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个儿如胶似漆,鸳鸯缠绵,好了一番,莲生才勉强劝冯渊止了,起身收拾。
自己对着镜子瞧了一眼,只觉得镜子中的人脸红胜火,却因为方才那般厮缠所致,一时颇为自责,心想:以后无论如何,要克制着些。
冯渊回来之后,便去了书房,将以前撂下的书一一整理了,拿出来备用,又看了一会,歪头天将黑了,莲生又派人来请他回去吃饭,两口子吃了饭,外面忽然有了人来,说是荣国府来的小厮,冯渊急忙出外,过了片刻才匆匆回来,面上惊喜不定,莲生问道:如何了?冯渊皱了皱眉,说道:外面那人,是薛家派来的,说请你明儿过府呢。
莲生问道:无端端的,没有其他事?冯渊说道:那小厮说,如今荣国府内忙乱成了一团,处处喜气洋洋,说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当了贵妃娘娘。
莲生微微一惊,继而点头,心想必定就是贾元春了,便又说道:这对他们是大事……为何薛老夫人却派人来叫我呢?冯渊说道:我原本没说完,这位荣国府的大小姐当了贵妃,你却忘了前度进宫的薛姑娘?我方才在外头跟那来人说了几句,听他的话,那如今也进了宫的薛姑娘,据说现如今也是宫内女官了呢。
莲生略一思忖,说道:宝姑娘是个有心思的,当个女官,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冯渊回身坐了,颇为烦恼。
莲生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别人家当了贵妃当了女官,你倒是唉声叹气起来了?冯渊看着她,惆怅说道:我倒不是为了那些,只是因为那来人说,若你有空的话,明儿一早就来请了,我真想一口就回绝了他们。
莲生抿嘴一笑,说道:你回绝了不曾?冯渊颓了下去,说道:我倒是有心,只怕回头夫人责我胡乱安排,所以就不曾开口。
莲生吃吃地笑,说道:你这么烦恼做什么,我若去,也只是一日半日,又不会留下。
冯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了,说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夫人,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莲生仰头看他,笑话说道:果真看出你肯读书了,说话也开始文绉绉的,还有什么?统统说给我听听。
冯渊见她取笑,便又说道:还有的是,比如……‘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的声音温柔,念着古诗经里的句子,自有一番君子之风,又因是情诗,读来便格外旖旎,那声儿一点一点钻到莲生耳朵里去,全是情意绵绵。
这一首出自《诗经郑风》,说的正是新婚小夫妻两个的恩爱情形,跟莲生冯渊两个此刻的相处场景,正是不谋而合。
又被他深情款款的念出来,真是别有一番风情,莲生听着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八字,一时销魂荡魄,不知不觉便红了脸。
冯渊靠近来,不知不觉在莲生脸上亲了一口。
莲生才惊觉过来,急忙低低咳嗽一声,抬头看冯渊,说道:你只记得这些?将来上考场,可就糟糕了。
冯渊认真说道:其实不是读的这些,那些个枯燥无味的,不好在夫人面前说。
这些是先前年少时候读着的,本以为都忘记了,如今夫人问,便又不知不觉想了起来。
莲生伸手,捏捏他的脸,说道:这些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还要好好地读正经书。
冯渊伸手握着她的手,说道:夫人放心,只要不在夫人跟前,我都是极正经的。
莲生最禁不起他说这些儿情话,脸顿时都红了,两人说的好处,不免又卿卿我我了一番。
当晚上,冯渊也不好十分的纠缠她,因念着她第二日要去荣国府,怕她劳累,便只亲亲抱抱,安稳拥着她睡了。
莲生靠在他的怀中,心头宁静喜悦。
她之所以爱冯渊,也因这其一,冯渊虽然对她执念甚深,又所欲太盛,极爱同她欢好,但却又难得的十分为她着想,怕她承受不起,便宁肯忍着自己,怕她第二日起身不得,便宁肯拥着不做其他。
纵然是爱她,也更敬她尊她,进退有度,绝不过分,总让她觉得十万分的舒心放松,这也才是情中上乘,情种中的情种。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冯渊双手紧紧地抱着莲生,恨不得将她困在被窝里不许她离去,莲生无法,小两口在里头唧唧哝哝说了许久的话,打打闹闹了一阵,终究恋恋不舍,外面又有丫环说道:回爷跟夫人,外面荣国府的人来了。
莲生才慌了,急忙伸手,轻轻地打了冯渊一下,说道:都是你闹得,耽误了时间,怎办是好?冯渊手按着床半起身看她,笑微微说道:他若是等得,就等着,若是不耐烦,就自回去,我好好的娘子,做什么要去他那里,正好留下。
莲生匆匆地穿衣裳,回头瞪他一眼,说道:好啊,你是存心的要折腾我,好不让我去?冯渊抿着嘴,笑的甚坏,却不言语。
莲生情知他是故意如此了,便嗔着回头,又扭住他的脸,略用力捏了捏,说道:你竟这样坏了!冯渊仍笑眯眯的,反而捉住她的手,半是求着,说道:夫人,能不去就不去了吧?莲生扭身,唤了丫环进来帮忙,一边说道:做的好梦,这己经是清早上,爷的梦,也该醒了。
