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不曾见过一男一女。
阁下拦路,咱们要过;两个逃亡的男女下落消息,咱们要知道。
花花公于豪气飞扬说。
看来,你我皆坚持己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你阁下想怎样?太爷不要全标,要你们的人头。
同样地,太爷也要你的命,除非你能将两男女的下落说出。
你阁下口气好狂,贵姓?在下姓太,名爷,你呢?姓要,名命。
花花公于针锋相对地答,向左面两名打手挥手道:请秦、向两位师父拿下他,要活的。
秦师父左纵,向师父右跃,拔刀迫进,向师父叫:阁下,弃兵刃投降。
林嗣徐徐撤到,将剑向前伸出笑道:剑在此,谁前来拿去?来啦!朋友。
林嗣的傲然态度,激怒了两个自命不凡的师父。
向师父无名火起。
狂野地先一步抢到,铮一声震偏林嗣伸出的剑,斜身切入就是一刀。
岂知林嗣突然不见,剑光一闪,从刀光侧方射入,人影乍分。
向师父的右肘尖挨了一剑,刚好击碎肘尖,不轻不重。
但已无法运用右臂了。
小心你的左手。
林嗣站在丈外,剑尖指着骇然止步的秦师父微笑着说。
向师又冲出丈外,大叫一声,单刀脱手堕地,抱着肘转身边命,一招受伤,令其他的人骇然变色。
花花公子大吃一惊,拔剑叫:咱们一起上,他只有一个人,毙了他。
左面密林中突传来了狂笑声,有人叫:想以多为胜么,留下命来。
只听到笑声和叫声,看不见人,山高林密,视度不良。
花花公子正待分配人手拒敌,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正迟疑问,一名打手啊一声狂叫,向前一仆。
两名打手大惊,火速将同伴扶正,脸色大变。
同伴的左后腰,插着一枝竹箭.深入体内三寸.虽不至于送命.已无法照顾自己了。
艾文慈将姑娘留在山脊上,独自向下悄然接近,听清了对西山林中的叫声,猜想是那位四弟出面了,也高叫道:这一面还有人哩!!好好收拾他们。
众贼又吓了一跳,糟了,三面受敌,地势不利,到底有多少人又无法摸清,人躲在林中用箭攒射,那还了得?正感恐慌,堵在下面的林嗣拂剑笑道:在下给你们五声数逐行,你们由何处来,必须由何处滚蛋,滚出百里外,不然就得留下脑袋。
一!不劳过问。
二!咱们不经阁下的地段,从另一处走……三!阁下不可欺人大甚……蓦地,左面密林中声音传到:射穿你的狗嘴!花花公子听到声音,还没听清字眼,竹箭已从左颊射人,矢尖从右颊透出,牙齿掉了四颗,箭的冲力将他冲得向左栽。
四!两名打手慌乱地抢出扶住花花公子,不知如何是好。
五!花花公子含糊地吐出一个字:退!众打手带了两个受重伤的人,争先恐后向后逃命。
林嗣在后面相距五六丈跟上,大笑道:哈哈!在下以为你们想不要防线了呢!听清了,由何处来,返回何处,必须退出百里外。
太爷常人在你们后面跟着,不许绕道,不许拖延,不然杀无赦。
问林嗣无意中替艾文慈阻住了追兵,也令艾文慈提高警觉,不致像盲人瞎马一般闯入云和。
艾文慈等不及,他认为林嗣已可控制花花公子一群打手,立即撤走,拉了姑娘急急忙忙下山来。
等林嗣回头赶来示警,已找不到他的去向了。
次日近午时分,他终于到了狮峰下,距云和便有三里地。
这是双溪谷流处,一条大道直通县城。
说大道,其实小得可怜,不通车马,只不过经常有人走动而且,是到府城的唯一道路。
如果到府城或者到龙泉,皆须住北走。
但他不准备走大路,要从县西进入丛山,走小路到龙泉。
听说县西有一条小路,他必须到城里去打听,或者雇一两名向导。
云和距府城仅两百余里,既然有人追来,那么,云和县有官家的党羽并非不可能。
同时,他深信俞家必定派人往龙泉追,走大路风险太大,除了走小路,别无他途。
云和,那是一座山水围绕的荒僻小城。
原来是丽水县地,直到本朗影泰三年,方析浮云、元和两镇,设云和县。
