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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巫山神姥的传人

2025-04-03 08:12:59

追得最快的是潜翁,但三两卫后,九疑老人超前了,抢着蛇神也跟着赶过了头。

但春虹用出了真才实学,全力旋展,三里之后,追得最快的已落后了数十丈,两里之长,后面巳看不到人。

降下了一条山谷,山下出现小径。

小径右通东北,伸向西南,他忙不择路,向西南狂奔。

过条路正是贵溪到龙虎山的小道,前面山势渐开,丛峰顶点,形成一座大山巅。

不远处,一座村庄展现面前。

他早发现后面已没有人追赶,脚下渐缓。

前面有一个挑着油布等物的村夫,正徐徐南行。

他放松劲道,吁了一口长气道:总算从鬼门关闯出来了。

姑娘紧偎着他,掏出一条香喷喷的罗帕,情意绵绵,温柔地替他拭掉额上脸面的热汗,柔声道:大哥,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先歇一会儿吧!苦了你了,大哥。

春虹深深呼吸一笑道:算不了什么,今天我才彻底了解苦功和锻炼的机会可贵。

我仍得痛下苦功。

宇文书麒的剑法狂野、凶猛、神奥、泼辣,十分了得。

我几乎栽在他的手中,难以找不出反击的机会,可怕极了,日后他将是我死对头。

好,歇会儿,先问问路再说。

红日已快降下西山头,姑娘道:不如找个地方借宿一夜。

大哥,你怎知我被泰山鬼王所擒,及时赶来救我的?一言难尽,我并不知把你盛在那个大包中,凑巧而已。

说着说着,已接近前面一群村民,村民到了一座石桥上,放下担子歇肩,用土语大声谈笑。

春虹到了,向桥头一名村夫抱拳行礼,含笑问:老表,辛苦了,请教这条路能到贵溪么?村夫们哈哈大笑,被问的村夫笑完方道:你回头瞧,前面的山是西华山,山的北面是贵溪城,只有廿来里。

这条路到龙虎山,前面的小村叫新回铺,卅里外是马鞍山,再过去五六里,便是申命谷,也就是到了龙虎山的地头了。

但到上清宫还有近卅里,到仙巅稍近些。

老表,你到贵溪怎么往南走?哈哈哈哈!春虹拍着脑袋,也呵呵一笑,道:多谢指教,小可抄小道乱走,大概是昏了头,哈哈!他道了谢,行礼转身便往回走,所有的村夫,全用奇怪的眼神,讶然打量穿了半截破道袍的许姑娘。

他到底缺乏经验,穿着如此岔眼,怎可在路上问路?岂不是自找麻烦?他往回走,姑娘低声问:大哥,回贵溪么?前面老贼们岂不迎头堵住了?春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只有廿来里,赶两步便在日落前进城不算晚。

群贼们不赶来便罢,我希望他们来,最好潜翁司空平老狗也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大哥,你和潜翁结了梁子?那老家伙并不太坏呀。

哼!世间最可恨的人就是他。

他一面走,一面将枫林村家破人亡的事一一说了,把姑娘引得掩面大哭。

大哥,大哥!天哪!不幸的事,为何接二连三降临在你的身上呢?苍天太不公平。

春虹拭掉流下腮边的泪水,拍拍她的肩膀苦笑道:别问苍天,苍天不会管人间的闲事。

人世间也没有公平,我也在有意无意杀人,没有他们赶尽杀绝的狠毒心肠而巳。

大哥,今后你有何打算?我要找到他们埋葬掉。

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与九幽天魔论长短,但我会苦练,我会找到他的巢穴,我还年轻,我必能眼看他倒在我的剑下。

这儿的事了结之后,我便浪迹天涯找他。

大哥,你在这儿有事?是的,九幽天魔的兄弟李文良,就在村夫们所讲的申命谷潜伏。

他把从金甲神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她,最后道:小妹,送你到贵溪之后,明天你必须离开,明晚我要冒险闯谷,找李文良盘问实情。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九幽天魔的主人。

姑姑似乎并未留意他最后一段话,接口道:大哥,你何必送我走,我要伴你走一躺申命谷。

不!我决不让你前往涉险。

春虹坚决地说道。

大哥,我不是这意思,明晚最好暂且忍耐,先看看风声,然后伴我回祥云堡,我爹娘已决定和九幽天魔一拚,这一天快到了,到那时再……不!我无意惊动任何人,仇恨是可怕的,牵连过广并非我所愿。

姑娘凤目一转,说:大哥,眼下江湖风雨飘摇,我一个单身女孩子,从这儿到祥云堡千里迢迢,沿途凶险,大哥,你忍心吗?她似乎成了一个怯怯的可怜虫,侧在春虹的怀里,两人在路中心站住了。

春虹第一次用心地打量着偎在他胸前的女孩,许姑娘比他低一头,正仰着秀脸,满怀希望地向他凝注,娇艳的秀颊抹上一层晚霞余辉,深潭般的眸子焕发着令人心弦震呜的光采,眼角边,两颗晶莹的泪珠映着落日余辉,闪闪生光。

一阵奇异的感觉,突然光临他的躯体。

似乎,令他震撼的电流通过他的全身神经,似乎,有一只神奇的魔手,突然拨动他内心深处一根琴弦。

眼前,俏丽的面庞不再是黄毛丫头的脸庞了,以往看去天真无邪的神韵变了,变得多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内涵,焕发着青春的气息。

他受到震撼,无意识地摇摇头,内心深处,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向他低语:她成熟了,她不再是小妹妹了,人总会长大的呀……大哥,你能答应我么?姑娘幽幽地问。

让我冷静地想想,唉,你会缠身!姑娘羞涩地一笑,突然在他长了短须的颊边亲了一下,高兴地道:大哥,你真好。

我答应你返回祥云堡,不在旅途逗留。

我已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了,但仍然需要你的爱护,你的关心,我……我好高兴啊!他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岔开话题道:小妹,我给你的半瓶醉香散还在么?在,药未被泰山鬼王搜去。

下次与人动手之前,千万抹些在鼻中。

色魔的醉仙散确实了不起,得好好珍惜使用,天色不早,我们赶两步吧。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响声划空而过,似乎发自后面的新回铺。

