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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红梅

2025-04-03 08:12:45

这三人到了冯府,一一翻身下马,小厮们将马牵了去,冯渊请贾宝玉跟柳湘莲入内,三个入了厅内坐了,说了会儿话,底下的仆人就张罗着布置酒席,冯渊忽然叹道:这个时候,只是可惜玉菡不在。

柳湘莲也点头,说道:倘若他在,也更热闹多了。

贾宝玉便说道:你们说的那个玉菡,是何人?柳湘莲笑着对冯渊说道:宝二爷还不曾认得。

冯渊也笑,宝玉正在好奇之间,却听得外面小厮来报,说道:外面蒋爷来见爷。

冯渊一听,霍然站起来,说道:莫非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柳湘莲也起身来,说道:真个儿心有灵犀。

贾宝玉见他两人如此推崇玉菡,便也起身向外张望,冯渊自出外去迎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迎了一位玉般的人进来。

贾宝玉凝眸一看,果然见来人好一般容貌颜色,身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缎子披风,越发衬得脸色白净,遥遥进来,风姿不凡,贾宝玉一见便即心喜。

蒋玉菡同冯渊搭着手进来,见柳湘莲在,也行礼说道:柳二爷也在。

柳湘莲说道:千万别唤的这般生分,说的严格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半师。

蒋玉菡便说道:这个怎么敢当呢。

贾宝玉便上来前,大大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哥哥。

蒋玉菡也打量贾宝玉,问道:这位爷是?冯渊说道:这位是荣国府的宝二爷。

蒋玉菡这才行礼,又点头说道:我常常听闻二爷大名,没想到今日有缘,在哥哥这里见到。

冯渊又同宝玉说道:这位是蒋玉菡,是昆曲戏班里的名角,宝二爷没听过他的名字么?宝玉怔了怔,说道:这个……柳湘莲见他发愣,皱眉便说道:宝二爷犯傻了,你真个连他的名字也没听过?蒋玉菡是他的本名,他的艺名却是琪官,你若没有听过,也算是半个聋子了!他先前请教蒋玉菡唱腔功夫,自然对他极为推崇爱护的,见宝玉说不认得,不由微恼。

宝玉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伸手拍拍自己额头,说道:我果然是糊涂了!我向来都听人说琪官如何如何,的确是个驰名天下的,心底一向渴慕……没想到今日见到,反倒不认得了,实在是该罚该罚,等会儿我向琪官你赔罪,罚我多喝两杯。

柳湘莲见状,才略略平和了面色,说道:这还像样。

蒋玉菡急忙推让,说道:宝二爷不必这般,哪里敢当呢!冯渊说道:不知者不怪罪,宝兄弟不须如此,来来,大家坐了,一会儿快活吃酒。

四个人就团团坐了,都是些青年热血性情,又惯常是些玩乐子弟,谈起那些风花雪月,趣闻轶事来,端的是情投意合,一时停不了口,过了片刻,下人来报说酒席准备好了,冯渊便同三人一起坐了。

这酒席便设立在暖阁之中,四角都生着炉子,暖烘烘的,着实是好。

四个便又落了座,边吃边喝,同样笑语喧哗。

极为得乐,说话间柳湘莲便说道:说起来,我有一件不足之事。

三人便问,柳湘莲便说道:先前宝二爷在,见过嫂子,也就罢了,如今玉菡又来,却也是见过嫂子的,如此在座的,只我一个没有见过。

说着,就看向冯渊。

贾宝玉便笑,说道:原来哥哥是为了这个,跟我们说却是无用,只求冯大哥便是。

蒋玉菡说道:正是。

冯渊说道:我倒是无妨的,只不过不知你嫂子意下如何?贾宝玉便笑道:我看莲嫂子娇娇弱弱的,但说起话来,自有一番胸襟,常有些别人说不出的话,说出来却正对人的心,如今见冯大哥如此,就知道嫂子果然是个不凡的,冯大哥竟然是如此的怕嫂子,哈哈……说着,眉开眼笑。

蒋玉菡说道:哥哥这是疼嫂子之故。

也因为嫂子的确是个不凡的。

柳湘莲暴躁说道:你们说来说去,都说的那样神人似的,我只是不信,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只是欺我一个没见过就是了。

原来贾宝玉,柳湘莲,冯渊这三个,虽然都是些大家子弟,但贾宝玉头一个就是个举止荒诞素来不羁的,柳湘莲家中也是无人管束,自也有股桀骜之气,冯渊的性子又好到哪里去?先前也是个有名的离经叛道。