这座县说小真小,小得仅有三百余户人家,没有城,仅设了东西两关,与一度镇市并无不同处,房屋零落地散布在半里直径的浮云溪北岸,北面的鳄鱼山张着大嘴,瞪着碗蜒而下的浮云溪河。
从云和到龙泉,须北行十五里,在泪口吟下的溪口村分道,那是浮云与大溪合流处。
北走府城,西至龙泉。
大溪上游,称灵溪或洋溪,也有人称为小梅江。
至龙泉的大道沿灵溪上行,约一百四一十里左右,行程是两天。
溪口村是要道,俞家的人早就在此守株待免了。
他们却不知艾文慈带着姑娘走山区,在此地白等了好几天,等得绝了望。
二公子花花太岁已先到龙泉,俞五爷亲自带了大批高手,坐镇云和,重点放在溪口村。
云相在三天前到了大批陌生人,他们是俞五带来的走狗,首先便拜会了本地的第一号流氓白额虎黄鸿黄二爷,接着是与巡捕们打交道。
云和这一带出产药材和兽皮,俞五府城的土产店,与本县的客户有往来,谁不知府城的俞五爷是大财主第一名流?他落脚在东街的百货店元和栈,派出亲信不分昼夜在各处盘视,本地的痞棍则无孔不久,官府中人也马不停蹄巡视附近城郊的村落,要捉拿一男一女两个逃奴。
男奴叫王缙,女奴叫章敏姑。
艾文慈逃亡的经验丰富,狮峰下有一座狮村,他不敢带姑娘入村讨食物,躲在村南里余的山林中,找一处背风隐蔽角落安顿好姑娘,先歇息半天再说。
次日一早,他带了姑娘上路,一步步走向死亡陷讲。
元和栈中,俞五爷等得不耐烦,一早便召集了为首的十余名爪牙,与及当地流氓首领白额虎黄鸿十余名痞棍来,他向众人说:源儿带人追入山区,按行程,不管是否追得上,也早该到了,为何至今不见踪迹?按那两个狗男女所逃走的路线,应该先到云和,如今逃的人与迫的人皆如石沉大海,岂不可怪?他们不一定要进城歇息,也许在城外的村镇落脚打尖,统过此地走了,咱们可能白费工夫丁。
依小的浅见,一个深闺弱女一天能走多远?显然尚未到来。
为恐他们绕道,小的认为须将人手分开,到各处埋伏守候,岂不强似守株讲免?再况此他的知府大人与龙泉的社知县,皆早有名的清官大老爷,如让他们查出内情,咱们甚有不便,因此在城里等候……一各打手亮声说。
你的意思是把留在城里的人全部派出?是的,派在外面的人太少了,顾此失彼,加派人手岂不周密些?白额虎黄鸿印堂上长了一块牛皮癣,始终治不好,白的癣皮不断增多,所以绰号叫白额虎,接口道:五爷,张师父所言不差,城内外皆有在下的弟兄负责。
不需五爷担心,多派人外出,机会要多些。
如果那两男女从景宁来,绕城南而过的成份最大,在南面两三里一带广布眼线,必定大有所获。
俞五思量片刻,用拳击着掌心说:好,就这么办:城内的事,黄兄请留心些。
他立即分派人手,重点放在城南的浮云溪对岸。
艾文慈一早动身,带着姑娘沿大道南行。
路左是浮云溪,路有是起伏不定的山岭。
正走间,前面道路转角处,转出三名村夫。
一名村夫年约半百,一面走,一面向同伴问:六哥三叔,你们认识那几个穷凶极恶的人么?怎不知道?为首那家伙是西街白额虎黄二痞子的狗党双头蛇周三。
他们带了刀耀武扬威不知又要造些甚么孽了。
一名村夫不屑地说。
艾文慈与他们探身而过。
没留心这些人所说的话,他不怕本地的痞棍,只怕俞五带了大批高手追杀。
转过山脚,路向左一折,劈面便看到前面的两问路房茅屋,廓檐下坐着一个村夫打扮的人,正瞪着怪眼目迎他们两人。
姑娘穿的是男装,头上扎了巾,相距三五丈外,很难看出她是女人。
逐渐到了茅屋前,村夫突然站起拦住去路。
双手叉腰高叫道:站住!接受盘查。
’大汉拦在路中喝令检查,屋内接着出来了两名大汉,三个人都配了单刀,相貌凶猛,身材壮实.态度不友好,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姑娘是惊弓之鸟.大吃一惊.艾文慈一怔,将姑娘掩在身后,上前陪笑问:大爷,你们要检查什么?先检查行囊包裹。
大汉大声说。
我兄弟两人不是做生意的,并未带有未税的私货。
废话少说,放下包裹,打开检查。