他俩并未注意,自顾自赶路。

潜翁、九疑老人、蛇魔等三个怪物,并未从这一面赶来,他们赶向西华山,以为春虹必定逃向贵溪城。

书麒兄弟和包少堡主也抱着同一心理,向贵溪城方向搜。

书麒派了一名手下,要将经过赶往申命谷禀报二堡主。

报信人从另一座山谷捷径奔了正路,恰好碰上那几个村夫,摸清了春虹和姑娘的行踪,便赶向新田铺。

新田铺驻有二堡主的爪牙,便与中途连络,监视出入龙虎山的可疑人物。

泰山鬼王和另一个同伴,义兄弟五官神判卞兴,已抄小道赶往申命谷报讯。

二堡主恰好派一群高手到贵溪城,去接大嫂宇文长华的大驾,中途碰上了。

这群高手得讯吃了一惊,红绡电剑出现得太巧,也许与这次袭龙虎山之事有关,立即分派一半人在西华山埋伏等侯,一部分人到了贵溪城。

五官神判仍奔到申命谷,将金甲神被擒的事禀报二堡主。

九幽天魔共有三位夫人,未列名的不知其数。

大夫人宇文长华,是早年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侠女,巫山神姥的得意门人。

而巫山神姥本人却是个亦正亦邪的老怪婆,落花剑法号称武林一绝。

宇文长华下嫁九幽天魔时,九幽天魔只是江湖中一位有名气的侠盗而已,等到三个子女先后降生,九幽天魔的江湖地位也日渐升高,正式获得九幽天魔的名号。

为实现野心而沦入魔道,成为江湖中的神秘人物,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一代枭雄。

宇文长华,十年前已和九幽天魔分居,在巫山长期静修,不问外事。

九幽天魔不敢和她决裂,因为巫山神姥仍在人间,这位古怪老怪婆功臻化境,使了九幽天魔还不敢和老怪婆正面冲突。

三个儿女中,女儿宇文韵最孝顺,也识大体。

也只有她被允许到巫山探望生母。

而两个小儿书麒书麟,不但生得和九幽天魔一表人才,也继承九幽天魔的本性,欲望高,野心大,狂傲、好色。

前些日子,她知道九幽天魔在江湖中将掀起狂风巨浪,爱女也出山闯荡江湖,她怎能放心?天下间除了女儿之外,她无所牵挂,因此,她不得不亲自奔走江湖寻找爱女。

在虎啸崮出现的乘轿中年美妇,就是李夫人宇文长华。

她的贴身侍女和男女八护卫,以及四名轿夫,都是巫山神姥的仆人,个个身怀绝学。

她的侍女小娟,唯一曾到过九幽天魔域传信给小姐的人,对九由堡主的心腹爪牙不陌生,但二流人物却一无所知,所以奔走江湖期间,想找堡中的人难似登天。

而堡中的高手却认识小娟,只不愿出面和她打交道而已,仅在暗中派人保护,如果堡主夫人万一落在仇家之手,这还了得。

二堡主对大嫂并无多大好感,但他同情这位大嫂。

大哥的女人多得不可胜数,而他李文良却不近女色,对大哥的好色,他相当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大嫂的人马踏入广信地境,不断派人暗中照顾。

目下贵溪正是暴风雨前夕,他加派一人些前往护驾。

五官神判卞兴带来的消息令他不安,也令他大喜欲狂,自己着手在申命谷布下天罗地网,等待鸟儿入网。

春虹不知危机将至,大踏步踏入西华山区,踏入危机四伏的陷阱。

经过了三座山峰,前面土丘上火光一闪即没,接着后面山峰顶端也有火光明灭。

两人急急赶路并未对火光起疑。

到了土丘,小径绕丘而过,再向北一折,一块小方碑竖立在道左,上面有黑漆漆的宇落,依稀可以看清三个刻字是:鬼谷坪。

四周都是山,山与山之间形成一道道小山,只有这一处占地广阔的丘陵平原,凋林罗布,松杉零落。

东面,是一条小溪,各处山谷的水皆可以把这条溪作为排水路,汇合之后向北流。

初冬水枯,加以视线被林木所阻,听见水声,更看不见河床。

如果不看见路碑上的字,这一带山并不起眼,也无任何异处。

但看见了碑上的地名,被鬼谷两字所感,观念大变,似乎到处排列的林泉怪石,都有点阴森森鬼气冲天,狐鼠的掠窜也成了鬼魅幻形,令人不寒而栗毛发在竖,似乎鬼魅已接近至身旁了。

丘顶已到右后方,火光又闪,但春虹两人已看不到了,谁也不会走路时往后看。

姑娘瞥了路碑一眼,笑道:鬼谷坪,难道真会有鬼?春虹大踏步赶路,信口道:世间如果真有鬼,便不会有为非作歹的人了。

人的事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会去管鬼事?所以孔夫子从不说神道鬼,但其间大多数读书入都迷神,怪事!吱……前面密朴中突然传出一阵尖厉的鬼啸。

姑娘站注了,讶然低叫:老天!莫不是真有鬼?胡说!春虹笑骂,但也站住了,侧目细听。

寒风掠过枝梢,发出虎虎啸鸣,远处山间传来松涛的声音,如隐隐风雷,像万马奔腾。

恐怕是兽号。

姑娘说。

春虹的神色渐渐凝重,道:我生长在深山,随家师进山。

名山大泽,似未听过这种兽号声,怪事。

他徐徐转身回顾,左道远处林中火光一闪即没,看去火色带青,像是鬼火。

春虹感到身上似乎通过了一阵令他心冷的电流,立即将剑挪在顺手处,沉声道:结扎停当,抹上醉香散。

什么?姑娘惊问,一面结扎。

准备动手,那不是鬼火,那晚群魔夜袭我家,我曾经见过这种怪火。

后面,隐隐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亢勒勒亢勒……声音听去很远,在这种境地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声音?姑娘问,声音包含恐惧。

