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分为二,左面是大道,直下衡山。
右面小径进人丛山峻岭,据说路通宝庆府,但除了平时偶或可以看到一些山民走动外,罕见外地的旅客往来。
今天在路上走动的人,零零星星眠者三两结伙,几乎都是南下的,甚少北上的人。
村庄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少,山也开始出现茂盛的原始野林,种山人所栽的松、柏、杉也逐渐减少了。
溪流也开始湍急,表承山岭正逐渐高峻,因为都是石少的泥山,即使高也谈不上险。
日影西斜,红日将要接近西山头。
按里程,已经远离县城一百里左右了。
小径在深山中婉蜒,有时会出现一段石板路,可知一定是往昔经常有行旅往来的古径,千百年前很可能是往来的大道。
而现在,走上半天也很难碰上其下的旅客了。
一位强健高大,面孔可以称得上英俊的年轻大汉,头上戴了一顶遮阳笠,背上有一只长背囊,一看便知是走长途的外乡客,手点着罗汉竹杖,一步步稳健地前行。
这人的青短袄用长腰巾系住,腰前插了一只箫囊。
辫子吊在右肩挂下胸前,走起路来不住的左右晃动。
前面山口的松树下,突然踱出一位干瘦的老人,白发几乎已经掉光,几根毛那能结发辫?只好任由白发稀疏地被散在脑后。
大爷,请帮帮忙!干瘦老人拦住了年轻大汉开口求助,神色焦灼,状极可怜。
两人面面相对,形成强烈的对比。
岁月无情,在外形上,可以感觉出时光在人的身上,到底留下些甚么结果。
哦!老伯,你要我帮你甚么忙?年轻大汉和气地问。
那边。
老人转身向后一指。
山后面,合出一条小径,五六步外的山坡前,可看到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老伯住在那间茅屋里?不,我们是过路的。
过路?我们?老汉姓蔡。
往桥市投亲,带了一位孙侄女,没想到在这儿出了意外,老汉那位孙侄女突然患了重病,老汉呼天不应,叫地无门,只好在路上等人来救……哦!原来如此。
镇静些,老伯,小可带了些救急的药,也许能帮助令孙女,走!看看去。
这是主座废弃的茅屋,但仍可避风雨。
漏雨显得潮湿的掌屋中,生起一堆火,火分销干草,和衣躺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盖了一件夹衣,清秀的脸蛋失去血色,冷得不住发抖,卷缩成一团。
她在打摆子。
年轻大汉放下背囊走近说:冷一过就发高烧。
我有退烧的药,不要紧。
打摆子,就是疟疾。
谢谢天,我们碰上了贵人。
老人无限感激地说。
年轻大汉打开背囊,先取出两件外袄替小姑娘盖上,再从怀中掏出一只革囊,取出一只大肚子瓷瓶。
发作多少次了。
他向老人问。
从来没发作过。
老人搓着手说。
哦!难怪老伯慌了手脚。
这种病很难好,拖上一年两载平常得很,有些人一天一发,有些三两天发作一次,有些甚至一个月只发作一次。
大爷,能……能治吗?能。
大爷能治?是的,十分简单。
简单?这……药贵不贵?老汉身上……不错。
今天晚上投宿,找人买两厅老委,将五六两老姜捣烂,临睡敷在双膝上用布包妥。
包住片刻,会感到双膝如被火烧,令人难以忍受,但不久便温和了。
连包三晚,保证你病魔离体,万试万灵。
这是在下的秘方,日后老伯可以在行走奥西时,为人医治广为流传。
有些人包了一夜,全身会出现一些红点,象是出疹子,但有些人不会。
老伯好象是南边人?广西全州。
哦!难怪。
全州原届奥西,其实应该称奥北才对。
唔!寒冷快过去了,我喂令孙女一些防止发高烧的药散,可保住元气。
小姑娘一直用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不住向他注视,三分羞保,两发探索,五分感激,相当复杂。
