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梭宗部落,你曾经见过她。
白永安一怔,骇然叫:咦!你是指那乌蓝芒奈山的女寨主?正是她,但她不是女寨主。
她到底是谁?缥缈神龙焦躁地问。
柴哲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她是千幻剑的爱女,她的祖父是白衣秀士,师公满天飞瑞。
父执辈全是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物,昆仑三剑客,八爪苍龙陶公金山,神箫客元戎公。
不必多说了,目下这些老一辈的人,有些在乌蓝芒奈山纳福,有些在江湖中走动,只消有一丝消息外露,谁也不敢说那是多么可怕的局面,谁也不敢说他敢承担这份责任。
有几位老前辈,会主是亲眼见过的,不用我多说了,我在村外等候你们,谁也休想离开汕港村。
这一番话是晴天霹雳,震得在场的人魂飞胆落,头脑昏眩,手脚发冷。
铮一声脆响,缥缈神龙的剑失手坠地。
会主目定口呆,呼吸像是停住了。
柴哲像一阵狂风,刮下楼去了。
脚步声惊醒了缥缈神龙,发狂般大叫道:哲儿回来,回……楼下蓬一声大震,铁门打开了,脚步声已经消失。
糟了!甚么都完了。
徐昌恐怖地叫,拔腿便向下追。
柴哲直奔村口,形如疯狂。
他胸衣破碎,左手的血迹一片殷红,走动间,血迹洒落在衣裤上,令人触目惊心。
手中挺着断剑,步履不稳。
被仇恨引起的愤怒,令他的脸上肌肉呈现扭曲的现象,眼中喷射着可怕的兽性光芒,他已不是沉着镇静的英俊青年了。
在村外埋伏的人,还不知楼内有变,见到一个身上带有血迹的人从门中奔出,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为避免引起埋伏的人焚村,以致对不起烟波钓客,便不走出村的道路,一跃上屋,在埋伏的人注视之下,以惊人的奇速在屋顶飞跃,出村而去。
徐昌率领四位师弟妹追出楼门,缥缈神龙也到了,放开脚程狂追出村。
出村百十丈,前面的小径转过一座竹林,有一批人影出现。
柴哲向前飞掠,劈面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群人。
迎面而来的人,是专诸坛的坛主冷面阎罗欧文宗,带了八名坛下的会友,前往松林寻找玉狻猊的下落,正心中困惑,失意而回。
转过竹林,便看柴哲以骇人听闻的迅捷身法掠来。
后面三四十丈,缥缈神龙正率人狂追。
他心中一惊,挥手令会友们散开列阵。
左手拔出判官笔大喝道:站住!甚么人?他本来认识柴哲,在黑石谷截击谢龙韬时,被闵老人暗中用指风打穴术,废了他的右臂,至今只能用左手与人相搏。
柴哲被迫反救沈襄,第一个被柴哲击伤的人就是他,藏锋录几乎废了他的右大腿,两重拳打得他几乎五脏离位。
可是,眼前的柴哲因脸上的神情不正常而走样,难怪他不认识。
柴哲却认得他,倏然止步,发出一声低沉而带有兽性的吼声,断剑指出,拉开马步狞笑着逼近。
你是甚么人?冷面阎罗暗暗心惊地喝问,也立下门户准备接斗。
我,山西柴哲,你不认识我?柴哲厉声问。
冷面阎罗吃了一惊,接着怒火上冲,正所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如果他的右手不废,恐怕已将燕尾镖发出了。
他一声怒啸,进步欺上,判官笔作势进击。
柴哲断剑徐升,也举步迎上,恨声叫:你将是第一个被惩罚的人,送你归天。
双方行将接触,生死须臾,高叫声及时破空传到。
欧坛主,让开,不可阻拦。
欧坛主听出叫声有异,心中一震,猛地向侧一跃八尺,让开去路。
柴哲不是好杀的人,对方既已让开,心中一软;不再迫进,咬牙切齿地说:姓欧的,你活不了多少时候,等着好了。
说完,举步便走。
柴师弟,请留步。
徐昌大叫。
他扭头冷哼一声,举步便走。
哲儿,你这一走,将遗憾终生。
缥缈神龙大叫,逐渐奔近。
他倏然转身,怒叫道:除非会主释放我的女伴,不然黑鹰会的人也会遗憾终生,在会的人将无噍类。
你们可以离开,其他的人全得留下。
师弟,请息怒……徐昌大叫。
只要告诉我一声,会主到底放不放人。
缥缈神龙第一个到达,不住喘息。
徐昌接着奔到,喘息着问:师弟,刚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这可糟了。
徐昌顿脚叫。
糟甚么?裴姑娘不在此地。
会主不肯放他?不!不是不肯放,而是……是……是想谈条件吗?对不起,没有谈的必要。
铁骨冰心不是我弄的手脚,他不在此地,我不能作主。
愚兄的意思,是裴姑娘不在此地……甚么?楼上被擒的姑娘……她不是裴姑娘。
她……她……她是会主的长媳,也就是擒获裴姑娘的人,她与大公子端木长雄化名闵子康,与你……柴哲目眺欲裂地恨声叫:这狗东西!原来如此,难怪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你们监视之下,原来他是端木长雄。
裴姑娘目下在何处?在劳家渡,仍在罗龙文控制中。
柴哲咬牙切齿地叫:请转告会主,回头我跟他算账,他尽管逃好了。
谅他再神通广大也逃不出天下侠义群雄之手。
师弟,你能不能答应愚兄一件不情之请?徐昌紧张地问,声调中充满了希冀的感情。
我……这个……在你找到裴姑娘之前,可不可以暂缓将黑鹰会的秘密向外宣扬?这……师弟,冲家父份上,你……好,我答应。
但如果裴姑娘有三长两短,那就不用说了,希望你们早作打算。
柴哲断然地说,蓦地扭头飞掠,一跃三丈余,去势如电射星飞。
到了松林,他仰天长啸,知会九幽鬼王和到湖中阻止援兵的岷江墨蛟等人。
他开始向右方走动,将断剑归鞘,阴森森地自语道:端木长雄,你将作茧自毙。
我真该死,罗、余两位大叔可能早已知道这家伙靠不住,多次点醒于我,我却冥顽不灵,糊涂透顶……哎呀!许老爷子和他在一起,D引门已踏入会主所布的天罗地网许。
许老爷子已失去利用价值,和他在一起……他心中一凛,脚下加快,留意地下的一切可疑痕迹。
汕港村中,会主垂头丧气地撤回所有的党羽,用冷水浇醒被迷香熏倒的爪牙,带了尸体,到湖湾察看被救上岸的人。
缥缈神龙父子师徒六人,在竹林下有一番商量。
冷面阎罗带了八名会友,告辞奔回村中报信去了。
缥缈神龙总算不糊涂,知道后果可怕,向徐昌说:我儿,显然这次咱们闯下了滔天大祸,万一裴姑娘有了三长两短,那还了得?不要说白衣秀士千幻剑父子朋友众多,八爪苍龙更是公门中人,知交满天下,他们如果传出侠义柬,咱们往何处藏身?本会所行所事都见不得天日,如果柴哲揭发本会的秘密,那么,所有的苦主岂肯甘休?保证天下虽大,没有咱们容身之地,黑白道的人都会找咱们算帐,如何是好?爹,难道咱们便无法可施了吗?师父,事到如今,我们必须为自己打算了。
程忠担心地提出建议。
缥缈神龙脸色一沉,不悦地说:你怎么敢说这种话?想当年为师与会主手创黑鹰会,披荆斩棘,创业维艰,目下黑鹰会面临存亡续绝关头,为师岂能自私地为自己及早打算?师父的意思……设法挽救逆境,替会友另辟出路。
徐昌摇头苦笑,接口道:爹,会主为了一箭之仇,恨重如山,誓死以报,仇恨无法化解,会主的师叔灵狐冯老前辈又是一个目中无人,偏执护短,不可一世的老太婆,她也不会善了,因此,咱们如果劝会主息事宁人索回裴姑娘交与师弟,那会有什么结果?碰一鼻子灰,恼得那位乖戾的老太婆火起,咱们还得危险、倒霉、吃不消兜着走。
缥缈神龙用有拳击打着左掌,断然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程忠,你去将刚才发生的事禀明会主,说我到劳家渡看看风色,晚间劳家渡见。
