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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讨价还价]

2025-04-03 08:12:43

林依根本不接话茬,横竖三合院儿没有院门,从旁边一绕,继续朝前走。

最羞辱人的,不是与之对骂,而是根本不睬她,任婶自觉受了轻视,急忙横跑几步,拦住林依去路。

林依被迫停了脚步,不悦道:我才去卖了毽子,正要去寻二夫人交房租与饭食钱,你在这里阻三阻四作甚么。

自银姐转了别家,任婶收入锐减,闻言暗自一琢磨,就换了笑脸上来,热切问道:毽子值钱么,赚了多少?待林依交了钱,吃的就是自己的米,懒怠敷衍她,不耐烦道:我有必要与一个下人讲这些?任婶脸色微变,却不肯放弃,继续道:二夫人正陪着大夫人逛呢,哪有闲工夫理你,且把钱给我,我替你交去。

给你?转到方氏手里时还能有整数?林依抬头,望了望右手边,方氏扶着杨氏,正顺着屋檐朝这边来,她故意提高了声量,斥道:你背着二夫人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别以为我不晓得,我哪敢把租金交与你,这里交付,转头你就能瞒下小半去,二夫人吃亏不说,还要埋怨我把得少。

林依以前特特提醒方氏留意任婶,她不肯相信,此时这无意听来的话,她却信了几分,扭头朝院门口望了几眼,唤道:任婶,三少夫人在厨下煎药呢,你还不去帮忙。

林三娘可是要交房租,且随我到房里来。

任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忙应了一声儿,不甘不愿地朝厨房去了。

林依跟在方氏和杨氏身后,随着她们慢吞吞的步伐,到得房内,待她们坐定,方才问道:还不曾问过二夫人,租金与饭食钱,怎么个算法。

方氏道:放心,不欺你。

说着取了纸笔来,边算边道:你住的屋向阳,还搭了好几样家什,房租算你每月三百文。

这还不算欺负人?林依忍不住开口驳道:白日里都恨不得要点灯,哪里向阳了,家什也只有一床一柜一桌而已。

方氏面露尴尬,却不甘道:你每日洗澡,还使了我家木桶并木盆。

这也要算?林依一愣。

同为张家人,杨氏坐在旁边,替方氏脸红,插话道:她那间偏屋,就在猪圈隔壁,实在算不得好。

方氏敬重杨氏,乃是面儿上情,见她插手二房家务事,很是不喜,道:就只剩两间偏屋,另一间照大嫂的意思改作了女眷饭厅,总不能拿吃饭的地儿与她住的屋子调个个儿。

杨氏替林依讲话,确是越权,话一出口就在后悔,但听了方氏这话,却被激起了性儿,心道,这院子乃是祖屋,按理大房也有一半,虽张栋发了话不要,但你不能不给,这是两码事;既是两房的屋,凭甚么只能由你二房作主?她心里生气,面儿上却若无其事,讲起闲话道:那年我随大老爷在开德府住着,共赁了三间屋,每间两百文,我嫌价贵了,与房主讨价还价好一时,才减了五十文下来。

她语气虽淡,讲的话却有深意,开德府乃是河北城市,赁钱两百文尚且嫌贵,方氏这眉州乡下偏屋,却要价三百文,真真是天价了。

方氏脸色不虞,正要发话,杨氏却又道:我看三间粮仓都空着,不如收拾一间出来,与林三娘居住。

这话听在方氏耳里,又是大有深意,粮仓为何都是空着的,乃是她理财不当所致,还因此气死了张老太爷。

她心下发虚,但实在是不满大房擅自作主,因此还是没忍住话,开口道:那几间都是好屋,价钱贵些。

杨氏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收她的钱。

方氏急了,站起来道:大嫂怎可将我家屋子白白与她住?杨氏听得我家屋子一词,愈发不悦,道:按说张家房屋,本就该有我们几间,只不过我们长年在外,叫你们占了去。

旧事不提也就罢了,怎么我将出间偏屋来与亲戚住住也不行?方氏这才记起,这院子,乃是张老太爷盖的,不是二房一家之物;至于林依,那是老夫人的族亲,张老太爷亲自接到家里来的。

