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龙虎风云牓 > 第 二 章 吉人自有天相

第 二 章 吉人自有天相

2025-04-03 08:13:15

二叔三个人其实并没逼攻,分立三方形成合围,仅用双手时掌时爪虚攻,任由老花子在中间左冲右突。

表面上似乎老浪人悍野勇猛,骨子里却像是在押之虎,虚空遥攻的掌力爪劲,使老浪人的棍劲经常出现迟滞现象,悍野勇猛不过是慌乱地变招封架。

原来是你这老公羊在此作怪!二叔一面发招遥攻,一面嘲弄地怪叫:我要把你的角栓上绳子,牵到江湖上示众,让天下的各路神圣,看看你这一代武林怪杰,到底能值多少钱?公羊异的枣木棍虽然无法突围而出,但三人不断拍抓所发的无形劲网,也不易快速消耗枣木棍挥舞所发的浑雄劲道,僵峙的局面不易打破。

小家伙猛地一长身,跃登屋顶。

京都城内城外极少高楼大厦,除了皇亲国戚功臣之外,所有的平民百姓,住宅部是平房,一般的高度不会超过两丈。

小家伙壮得像头小牛犊,但跳跃时身轻似燕,登上丈余高的瓦面,竟然不曾震落瓦面上的积雪。

一脚扫落积雪,他快速地揭了十余块瓦片,抖手连环急挥,瓦片飞旋而出,居然破风发声,歪歪斜斜飘飘荡荡飞舞而去。

最后全向叫二叔的人集中,一片连一片盘旋飞舞,极为壮观。

二叔看到了第一片瓦,不假思索地一掌拍出,啪一声暴响,瓦片距掌三尺被掌风所击中,崩裂四散,像一阵暴雨,回头散洒。

第二片从另一角度光临,速度同样惊人。

啪!第二片瓦立即爆裂,第三块……一声长啸,公羊异向在右后方的女人虚攻一棍,人向下一挫,身形似流光,贴地流泻,脱出重围。

他一脚扫飞一堆揉合了污泥的积雪,雪凶猛地向二叔飞洒,藉势逸出,两个起落便远出四五丈外。

劳老魔,倚仗一家狗男女群殴,你算啥玩意?公羊异在远处大叫:咱们后会有期,哈哈哈……屋顶上的小家伙射完瓦片,先一步溜之大吉。

街尾的一栋废屋内,三块砖头染成灶,火光熊熊,大陶缸内一锅羊肉香味四溢。

门板作案,老小两人对面坐,中间摆放着干荷叶,上面搁了核桃、花生、咸栗子、榛仁等等下酒物,这些东西都可以从如意酒坊买到。

用褐色的酒葫芦盛酒,用碗不用杯,一锅头高粱烧的酒香弃满全室,老小俩穿得穷酸,吃的可真够丰富的。

公羊异的老羊皮破烂大袄像花子,其实却是身怀巨金的富豪。

江湖朋友对武林七怪之一的鬼神愁公羊异,又恨又怕,敬鬼神而远之。

你小子真不知死活,竟然敢向那一家狗男女打敲诈的滥主意。

鬼神愁公羊异喝了半碗酒,盯着猛吞羊肉的小伙子:幸好碰上我经过,不然你哪还有命在?不要把他们说得那么了不起。

小家伙不服气:除了他们的内功修为精纯之外,我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吓死人的能耐。

喂!他们到底是何人物?你三叔没把江湖道的牛鬼蛇神告诉你?没有,他对做私塾的夫子热衷而满意,从不过问外事,也不提早年的英雄岁月,豪杰生涯!屁的英雄岁月,豪杰生涯!鬼神愁粗野地叫:你三叔只是一个胆小鬼,文做不好八股文章,武不能举剑仰天长啸,心灰意懒,逃避他自己。

你胡说,你……小家伙大声抗议。

我一点也不胡说,你心里明白是不是?瞧你这副德性,就知道他连你都不管,放任让你在京都做小混混,甚至没督促你练好家传武功,要是你爹在世……喂!老伯,我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该问你三叔去,他不说,谁也没有权利说。