火熄掉,一老一少坐在一旁等候。
小姑娘脸上恢复红润,然后慢慢地红似火焰,总算温度不再升高,还可以忍受。
很糟!年轻大汉说:天快黑了,今晚恐怕得在此地度宿。
老伯要到桥市,桥市在甚么地方?还有八十里,地近邵阳地境。
宝庆府的城外就是邵阳县,邵阳是府治所在地。
明天你们才能赶到了。
他说。
大爷不熟悉这附近?桥市是很有名的村镇呢!没来过。
他笑笑:在下姓李,老伯叫我李三好了,老伯大爷大爷的乱叫,可把我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受不了。
老汉蔡柏荣。
老人指指已经沉沉入睡的小姑娘:那是老汉的侄孙女,蔡小玉,老汉老了,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小闺女奔波,真苦啊!是的,老伯。
他站起来走动,走向后面的通道:有些人一生犯了驿马星,天生的奔波劳碌命。
老伯上了年纪,最好不要奔波;奔波,挂在下这种年轻人的事。
晤!后面不能住,屋顶都塌下来了。
李三……李壮士,你要走了吗?我不能走。
他苦笑:此地前后一二十里没有人烟,豺狼虎豹歹徒,都有。
你们两位在这里度夜,茅屋虽然可以暂避风雨,但门场盲坏,我不放心。
李壮士好心,皇天会保佑你。
蔡老人由衷的向他祝福。
谢谢,老天爷是自私的,而且趋炎附势,不会保佑我这种人。
好人不长寿。
老伯可知道?他用嘲弄的口吻说,开始从背囊中取出用竹筒粗制的藏食物盛器,里面有肉干、糕饼,甚至还有一小包辣椒粉。
李爷是好人吗?小玉姑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近乎无礼的话,挣扎着盘联坐起,一双清澈如深潭的秀目,无地注视着他。
很难说。
他亲切地将糕饼递给小玉:好与不好,并不是绝对的。
所谓亲痛仇快,每个人多多少少会受到感情的左右。
谁对你好,他就是好人;那怕这人曾经杀人放火,至少这人不曾杀你的人,烧你的屋。
但有人的狗向你听了几声,那就不但狗坏,人也坏;即使这人是个大好人。
吃一些,我想你大概饿了!谢谢!小玉接过糕饼:李爷好象不是本地人氏,能请教李爷他乡何处吗?姑娘落落大方,荆钗布裙,掩不住仙露明珠似的风华,令科叔满脸风尘,但举止沉稳有度,不会是乡间平凡的小民。
他用含有浓重的衡州乡音说:所以,两位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不瞒姑娘说,我是个天下流浪汉,为了生活,必须请熟天下一些各地主要方言、风俗、世情、禁忌,甚至微不足道的习惯和迷信,我只能说我是天下人。
跑江湖的?蔡枯荣问,自以为是的笑笑。
很难说。
他也笑笑:一般说来,很多人把跑江湖的称为江湖人,说得笼统而缺乏敬意。
把瘪三骗根与官小毛贼看成江湖行业,也把出生人死的保嫖英雄与阐扬义勇的武师看成江湖人,未免有欠公允。
在下不想为甚么人正名,也没有兴趣嘲弄自己是那一类人。
总之,老话一句,我目前凑巧能帮助你们,我就是好了。
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可能会重新见面;以后,我就很难说了。
附近可能有猛兽,我得到四处走走,做一些防险的准备,两位不要乱跑,天黑了相当危险。
他取了两块肉脯,出门投入茫茫暮色中。
二爷爷,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小玉不胜迷惑地低声问。
不容易揣测,总之,是个深藏不露的奇人。
蔡柏荣老眉深锁:同样地,粗衣乱服,言谈粗扩,掩不住他的绝世风华,有如宝剑在匣。
套用他的话:每个人多多少少会受到感情的左右。