大汉不耐地叫,气势汹汹。
艾文慈反而定了心,镇静地说:大爷不像是公人,可否见示身份?你这厮可恶、混帐!问东问西,你找死么?大汉火暴地叫,挪了挪刀把。
如果大爷不是公人……你是不是想拒绝检查?艾文慈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凭什么拦路作威作福?呸!你这种行径,倒像是拦路打劫的强盗,你心目中还有王法?说!你们是些什么人?他发成,大汉反而模不请来路,凶焰尽消。
他身材高大,人才一表相貌堂堂,发起威来蛮像那么回事,说话的口气,傲然是官员豪绅。
你……你又是什么人?大汉退了两步问。
他冷笑一声,改用京师回音喝道:住口!你不配问。
我,从京师来查案的。
报上你们的身份,所查何事,不然,重办你们这些不法之徒。
大汉果然被吓住了,扭头向同伴说:五哥,你……你告诉他好了。
另一名大汉迟疑地上前,迟疑地说:在下是本县的巡捕,奉命在此盘查面生的往来行人。
把你的腰牌拿来看看。
公人因公办事,领带腰片以表明身份,并且除了孝命便装查案的人以外,必须穿制服。
了。
这位巡捕并未穿制服,不由自主地从怀中取出腰牌奉上,脸色变色,腰牌上刻了职称,艾文慈看罢,不客气地扔过冷笑道:腰牌倒是真的。
小的奉有上谕。
报上名来,在下要查。
小的姓冯名远。
那两位叫周三,李田。
你们盘查往来的行人,为了何事?后面传来了脚步声,艾文慈接着想问清底细,却闻声回顾,看到五六名村夫正大踏步转过山脚而来。
小的奉命查缉两个逃犯,因此……艾文慈怕露出马脚,也怕那些村夫是公人的同伴,不再多问,接口道:身在公门好修行,你们这穷凶极恶的恶劣态度,作成作福不像话,如不悔改,在下去重办你。
说完,带着姑娘扬长而去。
如不是那群村夫打岔,他便可问出逃犯姓名,便不致于到城中历险了。
在这群村夫走后,两个曾经在丽水客栈出现的小花子,大摇大摆到了三名公人面前。
狗眼看人低,三个公人瞧不起小花子,那位姓周名三的人双手叉腰迎面拦住,沉下脸问:什么地方来的?站住,接受盘查。
右颊有胎记的小花子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放下行囊问:站住就站住,盘查什么呢?盘查身份,报上姓名。
凭什么你们拦路盘查?是官?是匪?周三先前挨了艾文慈一顿呵责,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怨气,正要找地方发泄。
两个小花子竟然胆大包天出言傲慢,口吻妄狂,立时诱发了他的怒火,迫进两步骂道:你两个臭花子小畜生……哎唷……话未完,小花子一把扣住他手腕,大喝一声,一扭一振。
周三做梦也没料到小花子敢动手揍人,毫无戒心,腕被扣大吃一惊,来不及转念,凶猛无比的扭力传到,猛地身形飞起,来一记原地悬空翻,嘭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摔倒在地眼珠子向上翻,身于一软,说不出话叫不出声音。
冯远、李霸两人大骇,急退两步伸手拔刀。
来不及了,两个小花子同时冲到。
冯远的手尚未将刀拔出,只觉眼前一黑,左右须各挨了一掌,接着小腹挨了沉重一击,哎一声闷叫,向下屈伏以手掩腹,右手仍不死心地拔刀。
小花子膝盖一,噗一声掩在他的下颔上。
嗯……他闭声叫。
上身一仰,脚下一座,跌了个四仰八叉手脚朝天。
小花子得理不让人,一脚踏住他的小腹,冷笑着问:你是不是劫路的?我………我是……城池附近,谅你也不敢白昼拦路打劫,你们盘查什么?查………查两个男女逃………逃奴。
那一家的逃权?府城前家的,男的叫王缙,女的叫章敏姑。
小叫花一证,又问:你是俞家的人?不,小的帮助俞五爷办事。
哦!俞五爷到了几天?年初二到的。
小叫花一把抓起他,劈啪两声给了他两耳光,松手一推,将他推倒在丈外,跌了个晕头转向,冷笑道:你们这些贼种走狗,谁敢再替姓俞的卖命,我砍了他的脑袋。
