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先一步发现追魂判官,而且事先蹲在地上,因此占了先机,丢出了小石,接着,像一头猪食的大豹,先发制人贴地扑上。
克勒!小石在两丈外落地。
追魂判官立即转身,向声音传来处凝神侧耳倾听。
在大雾迷天中,必须以耳代目,目力已用不上了。
相距仅丈余,一闪即至,追魂判官果然了得,立时发现身侧有声,右掌急拨、旋身、左掌立即劈出,掌上风雷骤发,浑雄无比的内家掌力发如山洪。
嘭一声大震,人影乍分。
秋华接了一掌,只震到手臂发麻,掌心如受火烙,像是击在坚韧无比的鼓面上,反震力奇大,身不由己,震得侧退丈余,退入雾影之中。
追魂判官仅斜退一步,身形一晃,不等身躯稳下,立即向秋华飘退的方向猛扑。
双方都心存顾忌,不敢发声以免暴露自己的方位。
秋华稳下身形,向侧急闪。
追魂判官已试出秋华的掌上火候,毫无顾忌地折向猛扑,伸手招出金鹰献爪,要用擒拿术擒人。
黑煞女魅不再客气,一脚扫出。
噗!扫中了追魂判官的右胫,可惜招发得太急,靴尖的钢尖未能踢实,不然追魂判官的脚废定了。
追魂判官猝不及防,被踢碍向侧暴退,为了防备连续而来的打击,他更连退丈余,这一来,使失去秋华的踪迹了。
黑煞女魅一跃而起,追上秋华低问:手怎样了?秋华挽住她伸来的手,低叫道:快走,不要紧,老家伙的掌力相当可怕。
黑煞女魅略一挣扎,最后让他握住自己的手,并肩向前急走。
身后,追魂判官的怒吼声震耳传来。
荃老,是你暗助他脱身么?你算是什么朋友?远处民宅的前面,响起华山老人的声音:奇老,兄弟正与令郎聊天呢,达德大师也在,你何不转来看看?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算哪门子朋友!咱们的交情就此一刀两断,你不需要朋友,我宗政荃少了你这位朋友也同样活得好好地。
大师,咱们走。
他总算不糊涂,急叫道:荃老,对不起,兄弟抱歉,请听兄弟解释。
他一面说话,一面全神戒备,深怕秋华乘机袭击,或用暗器循声发射。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徐徐回到民宅。
所有的人全在,华山老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冲他冷笑一声,冷冷地说:罗兄,用不着解释了,咱们数十年道义之交,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得了。
君子绝交不发恶声,咱们好来好去就此别过,有生之年我宗政荃决不踏入五雷谷一步,我华山寒舍,也不接待你这位英雄豪杰。
他改了称呼,显然已不愿再打交道,说完,向身后的朋友们说:诸位老弟们,恕兄弟事无始终,日后有暇再向诸位陪罪,兄弟先走一步了。
追魂判官老脸发赤,讪讪地抱拳陪笑道:荃老请息怒,兄弟多有不是,尚请担待一二……他将刚才有人突然袭击的事说了。
华山老人心中早有打算,这次他带着朋友赶来,确是别有用心,不希望秋华与追魂判官见面,因此沿途藉口等候朋友聚会,一再拖延,以为秋华早该到了成都,再也找不到啦!岂知秋华沿途耽搁,竟在飞仙岭追上了。
他心中为难,既不愿开罪朋友,又不愿秋华落在追魂判官手中。
经过刚才的冲突,他发觉追魂判官委实不太讲理。
有失侠风,因此决定置身事外,借机与门人及几位知己离开,眼不见为净,追魂判官虽已道歉,他退意已决,说:罗兄,也难怪你怀疑,不瞒罗兄说,兄弟想不到这件事会弄到毫无转圆的地步,衷心感到十分失望。
吴老弟虽不是兄弟的朋友,但凭良心说,他虽然以江湖浪子自命,所行所事却不失侠风,仍是我道中人,兄弟确实不想他与罗兄兵戎相见。