冯渊闻言皱眉,蓦地起身,下了地,还只穿着里衣,也不管丫环们捧着水进来,便从后面将莲生抱住,说: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儿。
说着,便紧紧地自后面贴着莲生。
不过小别而己,竟然如此仿佛要两厢永久隔开,莲生一怔,手里动作停下来,情知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害得冯渊是动了真了,不由地也觉得鼻子微微发酸,被他闹得不行,急忙吸吸鼻子,笑着说:好了,快松手,我说错话了……不过只是去这一趟,很快便回来,你……就当是我还在家里,你去了一趟铺子的功夫,我就回来了,成吗?冯渊听她这么说,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莲生,正色说道:你说真的,倘若那薛老夫人要你留下,你也不可留下,不然的话,我不依的,少不得就要去找你。
莲生转过身,望着他认真的神色,本来的戏谑荡然无存,四目相对,便点点头,说道:我记着了,绝不忘记,务必会早早回来。
又握着他的大手,说道,你去一趟铺子,回来后若是还不见我,就去读一会书,不许急躁,也不须担忧,知道么?我回来要考你的学问,千万不可偷懒。
冯渊就点头。
丫环们这才上前来,伺候莲生洗漱换衣裳,弄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整理好了,冯渊又逼着她吃了点东西,偏说风大,又加了件披风给她,才送宝贝一样送出了门,眷眷恋恋地看她上了轿子,又握着她的手,在轿帘子门口说了些话,叮嘱了些事,是莲生劝了会,冯渊才松开手,站到一边去。
轿帘子放下,莲生看着冯渊委屈地站在边上,那眼睛红红的,薄薄的挂着泪,不由地也三分心酸,七分爱怜,化作感叹。
且不说冯渊舍不得莲生离开身侧半分,站在自家门口呆呆吹风。
轿子里莲生也掏出帕子,细细擦泪,心头感怀万千。
轿子向前行,一时过了长街,左弯右绕,终于进了荣国府,一路向内,停在梨香院外面,有请莲生下轿,黄玉便来扶持,梨香院里的丫环婆子得了信,也奔出来迎接。
众人簇拥着莲生,向内而去,进了里屋,见薛姨妈果然坐在那里,莲生上前,行了礼,才微笑说道:还请老夫人别怪,我来得迟了。
薛姨妈笑着点头,说道:哪里就迟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莲生将披风脱下,旁边的丫环接了去,莲生才上前,坐在了炕边上,薛姨妈低头看莲生,便说道:几天不见,越发出挑了。
莲生听了这个,微微面红,说道:老夫人夸奖了。
薛姨妈说道:这一向还好,身子如何?莲生说道:都好,老夫人如何?薛姨妈便说道:我也还好,平常没病没灾了,只不过自宝钗进了宫之后,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时常心理面难受。
莲生说道:这是自然,所谓,母子连心。
宝姑娘先前都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日日相见,一时不见了,想念也是难怪的。
薛姨妈见她这么说,眼中也见了泪,大抵是对薛宝钗很是想念,便说道:正是这个理,我一时不见了她,果然凄惶。
莲生急忙劝慰,说道:老夫人别伤怀,姑娘进宫,这是荣耀的事儿,何况最近听说,姑娘己经身为女官了?她有意转开话语,果然薛姨妈听了这个,才转悲为喜,说道:你也听说了?嗯…… 我正是也想跟你说这个,她如今在宫内司些礼仪之责,名为赞善,倒也还清闲。
莲生说道:姑娘是个冰雪聪明的人,这只是开始而己。
薛姨妈闻言看向她,缓缓点头,说道:当初虽然说要让她进宫参选,但真个儿进宫了,我这心反而不安定了,这件事虽然荣耀,但……她欲言又止,双眉整了片刻,问道,前院里头的大姑娘最近被封了妃,你也可知?莲生说道:略有耳闻。
薛姨妈叹道:如今那院子里头忙的不可开交,又在商量建什么‘省亲别墅’呢。
莲生见状,便说道:那位大姑娘,在宫内也有些年头了吧?薛姨妈便点头。
莲生又说道:宝姑娘才刚进宫便为赞善了,可见是圣恩浩荡,再过些日子,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了。
薛姨妈听了这话,才又露出笑容来,说道:果然宝钗没看错你,真是个贴心的。
这几日……我眼见那边人人忙碌,虽然替他们欢喜,但……又念着宝钗,到底是不放心的。
莲生说道:老夫人快别如此。
宝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她定然会照顾自己。
倘若母子连心,老夫人如此替姑娘忧虑揪心,姑娘那边也会感受得到,恐怕姑娘也是不安心的,所以老夫人你还得放宽了心才好。
薛姨妈频频点头,说道:这话我别人都不能说,也只有同你说说了,如今得你的开解,心头也好了许多。
说着,就拉着莲生的手,轻轻地抚摸。
莲生说道:但凡能为老夫人尽上一点心,也不辜负我跟姑娘认识一场了。
薛姨妈十分感念,又同莲生说了好些话。
过了片刻,外面有小丫环进门来,说道:外面是宝二爷派来的丫环,说是在前门见有轿子过来,问是不是上次来过的小嫂子又来了?薛姨妈微微愕然,看着莲生,说道:你看这个宝玉,这样唐突的来做什么?莲生也是一脸莫名。
那小丫环便又说:宝二爷又说,倘若真是上次的小嫂子来了,就请小嫂子过去坐坐,有人想见小嫂子呢。
薛姨妈问道:是什么人想见?丫环说道:宝二爷派来的人说,倘若姨妈问起,就说不是别人,乃是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