不知道,定下心神,走!春虹低声道。

两人戒备着举步,向前急走。

初冬天色黑得快,夜幕罩下了,天宇黑沉沉,入幕时分,冷风彻骨,寒气袭人。

右前方鬼啸又响,这次近多了。

别管,走!春虹低声叮咛。

他脚下慢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心翼翼往前走。

小径穿林而过,远远的,可以看到一个高大黑影站在路中,像一段木桩,更像一个鬼影。

那是什么?姑娘讶然地叫。

唔!像是一个人。

小妹,定下心神。

道左树枝突然晃动,唰一声有物落下。

春虹走在左侧,他突然转身,左手急闪出,掌心有一只来自泰山鬼王的三棱镖。

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声音。

咦,黑影怎么不见了?姑娘低叫。

前面路中的花子不见了,不知何时消失的。

后面远处克勒勒怪声,这时更大了些,各处山谷都有回音传出。

像是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往鬼谷汇合,无法分辨是何种声音。

春虹目力奇佳,但路旁门声音已令他分心,知道黑影是怎么消失的,不由心中懔然,低声道:小妹定下心神,决不是鬼魅,我们碰上装神弄鬼别具用心的家伙了。

大哥,刚才的闪光,真是夜袭葛享村的九幽天魔手下听用的磷火?姑娘问。

磷火确实与那次所见的差不多。

至于那晚来袭的人,并未留下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足以能证明身份的物品,是否为九幽天魔的爪牙,在未抓住确证之前,不可下定论。

春虹低声回答,同时示意向前走,又道:但愿他们是一伙,我正要找他们。

一进入先前曾有阻道的树林一无所见。

由后面隐隐传来的怪声,这时反而沉寂了。

但听寒风掠过枝梢的啸鸣,和从两侧传来的松涛声浪,三两声凄厉的鸟啼飘没,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春虹架起姑娘的胳膊,低声喝:走!他展了轻功绝学,如同电光一闪,如飞而去,瞬间,便远出十数丈外,快极。

小径在密林中盘绕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如果有人从两侧用暗器袭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春虹心中暗暗焦急,假使他本人犯险,他用不着心惊,更用不着望影心惊,轻易被黑影和异声磷火所吓唬。

但有一个祥云堡的千金在旁,他有顾虑,像是挑上了千斤重担,他不得不考虑后果。

密林并不太阔,小径绕折了三次,便到了鬼谷坪的中心,密林并尽。

眼前—亮,不再像密林般漆黑。

星光仍可反射而下,虽看不见星星,但云层的光对武林朋友来说,已经够亮了。

前面仍有起伏的沙砾地,乱石散布其间,枯草高不及苎,但怪的是两旁却零星散放着不少断碑残碣,一看便知是远代遗留下来的乱岩。

怪事!我怎的今晚心中有点恐慌哩!姑娘低低地自责。

春虹摇头苦笑,道:我们在疑神疑鬼,心有点虚。

不过,我也有心潮激荡的感觉,有点反常。

吱溜溜溜…前面鬼啸刺耳,一阵寒风刮过,沙石唰唰飞鸣,令人心中发惊。

姑娘毕竟是女孩子,鬼啸入耳,只感到汗毛直竖,往春虹怀中猛挤。

春虹站住了,向前面见外传来的方向凝注,低声道:我决不相信世上真有鬼,即使是鬼,鬼比人可爱多了,我们怕的是有人在暗中暗算我们。

他已运功戒备,浑身穴道自闭,无量神罡护住了全身,神目如电,用目光和听觉留心四周的动静。

姑娘定下心神,向右凝神看去,突然浑身一震恐惧地道:大哥,你可嗅到血腥?春虹双目如炬,仍全神注视着前面,那儿几座荒坟屹立在苍穹,坟上的枯草迎风摇曳。

用传音入密之术道:不错,是血腥。

右首五六丈外那几座残碑中必定有人被杀,你留意此,危机来了。

危机来了?姑娘吃惊地问。

是的,危机来了。

鬼啸传自前面那几座荒坟,小道通过荒坟之中,如果我们冲过去恐怕……话未完,狂风大作,走石飞沙。

烟尘滚滚中似乎天上的星光已黑沉沉的了。

大哥,看那儿!姑娘用手向前指,恐怖低叫。

风沙滚滚中,荒坟中升起一个大袖飘飘的黑色幽灵,向左方飘动,似乎随凤飘荡,一闪即逝。

接着,传来一阵鬼嚎般的怪声吱……吱溜……嚎声凄厉刺耳,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接着右方残碑,升起五六个黑影。

残碑原来高不过三尺,这时多了几个鬼影,看得十分清晰。

但鬼影并不走近,仪在碑上露出半裁上身,双手下垂,大袖飘飘,在狂风中猎猎有声。

头上的长发随风飘舞,看去阴森恐怖。

血腥更浓,狂风渐止。

春虹已解开衣襟,辟邪佩暴露在外。

砂石渐上,前面的黑影早巳不见。

但右方残碑上的鬼影仍站在那儿,长发和大袖已不再飘动。

春虹抓起一块碎石,默运神功聚力掌心,一面附耳向姑娘叮咛:以不变应万变,切不可惊叫出声。

我先试试那几个黑影。

声落石出,石去势如电,噗一声闷响,击中六丈外的一座黑影。

黑影似乎晃了晃,但仍在原地。

狂风乍起,后面,隐隐传来鬼声。

击中了,大哥。

姑娘低叫,抽口冷气又道:一无异样,怎不见任何反应?难道真是鬼怪?春虹把牙猛错,道:决不是鬼怪,是死人。

击中有声,鬼怪岂会有声响?死了怎会自己站起来的?姑娘提出异议。

有活人潜伏在那儿,将尸体搁在石上吓唬我们。

但……死尸是站直的。

头背用木柱支住,我们不可站在这儿,必须往前闯。

前面恐怕不易冲。

四面都有,后退已不可能,必须往危险处冲,置入死地而后生。

他们来意不善,以为我们不敢向前冲,我们要出其不意冲出生路来。

准备走!姑娘心中着慌,想往后面退走,扭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后面果然有……有人。