爹你……你与三位师弟跟我走,咱们到劳家渡相机救人,走!程忠应略一声,转身向村中走去。
缥缈神龙带了徐昌和三位门人,放开脚程奔向劳家渡。
从草坪至村口,须经过一座茂密的竹林。
先前领着八名会友返村的冷面阎罗,快步进入竹林,小径窄狭,竹枝茂密,罡风吹来,竹枝相擦吱嘎嘎怪响,耳力大受影响。
正走间,走在最后的两个人身躯一挺,然后直挺挺地向前仆倒。
身躯尚未接触地面,第三、第四和第五个人,也依样葫芦向前栽。
走在最前面的冷面阎罗只感到腰眼一震,便眼前发黑,不知不觉地向前仆。
想叫,叫不出声音,想动,浑身已僵,手脚已不听指挥,砰然仆倒,跌了个五体投地。
我被可怕的高手制了穴道。
他含糊地想。
九个人全倒了,两侧竹丛抢出五个以巾蒙面的人,将人挟入林中藏好,制了睡穴。
其中一个蒙面人笑道:先让他们睡上十二个时辰,明天他们醒来后,必定以为被鬼迷翻了,呵呵!咱们再等上一等。
不久,一无所知的程忠匆匆奔到,走到先前第一名会友倒地的地方,不知不觉也躺下了。
五个神秘的蒙面人又等了许久,其中一位脱下了蒙面巾,笑道:咱们该走了,这里用不着管啦!柴哥儿应该已发现了真相,也许早已动身了,咱们赶两步沿途照顾。
要不要知会陈老三一声?他走在前面,如何知会?快走!五个人不带俘虏上路,拍拍手走了。
欧坛主与程忠十个人,在竹林深处睡得像猪一般甜,消息无法传给会主,会主便失去了缥缈神龙的行踪,自然不知道徐昌已泄露了爱子及媳妇的底细。
且回头表表九幽鬼王的事。
他被闵子建射伤,老道及时出现。
闵子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被小道清风打得昏头转向,最后见机逃命。
老道察看了他的伤势,不由分辩,点了他的睡穴,命清风背了他向南走了。
闵子建逃至竹林,正想奔人村中报信示警,便发现竹林中有人,一惊之下,互相用暗器袭击,脱身不得,被缠住了。
他绕了半圈,便发现已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不由心中一懔,筹道:这家伙好机灵,光天化日之下,我居然把人弄丢了,糟!我得快到村口示警。
他开始沿原路退回,伏地爬行徐徐移动。
退了六七丈,蓦地,他心生警兆,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他似乎感到有人在后面跟踪,情不自禁打一冷颤,猛地扭头向后瞧去。
不瞧倒好,这一瞧,瞧了个魂飞魄散,一阵寒流冷电迅即传遍全身。
脚后不足半步,一个佩了一把金色怪剑的中年人,站在那儿向他龈牙一笑,再相距两步左右,一名执着托天叉的中年人,与一位英俊的青年人,正并肩蹑手蹑脚而行。
几乎是贴身跟踪,而他竟在这时方行发觉,栽到家了。
他心胆俱寒,正想扭身向上发射暗器自保,却晚了一步,中年人一脚踏住了他的脊尾,力道如山,笑道:小伙子,安静些,别打算叫,叫对你没有好处,可能会阴裂腹破,送掉性命那才冤枉呢。
你……你是……他失魂落魄地问。
我是你的好朋友。
中年人笑答,俯身一指点在他的脑后。
他的头向下一搭,身躯松软,趴在地上睡着了。
三位不速之客互相点头一笑,由年轻人将他拖至一处枯树林中放下。
咱们最好在后面等。
佩金色怪剑的中年人说。
不等柴兄弟了?青年人问。
不必了。
万一他有危险……放心啦,他身上穿了白兕背心,机警绝伦,艺业出类拔萃,不用替他担心。
前面有叶局主负责,万无一失,走!咦!东面有人来了。
挟托天叉的人低叫。
远处小径上人影出现,是个脚步踉跄的叫化子。
走!不必管他。
佩金剑的中年人说。
三人说声走,抄左方绕出。
小径上的花子爷偶然扭头回顾。
刚好发觉后面半里地,三个人踏上小径,那把托天叉冷电四射,在近午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吓得他双腿一软,倒仆在路右,连滚带爬向密林深处中。
窜爬了三五丈,突然力竭,倒地昏迷不醒。
柴哲心悬九幽鬼王的安危,发狂般在林中寻找,细搜可疑的痕迹。
蓦地,他看到前面一株大树下,躺着一个人,心中一急,三两起落急急纵到。
咦!怎会是这个黑心贼?他讶然低叫。
躺在树下的人,赫然是闵子建。
他先坐下来,撕衣袂裹伤。
一个人在极度激愤之中,而能在看到生死对头的刹那间,未出失去理性的举动,这说明了他己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一面裹伤,一面注视着闵子建沉睡的脸容,按捺下仇恨的怒火,忖道:我该冷静地想想,该用何种残酷的手段对付他。
我要全神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容许他再和黑鹰会的人接触,断绝一切往来,他便无法收到黑鹰会传给他的消息,自然不知师兄泄了他的底,我得好好利用他,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裹好伤,他检查对方的身躯,发觉仅被制了睡穴而已,不由疑云大起。
如果是九幽鬼王下的手,岂会制住睡穴便罢了?老鬼王有名的心狠手辣,一辈子不曾点过任何人的睡穴,显然不是老鬼王下的手。
他正想拍开闵子建的睡穴,突听到东面密林深处有擦动草木的声音传出。
声音虽轻,声源远在数十丈外,在风声呼呼中,他仍然分辨出那是有人走动的血音。
大概是罗、余两位大叔回来了,有两个人在走动。
他想。
他想先与罗、余两人商量,再将闵子建弄醒,便向脚步声传来处走去。
那一带全是矮树丛,是冬季不落叶的杉林,视界有限,看不见丈外的景物。
他距杉林还有二十余丈左右,突听到有人在远处低叫道:不错,果然有一个人,恐怕是死了。
急促的脚步声入耳,片刻,另一人叫:妙极了,是逃来通风报信的一枝花黄样,总算被咱们追上了。
快,他还没有死,咱们把他弄到路上去,由王老前辈用分筋错骨术对付他,问他是否已经和姓柴的会过面了。
柴哲吃了一惊,一枝花请半耳僧带口信,说是有重要消息见告,约定在劳家渡南面相见,怎么却到了此地?他立即隐起身形,向侧抄出。
一枝花仍然昏迷不醒,被两个穿青直缀的人逮住双手向小径方向拖,拖了五六丈方行苏醒。
哎……哟!他惊叫,神智一清。
接着,他发觉自己已落在死神的手中,不再挣扎,叹口气说:黄某功亏一货,命也,你们赢了。
两个家伙嘿嘿笑,一阵急拖,拖至林下的小径,向地下一丢。
哎……一枝花狂叫,痛得脸色发青,浑身在抽搐。
原来他受了伤,右胁近胯骨处有一处刀口,这时受到猛烈的震动,血沁出裹伤巾的表面,创口大概又裂开了。
难怪他叫号得那么难听。
小径旁,站着三个人,其中之一赫然是铁骨冰心屠明心,脸色泛青地倚在树干上歇息。
铁骨冰心身旁,是一个年约花甲的高瘦老人,三角脸上长了一双饿狼眼,颊上无肉加上两片薄嘴唇,留着稀疏的鼠须,梳道髻,穿蓝袍,佩剑挂囊,整个人似乎有一团冷酷阴森的气氛所包围,是属于拒人于千里外的冷酷神情,极易引人反感。
另一人是三角大麻脸的人,居然是金钱豹范标。
两青衣人之一向三角脸的老人行礼,禀道:这人是萼山先生的跟随一枝花黄祥。
少会主传来口信,说他暗中与柴小狗通消息,吃里扒外。
小可奉范前辈之命,将信传至劳家渡,禀明萼山先生。
会主已先一步启程前来汕港村设伏,因此只有罗爷龙文的手下弟兄四出追捕,没想到他却逃到此地藏身,昏倒在林中,被小可与秦兄无意中找到他了,请老前辈定夺。
三角脸老人阴森森一笑说:贵会的事,老夫不愿过问。
范老弟可自行处理。
汕港村到了。
为何却在此耽搁下进?小的以为此地该设有埋伏,因为必须先找到埋伏的人连络,以免冒失进人,恐怕误会。
你叫一声不就成了?找来找去岂不误事?依老夫看来,这一带根本没有人。