我问你,你是不是先人为主,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二爷爷,玉儿不否认。
一所以,你心中已先将他看成好人。
他救助玉儿也是实情。
有些万恶之徒,偶或也会天良发现。
楚霸王英雄盖世,但有时却处处表现出妇人之六。
二爷爷,这样批评他,公平吗?批评谁?楚霸王?呵呵!二爷爷配吗?蔡相兼风趣地笑了:明天找到村落,二爷爷替你买老姜治病。
有用吗?一定有用。
老人家肯定地点头:他说话信心十足,不会信口雌黄。
丫头,有些老祖母单方是很神奇管用的。
所以说偏方一味,气死名医。
这种用老姜敷膝治疟的办法匪夷所思,他能说出治疗时的症状,必定替人治过,一定管用。
二爷爷。
小玉欲言又止:玉儿……玉地想,我们该回去了!回去?蔡柏荣大感诧异:在这已有线索有了头绪的时候回去?为甚么?不……不为甚么。
玉儿想,这些人不值得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耽误我们其他的工作。
丫头,作态度的改变是有原因的。
蔡枯荣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
受人涓滴,报以涌泉。
你对这难测的年轻人动了感恩之念……二爷爷……我明白你想说些甚么,想解释些甚么。
蔡柏荣摇手制止小玉解释:可是,你别忘了,十二义士十八忠贞的灵骸,在清兵的严密看农副产品下,神不知鬼不觉被人移走,清兵笼络人心的手段受到挫折,不会甘心。
大乱之前,他们无暇追究、现在,正是时候,表扬忠贞,正是当政者统治巩固后必然的手段,用来鼓励现在的人,替他们的皇朝效忠,毕竟他们已经稳坐了卅余年天下,年轻的一代,已忘了从前的皇朝。
一世,统治应该稳固了。
南天燕子的假墓被挖掘,说明并不是单纯的江湖寻仇事件,已经出现征兆,你怎能轻言放弃?二爷爷……你是怕这位年轻人,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这……玉儿是有一点怀疑。
小玉的神色显得有点不安。
这些人各有神通,每一批人都具有强大的实力,明暗之间各展机谋,他……他可能是那一批人的党羽?很可能是姓吴的人。
而姓吴的,却是我们最担心的目标。
蔡柏荣苦笑:极可能是官方的秘使。
丫头,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因些小恩惠而忘了我们的目的,知道吗?玉儿明白。
那就好。
蔡相兼有意结束话题:好好进食保住元气,好好歇息养足精神,以后有得忙呢!李三回来时,破门已经修好了。
三个人各自往草堆中一钻,平安地度过冷寂的一夜。
次日一早,他嘱咐蔡枯荣祖孙,晚上别忘了捣美治病。
给了蔡伯荣一包药散,说是今天同一时间,也许提早或延后一时半刻,寒热必定会重新发作,等寒冷将过,眼下药敬可以防止高烧。
冷,人并不怎么难忍,取火或穿暖些便可克服,热,可不是好玩的,高烧可以损坏身体的其他器官,所以必须预防。
他不能耽误行程,无法沿途照料。
这种病,也不需要特别照拂,有些人可以自行痊愈,有些人拖上三年两载依然活得好好的,因此,他不需护送他们到桥市。
他走后不久,祖孙俩也收拾就道。
远出六七里,李三看到路旁搁在山沟上留置的记号。
不久,荒僻的山道中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儿向有合出一条小径,伸向山林深处。
路旁,立了一座指路碑,上面刻的字是——西南至湘乡,西至紫石垒。
西,是指右面岔出的小径方向。
以垒为地名,可知那处地方,并不是甚么繁荣的镇市。
这里距衡山远着呢!但在地理山势来说,算是衡山山区。
衡山山势虽说起自祝融峰,并不是平地而起的;止于回雁,也非山势立尽。
外地人到了这儿,连方向也摸不清。