说完,上前拔出他的单刀。
饶……命!他瘫软地狂叫。
这时,另一名小花子已将周三和李霸拖死狗似的拖倒,往地下一丢。
小花子钢刀一闪,在每人的顶门砍了一刀,挥刀的手法骇人听闻,认位之准,令人难以置信,三人的头巾与发结齐掉,竟然未初及皮肉。
滚!别装死。
小花子丢刀叱喝。
三个家伙像疯子般,连滚带爬狼狈而逃。
两个小花子相对一笑,举步便走。
右颊有胎记的小花子向同伴笑道:难怪我们在府城穷找白费工夫,原来那老胖猪已到了此地。
晤!猜想那位冒失鬼也到了,不然老胖猪不会亲自坐镇拿人的。
小姐,我们还是不管的好,那冒失鬼在小括山前宅,不问情由硬指我们是什么红娘子,凶狠地递剑穷凶极恶,我们犯不着帮他。
左颊有刀疤的小花子悻悻地说。
小姐噗嗤一笑,问:你败在他刻下,输得不服气是么?我并未落败。
并未落败?小秋,别嘴硬了,他确是比你高明。
小秋赧然一笑,说:我气的是他起初装得笨手笨脚,后来却又狂又野,存心戏弄人嘛!你错了,起初他确是手忙脚乱,不是装,而是生疏。
据我猜想,他练过剑,但许久未使用缺乏经验。
怪!他怎么会把我们看成红娘子?红娘子又是谁?江湖上只有小姐喜穿红,他难道与小姐有仇不成?江湖上喜穿红的女人,不止你我两个,谁知道他与哪一位穿红的女人有仇?反正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冒失鬼。
两人谈谈说说,云和城在望。
云和未筑城墙,东西二关是防贼的唯一建筑,外围筑了一道高不及丈的土墙,总算有点城的规模。
在乡人的心目中,虽没有城墙,依然是一座城。
艾文慈陪同章姑娘平安无事折入西街,不敢落店,绕至一条小巷,到了一间低矮的小屋前。
小弟,你等一等,我找地方安顿,以便找人带路入山。
大门虚掩,里面静悄悄。
他上前叩门 并大声叫:里面有人么?半晌,里面方传出一个妇女的声音问:谁呀?等一等。
小可是过路的人,打扰府上片刻。
木门拉开,出现一位相貌清秀健康的少妇,讶然注视着两位陌生的来客,困惑地打量两人的装扮。
艾文慈抱拳一拱,含笑道:小可姓王,名缙,从府城来,途经贵地人地生疏………他警觉地住口,看到少妇脸上神色不对。
少妇脸色大变,急急地说:进来、快,掩上门。
他反而吃了一惊,讶然叫:大嫂,你……请屋内说话,那一位定是章姑娘吧?少妇指着女扮男装的姑娘问。
他一听便知大事不妙,赶忙将姑娘扶入,随手关上门,警觉地问:大嫂怎知道小可的身份呢?少妇沉着地替两人奉上一杯茶,说:拙夫在衙门里当差,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早些天府城来了一批人,说是要追捕俞家的两个逃奴,男的叫王缙,女的姓章。
拙夫也得了那些人一些好处,所以替他们卖命。
刚才王爷说出姓名,贱妾猜想定是你们俩了。
艾文慈恍然,心中甚感不安,问道:大嫂贵姓?拙夫姓周,行三。
他心中暗叫不妙,真是免家路窄,周三,就是不久前出面盘查的三大汉之一么?他沉着地问道:周三嫂,既然在下是尊夫所要找的人,为何接纳我们?周三嫂具然苦笑道:贱妾自幼父母双亡,被本城张家收养为奴,身受其痛,知道为奴的……周三嫂,我们不是俞家的家奴,如果是,便不会姓王姓章。
你们……章姑娘是缙云章家的小组,与龙泉胡家有亲……他将姑娘受害的情由说了,最后说:多蒙三嫂寄予同情,感激不尽。
既然尊夫是替俞家奔走的人,在下不能久留,必须及早离开,免得令你为难,告辞了。
你们目下怎能走?周三嫂焦虑地说。
咱们必须走。
俞家来了不少人,本城的地头蛇白额虎黄二爷,受了他数百两银子,替他们买通县里的巡铺地痞,到处巡查捉拿你们,何不等风声过后再走?这……尊夫……拙夫极少迟家,整天与那些流氓地痞鬼混,在舍下躲三五天,料亦无妨。
这……恐怕深有不便,如果尊夫万一返家……哼!平时他也极少返家,何况这几天还得替俞家跑腿,更不会回来了。