但……好吧,你们去找一找,愈快愈好,老夫再等片刻。
屠老弟气色愈来愈不对,不能再迟延了。
两个青衣人应喏一声,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金钱豹向三角脸老人笑道:朝阳兄请稍候。
兄弟要问问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辈。
老弟请自使。
三角脸老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还有什么可问?这种货色宰了岂不省事?铁骨冰心恨恨地说。
也许他知道柴小狗几个人的下落哩!哼!咱们有长雄贤任在小狗身旁,还怕找不到小狗的下落?不是说,小狗已到汕港村送死了吗?小狗确是走上了这条路,但问问也不是坏事。
金钱豹一面说,一面走近一枝花身旁,桀桀怪笑着说:你能身负重伤,逃了近十里地,很有种嘛。
一枝花明知有死无生,反而不在乎了,强忍痛楚说:好说好说。
只可惜在下心愿未酬,心有不甘。
你与柴小狗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值得替他卖命?不是卖命,而是酬恩。
酬什么恩?阁下何不问问端木长风或者文天霸?他们此刻在劳家渡,你想苟延残喘?办不到,你得说个明白。
在松潘卫,柴老弟不顾自己的安危,冒死将在下救出鬼门关。
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枉为人。
我一枝花不过一名江湖的小混混,柴老弟肯舍命救我的性命。
恩比天高。
目下他有困难,在下岂能坐视?通消息传信,理所当然。
你就不怕送命?一枝花凄厉地狂笑,声如鬼哭,笑完说:像我这种江湖小贼的命,可说贱如蝼蚁,这条命出于柴老弟所赐,能替他卖命,在下深感光荣……劈啪!金钱豹凶狠地抽了他两耳光,厉声说:狗东西!胆敢在范某面前耍光棍?瞎了你的狗眼。
一枝花被打得躺倒在地,仍抬头狂笑道:阁下,对付我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你确是英雄好汉。
哈哈!你要是能把我吞下去的话,那才算是真英雄。
金钱豹一脚将他踏住,咬牙道:大爷不想和你斗口。
说!柴小狗目下在何处?一枝花痛得几乎昏厥,半晌吃力地说:在下得到阁下第一次用快传送来的消息,知道你们的人赶来汕港村设伏,便打算离开给柴老弟送信示警,可是又怕柴老弟不上当,到劳家渡找我,因此逗留不走。
等到你第二次派来的信差到达,要找萼山奴才逮捕在下,在下不得不见机逃走,身受重伤奔来汕港村,并未遇上柴老弟,你问我,我去问谁?金钱豹嘿嘿笑,说:你这种贱贼,不动刑你是不招的。
在下连命都不要了,还怕动刑?姓范的,你何必唬人?哈哈!你动手好了。
三角脸老人冷哼一声,接口道:这种小贼天生下贱,撒赖放刁最是擅长。
老夫用万蜂钻巢术对付他,管叫他死活都难,让我来。
哈哈!勾魂使者王朝阳,你说我一枝花天生下贱,你自己奸杀师妹,火焚师门,不见得比我一枝花高贵。
武林中的人,谁不知你王朝阳的丑事?别骂人,除了要我的命你岂奈我何?一枝花神经质地高声怪笑怪叫。
勾魂使者自取其辱,气得脸上发青,形如厉鬼般阴沉沉举步逼近。
饿狼眼中厉光四射。
蓦地,路右小沟中突然跃出一个怪人,胸衣破碎,腰以下血迹斑斑,腰带上插着竹箫和竹筒,浑身沾满灰土和草屑,脸色苍白,眉梢眼角涌现着无穷杀机。
但见人影一闪,便到了路中。
勾魂使者讶然止步。
铁骨冰心却失声叫:是他!是……他!叫声中,脸色大变。
金钱豹并不认识柴哲,纵出迎面一拦,厉叱道:阁下是人是鬼?站住!你是人是鬼?柴哲反问。
太爷是……你这大麻脸是活招牌,是金钱豹范标吗?咦!你……你在黑鹰会地位高不高,属于哪一坛?咦!你怎知道黑鹰会?铁骨冰心紧抓住树干支持身子不倒,用近乎窒息的声音大叫:他……他是柴哲,小……小心他……金钱豹大吃一惊,猛然双手齐扬,接着俯身点头,随即突然前冲,凶猛前扑,双爪齐出。
当他双手齐扬时,两支袖箭从袖底飞出。
俯身点头时,射出了一支背装小弩箭。
三支箭几乎同时发出,人随箭后扑上,奇快绝伦。
双方相距仅八尺左右,按理断无失手之理。
柴哲直挺挺地屹立如山,噗噗噗三声轻响,三支箭分别同时击中期门和丹田穴,却反震落地。
他双手一分,架住了抓来的双爪,接着十指齐收,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右膝上提,噗一声闷响,撞在金钱豹的胸口蔽骨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胸骨未折,但内腑可受不了。
嗯……金钱的闷声晔叫,浑身都软了,软绵绵地挫倒在柴哲脚下。
柴哲喝道:起!双手一振。
金钱豹长身而起,倒翻而出,迎头向抢来援救的勾魂使者压去。
勾魂使者向前一闪,蓬一声大震,金钱豹跌了个手脚朝天,翻滚着嘶声叫号呻吟。
双方接触快如电光石火,干净俐落,绝不拖泥带水,可把勾魂使者吓了一跳,傲意全消。
柴哲不睬他。
举步向一枝花走去。
勾魂使者待柴哲通过身侧之后,方悄然拔剑上扑。
小心他!地下的一枝花大叫。
勾魂使者从右方出剑扑上,而右后方是最危险的方位,容易受到反击。
柴哲拔剑顺势转身,铮一声暴响,断剑架开了勾魂使者刺来的一剑,接着剑虹疾闪。
勾魂使者的右臂齐肩而折。
带着长剑飞掷丈外,哎一声惊叫,急退两步。
柴哲冷然瞥了他一眼,阴森森地说:你这厮猪狗不如,你还有脸骂别人下残?杀你这种人,污我之剑。
你,再弄断自己的左脚,给我快谈!勾魂使者脸色死灰,以左手按住右肩的创口,咬牙忍痛,如见鬼就地向后退,突然转身逃命。
站住!腿未弄断你仍可作恶,不断你敢逃走,你想死不成?勾魂使者打一冷额,几乎跌倒,转过身来声嘶力用地叫:我会失血过多而……而死……,我……你死是你的事,活该。
把腿弄断。
柴行冷酷地说。
我……柴哲右手一抬,断剑脱手飞射,如同电光一闪,噗一声响,剑把恰好击中勾魂使者的左膝,有骨折声传出。
勾魂使者掷倒在地,失声长号,如丧考妣,其声凄厉。
柴哲冷哼一声,一把拖起金钱豹,厉声说:把你最好的金创药掏出来,别装狗熊,硬朗些,哼哼哈哈你就不怕丢人现眼。
不由分说,摘下金钱豹的革囊。
江湖人的革囊中,必定带有金创药以防万一,救人亦可自救。
金创药彼此的配方相差不远,用鼻闻便可分辨出是不是金创药。
他取出金创药,不客气地撕金钱豹的衣袂权充裹创巾,冷笑道:阁下,你给我安静地等候发落,如想妄动,柴某要砍断你手脚的所有大筋,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替一枝花小心地上药裹伤,一枝花热泪盈眶地说:兄弟,你再次从鬼门关里将我救出来,我……柴哲感到一阵心酸,苦笑道:黄兄,仓卒间激于义愤顺手救人,算不了什么。
而你,明知身在贼中,强敌林立,危机四伏,仍然不顾性命来传信,身受重伤仍不放弃此无望的念头,宁死不屈视死如归,这才难得!兄弟身受,感激不尽。
你的伤不要紧,天气冷不至于恶化,我带你找地方安顿。
兄弟,别管我,你要办你的事,十万火急……且等一等。
柴哲急急接口。
他一掌将金钱豹拍昏,站起向软倒在树下,脸无人色的铁骨冰心沉声喝道:端木鹰扬现在村中,你还不快走!铁骨冰心狂叫道:你,在我身上弄了手脚,我……走不动你给我爬着走。
害你的人是闵子建,与我无关。
你走不走?柴哲厉声叫,凶狠地举步迫进。
我走……我走……铁骨冰心魂飞魄落地叫,跌跌撞撞地向汕港村方向逃命。