但是本地的人,都知道紫石垒是古代遗留下来的军垒地名,南蛮南迁之后,军垒失去作用,淹没了数千年,已无踪迹可寻,名存实亡。
目前,那地方是一个小村落,有三二十户人家,全是些种山的所谓山民,村名就叫做紫石。
村位于隐山南麓,俗称龙王山。
山顶有一座大地,叫龙批。
据说山上曾经发现隐居的僧人茅蓬,所以叫隐山。
紫石村距湘乡并不远,但却是湘潭县的辖地,村民生息其间,穷山恶水生活不易,与外界几乎断绝往来,非本地人士,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处闭塞的地方。
而湘乡地境的人,反而知道紫石村那些强悍的山民不好意。
处此穷山恶水之中,对外界的动静变化,难免反应迟钝,有些人一辈子恐怕就没有进过城。
大乱期间,避兵的人很多,难民绝大部份是来自湘乡城的入。
这两年来,难民已陆续返回县城,紫石村重新成为闭塞的小山村,几个领导人物仍然统治者这一带山川,主宰着紫石村的一切,他们是实际的统治者,官府的政令,在这儿形同具文,管理也鞭长莫及。
村西的黄家,主人黄家才,是一位面孔朴实的花甲老人,拥有以西几座山,山上种杉树,山下种杂粮,相当富足。
他生有三个儿子。
裕山、裕富、格贵,都成了家有了儿女,因此黄家才事实上已是含信弄孙有福气的人。
但黄家并非是本村的领导人物,他只是个毫不引人注意的老实人。
领导人物有三个:村正赵大刚、甲首钱永柱、首富孙禄禄。
这些人,都是孔武有力,勤练武艺以逐首保乡的好汉,拳头大胳膊粗嗓门亮的大爷。
而黄家才,只是略有几斤蛮力的老实人,他的三个儿子,也从不出风头好勇斗狠。
这天傍晚时分,老天爷下了一场暴雨。
天黑了,而仍旧下个不停。
全村死寂,雨限制了村民的活动。
三个黑影冒雨接近了紫石村,象是传说中的孤魂野鬼在雨中游荡。
三个黑影似乎对紫石村十分熟悉,不久,出现在黄家的附近。
黄家共有七八间宅院,全是尺余宽坚牢结实的土墙建造,茅草为顶,垒木为护墙,防人防兽皆绰绰有余。
嗤利利……鬼啸起自屋侧的桃林,惨厉刺耳划空传入黄老,立即引起一阵犬吠。
夜黑如墨,黄宅灯火全无,除了一阵犬吠声之外,毫无动静。
三黑影接近宅东的垒木护墙外,距墙五文以内不栽种树木,建了一畦畦菜园。
不等他们超越菜园,墙头突然升起一把油纸雨伞,持伞的黑影好象加穿了蓑衣,双脚站在木尖上,不言不动象个幽灵。
是我。
三黑影之一超过菜园站在木墙下说:混世王左世权。
扭鬼的不止你一个混世王。
张伞的黑影说,语言虽不比雨声大,但字字人耳清晰易辨。
两位朋友闻名造访。
冒充天狼星石昆,混世王,声音却又高又宏亮。
你应该知道,这儿不欢迎从前的人。
老朋友……老朋友更不该来。
哼!你在县城已有了光彩的局面,是个大忙人,根本不应该来。
第二个人影出现在混世王身左,混身湿淋淋,那把沉重的九环刀连鞘握在手中,虽在雨夜中,仍可感觉出形诸于外的威风和杀气。
均木纹,还记得早年的老朋友吗?那人举起了九环刀:这把九杀九环刀,会让你记起一些甚么事吧?朱先鸣?雨伞向侧移开:九杀王?呵呵!你老兄总算没忘了老朋友。
混帐东西!角木绞切齿咒骂:我明白了,五年前我就听说你投入一个甚么凶魔的手下,专门追搜往日的同伴,追寻某些宝物,有不少逃匿了二三十年的人,先后失踪遭了毒手,全是你这混帐王八做的好事。
哼!你终于找到了混世王,找上我这里了,混世王,你这卖友求荣的猪狗,当年我没杀你灭口,一念之慈,你终于出卖我了,你……老朋友,你听我说……九杀王急急解释。
闭上你的狗嘴!角木皎厉声大喝。
一亿快速绝伦的黑影,从恻方不远处的墙根下冲霄而起,跃登墙头扑向角木皎。
角木纹雨伞一收,蓦尔失踪。
扑上的人影是吴锦全的得力双仆之一,神秘难测身份如进的吴忠。
上来!进去。
吴忠一扑落空,妨在上面匆匆发令,要九杀王和混世王速上,然后发出一声短啸。
远处传来了回啸声,大援赶来了。