今晚你回去,告诉你三叔小心。

小心什么?年杪岁尾,客居在外的人都得准备返乡与家人团聚。

而我却发现近来不太对劲,似乎各地的牛鬼蛇神,都有志一同来京都赶集,这里面一定酝酿着某些凶兆,将有某些惊世的事故发生。

你是说,那三个人?天外神魔劳伯,恨他的人干脆叫他伯劳鸟。

伯劳,最凶狠的小鸟;就是用阴爪对付我的高个儿?小家伙总是没大设小地抢着发话。

一点不错。

还有那个女的,是他的侄女劳媚娘,绰号吓人,叫女暴,江湖朋友谁不怕这个妖媚的女暴君?小的,是女暴的妹妹劳秀,去年就跟随她为祸江湖。

他们不怎么嘛!哼!等你落在他们手中,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

赶快进食,今晚我还得跑一趟紫禁城东安门。

去搬东厂那些杂种的库房?顺便而已,你总不会认为我老人家的金银,都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吧?可得小心了,听说到江南捞油水的一批功臻化境桩头,这两天赶回来交职。

那些混蛋很可怕,碰上了,你这把老骨头不被拆散才怪。

乌鸦嘴!小家伙正是季夫子的侄儿季小龙,一个武功根基深厚的京都小混混,与在这儿暂时落脚的鬼神愁鬼混在一起。

鬼神愁与他的三叔季夫子小有交情,他三叔的年纪也比鬼神愁小十几岁,他却没大没小的与鬼神愁一起鬼混,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他对鬼神愁的玩世态度,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突然放下木著一蹦而起,一闪便到了室门旁。

外面有声息。

他的听觉十分惊人,压低声音向外面倾听也许是老魔找来了,得给他三分颜色徐徐脸,免得他们死缠不休。

哈!不像。

鬼神愁侧耳倾听:有人,没错,但决不是老魔。

出去看看。

他并非真的不怕天外神魔,只是少年人有点输不起,即使输了理,口中也不服输,这是一些聪明过度的少年人的通病,不足为奇。

一听决不是老魔,他胆气一壮,外面的声息,确也不像一个功臻化境的老江湖脚下所发出的响声。

拉开破门,冷气灌入。

咦!怎么啦?他惊呼,急抢而出。

他在白云观一带招摇撞骗,也经常闯入京都游荡,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算是人见人厌的混混小坏蛋。

其实,他三叔有的是金银,而且舍得给他花用,他之所以令人生厌,主要是精力过剩,而且颇富正义感,对向强权挑战兴趣甚浓,城内城外有不少逃家的小混混,还真的喜欢他呢!门外不远处,一个脚下踉跄的人影人目。

他急步抢出,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倒的人。

这人好像病势不轻。

他将人往屋子里扶:很糟!快要冻成冰棒了!鬼神愁也抢出相扶,连架带拉到了墙角,墙角有鬼神愁用麦穗堆成的床,虎皮作褥,倒还暖和。

他带了刀。

他将人放下说:一定是闯道的朋友,病势不轻。

快倒一碗酒来!鬼神愁替这人脱下陈袄:喂他一口酒可以活活血脉!谢啦!不……不……不能喝……酒……这人脸色冷灰,说话有气无力:血脉流……流动愈……愈快,我愈难自……自救……哦!你患的病是……不是病,是中毒……中毒?鬼神愁吃了一惊:你……你知道毒性,和自救治的方法吗?那人用僵硬的手,好半天才从百宝囊中,取出那枚四寸长的灰色扁针。

挨了这玩意一下。

那人将针伸出:是一种可令经脉麻痹的毒药。

火光明亮看得真切。

鬼神愁一把接过扁针,瞥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毒阎罗的追魂毒针!鬼神愁嗓音大变:老天爷!你是怎么与那恶毒的阎王玩命的?是……他找上我的。

多久的事?大半天了!什么?大半天?你怎么没死。

鬼神愁似乎更感吃惊:这玩意循血奔流,一进心脉便立即僵死,即使击伤足趾,血液也片刻便返回心脉,有死无生,你……我眼下护脉的灵丹,可惜灵丹无法驱除毒物,我必须利用十天半月时间,逐寸逐分以药物和内功,将每一条经脉涤净。