蒋玉菡又是戏子,见惯世事的,这几个人性情上极为相似,所以也能够一见如故,说到一块儿去。

冯渊见柳湘莲如此,他也正靠着柳湘莲,便说道:好兄弟,你别急,你要见也无妨,如今大家情同手足,我回头问问你嫂子,她是个通情达理的,自可见得。

柳湘莲听了这个,才面色缓和了,冯渊便起身,自去里面见莲生。

剩下三个人叽叽咕咕的又喝了一会,贾宝玉说道:柳二哥,你若是想见嫂子,不可喝的半醉,免得唐突了莲嫂子。

柳湘莲的性子是个无醉不归的,本正要喝,闻言便将酒杯放下,说道:说的是,倘若真个去见嫂子,弄得满身酒气却是不妥。

当下,便唤了仆人来,命上一壶茶。

仆人自去备茶。

柳湘莲便不再喝酒,喝了几口茶,又恐怕那酒气熏得一身便是,就说道:你们两个且喝着,我出去透透气。

贾宝玉跟蒋玉菡便答应一声,柳湘莲起了身,自向外而去,他站在那暖阁外面,冷冽气息扑面而至,酒气才又醒了三分,柳湘莲低头,见底下白雪地,忍不住有些头晕,便扶着那栏杆,一步一步地向下面走,走到了走廊上,又下了台阶,细细打量着院子,但见墙角上几株梅花,枯枝峻棱的,鲜鲜艳艳的开放着,不觉赏心悦目,便走了过去,靠在那梅花底下细细欣赏。

正仔细看着,却见走廊里两个丫鬟经过,一个说道:昨儿爷一时兴动,做了那个男雪人,如今又落了些雪,却更胖大了。

爷真是有趣儿,方才经过,只说那男雪人被女雪人养的好,所以吃胖了些,又说女雪人头上的红梅花有些凋谢了,不新鲜,让再折一枝回去。

另一个丫鬟便说道:你说是怎样?全是因为爷待奶奶好,所以当那女雪人是奶奶一般,昨儿奶奶本只做了一个雪人,爷偏偏问那是男是女,嫌弃她一个孤单,非要再做一个陪着……如今就连女雪人头上的花儿残了,也看不过去,定要弄最好的才行。

两个唧唧呱呱,向着这边走过来。

柳湘莲只是呆呆听着,并没有想到起身离开,那两个丫鬟只顾着说,走下台阶,刚要去折梅花,猛地见有个人站在梅树下,见那容颜似雪,眉清目秀,却如花儿一样,不由地双双一愣,看清是个男子之后,羞得跑回去,说道:怎么院子里多了个男人?另一个说道:休要叫嚷,听说爷请了人来吃酒,必定是那吃酒的客人。

两人退到走廊上,才停了步子,却仍旧不停地回头来看柳湘莲,低低说道:真是好容貌……另一人说道:大胆,春-心动了不曾?回头告诉奶奶,打发你出去!另一丫鬟说道:奶奶好心性,才不会这样做呢。

柳湘莲见那两人走了,低眉想了想,便抬头,自红梅上头,捡了好看的一枝折了下来,这才起身离了红梅边上,跟着那两个丫鬟,慢慢向内走了片刻,蓦地停住了脚,转头看栏杆对面。

却见对面的门扇外头,果然立着两个雪做的物事,距离不远,其中一个的头上插着一支红梅花,另个的身边放着扁担水桶,果然亲亲热热,憨态可掬。

柳湘莲抱着红梅花,怔怔地向着那边走了一步,忽然见那边房门打开,有人低低说道:你且只去,别喝醉了。

听声音温柔可亲。

柳湘莲急忙站住脚,却见是冯渊出来,将身站在一边,却露出了身后一个人。

那人着一袭普通淡红衫子,眉如远山,双眸秋水,眉心一点胭脂记,说不尽的端庄秀丽,徐徐在眼前出现,就仿佛方才仔细看了的一株红梅相似,恁般惊艳。

柳湘莲见了,心头蓦地认定,想道:这便是莲嫂子了罢。

却见冯渊出了门来,并不就离开,反而站住了脚,回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了,夫人好生休息。