三个人毫不迟疑地破门人屋,可知来意不善。
搜遍了每一个房舍,不但鬼影俱无,连先前发出吠声的狗也失了踪,象是平空消失似的。
包围全宅的人先后涌入,彻底搜索仍一无所见。
几个人在厅堂集中,吴锦全脸色十分难看。
一定有人走漏了风声。
吴锦全狠盯着化名为天狼星的石昆:是你吗?老天爷!冤枉。
混世王惊恐地呼冤:在下一直就在公子的左右听候驱策,那有工夫走记消息?角木皎这家伙心怀鬼脸,住在这儿大概日夜提防意外,卅年旦夕惊惕,可能派有眼线在城里看风色。
这家伙不杀掉我灭口,可能用意是利用我在城里的地位,静观其变、知道我出了意外,所以先作防险的安排。
他在附近一定有秘窟。
吴锦全咬牙说:吴忠,带人去把本村的三个首脑人抓来问问。
是。
吴忠欠身回话一出厅而去。
村西五六里,是黄家的山,栽了密密麻麻的巨杉,树龄已超过甘年,一株株参天而起。
杉林下野草丛生,枯落的杉叶又尖又脆硬,在内走动响声震耳。
吴锦全在村正赵大刚与其他两人口中,问不出丝毫头绪,把三位首脑人物整得遍体鳞伤,却一无所得。
显然,角木纹这位甘八宿这首,卅余年来从来就没有松懈过,在县城安置有秘密眼线,任何风吹草动,信息皆以奇快的速度传回,先一步安排应变。
这种日子很难过,而角木纹却过了卅余年。
吴锦全不是轻易便承认失败的人,断定角木纹一家老小不可能远走高飞,必定潜藏在隐山附近暂避风头。
隐藏的地方,以黄家的杉山最有可能。
因为据村正赵大刚说,本村的人很少前往黄家的杉山走动,山不当路,村人那有困工夫到别人的山上去逛?而黄家的三个儿子,却经常在山里过夜看守山林。
其实,这儿根本不可能有偷伐木材的人,合抱大的杉树,送人也没人肯要。
于是,人分为三路,从三处方向搜山,向山的中心推进聚合,任何一路有所发现,皆可用声号通知其他两路的人集中。
计划是一回事,执行又是一回事。
本来认为三路人进入,互相之间一定可以相互呼应,专递声息,那知人一进入了山区,林深草茂,视野有限,连方向都无法分辨,有些地方根本无法通行,呼应的事,根本刘法办到。
吴锦全达一路共有九个人,吴忠、吴勇永远跟在他后面。
真是忠心的好帮手。
夺命一枝着郑纷春,是唯一的女人。
而是昨晚停的,但山林中仍然潮湿,不但草木积水,这树上的水珠也不时因摇动而洒落。
入山不久,所有的人衣履全湿了,男人不要紧,夺命一枝春可就尴尬啦!或装本来就玲球,湿了就快运凸了,曲线显得更为突出,令人一见就想入非非。
幸好他是个并不早么在乎的女光棍,只不过遇到后面走,免得引起几个大男人的胡思乱想。
山上没有路,他们沿林绿地带逐步深入。
日上三竿,他们已接完第一座山,毫无所见。
晤!这里曾经有人走动。
在前面搜索的一名大汉扭头叫:下面看不出足迹,但未恢复原状的野草可以看出走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个人走动。
吴锦全立即上前察看,仔细地审视留下的痕迹。
的确是几个人走过的痕迹,从右面伸向左面,左面是另一座山的山麓,山上全是参天的搬挺拔杉树。
好家伙,果然躲在此地。
经验丰富的吴勇说:最少也有五个人结伴而行,踏折的草茎,说明他们走得并不小心,不在意被人追踪。
走向对吗?吴锦全问。
对。
吴勇往左面一指:八成是躲到那座山的密林内,那地方不易搜寻。
走,小心些,不许发出声音。
吴锦全毅然下令:咱们给他们来一次出其不意的奇袭。
不久,到达山麓下,遗迹似乎更清晰了。
可是,留迹的人并非向山上茂密的参天杉林走,而是沿山自走的。
循踪追了两三里,到达一条小溪旁,踪迹突然消失了。
溪宽不及两文,具有武功根底的人,大可从容一跃而过,用不着涉水。
对岸没有足迹,怪事!可能涉水上下,不曾过溪。
在溪对岸搜索的吴忠向这一面的吴锦全坚决表示:这一面草密立软,有人经过必定留下足迹的。