小朋友,谢谢你,请给我一碗肉汁充饥,饿了大半天还真受不了。

羊肉场浓得很,要肉吗?季小龙往灶旁走。

先暖暖肚子再说。

在下姓周,周凌云,老伯与这位小兄弟贵姓?老夫复姓公羊……哎呀!鬼神愁公羊前辈?那就是我。

那小家伙姓季,季小龙,他是这一带的狐鼠土地。

放心啦!他会找隐密的地方,把你藏起来疗伤排毒。

够资格与毒阎罗玩命的人,都值得让咱们全力救助。

谢谢两位!吃过腊八粥,就忙着过年了。

这半月期间,鬼神愁和季小龙不时在城内城外走动,暗中留意各方的动静,向城狐社鼠套消息。

大冷天,呵气成冰,在外面活动的人仅露出双目,老少两人放心大胆走动,不怕被天外神魔认出身分。

百了刀被安顿在私塾后面小巷的一间民宅内,是租来的空屋,经过半月的辛劳,他已恢复生龙活虎似的本来面目。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对姓名毫不介意,有大多数落了案的人,经常改名换姓,却不肯放弃或改掉绰号。

绰号也表示在江湖的地位,获得公认才算数,并不是每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自取绰号的。

百了刀的绰号出现江湖,只是最近两三年的事,还没获得普遍的认同,许多人甚至不知道百了刀这绰号,更不知道百了刀的姓名叫周凌云。

鬼神愁是老江湖,当然听说过百了刀其人,却不知百了刀的姓名。

迄今为止,周凌云从不提及自己的绰号。

这天近午时分,他出现在城内的护国寺街。

京都最大众化的庙会有两处,称东庙西庙。

东庙,指位于大市街四牌楼附近的隆福寺,每月的九、十日开庙市。

西庙,指护国市街的大隆善护国寺,每月七、八日开庙市。

这东西两庙的庙市极为热闹,是京都人士最向往的好去处,也是江湖朋友的猎食场,医卜星相无不臻备。

这天不是庙市期日,风雪已止,奇寒澈骨,护国寺大街也甚少有人行走。

他悠闲地踏入宏丽的寺门,整座寺院显得空旷死寂。

这座十进殿堂,占地广阔的名寺,香客却是出名的稀少,与其他寺庙香火鼎盛调然不同。

原来这是一座喇嘛庙。

京都人士对喇嘛所供奉的奇形怪状菩萨,一直就存有敬鬼神而远之的念头,对喇嘛上供的节仪也不敢领教。

目下的皇上,却把喇嘛捧上了天。

除了宫内的喇嘛庙之外,护国寺内也供养了不少来自青、康、藏,甚至来自漠外的所谓沙布伦、呼毕勒罕(女喇嘛)等等次一二级的喇嘛。

因此,除了庙市的两天之外,登门上香礼佛的人,几若凤毛麟角,谁也不愿沾惹这些妖异之气冲天,语言不通,却作威作福的红衣喇嘛。

他的刀隐藏在皮祆内,不是行家,很难看出他大胆地带了杀人的利器,在都城禁地出入。

哈!他们在等我来。

他啼啼自语。

穿越金刚殿,他看到殿后的钟楼有红色的人影一间即没。

脚下一紧,他以迅疾的身法,穿越大王殿,快速地抢人广大的延寿殿。

三声钟鸣,红影纷现。

快没有用,对方早有准备。

他本想快速地冲入第七进的护法殿,但一看便知道情势已由对方所主宰,他这种堂堂正正闯山门的方法,决难控制主动。

传出一阵奇奇怪怪无法听懂的语声,似乎这些喇嘛正在念咒。

其实,禅门正宗的僧人念起经来,除了南无阿弥陀佛这句佛号听得懂之外,其他经文梵贝,听得懂的人就没有几个。

殿前的月台,共出现六位奇形怪状的喇嘛,分列在中间的巨大铁鼎两侧,拦住去路。

东面的文殊配殿,踱出四名喇嘛。

西面的秘密配殿,也出来了两男两女四喇嘛。

一阵叽哩啪啦怪叫,喇嘛们比手划脚向他叫吼,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吠叫了。

他用标准的京腔大声说:我知道你们之中,最少有两个是汉人,有一半人懂汉语,你们如果依旧叽哩哇啦唬人,在下将毫不迟疑拔刀。

不要以为天子脚下有兵马御林军数十万,我百了刀不在乎,杀了人天涯海角一走,谁也找不到我!孽障斗胆!铁鼎右方那位相貌狰狞的喇嘛,用纯熟的官话沉叱:简直是无法无天,胆敢在皇部撒野,想造反呀!哈哈哈……他狂笑:造反是最流行的游戏,很好玩的呀!和你们一同在豹房鬼混,陪皇上一起扮嫖客逛教坊做龟公,甚至称兄道弟的剧盗白英造反;张茂也造反;我那几位乡亲刘家兄弟造反;齐彦名也造反……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只支撑了四五年,但他们没白活了一辈子。