两位请放心,后面的柴房足以让你们藏身。
他心中一定,打量着这位古道热肠的女主人,沉静地说:周嫂,在下冒昧。
你谈吐不俗,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古道热肠,有令人心感的同情心,不会是曾经为奴的人。
本城张家世代书香,贱妾自幼伴待二小姐。
张家老太爷有三子两女,论文才,二小姐最出色,只是脾气暴性子急,不好相处,贱妾一直为二小姐伴读,直至二小姐出阁方脱离张府。
尊夫的为人……请别提他好了。
周三嫂黯然地说,不自觉地长叹一声。
他打量小厅片刻,又遭:周嫂善于治家,屋虽简陋,明窗净几纤尘不染,必是贤妻。
王爷….."论才相,周嫂,不是在下存心损人,尊夫委实配不上你……王爷,请勿辱及拙夫。
周三嫂急急援口, 意似不悦。
他淡淡一笑,往下说:周嫂对尊夫情深爱浓,在下深感诧异,但不知尊夫也同样对你请深义重么?贱妾得以恢复自由身,全出于拙夫之赐。
周三嫂正色道。
哦!原来如此。
依在下看来,周嫂古道热肠,治家有方,定然是贤妻良母。
俗语说: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但尊夫却日与浪子流氓为伍,竟然极少返家,在下委实百思莫解。
周三嫂目泛泪光,急急地说:两位请随贱妾至柴房安顿。
说完,领先而行。
柴房倒还干爽,尚有一半干柴。
她搬出内壁数捆柴枝,说:委屈两位三五天,请勿随意外出,食物贱妾将按时送来……话未完,门外传来急骡的打门声,有人在叫:开门,你这贱妇,青天白日把门上门,去你娘搞什么鬼?周三嫂吃了一惊,说:拙夫回来了,两位切记不可发出声响。
说完,匆匆带上门走了,艾文慈将姑娘藏在内壁,低声道:一切有我,千万别紧张。
他将包裹藏好,只带了金针匣躲在门后侧耳倾听。
周三嫂急步出厅,一面叫道:来啦来啦!我在厨下嘛,门不上闩不怕窃贼么?见你的鬼!谁敢来我家偷东西?门外周三火暴地叫。
拉开门,周三嫂吃了一惊,惶然地叫:官人,你……你怎么啦?周三以一块布巾蒙住头,短发下披,脸色灰败,抢入厅怪叫道:关上门,你少皮话。
嘭一声响,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竹椅上。
官人,你……你的头发……你的气色……我不要你关心,你去关心你的书本好了。
给我倒碗酒来。
周三娘回到厨下,端出一碗酒,垂泪奉上道:官人,你……周三端过酒碗,手不住发抖,酒溅出碗外,他一口喝干痛苦地叫:我说话粗野,是么?官人……今天可痛快了,女秀才。
官人,你回房歇歇,来,我搀扶……-走开,我不要你怜悯。
大汉之一么?他沉着地问道:周三嫂,既然在下是尊夫所要找的人,为何接纳我们?周三嫂具然苦笑道:贱妾自幼父母双亡,被本城张家收养为奴,身受其痛,知道为奴的……周三嫂,我们不是俞家的家奴,如果是,便不会姓王姓章。
你们……章姑娘是缙云章家的小组,与龙泉胡家有亲……他将姑娘受害的情由说了,最后说:多蒙三嫂寄予同情,感激不尽。
既然尊夫是替俞家奔走的人,在下不能久留,必须及早离开,免得令你为难,告辞了。
你们目下怎能走?周三嫂焦虑地说。
咱们必须走。
俞家来了不少人,本城的地头蛇白额虎黄二爷,受了他数百两银子,替他们买通县里的巡铺地痞,到处巡查捉拿你们,何不等风声过后再走?这……尊夫……拙夫极少迟家,整天与那些流氓地痞鬼混,在舍下躲三五天,料亦无妨。
这……恐怕深有不便,如果尊夫万一返家……哼!平时他也极少返家,何况这几天还得替俞家跑腿,更不会回来了。
两位请放心,后面的柴房足以让你们藏身。
他心中一定,打量着这位古道热肠的女主人,沉静地说:周嫂,在下冒昧。
你谈吐不俗,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古道热肠,有令人心感的同情心,不会是曾经为奴的人。