有涉水循溪上下的可能?吴锦全渐感不耐:你说,上或是下?这……吴忠老眉深锁:无法揣测,得先分头在上下游搜索求证。
好,咱们分为两路……咦?吴锦全最后一声咦,声调有异,目光落在右首溪旁的一株大树干上。
吴勇反应超人,身形一闪,便远出五六丈外,到了右首那株大树下。
树干削掉了一处三尺长的树皮,用刀割了四个大字:擅闯者死!刻的字已不太清晰,不是最近才刻上去的,已有相当满长的时日,显然早年曾经划为禁区,禁止外人乱闯,刻字留告前来探索的人不要擅入。
咱们找到角宿的秘窟了。
吴勇兴奋地说:在自己私有的山上划为禁区,欲盖弥彰。
那是不可能的。
夺命一技春毕竟是老江湖,提出异议。
角木皎隐身此地卅年,旦夕提防卅年如一日,惟恐有人看出丝毫异状,决不可能划禁区公然示警。
你们如果把他看成傻瓜,你们也是傻瓜。
依郑姑娘的猜测,这警示代表甚么意思?吴锦全居然育虚心求教,他收取三女的用意,本来就是希望借重三女的江湖搜宝经验。
角木纹隐名匿居之前,这里就已经被人划为禁区。
在命一枝春提出自己的见解:用木纹与荆禁区的人取得协议,双方各得所需。
目前角木纹有了困难,这……情急托庇?吴锦全神色一变。
有此可能。
划禁区的人,可能是那一方的神圣?这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公子如果换而不会,必定会与他们发生难以预测的冲突,敌势不明,知己不知彼,结果难以预料。
本公子已经来了,就不会知难而退。
吴锦全眼中杀机怒涌:不管禁区的主人是何方神圣,本公子也要揭他的底,除非他见机把角木皎交出来。
吴忠,发讯号召其他人来全会。
吴勇,先带三个人去看看。
吴勇带了三名大汉一跃过溪,原在溪对岸的吴忠发出震天长啸。
远在百步外,在前面搜索的两名大汉突然低叱一声,分向两侧急问,长剑就在这急速闪动中出鞘。
前面及腰草丛中,站一个瘦小干枯,形如僵尸的白发怪老人,手中的鸭舌蛇纹杖斜神在身前,一双深陷在眼眶内的怪眼厉光闪闪。
吴勇在十步后飞掠而进,双手左右一分,阻止两大汉前扑之势,鹰目炯炯狠盯着怪老人。
咱们来找黄家才,山的主人。
吴勇沉着他说:老前辈可是禁区的主人?老夫是看山的人。
怪老人的语气一点也不友善:也是看守禁区的人。
哼!你们已经擅入禁区。
禁区的主人是黄家才?他是名义上的地主。
他在不在?这儿的事与他无关。
怪老人无意直接回答。
在下只问他在不在。
你该问老夫打算如何处治你们I哈哈!老人家,你的打算以后再说。
吴勇傲然地说:请把黄家才叫出来,咱们要与他友好地商量一些事,他如果再这样躲躲藏藏,即是有意断绝商量的路,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为敌为友,均在他一念之间,老人家,不要淌这一窝子浑水。
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好狂的小辈。
怪老人厉声说:老夫要教训你,要你学学该怎样敬老尊贤?鸭舌蛇纹杖尖向下徐降,远在文五大外,一股强劲的冷流已怒涌而出。
吴勇感到冷流及体,吃了一惊,脸色一变,幸而已运功护体,冷流仅令气机有些少浮动而且。
寒魄阴功!吴勇变色叫:一甲子以前守内的魔冷魔冷如冰的奇学。
你小辈倒是一个识货的,接老夫一记寒魄摄魂故让你快。
活。
怪老人举杖通过,神色狞恶已极。
逼进两步,怪老人突我停顿,似有所觉。
吴锦全象是鬼魁幻形,突然出现在怪老人身后两文左右,手按上了剑鞘。
老人家,在下在溪边,已经发现你了。
吴锦全冷冷地说:在下派人先搜,用意就是让你现身截击,你果然上当了。
小辈,你以为你禁得起老夫的寒魄搜魂杖一击?怪老人阴森森地说,并未回身去看。
不信何不试试?吴锦全的语气更阴森。
老夫就试给你看……阴风乍起,人化狂熟,怪老人飞退、旋身、出招,杖似经天电虹,射向屹立如山的吴锦全,声势之雄,令旁观的人心惊胆跳。