既然罗兄坚持如此解决,而吴老弟又恼羞成怒一意孤行,双方各趋极端,已无商量余地,兄弟不能作左右袒,唯一可行的事便是脱身事外,以免有伤和气,追踪吴老弟的事,兄弟只好半途而废了,休怪兄弟有始无终,容后谢罪……有人来了。
伏龙大师突然低叫,打断了华山老人的话。
追魂判官以为秋华到了,火速转身戒备。
来的不止一个人,履声杂沓,在前面突然静止,大雾迷天,丈外不见人影,履声在三丈外,只听脚步声,不见有人现身,却有人叫:禀长上,这儿该有两家民宅,属下去看看。
如果有,对面该是飞仙阁了。
接着是声如洪钟的语音:好,你去看来。
雾太大,咱们在飞仙阁歇歇。
遵命。
先前说话的人答。
人影徐徐出现,是一个穿箭衣的中年人,佩剑挂囊,威风凛凛。
双方都互相看到了,箭衣中年人叫道:长上快来,民宅中有大批江湖人。
声落,雾影中出现了十余个人影,双方在屋前的院中照面,相距丈余,刚能看清脸貌。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硕长,脸皮白净,目光锐利的中年人,留了八字胡,年约四旬上下,头戴英雄巾,穿青缎紧身劲装,腰悬一根紫金如意,长有两尺八寸,属于又长又沉型的大型如意,外形与一般象征吉祥的如意不同,而是真正的实用型如意,头部像手爪,可用来抓背痒,但两侧却多了两根云形肘。
伏龙尊者脸色一变,挪了挪山藤杖向华山老人说:是阴风客邹士隆,四神的风神到了。
阴风客也看出对方身份,冷冷地先发话道:原来是白道群雄聚会,真不简单。
武林五老有两位在,还有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和追魂判官,幸会幸会。
华山老人欠身笑道:邹大人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是在此地歇脚么?老朽即将就道……且慢。
阴风客插口说。
邹大人有事吗?诸位在此地聚会,不知有何贵干?老朽与几位朋友从陕西来,途经此地歇脚而已。
真的?老朽不说谎话,邹大人此问,有问用意。
在下希望诸位确是途经此地歇脚。
尊驾怀疑老朽图谋不轨么?华山老人不悦地问。
还不至于这么严重。
请教。
在下怀疑诸位是因四海游神而来。
所有的人,全都吃了一惊,华山老人沉着地问:四海游神事关重要吗?他是在下的贵客,当然重要。
诸他如果真是为他而来,最好听在下的警告,千万不可趟这一窝于浑水。
阴风客冷冷地说。
华山老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气,讶然问:他是大人的贵宾?这是说,他是官府的人?这些事,荃老最好少过问。
阴风客沉静地说完,举手一挥,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扭头说:诸位,此地不宜逗留,务须及早离开。
请记住,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们了。
说完,重新举步,隐入雾影之中。
他的口气不仅是托大,而且傲态凌人,追魂判官无名火起,踏出一步正欲发话。
蓦地,阴风客的身影重新出现,冷冷地说:罗大侠不服气,是吗?原来他早看出追魂判官的神色,当然他对追魂判官的个性也相当了解,阴风客在四神中,以老成持重闻名,处事沉稳,有条不紊,表面上冷静沉着,骨子里却相当骄傲,目无余子。
两个骄傲的人碰在一块儿,谁看谁都不顺眼,有热闹可瞧了。
伏龙尊者机警,赶忙拉住追魂判官低声说:罗施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追魂判官实在受不了,这种指名教训的事,决不是他这种人所能忍受的,暴躁地叫:阴风客,罗某可不在乎你那一套。