春虹扭头一看,果然不错。

十佘个高矮不一黑影,正沿小径冉冉而至,渐渐来近,来势奇快。

走,向前突围。

他低吼。

左方,一声鬼啸乍起,接着火光像流萤群一样飞出,被狂风一刮,向下风处飞舞。

下风在后方,像是一群暗绿色的流萤随风而去。

右方,六个倚在碑上的黑影,突然发出尖厉刺耳的怪叫,直挺挺地急冲而来,每个鬼影皆高有八尺以上,大袖和飘带往后飘,在定石沙中急冲而至。

春虹大吃一惊,黑影不是死人而且高大得怕人。

他一声大吼,左手的三棱镖出手。

中了,冲得最快的黑影突然一顿,然后向前栽去。

后半截晃了晃,啊一声怪叫,摇摇晃晃跌倒。

另一个黑影到了,没料到前面的黑影会突然止步,想躲也来不及了, 砰一声撞个正着。

后一个黑影分成两截,上半戳倒了,下半截向旁急闪,脚下一虚也倒了。

原来是四个人,两个活的两个死的,活的人将死人举在肩上,倒了之后,原形毕露。

但春虹已看到其结果,镖出手已拉着姑娘的纤手,奔出五六丈外,向前急冲。

前面荒坟中,鬼啸惊心动魄,无数暗绿色鬼火飞扬,向前急冲迎面飘到。

确是鬼火,飘浮而来看不见人影,与那晚葛亭村夜袭的鬼火不同。

那次来袭的人,将磷火安装在头巾上,看去见光也见人,如果不是用黑烟掩护,一看便知是人不是鬼。

今晚不同,虽狂风大作,但没有黑烟,目力仍可及七八丈外。

磷火飘到三丈内,仍看不见人影,而且磷火为数不少?顺风狂舞,决不会是人。

一阵昏眩袭来,春虹脚下一缓,踉跄了两步。

姑娘更糟,冲步八尺,几乎栽倒。

春虹大吃一惊,全力冲出一把抓住姑娘,低叫道:定下心神,有人用迷香计算我们。

醉香散果然不错。

虽不是解这种迷香的药,但片刻之后,药力即已见效,昏眩感逐渐消失。

假使用迷香暗算的人及时出现,两人危矣!可是下手的人太过自信,失掉大好机会。

昏眩感消失之后,再出现已嫌晚了些。

鬼火从他们身畔飞过,狂风渐息。

姑娘叫春虹说出是迷香,有人在暗中弄鬼,她胆气一壮,恐惧的心情一扫而空,她与春虹正相反,怕鬼而不怕人,春虹是怕人而不怕鬼。

前面鬼啸又起,荒坟间鬼火再现,冒起一个丈高的瘦长黑影,浑身上下鬼火闪烁,可怖巳极。

哎……姑娘惊叫,往春虹怀中躲,刚刚勃发的胆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刚才春虹说是人而不是鬼,人哪有这么大的?春虹也吃了一惊,一手将姑娘挽至左方,绝尘慧剑已经撤出,大喝道:用不着装神弄鬼,说明来意。

高大的鬼影用一声鬼啸作为答复,接着,附近接二连三先后冒起八个同样可怖的鬼怪,站在荒坟间摇摇晃晃。

片刻,第一个出现的鬼影开始移动了,纵身一跳,便跳近了丈余,中间不时发出吱利利啸叫声。

后面,追来的十余个黑影已接近至卅丈内了。

先前右方被击倒的黑影站住了,但已少了两个。

左方,鬼火明灭不定,可能也将有鬼影出现,他们已身陷重围,鬼怪幽灵巳将他们包围了。

没有回答,春虹却不怕鬼,一阵狂笑,挽起姑娘向前挺剑疾冲,去势如电,射向跳来的第一个高大黑影,大喝—声道:装神弄鬼是下五门玩艺,接剑!高大的黑影站住了,一看迷香失效,对方又不怕鬼,不惊才怪。

姑娘浑身发冷,被春虹拖着走。

她感到双腿重有千斤,迈不动,对逐渐接近的鬼怪,她惊得冷汗直流。

春虹的豪迈狂笑,令她精神一振,双腿不再发僵,伸手拔剑,也娇叱出手。

春虹有胆量和鬼怪拚命,她没有理由再害怕。

同时,她心中兴起了古怪的念头:拚了,如果死了,我也是鬼。

假使把鬼杀了,他们岂不是连魔也做不成了,怕什么?怪念头对她的帮助并不大,能使她敢于和鬼怪一拚的动力,是春虹豪迈地狂笑,和对春虹的爱心。

春虹敢冒险和鬼隆拚,她为何不敢?要死也死在一块儿,死即不惧又何惧鬼哉!剑出鞘,光华乍闪,剑身发出了蒙蒙的青色光华,如虚似幻不辨是不是剑。

剑尖前,一团蒙蒙的乳色小团不住闪动,奇冷的剑气迫人肌肤。

这把夺来的剑,白天她曾和春虹看过,只看出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可断金切玉的宝剑而已。

白天里有日光,青色的光华浮动,但却看不见剑尖前的乳白色小光团。

想不到黑夜中,剑尖前会有异象。

剑出鞘,双方已接近了。

高大的黑影突然站住,惊叫道:落月剑,是二少堡主?这家伙大概吓傻了,愚蠢己极。

如果是二少堡主,还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这一叫叫坏了,是人的声音,不是鬼,马脚露出了,前功尽弃。

春虹一声长啸,闪电似地扑到,剑出狂涛八剑中的乱石崩云,手下绝情。

高大的黑影一分为二,原来是两个人。

上面的人披了块黑布,飘落地面大吼道:正点子,动手!可是晚了,春虹的剑已贯穿下面人的胸口。

杀!姑娘娇叱,落月剑幻化一道青虹,剑前的白色小光团,已到了人身前。

黑影一声暴喝,手中黑布猛地抖出。

嗤嗤嗤!剑风飞舞,黑布碎裂,布上传来的浑雄暗劲潜力,一触剑影即行消散,剑影再进,光华疾射。

啊!黑影惨叫,布挡不住剑,闪避不及,剑陡地从腰带中间贯入,他的手刚从背上将长剑拔出一半。

姑娘手腕一振,顺势撇剑。

黑影的腰被落月剑削去大半,向侧便倒。

后面高高矮矮的黑影到了,全是黑劲装,共有十六名之多。

走在最先的高大黑衣人发出了震耳狂吼:要活的,退!由七个高大怪物化成了十四个人,应声向后急撤。

十四名黑衣人应声后撤,但春虹和姑娘却仍向前突围,一照面间便击倒两名高手,两人乘势夺路。

可是迟了一些,十四名黑衣人已堵住进路,十四只长剑成弧形排开,剑尖内指,等待两人冲上。

中间的一个黑影喝道:退回去,不然休想活!春虹冲得快,将对方的警告置之不理,一声长啸,冲向黑影的左翼。

十四只长剑到时移动,齐向春虹集中,喝声如雷:你找死!退回去。

剑影漫天,十四只长剑有七只接触,一点即分,人影疾飘,传出数声剑鸣,剑气进发声令人毛发直竖。

七剑聚力行雷霆一击,每支剑的主人都是武林中了不起的高手,春虹如果手中不是绝尘慧剑,即使不死也得受致命的重伤。

七个人各退了两步,似乎呆住了。

春虹被震退了七尺,只感到浑身血液一阵翻腾,持剑的右手发麻,对方浑雄无比的剑气潜劲,几乎迫散了他的护身无量神罡。

他心中一懔,暗道:完了!这些黑衣人无一弱者,看来今晚大事去矣!刚才接触得太突然,而且对方并未全力进击,假使七剑侧攻,任何神奇的剑招也挡不住七方齐至的凶狠雷霆一击。