成王败寇,必要时,我也造一次反来玩玩并无不可。

你最好不要勾起我造反的兴趣,因为第一处遭殃的地方,一定是你这护国寺。

你不要猖狂,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喇嘛口气一软,脸上要吃人的神情消失无踪。

是吗?你以为我是来玩的?他手一探,取出藏在袄内的两尺八寸连鞘狭锋刀。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要翻云覆雨陈世杰的下落,要讨回我家被那些趁火打劫的杂种,所劫走的三件传家至宝!佛爷怎知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没找错,我如果没有确证,不会上门残害无辜。

他脸色渐变,杀机怒涌。

你能证明佛爷……抢劫贼的人中,已证实其中一个叫幻腿杨宏。

杨宏是贵寺的小国师,大慈大悲护国佑圣呼图克图的死党,你们都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

我要一步步追出你们的原形来。

你是不是大慈大悲护国佐圣呼图克图?佛爷不在乎你的威吓……一声长啸,他飞跃而进,半途狭锋刀出鞘,身形一闪便登上月台。

六喇嘛大骇,来不及应变。

惊饰地两面急分,仓猝间来不及行法捉妖。

他双手握刀,在长啸声中,势若雷霆刀幻异光、电射而下。

一声怪响,千斤铁鼎不可思议地中分,坍倒,地面为之震动,罡风劲气徐消。

他高举钢刀,屹立如天神。

从左右配殿出来的八名男女喇嘛,狼奔豕突惊怖地逃回配殿,有两个腿一软,惊倒在地上挣扎难起,似乎胆都快吓破了。

这就是榜样。

他的刀指向脸无人色的护国佑圣呼图克图:我知道你的邪术非常了不起,知道你在豹府曾经赤手力搏猛虎;但在我面前,你所有的能耐,只能算是雕虫小技。

小国师,不要让我失去耐性。

你……你…我不想把护国寺变成血海屠场,当然不希望大闹皇都,今后改名易姓亡命天下。

但如果非采取这种暴烈手段不可,我会毫不迟疑地采用。

说!我等你的答复!他的刀,再次幻现奇光,杀气腾腾,似乎随时皆可能挥刀行雷霆一击。

能一刀剖开千斤铸成的大铁鼎,足以吓走任何自以为铁打铜浇好汉的。

就算铸铁不纯,性脆易碎,但如想用普通的刀一刀两分,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坍倒中分的铁鼎摆在眼前,决不是用来骗人的障眼法,那铁鼎也决不是用泥烧的。

杨宏随军到辽东去了,名义上是征召的军户,其实是奉东厂密令,前往搜刮辽东珍宝的密使。

大喇嘛屈服了,乖乖吐实:杨宏在霸州到底子了些什么勾当,我身在禁中怎么可能知道?他所搜刮的珍宝,如果列册呈报,那一定进了东厂,落在谁家,只有东厂的人知道。

如果没列册,那就表示杨宏已经纳人私囊,你必须找到他,才能知道下落。

他去了多久了?去年十月初动身的。

翻云覆雨躲在何处?他在瓮山刘侍郎家的槐园当总管,你已经找过他了。

他逃回京城,随即匆匆忙忙忽然远走高飞,恐怕你永远找不到他了。

好,我会找到他的。

你说,杨宏是去年十月初,才动身去辽东的?是呀!没弄错?佛爷不可能弄错,是响马贼平定之后才走的。

佛爷与东厂的主事张锐张公公有交情,不会弄错。

有人说,他是三年前调往辽东的。

他想起在槐园道路旁的凉亭口,郭智先所供给的消息。

郭智先也是曾经在皇宫大内走动的人,跟随另一位国师大定大慧佛,出入禁苑豹房,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三年前确曾派他去,他认为远东太苦,送了一笔厚礼给掌锦衣卫的钱宁,只挂名而人不去,却偷跑到江湖逍遥。