本城张家世代书香,贱妾自幼伴待二小姐。
张家老太爷有三子两女,论文才,二小姐最出色,只是脾气暴性子急,不好相处,贱妾一直为二小姐伴读,直至二小姐出阁方脱离张府。
尊夫的为人……请别提他好了。
周三嫂黯然地说,不自觉地长叹一声。
他打量小厅片刻,又遭:周嫂善于治家,屋虽简陋,明窗净几纤尘不染,必是贤妻。
王爷….."论才相,周嫂,不是在下存心损人,尊夫委实配不上你……王爷,请勿辱及拙夫。
周三嫂急急援口, 意似不悦。
他淡淡一笑,往下说:周嫂对尊夫情深爱浓,在下深感诧异,但不知尊夫也同样对你请深义重么?贱妾得以恢复自由身,全出于拙夫之赐。
周三嫂正色道。
哦!原来如此。
依在下看来,周嫂古道热肠,治家有方,定然是贤妻良母。
俗语说: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但尊夫却日与浪子流氓为伍,竟然极少返家,在下委实百思莫解。
周三嫂目泛泪光,急急地说:两位请随贱妾至柴房安顿。
说完,领先而行。
柴房倒还干爽,尚有一半干柴。
她搬出内壁数捆柴枝,说:委屈两位三五天,请勿随意外出,食物贱妾将按时送来……话未完,门外传来急骡的打门声,有人在叫:开门,你这贱妇,青天白日把门上门,去你娘搞什么鬼?周三嫂吃了一惊,说:拙夫回来了,两位切记不可发出声响。
说完,匆匆带上门走了,艾文慈将姑娘藏在内壁,低声道:一切有我,千万别紧张。
他将包裹藏好,只带了金针匣躲在门后侧耳倾听。
周三嫂急步出厅,一面叫道:来啦来啦!我在厨下嘛,门不上闩不怕窃贼么?见你的鬼!谁敢来我家偷东西?门外周三火暴地叫。
拉开门,周三嫂吃了一惊,惶然地叫:官人,你……你怎么啦?周三以一块布巾蒙住头,短发下披,脸色灰败,抢入厅怪叫道:关上门,你少皮话。
嘭一声响,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竹椅上。
官人,你……你的头发……你的气色……我不要你关心,你去关心你的书本好了。
给我倒碗酒来。
周三娘回到厨下,端出一碗酒,垂泪奉上道:官人,你……周三端过酒碗,手不住发抖,酒溅出碗外,他一口喝干痛苦地叫:我说话粗野,是么?官人……今天可痛快了,女秀才。
官人,你回房歇歇,来,我搀扶……-走开,我不要你怜悯。
官人,你心里一定受了委屈……我当然受委屈,你一天到晚要我学好,要我改邪归正,听都听烦了。
今天我挨揍,你快意了吧?女秀才。
别猫哭老鼠假慈悲,算我周三倒霉,新年大节,被两个小花子砍掉发结,几乎脑袋搬家,一筋斗几乎把腰摔断。
你给我走开,你如果幸灾乐祸再看热闹,休怪我揍你个半死。
周三嫂泪如雨下,跪在他脚下叫道:官人,我……我从此不……不劝你,我侍候你回房歇息再………再去请郎中来………滚!周三怒叫,一脚将她踢倒。
他自己也痛得龇牙咧嘴,大冷天额上直冒冷汗,浑身在颤抖。
官人,你……你千万保重。
周三嫂哭泣着叫,爬起奔向大门。
站住!你去干什么?周三大叫。
找……我去替你请……请郎中。
你想要我丢人现眼,让城里人心大快么?官人……我死不了,要传出我被两个小花子打了的半死消息,我不打死你才怪。
官人,我不说,但……我不要郎中,你给我闩牢大门。
我闩好!贱人。
蓦地,堂后传来艾文慈阴冷的声音:周嫂,听他的话,把门闩好。
周三看清了艾文慈,惊得打一冷战,吃力地站起,指着艾文慈恐俱地叫:你……你你……’,艾文想泰然地走近,冷冷地说:周兄,咱们又见面了,你没想到吧?你你这厮已病人膏盲,无药可以救了。
在外作威作福,欺压良善,在内凌虐妻子,无情又无义。
爷台你……你……周三脸色发育地叫c我要宰了你这害群之马。
爷……周三嫂奔近拦在中间,张开双手保护周三,苍白着脸叫:你……你不能动他,你……你不能恩……恩将仇报。
让开,我要宰了这个无情无义无恶不作的痞棍。
你除非把我杀了,不然决不许你动他。