由双方剑上所发的潜劲估计,都是些苦练三十年以上的内家子,他能接下七剑同振,该算是武林少见的奇迹了。

最左侧一名未进招的黑衣人,咦了一声道:好浑厚的内力!这人是谁?春虹被迫退,后到的许姑娘也停住了。

她已看出春虹气血正在翻腾中,赶忙掩在春虹身前挺剑戒备,低声问:大哥,怎样了?春虹抓住机会调息,他不能将刚才接斗的实情说出,免得姑娘心中生怯,深深吸入—口气,沉静地道:不要紧,用巧斗,抓住机会突围。

他们人多,实力强大,切忌放手死拚。

四面八方,黑衣人已形成合围,这时想突围而出,难比登天。

春虹和姑娘站在小径中,小径通过荒坟冢,将近四十名黑衣人形成合围,无法进击,假使同用暗器招呼如果不是已练至金刚之境,决难活命。

转身!后面传来洪钟也似的声音,正是先前喝叫要活人人的口音。

他转过身躯,剑尖徐升。

三丈外,一个高大的黑影举步从容,极有风度地渐渐走近,也在二丈外站住了。

他神目如电,黑夜中目力也可明察秋毫,看了对方的脸容,心中一惊。

那是一个年约花甲的凶猛狞恶老怪物,狞恶得足以吓死胆小的人。

身高八尺三四左右,像一座庙里的鬼王。

黑而发亮的脸膛,不见眉毛,三角眼里发射阵阵阴森森的冷电,勾鼻瘪嘴,下颌吊着一把花白长须。

穿一身黑缎子夹袍,大袖飘飘。

腰带上系着一把长剑,剑长,三尺六寸。

人高手长剑也长,小个儿和他比剑,保险在三丈方网内无法接近。

高大黑袍人从容而至,一步步踏实,乍看去,一座黑金刚吊着一条花白舌头,愈加可怖。

春虹也不出声,冷然盯视着对方,只消看第一眼,他便将对方的相貌记住。

其实黑袍人的长相,任何人见了第一眼都会难以忘掉。

双方僵住了。

片刻,黑袍人发话,声如洪钟震耳:孩子,你很年轻。

口气极为托大。

不错,年方二十有二。

春虹也傲然地答。

你手中的剑很轻,可是绝尘慧剑?阁下果然见多识广。

如果遁客和阴婆所说的话不假,你定是葛春虹,能技压潜翁、阴婆,你小小年纪值得骄傲。

骄傲不敢,但葛某深以为荣。

那一位小姑娘的落月剑是怎么得来的?春虹心中一动,想起了刚才死在剑下的人说出剑名落月,又误认姑娘是二堡主。

正是天下五大名剑之一,与白霜的星沉剑是一对,同是名剑。

他想套对方的口风问:尊驾还未通名,在下请教。

黑袍人淡淡一笑,笑容可怖已极,烦上肌肉不住抽搐,白须一翘一翘地抽。

略一沉吟,道:年轻人,听说过罗施鬼国么?在下不陌生,指的是在贵州湖广交界处。

梵净双雄你可知道?春虹吃了一惊,道:梵净只有二狂,没有双雄。

可认得我老人家?你……你定是黑僵尸韩宗,吸血鬼壮戎的师弟。

哈哈哈哈……年轻人,你果然胆气不弱,而且江湖见闻相当丰富,居然记得我这遁隐化外狂人,更大胆直指是狂而不是雄。

不错,通了名号,该将落月剑的来处说于老夫听听了吧?首先,请问前辈与二少堡主有何渊源?黑僵尸虽则人老成精,却未料到春虹单刀直入地先提二少堡主,以为春虹已知道他们的秘密,哈哈一笑,不加思索地道:老夫受命保护他俩的安全。

也怪春虹太过沉不住气了,抢着问:前辈受谁之命?黑僵尸哼了一声,道:不必多问了,你根本不知情!大名鼎鼎的黑僵尸,早年曾一度进入中原横行,老一辈名宿,对这个化外狂人谈之变色,一身僵尸功刀枪不入,坚似金钢,而且不畏重力的打击,兼有金钟罩铁布衫两种绝学,在中原罕逢敌手。

可是目下却受人主命保护两个狂妄小辈的安全,可知在上面指使他的必定是更高明更厉害的武林人物了。

那么二少堡主的长辈是谁?春虹又问。

少管闲事,小伙子。

黑僵尸若无其事地答。

春虹冷笑一声,大叫道:可是九幽天魔了?凭什么乱猜?在下与宇文兄弟交手时,潜翁司空老狗也及时出现,助宇文兄弟进迫,并高叫休放走了广信葛家余孽。

广信葛家除了九幽天魔有不解深仇之外,与他人却未结仇。

黑僵尸一声哈哈,打断春虹的话,抢着道:老夫不管广信葛家的事,目前只谈落月剑。

你我心平气和谈谈,怎样?如何谈法?春虹问。

将剑交与老夫,放你两人一条生路,如何?春虹还未答,姑娘接口道:你的人全往南退,本姑娘将剑交还。

黑僵尸狂笑道:你们是瓮中之鳖,还剑放人老夫已是奉送了天大人情,你怎敢提条件?少废话,还不还?先解围,人往南退!姑娘坚持道。

黑僵尸哼了一声,不耐地道:你怕还剑后老夫食言?老夫同样怕你们在解围后乘机逃走,好吧!老夫只好送你们上西天。

春虹拦住姑娘,冷笑道:如果宇文兄弟不是九幽天魔的亲信,怎会在这儿布置下天罗地网?荒坟杀人,大举截路,分明是对龙虎山的人,而要铲除龙虎山的人只有一个九幽天魔。

黑僵尸,你不用猫哭老鼠假慈悲,故示大方。

想先要剑再下毒手,你,算得什么老一辈,名宿高手?呸!小子无礼!黑僵尸怒吼,正待迫进。

且慢。

春虹摇手道,在下说完之后,再剑上见真章。

在下年岁虽小出道甚晚,但并不怕你这梵净狂人。

黑僵尸,你能将九幽天魔一再迫害广信葛家的事说明一一话未完,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竹哨声,正是安庆五义跳水逃命时所发的哨声。