阴风客冷冷一笑,沉声道:在不在乎是你的事,邹某必须提醒你阁下,你如果想在邹某面前逞英雄,少做这种清秋大梦,我可以叫你五雷谷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如果你阁下不相信,在下便会让你开开眼界。
你们谁想家破人亡,给我站出来。
哼!你以为我阴风客人少,便想摆你的臭架子吓唬我吗?飞仙岭附近,至少也有五十个人,咱们四神已到了三位。
你们,哼!说句不中听的话,铲除你们这一二十个人,费不了多大劲的,不信可以试试。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两遍,然后接着说:四神今天在此迎候贵客,不想死不想家破人亡的人,最好赶快离开为上,以免大祸临头。
诸位,好自为之,希望你们自爱。
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
群雄都是有家有小的人,惹不起来头大的四神,被阴风客一顿话说得毛骨悚然,骄傲自大的追魂判官也硬不起来了,脸上愤怒,心中却在发冷。
罗施主,咱们走吧。
伏龙尊者沉静地说。
追魂判官沉吟片刻,钢牙一挫,说:在下吞不下这口恶气,诸位走吧,我不能连累你们。
你……你想……华山老人急问。
兄弟带一子一徒,无论如何要追踪吴小辈,不夺回飞电录,决不甘休。
但……四神……兄弟不打算和他们正面冲突,我不信吴小辈会一辈子跟在四神的尾巴后面走。
他愤愤地说完,带了一子一徒,匆匆向众人告别,满怀愤懑地走了。
他想赶快离开飞仙岭,到前途等候机会,算定吴秋华还未与四神会合,可能仍在山中逗留,等候雾散。
那么,他可以在前面等候机会了。
也难怪他看不开,武林朋友的兵刃暗器,代表本人的身份,被人偷走了,等于是砸了他的名号招牌,拆了他以一生心血建成的名位台脚,他如果不夺回来,还能在江湖道上称英雄好汉?三人在道上摸索而行,好几次几乎掉入路旁的深壑,雾气太浓,几乎连道路也无法看清啦!走了一里左右,蓦地,前面露影中传来低沉的叫唤:四海游神吴兄么?他吃了一惊,他心中气恼,以为是秋华的朋友在此等候呢,不自报名号,反而喝问道:什么人?出来答话。
雾影中人影突现,可模糊地看出是个灰衣人,飞扑而至,看到人影已到了丈内,刀光一闪,锋刃临头。
他心中狂怒,大喝一声,手一抄判官笔入手,他不能退,后面有一子一徒,必须全力一搏,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砍来的钢刀被震得向外荡。
他的判官笔十分霸道,有名的笔下追魂,因为笔短,所以出招化招时,必定已经与对方近身相搏,一寸短一寸险,近身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霸道绝伦。
震开钢刀,他揉身欺入,反手一笔斜抽。
快!快逾电光石火,噗一声击中对方的右颈根。
左手一勾,便擒住了对方握刀的手。
哎……灰衣人厉叫,失去了抵抗力。
他左手一带,伸脚绊出,立即将灰衣人带翻,笔尖抵在对方的咽喉上。
这瞬间,另两名灰衣人从雾影中冲出,一刀一剑急冲而上。
罗超和柴骏撤剑截出,恶斗将发。
谁敢上,老夫先毙了这家伙。
他大吼。
两个灰衣人站住了,其中一人讶然叫:咦!你……你不是追魂判官罗大侠?他收笔站直腰杆,也讶然叫:咦!你是浪子左罡左老弟,怎么回事?浪子左罡收了剑,走近说:咱们受朋友之托,前来截杀四海游神,奉命见面立下杀手,不留活口。
可是,咱们不认识四海游神,只好信口胡叫。
罗大侠不报名号,反而喝问咱们的身份,咱们以为你默认了呢,因此有此误会。
老天!你们怎么这般鲁莽?追魂判官苦笑着说,放了制住的人,接着问:左老弟,你们怎么会和那小畜生结下梁子的。