柴哲拾了勾魂使者的剑,砍下一段树枝,丢给勾魂使者厉声道:狗东西!你如果不走,我马上剐了你,滚!勾魂使者怎敢不走,用树枝代腿,咬牙切齿地挣扎着逃命,创口的血像喷泉般向外涌,他居然撑得住。
柴哲目送两人去远,方抱起一枝花,一手拖了昏厥的金钱豹,急急奔到闵子建沉睡的树下,将人放下问道:黄兄,你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女伴自下在紫莲庄主雷中天手中,由罗龙文的人看管,萼山奴才几个打手奴才负责内圈警戒,你得赶快去救她。
她自下怎样了?动乱之中,目下倒还安全。
看管的人太多,她无法逃走。
目下在劳家渡?囚在何处。
罗龙文的船预定明晨可抵劳家渡,将萼山奴才接运至南昌,罗贼与雷中天今早前往劳家渡东面三里地的贺家湾,去找雷中天的好友铁佛贺南山,要将你的女伴寄放在贺南山的水寨内,对外则扬言囚在劳家渡,在劳家渡设下三道可怕的埋伏,引你前往救人。
第一道埋伏是镪水降,共有二十八具喷筒,筒产自浮梁景德镇,是贺南山亲自设计到景德镇监造的,这是他贺家湾的防村至宝,这次借给罗贼使用。
镪水可腐精钢,利害无比。
第二道埋伏是盘龙筒阵,筒藏见血封喉的淬毒问心针。
第三道埋伏是一早从南湖营向官兵强借的九龙筒,喷火可远及三丈外,可怕极了。
他们要等你进入第二道埋伏后,方发动阵势,大罗天仙也难活命。
我早就留心了,躲在内房的复墙里,偷听到他们几个首脑策划的阴谋,所以冒险逃走传信。
本来,在离开紫莲庄时,萼山奴才和雷中天说好了的,要将你的女伴带至穷家渡后,转送湖口藏匿,或者交给狂鹰作为引诱你的食饵,所以我请半耳僧带口信给你,到劳家渡我便可告诉你他们将人囚在何处,却不料到了劳家渡,雷中天查出你已先一步大闹鱼鹰潭,牵制住鱼鹰和鄱阳蛟,因此救兵不至,紫莲庄便成了瓦砾场,他恨你入骨,誓雪此恨,所以怂恿罗龙文去找铁佛贺南山,要在劳家渡将你碎尸万段。
柴哲钢牙挫得格支支地响,问道:贺家湾除了铁佛之外,还有没有高手在内?这一带我不熟。
劳家渡的北面三里地,是不是有一座尚义村?有,村在路旁,所以我知道。
村中住了一位在武林中颇有侠名的人,姓封名典。
这个……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好,我倒不相信跑了和尚连庙也跑了。
兄弟,你有何打算?声东击西,也可说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是说……以后再说。
我先弄醒这位老兄。
柴哲撇开话题说,一掌拍向闵子建的脑后,叮嘱道:等会儿你不要说出真名号,切记切记。
好,我就叫江春好了。
一枝花信口答。
闵子建打个呵欠,突然醒来,第一眼看到了柴哲,大吃一惊,一跃而起。
柴哲堆下笑,急急问道:闵兄,九幽鬼王呢?闵子建心中一宽,柴哲脸上的笑意令他像吃了定心丸,说:被一道弄走了,他……什么?一道来了?柴哲讶然问。
不但来了,还带了两个道童,劫走了九幽鬼王,我……你就撒手不管了?老天!我不撒手又能怎样,他那小道童清风,打得我五内翻腾,几乎要了我的性命。
你怎么还睡在此地?被三个陌生人乘隙将我打昏,是从背后偷袭的。
咦!是你救了我,这位受伤的仁兄是……在下姓江名春,柴老弟的朋友,被人砍了一刀。
一枝花从容地答。
柴老弟,村中情形如何?那一位昏迷不醒的人是……是金钱豹范标,被我打昏了,等会儿要向他盘问恨地无环子女媳的下落。
村中平静,狂鹰走掉了。
走掉了?咦!你的女伴……在劳家渡。
好!咱们到劳家渡。
罗余两位大侠呢?远处长笑声震耳,岷江墨蛟的语音传到:来了来了,多承挂念。
哈哈!狂鹰不从天上飞,却抢了不少渔船北放劳家渡,咱们追啊!余老二的船正钉在他们后面,咱们可别落后了。
柴哲的心情开朗了些,心说:姜究竟还是老的辣,他两个大概躲在那儿相当时刻了。
岷江墨蛟与余老大浑身湿淋淋地,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奔到。
余二叔的船也到了?他不会被发觉吧?柴哲笑问。
呵呵!请放一百个心,舍弟名叫化鲲,鲲是大鱼,但他却名不符实,而是一条小泥鳅,泥鳅在大湖中,那能被人发现?咦!这个半死人不是金钱豹范标吗?余老大怪声怪调地说。
正是他,被我拍昏了。
呵呵!正好问问恨地无环的家小下落如何。
柴哲将金钱豹弄醒,阴森森地说:姓范的,我可不管你的死活,但你必须将掠走的人下落招出。
放明白些,题外话免谈,说!金钱豹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要命,拿去,要口供,没有。
柴哲冷然一笑,点头道:好,有志气。
咱们慢慢来,看谁先屈服。
首先,他将金钱豹的手脚关节卸开,金钱豹便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接着,他用剑削了两把五寸长的木刀扬了扬说:用木刀剥皮分肌,妙用无穷。
当然,在下并未学过剥皮剔骨分肌术,但这里没有人要考在下的手艺,自然没有人会见笑。
老兄,你忍着点,不要鬼哭神嚎,没有人来救你的,叫也没有用。
首先,我要从你的背部下手,听说剥皮该从背部着手的。
他将金钱豹翻转,嗤一声撕开背农,两个指头拉起脊皮,本刀应手插入皮下一带。
啊……金钱豹狂叫,浑身都在抽搐。
忍着点,老兄,等会儿我用木刀替你搔脊骨的痒,替你放出脊髓,那时际才叫好玩呢。
柴哲冷冷地说,木刀沿皮下转动,分开了皮和肉。
停手!停……我……我招……招……金钱豹发狂般厉叫。
柴暂停刀不动说:老兄。
招吧。
但……在下不与你谈交易。
柴哲说,木刀再动。
啊……我招我……招……恨地无环的家小在何处?在……在三岔路北面两……两里地的农……舍中。
由何人看管?有专诸坛的四……四位弟兄看……看管。
你带路前往,如果有一字不实,你别想痛快。
也……也许多……多两三个……个看管的人。
金钱豹痛苦地叫。
咱们这就走。
岷江墨蛟与余老大化龙,似乎不在意九幽鬼王的存在与否,分别抱起一枝花和金钱豹,举步便走。
湖上的事怎样了?柴哲走近岷江墨蛟低声问。
弄翻了他们三条船,淹死了不少好汉。
呵呵!峰上居然来了罗文龙手下的大贼飞鱼靳海,他弄了几条船来救人,恰好咱们发现余老二的船跟来了,咱们前往会晤,因此放过了姓靳的恶贼。
岷江墨蛟却毫无顾忌地大声说。
闵子建脸色一变,赶前两步问道:柴老弟,你入村遇上狂鹰了?遇上了,在下将他赶跑了,宰了老不死血魔天罡散人。
柴哲冷冷地答。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骇然一震,几乎同声问:什么?你……杀了血魔天罡散人?他自称血魔天罡散人,大概不会假。
他……他还活在世间?柴哲将血魔的相貌,和可用罡气伤人的情景说了。
一枝花接口道:那老魔确是血魔天罡散人,是狂鹰今早在劳家渡碰上的可怕高手。
狂鹰大概与老魔相识,老魔不知怎地,被狂鹰请至住处待为上宾,先一步带人到汕港村设伏,没想到因此送掉了老命。
岷江墨蛟张口结舌,好半晌方吸口凉气说:依你所说,恐怕真是那老不死的血魔了,难怪一道也在此地现身,这老凶魔做梦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天,落得死在一个后生晚辈手中的下场。
罗大叔见到一道了?柴哲问。
见到了,他带走了受伤的九的鬼王,弄了一条渔船,追踪狂鹰去了。
大叔怎不……呵呵!老弟,你要我拦住他?不可能的。
一道是武林中誉满江湖的侠义英雄,他不会对九四鬼王不利的。
一道与血魔有何关连?闵子建好奇地问。
一道的师兄正清羽士,四十余年前初出道不久,便死在血魔之手。