黑僵尸仰天狂笑,笑声如殷雷狂震,山谷为之应呜,功力之深厚令人变色。

春虹心中檩然,扭头用传音入秘之术向姑娘说道:小妹,准备突围。

这老狂人不可力敌,切不可与他交手接招,又有人来了。

狂笑声倏落,前面荒坟之后已有黑影出现,宇文书麒声音破空而至:倒悬星,九幽升沉……春虹一声怒吼道:果然是九幽魔域的狗东西,拚了!吼声中,挺剑冲向黑僵尸,左手探囊。

黑僵尸狂笑,飞快地道:葛家余孽,你怎配与老夫动手?纳命来!岂知葛虹冲至八尺内,突然回头反奔,一把抓住姑娘的手,用传音入密之术低喝:往来人方向冲!宇文兄弟已到,前面的黑影刚向左右一分。

黑僵尸冲过春虹所立之处,突然打一踉跄,侧冲数步,怒叫道:小子弄鬼!打!在叫声中一掌拍出,身躯晃了两晃,但站稳了,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掏药。

这家伙确是了得,居然未被春虹撒出的荡魄香所迷倒,一来功力深厚经验老到,而且已先服下化解九幽魔域迷魂毒烟的解药,所以荡魄香的效果大打折扣,未将他弄翻,但想追已力不从心了。

他打出的一掌,确实利害,一股凶猛无比的潜劲,以排山倒海的声势涌出,腥臭扑鼻。

葛虹在前,姑娘慢了一步,黑僵尸右掌遥击,掌距姑娘巳不足三尺。

嗯……姑娘轻叫,身不由己,被春虹带得向前急射,摇摇欲倒。

春虹发现不对,扭头一看,不由心胆俱裂,姑娘手中落月剑,正脱手下坠。

反而,黑僵尸并未倒下,五六名随着黑僵尸冲上的黑衣人呼呼呼向前冲列。

春虹吃了一惊,一手抄起落下的落月剑,一声长啸,将落月剑全力扔出,冲向迎出扑来的黑影。

同时一手挟起姑娘,绝尘慧剑飞跃如龙,随着落月剑划起的虹影,身剑合一向前闪电似的冲去。

仓卒突生,刚到的宇文兄弟来得正是时候,堵住北面的黑影发出一声暗号,两面一分,宇文兄弟便从缺口进入圈子。

岂知春虹已看破危机,恰由这一而突围。

他料定这些家伙是九幽堡的人,他与九幽堡誓不两立,但由形势看来,已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只消留得命在,日后岂怕我找不到机会?他决定突围,突然又发现姑娘失去神智,令他更吃一惊,暗叫糟了!在死生存亡的刹那,除了勇敢之外,机智是保全性命的重要因素,也只有在这种境遇中方可显出机会的可贵。