杨氏的话两层意思,她都不好反驳得,急到不行,只得凑近两步,悄声道:大嫂,非是我驳你的面子,只是咱们家正缺钱哩,能有钱赚,为甚么不赚?杨氏板了脸道:再没钱,也不好意思赚亲戚的钱,再说她还小,哪里来的钱?若我没记错,她与你家仲微,还有婚约在身呢,你怎可如此苛待她?方氏听她这话讲得严厉,懒得再顾脸面,还击道:大嫂不当家,自然不晓得柴米油盐贵,这么些年,你们大房从未朝家里拿过钱,我想方设法添些进账,你还要拦着,是何居心?杨氏瞧她一副要吵架的样子,不愿与她斗嘴跌了身份,只与旁边侍立的小丫头流霞递了个眼色,吩咐道:讲了这半日,嘴干得很,且沏壶茶来。

林依感激杨氏替自己讲话,正要帮忙去厨房打热水沏茶,却见流霞径直走到搁茶壶的桌边,妆作不经意地朝脸盆架子上看了一眼,叫道:不想小小眉山城,竟有这般好的澡豆与牙粉卖。

方氏表情颇不自然,道:那是大嫂托人捎回来的。

杨氏脸上隐隐有了笑意,流霞却还没完,又一个不经意,路过方氏妆台,感叹道:难怪二夫人脸上颜色好,原来有这样澄净的胭脂。

方氏愈发尴尬,道:那也是大嫂捎回来的。

她见杨氏的笑容露了出来,猜到这是花招,气道:这些个小物件,能值几个钱,能养家侍奉老人?杨氏未在公婆面前尽过孝,在这话面前矮了一头,不敢作声。

流霞却道:二夫人当家有功,可张家的田地,也不是你一人的,大老爷虽没拿钱回来,但也没向家里要过钱,说起来你们花销的那些,里头有大房的一份哩。

方氏气极,骂道:你一个奴婢,有你讲话的份?流霞丝毫不惧,还嘴道:你背着老太爷卖掉的几仓粮食,里头也有大房一半。

方氏抓起个茶盏欲摔,又舍不得,想打流霞两下,又不敢动杨氏的人,又气又急,险些内伤。

杨氏忙道:是我的丫头不懂规矩,顶撞了弟妹。

说完斥了流霞几句,命她到地坝跪着去。

林依偷瞧窗外,见流霞面色平静,无丝毫不忿,猜想,这大概也是设计好的?果真是官宦人家,不消言语得,几个眼色就能成事。

方氏再恼火,见杨氏主动罚了丫头,也无话可说,但她对杨氏白给屋林依住的提议,实在是不赞同,遂自倒了一盏茶,学杨氏一般慢慢啜着。

林依瞧她二人全稳坐不动只品茶,觉着好笑,明明是自己来交租金,怎地演变成了家产之争?她在一旁站到腿麻,见她俩还没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问道:若是二位夫人不得闲,我明日再来?方氏听她讲的是二位夫人,不是二夫人,脸色一沉,道:你租的是我的屋,与大夫人何干。

杨氏指了个凳儿,叫她坐下,问道:你在那屋里住了几日?林依还不知大房二房之争,谁人能胜出,不敢轻易就坐,仍站着作答:正好半个月。

杨氏点头,道:这半个月的钱,我替你出了,往后你搬到向阳的那间粮仓住,我叫流霞帮你收拾。

林依瞧见方氏的脸色愈来愈暗沉,心内忐忑大过喜悦,犹豫问道:那租赁钱……杨氏挥手道:不消把得。

林依不知是应下,还是回绝,把方氏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决定跳过这节,另问其他:二夫人,饭食钱如何算?这话问得好,方氏来了精神,也不理杨氏,提笔自算,道:算你每日吃米两升,菜肉八两,再加上柴火佐料等物,一月下来,正好一贯钱。

杨氏今日似要与方氏争到底,道:她小小的人儿,一天一升米都吃不完,哪里来的两升?咱们孝中,桌上少见荤腥,怎地还收肉钱?方氏被她几句话顶住,索性摔了笔,问道:那依大嫂看,该几多钱合适?杨氏回道:如今米价确是贵些,但菜蔬却是自种的,花费不了多少,一个月四百文,很是公道。

房租不收钱,饭食钱只要四百,方氏气得想拍桌子,费了大气力才忍住,道:此事太过重大,我须得与二老爷商议才能定夺。

说完便将林依朝外赶,叫她明日再来。

杨氏先起了身,林依落后几步,二人一前一后出得门来,走到地坝上。

杨氏笑道:一共才几个钱,此事真真是重大。

林依不语,方氏此举,可不是仅为了几个钱,而是想漫天要价,好叫她自动自觉离开张家——这在方氏眼里,事关儿子亲事,自然是再重大不过的事了。

她对杨氏还不甚了解,不敢将这话讲出来,只福了一福,谢道:承蒙大夫人错爱,那间屋子,不管我有无福气住进去,都是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