一言难尽,小弟只知道大概。
说说看?据说,那小畜生身上怀有一份极关重要的名单,入川找紫云娘领赏……哦!我听说过有关名单的事,紫云娘所出的赏格极重,听说牵涉到武林中几位前辈高人。
老弟,名单的内容……小弟不知道有关名单的内情。
那……你们……咱们奉命杀小畜生灭口,毁去名单。
老弟奉谁之命?罗大侠,抱歉,咱们奉命的人,完全是激于义愤,挺身而出,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即使刀斧加颈,五刑及身,宁可豁出性命,也不会招出主使的人,恕难见告。
哦!原来如此。
罗大侠曾见过吴小辈吗?追魂判官将不久前所发生的事说了,最后说:老朽正要在前面等他,希望老弟不必见面便下杀手……哎呀!糟了!浪子左罡跌脚叫。
糟什么?这是说,他可能已和四神见了面啦!四神怎么来得这么快?咱们本来赶在他们之前,在这儿必经之地八面埋伏,他们反而走在前面了,怎么回事?罗大侠,这事是真的吗?追魂判官哼了一声,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话?老夫岂是信口开河的人?阴风客邹士隆这个人,老夫难道不认识他吗?对不起,小弟知错,少陪。
你……小弟必须通知其他的朋友,把这消息传出。
临江一面的古林峭壁附近,秋华与黑煞女魅,正在大雾中奋力夺路,在重重埋伏处处杀机中挣扎。
秋华领先,姑娘在后紧跟,不知过了多久,大雾中不辨方向,不知高低,必须慢慢摸索而行,希望能离开飞仙岭,稍一大意,可能粉身碎骨,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山腰附近,这一带经常有峻峭的山崖,树木已少,而且全是些年代久远,但枝干甚小的古树,可知已到了临江一面,石缝间的树木,常年受江风所摧残,一般都生得矮小。
转过一座崖壁,蓦地,前面雾影中突然传来低沉而中气充沛的喝声:皇天!两人莫名其妙,不知对方说这两个字有何用意。
秋华机警地伏下,向姑娘附耳说:可能是盘道的暗语,小心了。
恐怕是口令呢!姑娘低声答。
敌友不明,我们退!秋华低声说。
姑娘依言向后退,不小心在挪脚后移时,蹬动了一块小石,克勒两声,小石向下滚动,发出了声音。
秋华吃了一惊,扭头低叫:小心些,下面是陡坡,危险!这瞬间,对面接二连三飞来三枚钢镖,人影随镖后扑到,鬼头刀恍如从天降。
钢镖呼啸着从头顶飞过,显然发镖人不知他俩已经伏下。
他骇然扭头,扑来的人已经近身,鬼头刀力劈华山迎头下落,危机一发千钧。
另一个青影,紧跟着使鬼头刀的家伙身后上扑。
拔剑和拔飞刀皆救不了急,来不及了。
他人急智生,突然向前冲出,左手上抬护住头面,急撑对方的手臂。
砰!他竟然撞入对方怀中,撞个满怀,鬼头刀用不上了。
敌友不分,对方已下毒手,慈悲不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一时撞出,力道千斤,噗一声撞中对方的左胁,有骨折声传出。
砰……对方狂号着,向右急退,蓬一声滚倒在地,骨碌碌向下滚,只听到凄厉的叫号声音,身形已消失在雾影中,叫号声摇曳而下,久久不绝。
第二个青影突见同伴失足,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同伴倒了,对面有人,自然是敌非友,不假思索大喝一声,护手钩疾如电闪,猛攻刚站稳的秋华腰胁。
黑煞女魅右手一扬,金芒如线,五枚金针皆从秋华的右肋空隙飞过,全贯入来人的左腰。
秋华急进一步,左手小臂噗一声格住了钩身,钩身有三面锋,不能用手格,更不能抓。
但他已别无抉择,好在小臂有藏飞电录的皮护套,谅亦无妨。