吴锦全直待摄魂杖临头,方冷哼一声,身形电闪左移,剑出鞘剑光突然迸发,信手一拂,龙吟震耳,杖突然被剑气反震,千钧压力突然消失,杖势倏止。
剑虹顺势反击,直射怪老人心坎要害。
咦!怪老人斜职文外,讶然轻呼。
叫黄家才出来,在下等他。
吴锦全收剑冷然说:没有人能包庇得了他,他必须与在下衷诚合作。
年轻人。
怪老人语气冷森如故:你那仅具有三成火候的至阳真气气,说这种大话嫌早了些。
你们如果再逞强,将理骨此地,趁早离开,不然就嫌晚了。
哼!在下……怪老人身形乍闪,眨眼间便消失在右面的茂革密林中,快得令人目眩。
不要追赶。
吴锦全及时喝止追出的吴勇:谋而后动不必操之过急,他们走不了的。
半个时辰后,九个人出现在山腰林空内的一座大茅屋前吴锦全一脸的杀气,剑已改插在腰带上,辫子盘头,袍袂掖在腰带内,随时准备出手拼搏。
出来吧1躲不住的,在下的人,全是天下间一等一的追踪能手。
他向紧闭的柴门沉声说。
也许你们都是追踪的能手,但仍然不够好。
身后传出悦耳的语音。
众人一惊,扭头转身回顾。
三丈外,站着四个人,刚才那位任老人,站在三人的身后,可知身份并不高。
中间那人鹤发童颜,方面大耳颇具威严,腰间佩了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剑。
左面,是一位中年妇人,也佩了剑。
右首,是位明眸皓齿秀丽如仙的少女。
刚才发话的人,就是这位少女。
这座茅屋是看山人暂住的地方。
少女继续发话:平常没有人居住,黄家的人当然不在。
呵呵!在下见到你们,这就是成功。
吴锦全欣然说:深山之中,居然出现姑娘这种穿着时新的美丽姑娘,可见姑娘并非在此隐居逃世,而是……本姑娘经常在江湖走动,这儿只是避免尘世纷扰的居处而且。
家祖在此地安居四十余年,诸位却是唯一登门生事的人。
在下并无意生事,而是来找黄家才商谈的人。
黄家才不在此地。
姑娘要在下相信吗?信不信在你,反正本姑娘说的是实话。
哦!请教姑娘贵姓?这三位是……这位是家祖,姓杨。
等驾姓吴,没错吧?在下吴锦全。
呵呵!姑娘既然知道在下的底细,那一定是从黄家才口中知道了?不错。
个棋应该知道黄家才一家大小,目前在何处吧?你们给我滚!老人沉声说:不要范老夫开杀戒。
如果在十年前,老夫绝不饶恕你们。
呵呵……吴锦全做笑着。
夺命一枝春悄然移近,伸手暗拉他的衣袖。
吴公子,不要激怒这老的魔。
夺命一枝春低声说,嗓音全变,脸色苍白。
他是那一个魔?吴锦全不笑了,但做态仍在。
一曝三寒,死不冤枉。
哦!那是……"一曝,炎阳雷杨盛;那位冷魔冷如冰,是三寒之一。
夺命一枝春声音低得只能让对方听到:这老魔在江湖横行了整整卅年,天下大乱时,方销声匿迹不再过问江湖是非。
千万不要范起他的怒火,免得他的性大发,要脱身……在下从不考虑脱身。
吴锦全的嗓门大得很:从不考虑半途而刻。
谁妨碍吴某办事,谁就是该排除的障碍,不是他就是我。
多年来,在下见过无数的大风险,见过许多身怀绝技的绝顶高手,但从来没失败过。
今天,在下同样的不会失败,那怕是天王老子出面包庇黄爱才,在下也毫不迟缝地向天王老子叫阵。
勇气可喜,夺命一枝春可就心中暗暗叫苦。
公子,不要。
她惶然轻叫。
哦!你好象很关心我?吴锦全突然柔声说,往昔的狂做、严肃,都不存在了。
你……你也关心自己的安全。
她脸上一红,回避对方的目光,掩饰自己的窘态。
不可否认他,她起初的确是仇视吴锦全的,吴锦全胁迫她合作,曾经让她吃过苦头。
但多日相处,她发现吴锦全也有温柔的一面。
男人太过坚强,有些女人反而从敬畏中产生倾慕和爱意。
毕竟女人喜欢坚强的男人,对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并不怎么欣赏,软弱的男人不适宜作一家之主。