为了报杀兄之仇,一道多次失手在老魔剑下,几乎送掉性命。
为此一道整整闭门苦修了十年,勤练玄门罡气,然后出山找寻老魔报仇。
可是,八侠七魔已先后凋零,有些不在人世,有些散处各地,陈迹杳然。
一道借口行侠江湖,暗中搜寻老魔的下落,三十年来侠名满天下。
也杀孽满身,血腥满手,荣登武林顶尖儿高手之列,但始终没找到老魔的下落。
假使他们两人碰上头,老魔虽然年已上百,但玄门中人精通养生之术,精力不至于衰退得不如后生晚辈,所以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柴老弟竟然轻而易举地宰了老魔,这消息如果传出江湖,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柴哲却不以为然,心情沉重地说:正相反,恐怕麻烦更多。
人怕出名猪怕肥,自有那些妄图成名立万不怕死的人,前来要求印证较技,所以最好别传出去。
老弟,我们不传,自有人替你传的,狂鹰的人到了劳家渡,便会马上不胫而走,不消多久。
必将传遍天下!谈谈说说间,不久便到了三岔路口。
走上北行大道,翻越前面一座山坡,便看到北坡下的一座路旁小村。
柴哲走近余老大抱着的金钱豹身旁,阴森森地说:如果在村中找不到恨地无环的家小。
在下要活剥了你。
余老大笑道:柴老弟为人谦和,这次可发了狠啦!金钱豹;你最好向上苍祈祷,求老天爷保佑,不然你死定了。
你的同伴在这条路上往来不绝,万一顺便将人带走,你可惨啦!大道通过村中,居高临下向北望,村北半里地有三个劲装人影向南赶。
看光景,双方定将同时到达村中心。
柴哲无意中扭头回望,看到坡下有八个装束古怪,衣衫花花绿绿的男女,正健步如飞向上走。
咦!南荒八魔来了。
他喃喃自语,剑眉一扬,不自觉地淡淡一笑,计上心头,脚下放缓。
到了村口,金钱豹惶然地叫:快!右首第八家。
前面来的三个人,是花某的同伴,可能是奉命前来接人的,别让他们抢了先。
迎面来的三个人,距第八家只隔三间草屋。
而这一面才刚入村,相距还在十余丈外。
迎面来的三个人脚下不太快,一而走,一面用目光打量村口进来的人,显然怀有戒心。
柴哲突然超现一纵三丈,宛若劲夫离弦。
对面的三个人一惊,在不少村民的注视下,拔剑出鞘,向第八家农舍急抢。
草舍的大门闭得紧紧地,门上用木炭画了一些古怪的图形。
到得最快的一位中年劲装大汉闪在门旁,立下门户扬剑戒备,第二名劲装大汉接着到达,飞起一脚,砰一声暴响,木门轰然倒塌。
这瞬间,大汉刚向内抢,才踏入一条腿,想扬声向内叫唤,铁翎箭已破空而至,半分不差,射入他的右腰。
啊……大汉狂叫,上身一挺,跌入屋内去了。
第三名大汉吃了一惊,不敢再进,倏然后退立下门户戒备,大喝道:什么人敢用暗器伤人?柴哲屹立在两人面前,双手叉腰,相距不足八尺,在两把剑尖前毫无所惧,哼了一声说:我,山西柴哲。
两人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你们是狂鹰的人?柴哲再问。
两人不敢回答,眼中有恐惧的神色。
你们来接人质?你……你知道?中年人惶然问。
狂鹰目下已从汕港村由水路逃回劳家渡,你们知道吗?不……不知道。
柴某的女伴被囚在何处?咱……咱们……你们如果不招实,柴某……两人乘柴哲说话分心的瞬间,双剑突然同时刺出,进步出剑,配合得有章有法;而且迅速绝伦。
岂知他们决,柴哲更快,剑像闪电般出鞘,铮一声暴响,崩开右面的剑,随剑闪入,左面刺来的剑落空。
剑芒一闪,右面的中年人飞退,蓬一声背部撞在墙上。
这家伙反应快,立即乘机扭身倒地,向侧急滚。
滚了一匝,突被一只沉重的快靴踏住了腰部,力道千钧,喝声和笑声入耳:不许动,老兄,哈哈……他怎能动?动则腰断,以手掩住被柴哲划破的左颊,血如喷泉般从指缝间溢出,含糊地叫:我……我不动……踏住他的人是岷江墨蛟,抱着一个人脚下依然灵活。
左面的大汉一剑走空,还来不及旋身变招,胁下已被剑抵住,柴哲的喝声震耳:老兄,丢剑说话。
大汉丢掉剑,冷笑道:在下手中没有兵刃,你要杀就杀吧。
柴哲冷笑一声道:老兄,江湖规矩我懂,你吃不住我的。
已经交了手,你被制丢剑,怎说手上没有兵刃?你如想耍赖,柴某卸下你的右手再说话……不!不!在……在下认栽。
大汉急急狂叫。
在下的女伴在何处?在……穷家渡。
谁负责看它?罗爷龙文。
你给我滚!滚向南面,不许回劳家度报信。
在……在下遵……遵命。
你放他们走?岷江墨蛟讶然问。
这种人杀之有伤天和,不许他们回劳家渡报信便可,咱们到劳家渡救人,谅他们也不敢进回劳家渡送死。
柴哲一面说,一面踏入屋内,扭头又道:劳驾子建兄,将这三个小辈押出南村口,必须监视他们向南逃,不许他们往北走。
南荒八魔到了,我来应付。
他重新退出屋外,八魔已到了五六丈外。
走在最前面的是毒蛊魔娘和百毒瘴魔,老魔婆怪叫:喷!又碰上你了。
好小子,黄金你弄到手了?八个人像一阵风般飘到,成半弧形排开。
百毒瘴魔桀桀笑,拱手说:小兄弟,你一个人独吞,不像话吧?咱们商量商量,分咱们一杯羹,咱们交个朋友如何?柴哲呵呵笑,摇头道:诸位,你们错了。
五万两黄金在下怎样带法?昨天湖上夺金,在下人孤力单,一无所获,几乎被大火烧死。
金宝已被严小奸贼的人夺获,在下如果已将黄金弄到手,还不远走高飞作甚,值得再到穷家渡找罗龙文算帐吗?小兄弟,你的话当真?在下用不着骗你。
你说罗龙文在劳家渡?此处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不信你可前往问问。
你呢?在下有一位女伴落在罗贼手中,正要到穷家渡救人。
咱们结伴,如何?不,在下要在此地歇歇脚,光天化日之下前去救人,我可不上当。
你准备……今晚动手,三更天摸清地势,四更未五更初警卫松懈时救人。
好,咱们也在此地歇脚。
百毒瘴魔怪笑着说。
悉从尊便。
柴哲淡笑着说,入屋在大汉身上取回铁翎箭,命另两名俘虏挟着受伤的人,示意闵子建将他们押送出村南。
闵子建沉下脸,赶着三贼向南走。
八魔叫开右首一座草屋的大门,一拥而人,派了毒蝎三娘监视着柴哲这一家草屋。
岷江墨蛟踏入厅堂,大笑道:柴老弟,你这一手真绝。
金钱豹派了四个人,将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个人,囚禁在内房中。
看管的闻警出外探视,恰好看到八魔和柴哲打交道,吓了个胆裂魂飞,丢下俘虏从后门溜走。
其实,柴哲已发觉监视的贼人出来探视,故意纵走不愿追究,让贼人进劳家渡报信。
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人,只练了些防身的技艺,没见过世面,幸得柴哲相救,不由感激万分,喜悦地向众人道谢。
柴哲吩咐他们准备启程,出村后抄小径返回刘家市。
但三人却不肯就道,说是乃父必定率领村中的子弟赶来援救,要在此地相候,如果来了,也许可助柴哲一行之力。
他们在等待,等待夜色光临。
这期间,南湖营并到了三十艘运兵船。
对面的九江府风声鹤唳,一千名官军和上百名便装兵勇出现在府城各处。
另一支大军昼伏夜行,沿南康南下大道,向南昌追赶。
运兵船午间到达南湖营,共有四百名官兵和便衣人员。
率领这批官兵的人,是徽州府推官栗祈。
九江府的统军来头大,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御使林润。
林大人来自京师,等于是钦差大臣。
由陆路秘密赶赴南昌的统军,是袁州府的推官郭谏臣。
郭推官任职袁州,严世藩的府第也在府城内,楼阁连云,名列五府,仆奴数百,养着无数刺客亡命,声势浩大,哪将一个小推官放在眼下?去年,严府大兴土木,千余工人进行构工,郭推官因公经过严府门外,被一群家奴痛打羞辱,几乎送掉老命。