格开了护手钩,他已贴身抢入,右手一掌劈中对方的左耳门,顺手勾住对方的脑袋向下扳,抬右腿以膝进击,噗一声撞中对方的小腹。
哎……青影嘎声叫,立即痛得昏过去了,耳门是要害,下手稍重便会致命,轻些也可昏厥,再加上一膝中腹,铁打的金刚也吃不消,不昏怎成?腰内的金针射入时还不要紧,但不能动,动则痛楚立至,痛得浑身发软,所有的力道皆突然消失。
青影连挨三重打击,已经去死不远。
秋华将人放倒,低叫道:冰心妹,掩护我,我问问口供。
黑煞女魅撤剑出鞘,说:好,你问。
他在青衣人的头部推拿片刻,在人中穴上狠狠一捏。
青衣人吁出一口长气,渐渐苏醒。
老兄,为何不问情由便突下毒手袭击?秋华沉声问。
青衣人喘息片刻,痛得额上青筋跳动,喘息着说:你……你不知口令,是……是敌非友。
阁下贵姓大名?你……你是谁?我在问你。
你……你不表明身……身份……在下宁死不……不说。
黑煞女魅突将秋华拉开,自己上前蹲下接口道:好好看清,我是黑煞女魅。
她学秋华的口音,居然有八分神似,听得连秋华也不由暗暗称奇,更暗暗佩服姑娘高明。
青衣人浑身一震,睁大眼睛定神注视片刻,喜悦的神情涌上脸面,叫道:原……原来是修罗姹女姑娘,在……在下成都鱼鹰许明。
你怎么胡乱出手伤人?四神的人已……已意……意外地赶到,已……已向咱……咱们下手,目……目下已是混……混乱之局。
姑娘,救……救我一救……你们来此有何贵干?截……截杀四……四海游神。
你们与他有怨?不关个……个人恩怨,四川有……有血性的朋友,都……都应邀前……前来了。
为什么?恕……恕在下守……守秘。
那么,你死定了,我不救你。
大丈夫生……生而何……何欢,死……死而何……何惧?不……不救我,在下死……死而无怨。
你必须说出截杀四海游神的原因,你们这些白道英雄,总不会毫无理由地杀人,是吗?抱歉,无……无可奉告。
谁主使你们的?鱼鹰大叫一声,身形一蹦,突然急滚而下,带着动人心弦的叫号,急堕下崖。
黑煞女魅吸入一口长气,向秋华问:秋华哥,四川的白道群雄群起寻仇,你……奇事,我在四川并未得罪白道人士,为何……是了,恐怕是追魂判官搞得鬼。
秋华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不能入川了,危险哪!不行,我非入川不可。
为什么?冰心妹,我信任你,希望我说出之后,第一,你得守口如瓶,因为这些事没有第三人知道,其二希望你能帮助我。
姑娘严肃地点头,说:承蒙你看得起我,我决不会让你失望。
你还记得西海老前辈的死吗?记得。
杀西海老前辈的凶手,定是为了西海老前辈身上所带的东西而下毒手,至于为何不将物件取走,便不得而知了。
我在老前辈所带的竹杖内,找到了三件东西。
是……一是已传出江湖的名单。
真有其事?是的,名单上说的名号,十分费解……他将名单上所说的字一一说了。
姑娘吃了一惊,说:上次在大奥谷和你动手的一道一俗,就是云门僧和马二子。
云门僧也叫稽山主人,有时称槎主。
马二子又叫冯翁或马子,也叫塞马先生。
这两人在江湖中神出鬼没,萍踪四海,真正的姓名身份,无人得悉。
看来,名单上有他两人,难怪他们要置你于死地了,名单呢?怪!江湖上我怎么没听说这些人物?他们走江湖,但不是江湖人,到底他们遨游天下做些什么勾当,谁也不知道。
名单我已经烧掉了。
至于名单所牵涉的事,唔!我知道些许眉目了。
他想起有关天都峰十二耆宿大会的事,但兹事体大,不能胡乱猜测,因此不敢胡说。
你知道些什么?目前我不敢说,时机尚未成熟。
这次我入川,希望找到张三丰,要告诉他有关这份名单的事,这里面,牵涉到政事,相当棘手,我不希望卷入漩涡。
再就是西海老前辈留下一卷最高深的练气秘法,那是云南点苍丹士所著的练气心诀,我必须遵西海老前辈的遗嘱,走一趟云南璧还这卷练气心诀。