她渐渐对吴锦全产生好感,吴锦全的才气纵横令她暗暗倾心。
因此,她不时主动地提供自己的意见。
放心。
吴锦全给了她一个温情的微笑:我对付得了他们,连吴忠、吴勇,也有取胜的把握。
不要小看了吴忠、吴勇,他二人的真才实学,决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他们很少掏出真才实学与人周旋。
她有点同意吴锦全的话。
_吴勇仅看到冷魔伸杖,便知道寒魄阴功的底细,尽管情面上示弱,而在神色上毫不惊俊失措,可知必有所传,平时陷藏了奇拉异能。
对面,炎阳雷怒火上冲了。
教训他们!炎阳雷沉声叫。
中年妇人莲步轻移,一面接近一面拔剑,美丽的脸庞上仍保持着恬静的神情,裙袂款摆莲步轻盈,竟然听不到踏碎枯枝败叶的声音,似乎她只是一个有形无实的影像,一个幻现的幽灵。
甚至连剑出鞘的磨擦声也没有发出。
吴忠大吃一惊,探手入怀拔出一把光芒四射的匕首。
公子小心!抢出的吴忠挥匕急叫。
吴锦全已经投到迎出,无畏地迎面截住中年妇人。
叫声传到,恶斗已生。
不知到底是谁先出剑的?反正剑气迸发,电虹吞吐有如万道金蛇旋舞,人影飘摇,罡风大作。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大作。
是吴锦全发起的抢攻,一口气攻了十八剑之我,以泰山庆领的无穷声威行致命的狂攻,每一剑皆力造万钧,神乎其技剑剑致命。
但中年妇人的刻更发挥得无隙可击,纤手拉出重重剑网,把剑剑致命的电虹一一封出偏门,间或回敬一记奇奥的妙把,迫对方收招自保,犯吴锦全威力绝伦的狂风暴雨剑势,有效地予以限帛、庆迫、封死。
当吴忠发声、扑出、加入的刹那间,吴锦全嗯了一声,剑虹乍敛,飞退太外。
吴锦全的辫子已经散落,弱梢断掉三寸,脸色大变,傲气全消。
假使不是有吴忠及时加人,吴锦全的头皮很可能会受伤,辫子不仅掉三寸而且。
吴锦全恼羞成怒,站稳马步仰天吸入一口长气,剑尖一沉,一声长啸,身到合一重新扑上。
创啸有若云天深处传来的隐隐段雷,剑上的光芒突现异象,锋尖前似乎幻现尺余长的晶芒。
这才是他的真才实学,以神驭剑的无上剑道精髓。
鹤发童颜老人突然出现,剑刚好截住电射而来的创芒。
孽障斗胆!老人冷叱,剑起龙吟震耳。
铮!双到相接,风生八步,剑气四散。
吴锦全飞退八尺,踉跄止步脸色一变。
大罗周天神剑,难怪你敢如此张狂。
老人沉下脸说:你给我躺下!老人左手伸出袖口,虚空一抓一拂。
相距丈五六,吴锦全先是向前一栽,接着斜空翻摔出文外,砰一声摔了个手脚朝天,突然昏厥。
少女到了,香风扑鼻,剑气飞腾,截住了上前抢救的吴勇。
其他六个男女几乎同时发起攻击,包括夺到一枝春在内,要倚众群欧,也意在挤死抢救吴锦全。
老人哼了一声,懒得用剑,收剑入鞘双手齐出,抓、挥、拂、扣、弹……人如狂风,但见人体抛掷而起,惊叫声接二连三。
片旋间,所有的人全躺下了,纳睛就昏迷不醒。
最后一个被击倒的人是吴忠,被神奇的劲道挥飞,倒地锚迷不醒前,听到老人向拖起昏迷不醒的吴锦全,正在下手惩治的中年妇人叫:不要治他,让他自生自灭,替他的理由父封神安澜增光彩。
剑神安澜,四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
半个时辰后,其他两路高手尚未赶来。
九个男女毕被点了软穴,双手被牛筋索绑住,吊在茅屋前的大松树下,双脚仅可用靴尖着地。
人都醒了,但都没练成自解穴道的绝技,自然无法自解束缚,吊得叫苦连天。
老狗,有种你就与在下在剑上见真章。
吴锦全发狂般咒骂:用你那鬼手弄鬼,算甚么真正的高手名宿?谅你也不敢和下在用剑分高下。
老狗,你……没有人回答,人早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