郭推官一气之下,派人将密函呈送林御史,直指严府的工人大部份是逃军盗匪。
林御史立即收集资料。
那时,林御史奉旨巡视江南,要找罪证那还不容易?派人上疏奏变,决定了严家父子的命运。
南湖营的兵船来自安庆府,到达后立即整装待发,便衣人员先行,向南悄然追赶。
从柴哲歇脚的小村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在武林朋友来说,不消片刻便可到达,不需提早出发。
但在申牌初,柴哲便下令束装准备上路。
他将一枝花安顿在另一家农舍中,拜托恨地无环的儿子就近照料,带了金钱豹,踏出了大门。
接着,邻舍里出来了八魔,见面哈哈一笑,心照不宣,跟在后面十来丈,大踏步奔向劳家渡。
宫亭湖在这一带,向东伸出一条触角,深入五六里,形成一座相当广阔的湖汊。
湖汊的最东端,有两条小河汇入。
如果不从劳家渡乘渡船渡过南岸,那就得东绕而过,远了十五六里。
那时,湖中一座小泥洲,靠近北岸,北岸便是劳家村,有一条小木桥伸至小泥洲,泥洲以南,须靠渡船往来。
春夏水涨,木桥便不能通行,全程皆需渡船维持两岸的交通。
穷家渡是一座相当富裕的村庄,居民有一半兼营打渔,共有近百户人家。
村北,是村中的富豪住地,大部份是土瓦屋,间有五六座高楼耸立其中,那是全村的精华地带。
村北中心是劳家祠堂,祠堂有三十余栋建筑,清明祭祖期间,内部可摆设三四百桌酒席,足以容纳全村的子弟。
大道绕村西而过,南面直下渡口,北面十里便是湖口县城,村人进城买卖,往返只需一个时辰,相当方便。
南岸渡头有一座无名小村,只有七户人家。
冬日水浅,渡船只到北岸的小洲,旅客须从小洲经过小木桥到劳家村,两艘渡船不断往来送客。
南岸无名小材的西南角,有一座树林茂密的小山,山坡向东伸展,伸至小村市面,成了一座高坡,小径越坡而过,站在坡顶,可以看清对岸劳家渡的形势。
柴哲在坡顶止步。
向对岸眺望片刻说:天色尚早,咱们歇歇脚。
子建兄,把金钱豹送入鬼门关,以免带着碍手碍脚。
说完,在路旁的树根下落座,向闵子建冷冷一笑。
闵子建脸色一变说:人既然带来了,把他点了昏穴岂不甚好?柴哲嘿嘿笑说:这种狠贼如果留在世间,还不知他要造多少孽呢!闵兄弟,你知道铁骨冰心的死状是如何痛苦吗?经脉爆裂,骨散肉离,惨不忍睹。
如果在刘家市以前将他杀了,他便免去了无边痛苦的折磨,等于是成全他。
由于你坚持要带他走,反而害得他临死还饱受折磨,何苦来哉?你如果不杀金钱豹!我来代劳好了。
岷江墨蛟笑嘻嘻地说。
闵子建一怔,讶然问:铁骨冰心死了吗?他……谁看见了?没有人看见,但他只能活到申牌左右。
目下是申牌初正之间,正是他挣命的时候,世间没有人可以救他的命。
噢!是罗大侠在他身上弄的手脚吗?是我。
柴哲冷冷地答。
老弟用何种手法?也许有人能解呢。
这是秘密,恕难见告。
你杀不杀这位姓范的恶贼?后面八魔到了,毒蛊魔娘问:你们要杀什么人?罗龙文的一个爪牙。
柴哲指着脸无人色的金钱豹说。
咦!好极了,送给我好不好?有何不可。
柴哲大方地说。
百毒瘴魔说声谢谢,大踏步上前提人。
闵子建晃身拦住喝道:不许动他,这人我们还要。
柴哲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闵子建,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老兄近来似乎心肠变软了,似乎忘了你在船上含笑杀人的英风豪气,到底你……闵子建堆下笑,抢着说:兄弟不是有意和你作对,如果姓范的落在八魔手中,那还得了?你有何打算?杀了他好了,免得他死前痛苦。
百毒瘴魔怪眼一翻,虎尾杖一指,怒叫道:好小子,因这狗东西不是存心和我百毒瘴魔穷开心吗?柴老弟已经答应将人送给我,你却强出头阻拦。
你给我滚远些,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岷江墨蛟突然抓住金钱豹的双脚,奋力掷出大笑道:不可伤了和气,送给你们拷问口供吧!闵子建想阻止已晚了一步,金钱豹被毒蝎三娘接住了。
柴哲冷笑一声,举步往下走,一面说:咱们到渡口看看,最好在黄昏前渡过对岸。
从对岸驶来的渡船刚离开小洲的码头,这一面开出的渡船已到了湖中,要等船靠岸方能过去,因此八魔并不急于跟踪,就在山坡上开始拷问口供,金钱豹的凄厉叫号声刺耳难听。
柴哲无动于衷,大踏步向渡头走。
小村内似乎相当安静。
鸡犬不惊。
从村口的小港转出码头,便看到候船的竹棚中站着三个人,两个是村夫打扮的壮汉,一个是头系方帕,手挽洗衣篮的村姑,青帕包得低低的,站在棚角向水际凝望。
有客人来到,棚中的三个人皆本能地转头眺望,村姑突然举步迎上喜悦地叫:是哥哥和柴爷吗?柴哲先是一怔,接着惑然忖道:如果师父的话可信,这又奇了。
这鬼女人既然是闵子建的妻子,会主的长媳,岂敢再次前来送死?村姑赫然是闵子康,她已不再易钗而弁,换上了村姑装,显得俏丽而活泼,曲线玲珑,浑身焕发着青春的气息,成熟少妇的风韵极为醉人。
他却不知,缥缈神龙并未跟随会主从水路到劳家渡,派去禀报会主的人和欧坛主九个人,皆被藏身在林中的五位神秘客所制住,消息根本未曾传到会主手中。
接着,他心中暗懔,见女人敢于出现,必定怀有更凶险可怕的阴谋,极可能是附近巳布下埋伏,他已坠入埋伏中了。
他立即运动戒备,但不动声色,欣然迎上说:咦!闵姑娘,你怎么在此地的?闵子建抢出,亲热的挽住闵子康的手,激动地说:谢谢天!妹妹,你怎样脱险的?柴姑娘呢?她……一言难尽。
闵子康黯然地说,叹口气又追:在乱葬冈被迷香所熏倒,真算是一场恶梦。
柴哲向西一指道:此非说话之所,走,半里外的竹林十分隐蔽,到那儿再详谈,在下有事向闵姑娘请教。
余老大领先便走,一面大笑道:呵呵!想不到闵老弟好福气,居然有一位出落得花朵般美丽的妹妹。
哈哈!可借咱们已届不惑。
老罗,咱们先走。
让他们年轻人亲热亲热。
这番话相当不礼貌,而且语气轻佻,跟在后面的闵子建脸色登时涌现不悦,却又不敢发作。
这一带没有路,必须沿湖岸转折而行,荒草没径,枯苇籁籁作响。
众人排开荒草枯苇而行,不久便进入密密麻麻的湖旁竹林。
柴哲沿途留心,但并无任何发现。
他选择湖岸的隐蔽处商谈,用意是摆脱八魔,和故意给棚内候船的两个可疑村夫有机会过湖报信,因为他已看出那两个村夫是武林人,很可能是闵子康带来的狗党。
再就是他必须找出埋伏的线索,以免予人可乘之机。
他的水性不弱,万一有变,下湖脱身谅无困难,有岷江墨蛟这位水性天下第一的高手在旁,从水中脱身可说安全极了。
沿途并无发现,他折山竹林的西北角,在一片近水处的竹丛止步,坐下说:咱们先歇息片刻。
闵姑娘可有舍妹的消息么?闵子康盘膝坐下,苦笑道:在乱葬冈贱妾被迷香熏倒,醒来不知身在何处,身上软穴被制,不分昼夜有人在旁监视,两个艺业不等闲的中年女人,寸步不离,态度恶劣。
这期间,先后经过五次拷问,有两次曾与令妹对质……他们问些什么?柴哲追问。
问你的下落,与你的学艺经过,我根本一无所知。
其中最可恶的是罗龙文,粗暴冷酷委实令人痛恨。
之后是一连串的追、逃、躲,马不停蹄。
在紫莲庄起火时,贼人带了令妹从另一条路突围,此后便不再见面。
今早在南面的小村中打尖,贼人们忙于进食,我便乘机挣断双手的牛筋索,逃出他们的魔手。
途中打听出罗龙文到了劳家渡,住在劳家祠堂北面的劳六爷家中。
我想你们也许会赶来相救,所以化装为村姑在渡头等候。
不久前,有两个狂鹰的党羽从前面来,在渡头商量引诱你的事。
他们说些什么?你是不是跑了一面汕港村?她反问。
不错。
你是不是也在汕港村?柴哲饱含深意的问。