假使我有了三长两短,希望你能助我完成心愿,告诉张三丰道长,说天都峰耆宿大会的事可能已经泄漏,要他们早作准备。
他拍拍靴统,又道:大成练气术藏在这儿,万一我遭逢变故,你可取出替我走一趟点苍山,送还给大成丹士,好吗?姑娘突然抓住他的手,紧张地问:秋华哥,你说得多可怕?他呵呵笑,若无其事地说:可怕?江湖人没有可怕二字,看不破生死二字,就不要做江湖人,乖乖奉公守法做良民算了。
难道说,你对世间的事,看得如此淡薄?世间没有你留恋的事吗?正相反,我热爱生命,不然就不会在江湖中鬼混,也不会成了亦正亦邪、亦侠亦盗的不法之徒。
你不怀念家中的……的父母妻儿?我家有三兄弟,一姐一妹,我是老二,父母在堂。
长兄须克绍箕裘,继承祖业,他必须老成守旧,三弟年纪尚幼,须苦读经书光大门楣。
因此,家父认为吴家必须有一个人在外闯荡,看看世间百态,为天下人尽本分,锄强扶弱不计成败。
因此,我只好出来了,家父母是人间俊杰,他们看得开,生死二字等闲,但行事必须求心之所安。
我还未成家,不但没有儿女,连未来的终身伴侣还不知是谁呢?伯父母知道你……每年小年夜,我会悄然返家。
假使那天我没回去,家父母便知道我已不在人间,他们会替我焚一柱消香,祝我早早投生。
呵呵!不谈这些事。
你打算何时返家侍奉双亲?父母在,不远游。
你责备潜龙梁北不孝,你……哈哈!你说话只说一半,断章取义。
父母在,不远游,下面一句是游必有方。
家父母要我在江湖行侠,请教,是否有方?是否不孝?你……等我厌倦了江湖生涯,我会回去侍奉双亲的。
唉!家父年已五十出头,再过几年花甲大寿,我便不会再在江湖走动,能胡作非为的岁月不多了。
这样吧,你不必去找张三丰道长,我替你把口信带到。
你重新回陕,从湖广走云南,岂不可以避免与四川的群豪拼死活了?不!在四川还有要事。
什么事?我与一位秦老先生有约,在峨嵋会合,替他找朋友。
找朋友小事一件……不!人岂可言而无信?听说张三丰道长已和少林的明业大师遁隐峨嵋,既可助秦老先生找人,又可找张三丰道长,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哦!我知道了。
黑煞女魅笑着说。
你知道什么?他讶然问。
秦老先生,也就是在草凉驿替你治伤的人。
你知道他?在鬼迷店我就知道他了,他的爱女素缣,就是与你同替笑无常治病的人。
不错,你全知道?当然知道。
你是不是对秦家姑娘有意。
他俊脸微红,笑骂道:你这丫头,鬼心眼想到哪儿去了?想到你和她,不错吧?嗨!你似乎懂得不少呀?懂得不多,听你细说缘故。
没有可说的,我觉得秦姑娘很难得。
仅止难得二字吗?你真傻,男人在姑娘们面前谈论另一位姑娘,说难得二字已是不错的了,岂会说得那么露骨?那是说,你对她有情罗?就算是吧!他避开对方的注视说。
不是逢场作戏?姑娘紧迫不舍地问。
我不否认对她有情,但……恐怕秦家对我这种江湖人不谅解,看来,我如果想找伴侣,得等到我厌倦江湖生涯以后方有希望了。
你何不先试试?也许秦家并不反对江湖人呢?要不要我帮忙?嗯?以后再说,你能帮忙,当然欢迎,只怕你反而把事情弄砸,那就麻烦了。
听你的口气,像是情有独钟哩!很奇怪,并非情有独钟,只是觉得她有一种令人感到可亲的气质,她毫不矫揉做作,对人诚恳富有同情心。
与这种女孩子相处,会令人感到亲切投缘,无拘无束,大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黑煞女魅噗嗤一笑,大胆地说:这么说来,我这人是不是令你感到……不要说你,你不同。
他抢着说。
有何不同?你是巾帼英雄,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与你相处,我觉得像是遇上神交多年的知交好友,可以信赖,可以无话不谈,可以推心置腹,可以不伤大雅他说笑,你有与众不同的气质。