他明知对方对落月剑有所顾忌,也志在必得,所以毅然夺剑自救,掷剑吸引对方的注意,同时也随剑前冲,由人群移动所让的缺口出其不意突围,必须考验他的造诣了。

宇文兄弟刚到缺口,先前把守在那儿的十四名黑影仍向两侧移动,突变已生。

毙了他!有人沉喝。

黑影重新向里合,但晚了一步,这时想数剑齐攻已不可能了。

落月剑先至,书麟一声怪叫,向侧闪栽在春虹的剑飞过,不免有点胆寒。

书麟赤手空拳,当然不敢接剑。

天色太黑,他只看到自己的身后面有人,不知落月剑事实巳离开了春虹的掌握,不敢阻挡,向侧急闪。

两人分向左右避剑,无形中替春虹开了道,将黑衣人反而阻在两侧,未能合围。

书麒身后奔在最前面的两名大汉,奋不顾身挥剑急上,一声吼号,双剑向冲到的青白色光华挥去。

铮铮!落月剑疾向上升,同时,两只长剑断了一只,总算被他们将落月剑震得向上升。

他们万没料到春虹的绝尘慧剑接着出现,一切都嫌晚了,错误巳形成。

挡我者死!春虹大吼,绝尘三剑出手了。

啊……惨号声惊心动魄,山谷为之应鸣。

两大汉震飞落月剑,正想飘退,绝尘慧剑巳贯穿他们的心窝,同向外跌。

最左首一名黑衣人,突然不顾人群的混乱,左手疾挥,暗器出手并未警告任何人。

人群大乱,重围立解。

接着,从春虹后面冲来的人,纷纷倒地,荡魄香发挥了威力。

这时春虹已抽不出手撒荡魄香了,姑娘已无法站立,口中发出强忍痛楚的呻吟,他知道站娘已受了重伤,必须及时远走救治。

右面第一个黑影越过挡路的书麟,飞扑而上,本能地左闪,一剑挥出叫:不要命的上……哎……铮一声轻响,黑影的剑向侧荡,但身躯并未停止,啊一声轻叫,直冲而上。

春虹感到左肩一麻,护体的无量神罡,竟阻不住专破内家气功的暗器。

他知道受伤了,但不能在此等死,不管右方冲来的黑影,向正前方急冲,双脚一动,感到右半身发麻,右肩下奇痛彻骨,但他忍下了,仍向前冲。

砰一声暴响,先前接了他一剑仍挺胸冲来的黑影,冲倒在他身后。

原来射向春虹的三枚暗器倒有两枚贯入黑影的左肩内。

休走!迎面的两名黑影大吼,双剑左右合击,剑上寒芒同时分左右攻到。

他不敢让左半身冒险,左手挟了姑娘,无法救应。

在受伤之后,生死关头中,他仍不肯放弃姑娘。

大哥,放下我快逃!姑娘虚脱地叫。

他一声怒吼,向右方疾闪,绝尘三剑发似雷霆,从对方长剑侧方切入,行雷霆一击。

得一声轻响,对方的长剑拍中了绝尘慧剑,长剑向侧崩开。

春虹乘势递剑,刺入黑影的胸口。

后面有人扑到,大批黑影一涌而至。

没有机会拔剑,他全力急冲,剑将黑影带了一圈,他的剑自然脱出身躯,黑影反而将后面的人阻住了,他又争取了半刻机会逃生。

他全力忍痛狂奔,身后的暴喝声震耳:他中了我的暗器,逃不掉,快追!他的轻功,经过无数生死存亡的考验,能追上他的人,似乎未曾有。

虽则目前受伤,左手还挟了一个人,但仍然去势如电,只三五起落间,便将追的人扔后了四五丈。

荒坟零落,白杨萧萧,这一带,鬼谷坪的山麓,小丘陵多,杂树荆棘形我地障,荒坟起伏其间,人行走其中,不易被人发现。

春虹冲出了重围,不敢重走小径,向右一折,落荒而逃,急急似漏网之鱼。

竹哨声、暴吼声、怒啸声、叫号声全被他扔在身后了,黑形像无数幽灵,衔尾穷追不舍。

山谷间哨声应响,各种声音不住反折,扰乱听觉,但春虹身力通玄,他又听出附近各处皆有声回应,不用猜,显然附近山谷都有人活动潜伏。

不辨东西南北,各种声音不住入耳。

春虹往黑暗处钻,往荆棘林中逃,左盘右折,扔掉后面的追兵。

右肩下的痛楚愈来愈烈,但无暇他顾了,一面逃,一面想道:我必须将痛楚忘了,才有精力逃生。

我该想想埋骨在火场和坟墓中的人,他们等着我替他们举起复仇之剑。

他就是这号人,当生命受到死亡威胁时,有时体内会产生一种神奇的求生力量,而这种力量须靠胆气来运用。

他不但暂时忘了痛楚,脚下突生神力,纵跃如飞,去势如流光电火。

后面追赶的人,不久便失去了他的踪迹,愈追愈心惊,有自知之明的人,一一知难而退。

后面不再有追兵了,但叫声和哨声仍在山谷间应鸣。

不错,山谷间各处确是隐伏着不少高手。

西华山是进入龙虎山的要道,山高林密地广人稀,正好被二堡主作为残杀龙虎山老道的第一道埋伏。

北面的五峰固然也算得是极好的埋伏之地,但太接近贵溪城。

西南门外的张真人墓还有—座真人庙,那儿是龙虎山与教徒联系的第一大基址,更有十举个有地位的道长常驻其间,万一闻警赶来,反而早暴露火攻龙虎山的恶毒阴谋。

因此,西华山便成了第一座屠场,来往的龙虎老道,许入不许出,不可能有活着到贵溪城了。

刚才那些被利用唬人的尸休,便是入夜时分经过这儿的老道,被迷香迷倒再被送入枉死城。

鬼谷坪四周的山谷内,又有不少动着的守山队,他们的对象是万一走脱或者翻山越岭出外报讯的老道和行踪可疑的人物。

春虹奔了三里左右,精力逐渐消退,必须找地方先行藏身查验伤势和察看姑娘的情况,再狂奔势难支持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溪流,河床宽而深,但水却少。

稍北面,是一座山谷,黑坳坳的松林密布,松涛声如万马奔腾。

谷中也有一条小溪会合,但没有水,往那儿进山谷,往松林一钻,谁也不会找得到到往那里逃生的人。

越过溪右尾,他站住回头向四周打量,云层反射出隐隐的星光,视界又及三二丈外。

更远些,大型的物体,在三两里内仍可发现。

北面,溪流反射着光芒,曲曲折折地婉蜒至三五里外不见。

西面,正是鬼谷坪荒坟区。

左面正南,是—座山脚,像从东西伸下的一条巨腿,插入溪流中。

后面是拔高百丈的山峰。

他一咬牙,往回走,越过了溪流,向半里外一处乱葬冈掠去。

在过溪时,水不深,彻骨。

他喝下一肚子水,小心翼翼一跃而过,没留下脚迹,他生长在山泽间,对猎犬有丰富的经验,当然知道如何摆脱猎人的追踪。

当他在乱葬冈找到一处布满荆棘,而并不太隐秘的地方藏身时,先后有三批黑影从北面五六丈外搜过,搜向溪流,却没有人留意他藏的地方。

黑僵尸分配了人手,疯狂地搜索春虹的踪迹,由于地方广阔,他们只能搜可疑的隐秘所在。

小溪尾成了大搜特搜的所在,各处山谷更是搜得彻底,从初更搜至三更末,方有几批零星往回搜的人。

四更初,附近有人出现了。

春虹往荆棘中藏身,首先瞧出一处足可容身的地方,然后将姑娘轻轻放倒。

姑娘已昏厥多时,这时像是沉睡不醒,但口中不时冒出一些腥臭的灰色泡沫,证明她不是入睡。

他先替自己察看伤势,自己救不了自己,怎能救人?伸手向肩下一摸,摸到了极为熟悉的三片螺旋形钢羽,吁出一口气。

捏着钢羽轻轻旋出,果然是他曾经再三见过的追魂旋形镖。

镖身长有五寸,加上了三寸旋形钢翼,下手的人力道完全用上了。

镖打偏了些,卡在肋骨内,钢镖取出,创口鲜血激射。

他记忆起从前在云嵝山替姑娘起梅花神弩的事,姑娘的百宝囊中奇药他知道,立即打开取药吞服外敷,用衣带裹创伤,一切停当,再去搬动姑娘毫无知觉的身躯。

只稍嗅到那触鼻的腥臭味,便知道糟了。

情形是中毒而不是受伤,中毒他可是束手无策。

他尚存有些侥幸之心,在姑娘全身一阵探索。

探完前身,一无所见,然后将姑娘翻转,手触处,令他大吃一惊。

姑娘的左肩琵琶骨,衣衫出现一个掌大破孔,道袍和里面的劲装内衣,全破了,伸手便触到冷冰冰的肌肤。

掌力所伤,这种掌不但劲道可以腐衣损肉,而且歹毒无比,幸而不是直接击实。

不管怎样,他将针盒取出,先用金针制穴术阻止掌毒蔓延,到溪中取水,替姑娘灌下姑娘自己的两颗护心丹,默默运行功力聚于双掌,替姑娘推血过宫。

许久许久,姑娘终于悠然醒来,接着不住呻吟,一面虚弱地叫:我……我头晕……晕……冷……冷,好……好痛啊!春虹大急,假使叫声引来了贼人,岂不糟了?他用衣衫盖住姑娘的头面,低叫道:小妹!小妹,清醒清醒。

……大哥么?大哥……无……大哥在你身旁,你感到怎样了?我……我难受,冷,痛我……你中了毒掌,口中腥臭,伤处冰冷,动不得,你可有解毒的奇药?有,但不……不知是否对……对症。