你走,不然我要叫救命惊动街坊了。
周三嫂无畏地叫。
果真是妻贤夫祸少,可惜这贱骨头天生下流。
周嫂,总有一天你会的后悔的。
艾文慈苦笑着说。
周三脸无人色,骤然地问道: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人?为………为何在……在我的家中?在下就是你们要找的王缙。
艾文慈冷冷地说。
周三如道五雷轰顶,好半晌神智清醒,撒腿便跑,冲向大门。
眼前人影乍现,艾文慈劈面拦住了,冷笑说:你如果不要命,在下成全你。
周三嫂拉住周三,急道:官人,他不是逃奴,而是俞五爷要陷害的人。
前五爷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孽造得太多,会受到报应的。
官人,一错不可再错,你得帮助他。
周三不听,张口大叫:诸位街坊……砰一声响,艾文慈一拳飞出,正中周三的左颊,力道不轻不置,周三怎吃得消?扭身便倒。
周三嫂,把他扶至房中歇息,把经过告诉他,在下看他是否还有人性,是否还自甘下流和那些地痞流氓鬼混,看他愿不愿挺起胸膛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告诉他,在下等他的答复。
艾文慈声色俱厉地说。
周三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浑身都软了,含糊地叫:你……你………你如果不知悔改,在下宰了你。
看样子,你是准备不要命了,而你的妻子爱你甚深,她当然不肯让在下杀你,那么,在下只好把你们两人全宰了,永除后患,艾文慈阴森地说。
我……像你这种人,活着不但浪费粮食;也是罪过,杀了你不啻造福云和县,也是一大功德。
你………你想……在下给你一次机会,冲着三嫂份上,给你一些时刻思量,看你有没有勇气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俞五爷那畜生在何处落脚?在……在东街的元和客栈内。
周三不假思索地答。
好,你可以歇息了。
在下到元和客栈走走,不管发生任何事,你切记不可提起在下暂住尊府的消息。
周三嫂,扶他进房,晚上我替他治周三嫂扶了挪不动双腿的周三,跌跌撞撞入内去了。
艾文慈回到柴房,交代姑娘耐心等候,然后回到厅中,悄悄拉开大门,看巷内左有没有人,急急闪身出门而去。
没有姑娘在旁,他毫无顾忌。
俞五的人只有那天丽水客栈那几个打手认识他,云和的人一无所知,他怕什么?大摇大摆先在各处转了一圈,熟悉地形预先选好退路,方至东街元和栈探道了。
元和栈是当地货品最齐全的一家百货行,也是土产的收购栈,门面大,伙计多。
可是街道窄小,店内显得有点幽暗。
元和栈的主人与俞五交情不薄,在商业上往来密切。
店中生意不错,买物的人川流不息。
但由于新年期间,所有的店铺,停止营业,必须过了正月十六方开门做生意。
他没看到俞五,在附近踏探一周,已打定了主意,折回周三家中,等候黄昏降临。
周三并不是天生践种,自暴自弃出于自卑的心理作祟。
自己少读书、连自己的姓名也不认识,却娶了个大户人家的书婢,心里面老是感到自卑,疑神疑鬼、终于走上了自暴自弃的歧途,在本地混得了双头蛇的恶劣绰号,人人讨厌。
一个定了型的人,很难在短期间改变,必须经过严重的打击,而且这人必须本性不坏,方能有所改变。
艾文慈逼迫周三,用意是要这位浪子回头。
周三先后两次死里逃生,体会到生命的可贵。
也体会到妻子对他的爱心,危机仍在,人必须替自己打算。
终于,他不得不替艾文慈守秘。
不敢逞强向白额虎通风报信――他是白额虎手下的狗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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