也许你我相识的日子不够长,似乎感到你缺乏些许女孩子天生的温柔个性。
那是因为我生得丑的缘故。
不,你并不丑,从你的一双灵秀的大眼中,我断定你决不是丑旧的人。
冰心妹,听我劝告,不要戴那几个假面具唬人,不要变嗓子说话,好不?她迟疑片刻,低下头说:如果我丑,你是否也认为我难得?你来本就难得。
是否值得爱惜,是否认为是你的……的……他默然,久久方说:冰心妹,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但是什么?她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问。
我不愿和一个和我相同的江湖女孩子四海流浪。
他生涩地说,稍顿又道:那将是件可预见的不幸的事,我不愿误人误己。
她吁出一口长气,说:那……那你为什么和小娟姑娘。
双方勾心斗角,并非我一人之错,我无意伤她的心,事实却又不得不如此,要责备我,你就责备好了。
黑煞女魅并未责备他,只伸出小手,紧紧按在他的掌背上,一切尽在不言中,明亮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他。
她人皮面具的表情虽无法看到,但从眼中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已经谅解他了。
他也拍拍她的掌背,微笑道:谢谢你的谅解,你我毕竟是互相了解的知交好友,走吧!似乎雾气薄了些,该赶快离开险地……咦!他倏然站起,手一抄便拔出一把飞刀,转身戒备。
身后没有人,久久,浓雾中似乎远远传来洪亮的笑声,笑声刚落,接着是袅袅歌声入耳。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
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哈哈哈哈……笑声徐敛,可听出人已去远。
谁?姑娘低问。
很像老是跟着我的灰袍人。
这是宋朝吴山宝月寺挥和尚的词,南歌子的前阕。
出家人语多玄机,恐怕他是藉此指示我们的迷津哩!真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是说要离险境,须远出十里外。
潮平,是指由江上走可望平安。
略带沙,意指路上凶险。
下两句……下两句怎样说?前一句指……指……指你。
我?你恐怕已过了及笄之年。
我……我虚度十九春。
呵呵!你虚度了四年大好青春……不许你笑话我。
好,对不起。
下一句指我,孤孤单单流浪天涯。
你不会孤单的。
秋华哥。
她低声说。
但愿如此。
走,我们觅路向江边走。
我在前开道,你小心身后,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们志在杀你灭口,有理说不清,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讲理大家不讲理,我不再慈悲,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活,走!秋华恨声说,眉字间涌上重重杀机。
沿崖壁前行,逐步下降,不久,到了一处山坳中的小平地,野草及腰,不见树木。
大概距江边不远了。
他低声说。
走了百十步,所经处,野草擦衣沙沙作响,赶长路心急如焚,想避免发声是不可能的。
蓦地,前面雾影中出现了三个模糊的人影,想回避已经不可能了,看到人影,双方已接近至两丈以内啦!人影向下一蹲,蓦地消失不见,喝声入耳:来人通名。
秋华也蹲下了,略一迟疑,一咬牙,说:四海游神。