我还不知汕港村的方向呢,我是一早便逃脱魔掌的。
哦!那么,汕港村作为诱饵的人,不是你而是舍妹了。
也就是说,舍妹在狂鹰手中,而不在罗龙文的控制下。
这个……据我深得的消息,令妹被囚在劳家渡劳六爷家中,而不在狂鹰之手。
目下严年奴才与罗龙文,皆在劳大爷家中候船赶返袁州。
狂鹰呢?也在劳家渡。
柴哲往地下一躺,冷笑道:好,咱们晚间到劳六爷府上走走,见一个杀一个。
目下天色尚早,三更过去还来得及。
闵子建站起抖掉衣上的枯枝落叶说:咱们就在此地等候,我去找些食物充饥。
余老大在怀中掏出一口大布包,笑道:不必了,在下已带来不少食物。
你再到处乱跑,要是引来了大批强敌,咱们可吃不消。
说完,将食物丢给柴哲。
柴哲扭头向坐在左侧不远处的闵子康说:闵姑娘,你见过狂鹰,可知道他的来历吗?不知道。
柴爷,你似乎并不太关心今妹的安全哩!闵子康巧妙地岔开话题。
柴哲淡淡一笑,用手作枕抬起脑袋,无可奈何地说:咱们江湖人号称亡命,生死等闲,不能说我不关心她,而是我正在为她尽力,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冲动焦急无济于事,我必须冷静地应付一切凶险危难。
坐在右方的岷江墨蛟附掌大笑道:对,这才是应付困境的至理名言,咱们今晚将有艰苦凶险的恶斗,这时必须尽量放松情绪,将生死置之度外,方能应付瞬息万变的危局。
哈哈!谁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今夜,再要是穷紧张那还了得?恐怕等不到天黑,咱们已被忧虑、恐惧、担心等情绪拖垮了。
咱们来说些轻松的事。
闵姑娘,恕在下鲁莽,请教姑娘青春几何?闵子康一怔,粉脸涌上红霞,迟迟地说。
贱妾虚度二十载光阴。
姑娘绮年玉貌,玉骨冰肌,不知可有婆家?不知道哪一位郎君有福了。
柴哲突然反常地说,脸上涌起古怪的笑容。
闵子建脸色一变,闵子康却羞得低下了头。
余老大恶作剧地呵呵怪笑,怪声怪调地说:闵姑娘,别害羞,终身大事,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说吧!余大侠见笑了。
她扭转螓首回避众人的目光低声说:贱妾喜爱闯荡江湖,目前尚未定亲。
岷江墨蛟也乘机胡闹,说:武林男女大多晚婚,都抱有先在江湖上闯荡一些时日,方成家立业的念头。
闵姑娘二十芳龄尚未定亲,并非奇事。
这样吧,区区不才,愿做一次月下老人,为姑娘撮合一桩郎才女貌的美满姻缘,如何?罗大侠别开玩笑好不?闵子建微温的说。
哟!老弟,怎么是开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怎能开玩笑?区区认为,你老弟早晚要做别人的大舅子,何时做并无关宏旨。
不是罗某吹牛,替你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妹夫,保证你不会失望。
闵子建脸色发青,不悦地叫:此时此地,阁下提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柴哲哈哈一笑,接口道:子建兄,请勿误会,罗大侠也是一番好意,想让大家的情绪轻松一下。
令妹也算是巾帼英雄,武朋友对儿女之私并不十分拘泥,谅想不至于见怪咱们失礼的。
罗大侠说得不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可笑的。
罗大侠在武林声誉甚隆,朋友众多,自然认识不少佳子弟,替令妹作媒,相信决不会辱没令妹的。
罗大侠,但不知你心目中是否已有打算,所提的人……哈哈!柴老弟,你是不是要问所提的人是谁?小可正是此意。
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阁下。
罗大侠见笑了,小可一无是处……闵子建正待发作,余老大鼓掌大乐,怪叫道:妙啊;果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柴老弟,你挪过来些,与姑娘排排坐,让咱们看看你们这对壁人。
…・。
闭嘴!闵子建怒极厉喝,沉声又道:姓余的,我警告你,你如果存心侮辱舍妹,在下可不容许你放肆。
余老大睑色不变,笑嘻嘻地说:哟哟哟,闵老弟,干嘛生哪么大的气?肯与不肯,是令妹的事。
柴老弟出身名门,人才出众,那一点配不上令妹,怎说在下侮辱她呢?女生外向,女儿家早晚得嫁人。
你做兄长的犯不着干涉令妹的终身大事,你总不能把她留在家中一辈子吧?你如果对柴老弟不满,不同意这门亲事,似乎也无权做主,是吧?柴哲挺身坐起,笑道:吵不得,咱们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说完,斜身左移,轻浮地按住闵子康的香肩,笑道:闵姑娘,在下有自知之明,有点配你不上,千万不要在意余大侠胡说八道。
在下有一位好朋友,年青英俊,一表人才……他的手搭在闵姑娘的肩上,姑娘想摆脱根本不可能,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的身躯向柴哲引,乍眼看去,像是半推半就。
闵子建几乎气炸了肺,不等柴哲说完,奔近怒叫道:放手!成何体统?你……柴哲见好即收,放手笑道:子建兄,冷静些,既然你不愿谈这些事,不谈好了,咱们谈谈狂鹰,怎样?闵子建气虎虎地叉腰一站,愤愤地说:谈就谈,但不许你以舍妹为话题。
好,你知道在下已摸清了狂鹰的底吗?你……你摸清了?闵子建讶然问。
不错,全摸清了。
你说说看……他就是报应神端木鹰扬,他脸上有一道疤痕,是在下给他留下的。
他从前的旧巢在辰州山区,目下做严贼父子的走狗。
他有两子一女,长子叫端木长雄,已经娶妻。
次子长风,一个胸无点墨不知好歹的三流人物。
三女紫云,一个蛮横的丫头,很美,一度她曾经对在下表示好感,但在下可不要这种有奴才血统的贱女人。
倒是报应神的长媳,喝!生得好美,只是!只是……她怎样?闵子建脸色铁青的地问。
那是一个人皆可夫的女人,听说床第上的工夫……柴老弟,别缺德好不好?余老大怪叫。
不是缺德,是事实。
柴哲若无其事地说,笑笑又道:好,不说败德的话,说说那端木长雄。
这家伙,哼!更不是个好东西,在辰州,谁不知他是个活王八?而他也有一手,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采花、专和青楼的粉头鬼混,甚至……胡说八道,在下不听你的鬼话。
闵子建愤愤地叫。
你不要听,可以不听,但你不能禁止我说,是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即将与端木鹰扬决战,把他的底揭出来大家了解了解,岂不是知彼吗?在下与端木鹰扬不算陌生,且将他一家子的卑鄙无耻破烂帐算给你们听听,便可不难知道他的为人了。
不错,他早年在江湖上颇有侠名。
可是,烂泥糊不上墙,天生贱骨,八辈子奴才相,祖传下来的奴根贱性,终于今他晚节不坚,仍然走上了做奴才的奴才的路子,自甘下流,卑贱得比狗还要低一等。
他拾起了杀人的刀,放火的火把,跪在严年奴才的脚下,听候奴才向他发令。
他的老妻……这瞬间,闰子建双手齐扬,芒影如电。
同一瞬间,闵子康扭身从衣下伸出一具皤龙筒,机簧乍响,针影近身。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几乎同时滚倒,远出丈外。
柴哲双手外张,坐在地上挺胸而立,针来势如暴雨,完全射在他的胸腹上,无法入体,纷纷坠地。