不管是否对症,必须一试。

眼下群魔伺伏,我们别无选择。

试试吧,大哥,那小玉……玉葫芦中,武当神品拔……拔毒消虚散。

我腰带的香……香囊中,藏有一颗少林的八宝紫金保命丹……春虹不等她说完,七手八脚将丹药取出,沉声道:小妹,武当的消虚散乃是武林至宝,少林的八宝紫金保命丹更是天下绝少的圣药之一。

内腑受伤只消留得一口气并可挽回。

但我对毒物所知极少,是否对症……大哥,快!我……我难受,受……受不了……春虹不在迟疑,立即将紫金保命丹让她吞下,将玉葫芦中的消虚散也给她吞下了一半,另一半调水替她敷在背上的掌伤部。

不久,姑娘的呻吟声渐止,口中不再吐腥臭的泡沫,但浑身并无动静,似乎已经死了。

春虹在旁提心吊胆,尚要监视四周,防备有人突袭的变化,焦急万分。

小妹!你得活下去。

他紧握住姑娘的手低叫。

四更将尽,他不知自己如何熬过的,对他来说,姑娘的伤势,令他感到时辰过得太慢了,各处山谷中,不时隐隐传来呼喝之声,证明这些家伙在各处穷搜,看样子,搜至天明大有可能。

不久,他感到姑娘的体温渐渐恢复了,心中大喜,暗叫道:谢谢天,她有转机了。

可是,不久之后,他又开始忧虑姑娘的体温不断升高,又升高。

这对受伤的人来说,体温升高,是凶险的信号。

在医道不含糊的他来说,姑娘这可变化坏得不可再坏,糟得不再糟。

老天,千万别让她发烧。

他心向下沉地低叫。

但他知道,不幸的阴影和阎王的魔手,已向他可爱的小妹伸来了。

五更初了,他的心更冷,手上沁出了汗,牙齿抖得更厉害。

平常不怕寒暑的他,今晚感到难以支持,极为反常。

他知道原因,一是担心姑娘,一是他的肋伤。

漫漫长夜将逝,危机将至,死亡的阴影渐渐向他掩来,可怕的结果令他心中焦燥不安。

我得走!他向自己说。

他吸入一口长气,将上衣脱掉,撕成一条条,结成一条长带,他要背姑娘冒险突围。

可是,不等他有背人的机会,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五个黑影,从山谷越溪过来的人。

守正兄,咱们歇会儿。

一个老公鸭嗓子说话了。

好,真累了。

他XX的,这广信余孽真可恶,累咱们奔波一夜,仍让他溜掉了。

春虹倒抽了一口冷气,暗中祷告老天爷保佑这儿个恶贼快些走,别在这儿歇息,有他们在,怎走得了?万一被他们发现,必将引来其他的恶贼,岂不太糟?老天爷偏不接受他的祷告,五个黑影反而在他前面六七丈—座荒坟顶上坐了,看得真切。

老公鸭嗓子取下腰中的酒葫芦,咕噜灌了十来口,酒香四溢,停了停发话道:守王兄,广信余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叫守正的人,也取过酒葫芦喝了十来口。

摇头道:我也搞不清楚,兄弟也不是堡里的人。

只知道葛家的公母假被请入山谷,母的投降,公的逃走,然后两次派人袭击,葛家满门伏灭,却逃走了一个,这人据说叫葛春虹,其他一无所知。

哦!葛春虹,不是在云嵝山击败阴婆遁客的绝尘慧剑得主么?正是他。

我说,不必提这些事。

要被人抓住咱们弟兄的把柄,在二堡主面前来上一句,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谈谈些风花雪月,该多好?百无禁忌。

老公鸭嗓子又喝了几口酒:刚才碰上了那家伙,他说九疑老人和蛇魔都到了,怎么不见他俩个?他们在北山口,说是要在那儿抓死鱼。

他们是存心帮咱们的忙。

哈哈!帮忙?你未免说得太轻松,二堡主给他们奇药,三个月之中要讨一次解药,他们能不卖命?二堡主比大堡主高明和阴狠。

春虹不想走,要从他们心中听到一些有关九幽堡的秘密。

可是,他失望了,几个恶贼不再说九幽堡的事,开始说—些有关金银珍宝的闲话。

姑娘有动静了,身体的热度向上升,向上升。

春虹搭在地胸前的手,这时感到烫了。

哎唷!姑娘终于醒了,发出低低地叫声。

春虹惊得冷汗在冒,恶贼们相距只有六七丈,都是江湖上了不起的高手,万一发觉,岂不糟了?他掩住姑娘的樱口,用传音入密之术附耳叫:小妹,千万不可出声。

姑娘的身子开始转动,高热使她受不了。

老公鸭嗓子又说话了:怪!堡主为何不前来龙虎山?你知道个屁!守正傲然地说。

为什么?难道你知道?当然知道。

少吹牛,说来听听。

叫守正的人为了表示自己了不起,哼了一声道:龙虎山的老道功力并不高?二堡主派来许多高手,加上张教主四大师出面,用得着堡主亲自出马吗?堡主去了饶州府,饶州府倒有几个大名鼎鼎的魔头,堡主要收服他们。

同时,在明天大举中要干掉魅影阴魔卓老狗。

魅影阴魔卓老狗绰号难听,却是专和咱们黑道朋友做对的老狗,这家伙该杀。

哈哈!当然该杀,不然堡主怎肯降尊贵亲自出马?咦!谁来了?老鸭公嗓子一面说,一面站起了。

东面夜色茫茫中,三条黑影如飞而至。

叫守正的人怪叫了一声,对方也回了一声怪叫。

是丧门神阮到了。

守正说。

三个黑影到了,老远便叫:守正兄,不必上去了。

兄弟刚来不久,怎么样了?有消息么?守正迎上笑道,八个会合在一块儿了。

丧门神往东西一指,道:那家伙决不会不到山下。

咱们注意些,留心搜。

他一面说,一面向春虹藏身之处举步便走。

这?鬼才会在这儿等死。

守正不以为然地笑道。

丧门神转回身,抢过老公鸭的酒葫芦,灌了几口酒道:咱们刚才举火在溪边搜,发现有脚印往山下走,但在十来丈外脚印便失了踪,八成儿是转到这来了。

别大意,咱们辛苦些,葛小狗知道本堡许多秘密,金甲神和泰山鬼王定然告诉了他不少消息。

此人不除,将是心腹大患呢。

已走近至春虹身旁不足三丈了。

假使仍向前走,必定踏中藏在荆棘中的春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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