啊……对方发出了震天长啸。
秋华向姑娘低声说:他们在召集同党。
闯!我先走,你挫低身躯在后戒备。
说完,挺身站起,喝道:阁下为何不通名号?人影暴起,三人挺剑扑来,长啸声惊心动魄,来势汹汹,飞扑而至。
且慢动手!秋华大喝。
纳命!从中央扑上的人大吼,身剑合一攻到,招发三星联珠,凶猛地攻向胸腹要害。
秋华别无抉择,是拼命的时候了,大喝一声打!向左前方仆倒,双手齐出,两把飞刀射向中央和左面的人。
剑从他的头顶上空闪过,从中央攻入的人,跃过他的背部上空,生死间不容发。
啊……两人同时中了飞刀,直冲出丈外,冲过蹲在地上的黑煞女魅身旁,凄厉地叫号着砰然仆倒在草丛中。
右面的人火速旋身,剑化长虹,凶狠地点向伏在草中的秋华,剑势凌厉万分。
秋华猛地滚转,乘势拔剑急架。
铮!双剑相交,这时不能用剑锋,不然即使能削断对方的剑,断了的剑仍可沉下伤人。
嚓!对方的剑失去准头,刺入他胁旁的泥土中,擦衣而过,危极险极。
第四个人影突从八尺外的草丛中暴起,三节棍扬起了。
秋华架开第三个人的剑,双脚一绞。
哎……对方猝不及防,向下跌倒。
他火速挺身站起,一剑下点。
第四个人的三节棍,正等待着他。
黑煞女魅从斜刺里窜到,一腿斜飞。
说快真快,危机间不容发,谁要是错失一刹那,谁便肝脑涂地。
噗!扫中了,靴尖踢中第四个人的左腰肋。
第四个人的三节棍已经砸下,棍距秋华的顶门不足三寸,腰肋被踢,人向右倒,带动了三节棍,棍也随着向右移,擦过秋华的发结,果真是生死一发之差。
黑煞女魅如影附形跟上,一掌劈在对方的脊心上。
那人身躯一震,心脏碎裂,丢掉三节棍砰然倒地呻吟。
秋华的一剑,刺中第三名对手的右腿根,他还想留活口呢,临时变计不刺要害。
黑煞女魅抢到,一脚踢碎了对方的头颅,低叫道:不能留活口,不然将永无宁日。
秋华收剑纵向中飞刀的两个人,取回飞刀。
黑煞女魅跟到,拔剑在飞刀留下的创口上刺入,说:你的飞刀创口易辨识,不可留下丝毫痕迹,让他们的同伴无法查出是被你所杀,快走!两人在大雾中奔跑,不分东西南北,不知江边在何处。
糟的是这一段江流最平静,想从流水声分辨方向也不可能,只在飞仙岭附近乱闯。
先前那四个死鬼已发出警啸,所有的人全部闻声向这一带集中。
钻入一座丛林,这凡是山坡,两人本能地向下走,只有向下走方能到达江边。
哎……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贴树伏下,全神戒备。
前面四五丈的雾影中,传出极为熟悉的声音:说!谁主使阁下前来谋刺本座的贵宾?秋华向姑娘低声说:是血雨剑青伯巨,他来接什么贵客?我明白了。
姑娘抽口冷气说。
明白什么?他是为名单而来,难道你不知紫云娘为了获得名单,出了重赏么?他以为你携名单入四川找紫云娘了。
紫云娘出重赏的事我不知道,旱天雷为了西海怪客而到宜禄镇,我已猜出十之七八。
血雨剑可怕,快走。
不,且听他们问些什么。
血雨剑得不到回答,又用刑了,然而却只能听到厉叫声。
你招不招?血雨剑的声音毫无人味。
惟……死而……已……受刑人虚脱地叫。
你不招谁指使你来行刺四海游神,本座要剥了你。
血雨剑阴厉地叫。
哈哈哈……厉笑声乍起,最后突然中断。
禀主人,这家伙嚼舌自杀了。
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血雨剑愤怒地叫吼。
秋华握住姑娘的手,悄然向侧急走。
地势愈低,雾气愈浓。
不知走了多久,估计已下降了百十丈了,到了一段矮树丛生的斜坡上。
皇天!前面突然有人喝问口令。
--------------------------无涯 扫校, 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