有三枚射向五官的飞针,被他不知何时用丢在一旁的食物包所挡住了。
他挺身站起,冷笑道:在下就等着你们现出原形。
当面毒骂你们的父母祖宗十八代,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怎能忍受得了?闵子建兄妹大惊,近身出其不意用暗器袭击,居然失手,射不人柴哲的身躯,糟了。
两人呆呆地向后退,如见鬼魅。
柴哲向闵子康一指,冷冷地问:你从汕港村来,怎么还不知在下已摸清了你们的底?令尊的绝脉问心钉与家师的夺命神箭,不比罗贼的蟠龙短手杖利害?你借用罗贼的霸道暗器来对付我,可知必是令尊所授意,仍然不知悔改,端的是虎狼心肠。
端木长雄,你夫妇俩人联手,我给你们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不然就缴兵刃投降。
两条路,踏上路便不能改道,给你们五声数决定取舍。
端木长雄向左移步,目光乱转。
阁下,你走不掉的,快死了这条心吧。
一!柴哲冷叱。
水下有咱们两人负责,死路一条。
岷江墨蛟怪叫。
二叫救命,大声些。
余老大也跟着怪叫。
三端木长雄扭头便跑,人影疾闪,柴哲鬼魅幻形似地出现在眼前,沉叱刺耳:四!闵子康急忙将五枚淬毒问心针纳入蟠龙短手杖内,显得手忙脚乱。
五!柴哲沉喝。
两人左右一分,撒腿狂奔。
啊……纵出两丈外,刚落地的端木长雄狂叫,脚沾地却无法站牢,向下仆倒。
右腿弯挨了一支铁翎箭,怎能站牢?闵子康跃出两丈,耳听身后沉叱震耳:站住!她扭身将短手杖一指,发出了淬毒问心针。
可是,身后没有人,接着肩后搭上了一只大手。
她猛地一肘后攻,伸手拔剑。
肘落空,剑也未拔出,咽喉便被一条钢铁般的手臂锁住了,叫不出声音,她拚命地用手挣扭锁在咽喉下的手,双脚绝望地向后乱登乱踹。
不片刻,便失去挣扎之力,舌头向外伸,眼珠子翻白。
柴哲将她丢在端木长雄身旁,一靴尖制住了端木长雄十六节脊骨下的阳关穴,浑身都软了。
我留一分情义,不杀你们,将你们送给八魔,他们必定万分欢喜。
柴哲阴森森地说。
闵子康缓过一口气,哭叫道:柴兄弟,求……求求你,妾身不由……由已,我……是你暗算了裴姑娘吗?柴哲问。
是的。
我……我只是奉……奉命行事。
她目下在何处?我……我确是不知道。
你的公公到了劳家渡?是的,与罗龙文在一起。
家师呢?不知道,他并未乘船过去。
你们该不会忘了我在汕港村的警告,会主为何派你前来行刺于我?罗尤文坚持不肯放人,家翁不得不作釜底抽薪的打算,你不死,黑鹰会势将惨遭覆没厄运,土崩瓦解。
由于你一照面便杀了血魔天罡散人,已是天下无敌,派其他的人不啻驱羊斗虎,所以出此下策命我行刺,以图侥悻。
渡头那两个人,是你的同伴吗?是的,他们只负责传递消息,如果你不在渡头翻脸,便证明你并未对我生疑,将有近身行刺的机会,他们便在渡头等候消息回报。
起来。
柴哲冷叱。
你……她脸无人色地惶然叫。
我陪你到渡头走走,告诉那两位仁兄,要他到劳家渡传信。
今晚在下要在四更左右至劳六爷家中救人,届时黑鹰会的人必须全部远离劳宅,并不许透露消息,不然你和尊夫必将粉身碎骨,体怪在下不念旧情,心狠手辣。
走!从渡头返回后,柴哲将端木长雄夫妻俩弄昏,拉脱双手的关节,绑在一块儿,塞在草丛中藏好。
岷江墨蛟打开食物包,取出里面的一块铁板,五枚绝脉问心钉成梅花形钉在铁板上,投入三分。
他乍舌道:这家伙果然可怕,要是挨上了,混元气功也挡不住这种可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
柴老弟,下一步如何走法?余二侠的船预定在何处停泊?柴哲问。
入黑时分,可抵湖中小洲西端。
这样好了,咱们现在分手,二更初请在贺家湾的中南半里地湖洲会合。
在东南比较安全,他们的警戒必定注重西端。
如果湖畔无法藏匿,改在东西距岸半里左右的湖心会合,小可泅水找你们,船上不需安装灯火信号,只在船首插一根桨便可。
好,就此决定。
你独自到尚义村找封典,是否需要……我一个人应付得了,有郭叔的鱼鹰信记,谅无困难。
好吧,咱们就此分手,小心珍重,二更初见。
柴哲摘了一根三尺长的芦管,向水中一钻,入水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水中横渡湖面,不可能逃过湖岸监视人的眼下。
他在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登岸,在水下潜泳,利用芦管呼吸,决不浮出水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平安登陆。
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的尚义村,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村落,里面住了一位姓封名典的人。
附近的村民,皆知他是二十年前从彭泽搬来的殷实农户,爱上了这一带的风光水色,与朴实无华民风淳厚的尚义村,斥资买了数十亩肥田,一家子在这和平安详的小村定居生根,与村中父老相处甚得,颇获人缘,修桥铺路为善从不后人,久而久之,便成为当地受人尊敬的长者。
村人皆知他是个善良和气慷慨的庄稼汉,却不知他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豪客。
在暮色苍茫中,柴哲踏入尚义村,令他心中警惕的是,村中气氛不寻常,似乎有人在暗处活动,有意无意地监视着他。
天色尚早,仍可隐约地看到黯谈的晚霞,家家炊烟四起,但却反常地不见有村童在外活动游戏。
所有的家犬皆关在门内,不时传出躁急的吠声。
他警觉地到了一家茅屋前,轻叩敞着的院外柴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像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可从湖口来,有事拜谒封老伯。
柴门悄然而开,迎面站着一个老村夫,讶然问:客官来得不巧,敝东翁不在家。
敝东翁在湖口没有朋友,客官……柴哲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小可从鱼鹰潭来,奉郭叔之命,前来传信的,尚清老……进来再说,请进。
老村夫低声说,闪在一旁。
推开大门,厅中幽暗,只有神案上的一盏长明灯,发出暗红色的亮光。
后厅门的暗影下,站着一个四方脸的老年人,村夫打扮,国字脸庞带着笑意,留了略现灰色的三绺短须。
柴哲上前行礼,说:老伯定是封爷了,小可柴哲。
咦!老弟台怎认得老朽?柴哲掏出鱼鹰绿玉呈上,笑道:小可带来了郭叔的信物,恳请前辈南剑黎公魁元鼎力相助,尚清俯允。
封典端详信物片刻,递回淡淡一笑道:老弟台,老朽愿为尽力,只怕力所不遗,但将全力以赴。
可是,老弟台必须将要办的事说明。
老朽一生行事……前辈隐姓埋名避世于此,想来必有苦衷。
小可不才,断不敢以见不得天日的事来玷污一代剑客南剑黎大侠的一世英名。
当下将要办的事―一说了。
南剑黎魁元不住点头,静静地听完,说:铁佛贺南山是大江一带的独行大盗,他的金钟罩奇学已练了八成火候,运起气来浑身坚似精钢,不易对付呢!交手拼搏,概由小可负责,只劳驾前辈指引贺家湾的进出道路与机关埋伏,足领盛情。
南剑呵呵笑说:既然去了,怎可袖手旁观?我去更衣,立即启程。
村中到不少官府中人,你也得更衣方可安全出村。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