莲生仰头望他,见他的脸红红的,便抬起帕子擦了擦,说道:那暖阁子里太热,你们吃一会出了汗,千万别就走出来,免得着了凉。

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夫妻两个站着,温情无边。

柳湘莲看了片刻,眼中略微湿润,便将怀中抱着的那支梅花放在旁边的栏杆上,转过身,快步走了。

贾宝玉跟蒋玉菡两人正吃了一会,也觉得热的慌,便叫小厮将阁子的窗户开了,两个人站在窗户边上说话。

宝玉便说道:琪官如今在何处做戏?蒋玉菡便说道:目前在忠顺王府上。

宝玉便说道:原来如此……只望日后能跟琪官你多多亲近。

蒋玉菡说道:承蒙二爷青眼。

贾宝玉见他言谈温文,举止优雅,也自喜爱,两个说了一会,宝玉问道:怎地柳二哥不见了人影?蒋玉菡也向外看,说道:不单是他,冯大哥也还不回来。

宝玉说道:不如我们出去找人。

正在说着,却见阁子底下,有一人踯躅而来,看样貌却正是柳湘莲。

宝玉笑道:咳,说到他他就回来了,想是感应到我们说话,心里怕了。

蒋玉菡却看着柳湘莲,见他有些抑郁,担着心事的样儿,心头便微微一动。

不一会柳湘莲上来,宝玉便问道:柳二爷你说透透气,这一去却是去了哪里?柳湘莲说道:只是四处走了走。

宝玉说道:二哥莫非是为了没见到莲嫂子所以气闷?这样一问,柳湘莲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也微微一笑,却再没了先前的抑郁之态。

蒋玉菡见状,隐约心底有数,便说道:怎地冯哥哥还不回来?正说着,冯渊也回来了。

几个人又落了座,冯渊刚要开口。

柳湘莲抢先说道:哥哥,东墙边的那几株红梅花开得极好。

冯渊一怔,旋即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嗯,的确是极好的。

两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原来冯渊出来之时,见了那栏杆边上的红梅花,问了别人,都说不曾折,他已经狐疑,如今听柳湘莲如此说,自然知道是他所为,也知道他必然是见了莲生的了。

这边贾宝玉好奇,说道:真个儿极好?我倒是为什么二哥撇下我们就跑了,原来是看梅花去了,哥哥带我们也去看看。

柳湘莲将他按回座位,说道:你安分些罢了,你们府上又哪里少了梅花看了?贾宝玉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每处的梅花有不同的好。

柳湘莲说道:纵然处处都有花好,却只能钟情一个。

冯渊心头一动,点头说道:这话说的极是。

宝玉本是无心,听了这话,也是一怔,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当下也不再说话。

柳湘莲便说道:哥哥回来晚了,不可不罚酒。

冯渊说道:应该的。

柳湘莲便笑道:哥哥不怕嫂子责怪?冯渊笑道:她只是怕我吃醉伤身,我只不醉便是。

当下又说:二弟,我先前同你嫂子提起你,你嫂子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柳湘莲心头一动,问道:是什么话,哥哥请讲。

冯渊说道:你嫂子问,你家可有什么传家宝物之类?柳湘莲蓦地一愣,片刻说道:这……嫂子怎么知道?我家中有家传的鸳鸯雌雄宝剑……我是想将来若是遇到可心的女子,定为聘礼的。

冯渊点头,说道:是了是了,此举大大不妥。

冯渊说道:哥哥什么意思?快些说来听听。

连贾宝玉跟蒋玉菡两个也怔怔的,眼巴巴都看着冯渊。

冯渊说道:二弟,其实你嫂子只问了先前一句话,她叮嘱我——说你若是回答‘无’,那便无事,倘若你说‘有’,尤其是那些个利器凶物,恐怕会对你的亲事有碍。

柳湘莲惊了惊,说道:哥哥,真有此事?冯渊说道:其实我也不知,二弟你信也可,不信也可。

不过尽量不要将宝剑取出轻用,倘若轻用,怕是有害无益的。

宝玉说道:嫂子怎会知道此事?想必嫂子学过些易经、卦算,占卜之类?冯渊摇头,说道:应该不曾。

蒋玉菡谨慎,便说道:柳二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柳湘莲想了想,便说道:这话是真的。

我常常有个念想,就是寻一个天上地下绝色的女子,以宝剑为聘,如今听哥哥所说,倒不能轻举妄动,想那剑的确是凶器,的确不能轻用,我先前只是想宝剑是家传的,所以贵重,作为聘礼可显示重视之意,却忘了到底是件凶器了。

多谢哥哥嫂子提醒,我便记得,日后不用他就是了。

冯渊听他这么说,才点点头,说道:那便好了。

当下几个人又吃了一会儿,宝玉恐怕家中有事,便先起身告辞,柳湘莲便同他一起辞去,只留下蒋玉菡还未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