋友,是我最在乎的朋友。
轩辕战的半张脸很是严肃,他大力擦掉陆不破的眼泪,说: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让他为你担心。
上官农不需要你可怜,也不需要你同情,不要哭了。
嗯?陆不破惊讶地抬头,这人是什麽意思?轩辕战坐下,正色道:上官的事他不说我也知道。
就如你说的,那是个人隐私,我也不觉得应该同情或可怜他。
婚姻不是一个人的全部,他有他追求的东西,也有他得到的东西。
不要拿地球人的想法来衡量芒斜人。
上官农的伤感不是因为他的缺陷,而是因为对未来的担忧。
担忧什麽?陆不破马上不哭了。
孤独。
对这个自己曾经万分鄙夷的词语,轩辕战现在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孤独?陆不破擦干脸,有点回过味来了。
开著飞行器,独自一人时,上官农眼里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朋友是他重要的精神依托,当有一天他的朋友全部结婚,有了家庭之後,他还能拥有这份无暇的友情吗?他害怕孤独,害怕友情离他而去,害怕司空无业和欧阳龙会忘了他们三人的秘密基地,会把他逐渐排除在家庭之外。
他不在乎婚姻,对此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期望,但身体残缺只有5%的司空无业和10%的欧阳龙却必须结婚,这是联邦宪法规定的,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
坐在床上平静了一会,陆不破想到了什麽,快速下床直奔书房,轩辕战紧跟而去。
进了书房,就见陆不破一脸严肃地在翻资料。
轩辕战,你帮我给医院说一声,下午别林代我去医院给孩子们讲寓言故事。
轩辕战皱了半个眉,陆不破头不抬地说:还好赶得及。
今天是上官的生日!差点错过。
然後他放下资料跑出了书房,晚上我们去上官家吃饭,你把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哦,还有,让司空无业和欧阳龙过来一趟。
说著,陆不破已经跑下楼了。
轩辕战的半张脸阴沈,生日?他是月17日出生的!轩辕战!你通知医院和别林了没有?楼下传来河东狮吼。
轩辕战的半张脸更阴沈,下颚紧绷地去拿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