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恰好佛爷知道这件事。

真的?佛爷用不着骗你,无此必要。

大喇嘛用权威性的口吻保证:有关这种犯禁的消息,佛爷可以保证,再也没有人比佛爷灵通正确。

好,谢谢,总算我没白跑这一趟。

小国师,咱们后会有期。

他收了刀,健步如飞出殿。

鬼才希望和你后会有期!大喇嘛冲他急速远去的背影厉叫:你最好不要再来,不要……元宵,风雨已止,冰冻大地,但影响不了京都人土过灯节的欢乐情趣。

京都城内城外,除了皇亲国戚的府第,以及官家的建筑外,很少有高楼大厦,几乎是干篇一律的平房。

特色是四合院间数多,院子广阔而且屋前有广场,广场和院子遍栽花树。

元宵灯节,不但街市形成灯海,每户人家的广场和院子遍技各式各样的奇妙花灯。

灯节共三天,十四、十五、十六。

通常十六最后放烟火,节目告终。

这天是十五元宵,整座都城成了灯海,金吾不禁,彻夜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

城内城外的各处寺庙,更是金碧辉煌,人山人海。

十七八岁的姑娘在这灯节期间算是解了禁,走出闺房,也是纨绔子弟欣赏女人最好的机会。

天没黑,白云观附近已灯火如昼。

整条街闪亮着争奇斗胜的花灯,逛街的人每人手中也提了一盏,人们分向两端挤,挤向天安寺和白云观。

比每月的庙会更热闹十倍,欢乐挂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所有的市民都涌到街上来了。

白云观前的广场,本来作为庙会的地方,改建了各式各样的灯坛灯台,牵起张灯的彩索,一片灯海壮观极了,不知到底有多少盏花灯。

每一坛一台,都是某一位施主信众斥建的。

人们欣赏花灯,等于是欣赏这些施主信众的财势,财足势大才请得起巧匠精制与众不同的花灯。

小伙子季小龙今晚不带花灯,他这种十三四的少年、正届性格转变的敏感年龄,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若要他再像儿童一样的提着花灯到处炫耀,打死他他也不干,捉弄那些大户人家的少女他的兴趣却浓。

天黑后不久,他尾随两个八九岁,白白净净穿得怪体面的小娃娃,正向观前厂场右侧的巨大龙爪愧下挤。

两个小娃娃,却有四名打手装束的仆人呵护,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六个人嘻嘻哈哈在人丛中走,专向那些有标致大姑娘的地方挤。

那排三二十株龙爪愧。

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花灯,与长长的数根彩绳攀连在一起,形成长两百步一的灯墙,极为壮观。

白云观燕九节庙会,这一排技浓叶茂的槐树下,也就是庙市摊贩的设摊区,目下却没有摊贩。

南首广场,二十余座花灯坛更是一片灯海。

游人拥挤,人声喧闹,谁也不留意身旁到底来了些什么人。

游客们看人也看灯,尤其是那些平时很少出门的大姑娘,一身亮丽的打扮、本来就有意吸引男士或女伴的目光。

至于那些仰慕者是何来路,没有知道的必要。

两株树的中间,彩绳共有六条,这是说,悬了六然花灯。

彩绳所悬的花灯般花式有限。

装饰作用的灯以圆形小灯、八角灯、兔二爷等等小动物灯,各种花卉灯……出色的不多,真正巧夺天工的,是在花坛花台的灯,千变万化美不胜收,那才是花灯的精华。

三位背影就够出色的大姑娘,正沿灯绳向另一株树下走,背心型的狐裘可以显露出女性的曲线,长长的孔雀蓝百格裙,莲步轻移,腰肢有韵律地款摆。

看有教养的闺女缓步而行,那款摆摇曳的韵律确是饱眼福的大享受。

至于那些小脚伶订,走路要仆妇使女搀扶的女人,瞥上一眼就倒尽胃口……那年头,真正裹小脚的女人并不多。

北地的女郎也许稍多三五个,江南佳丽十分之九是无足。

大明皇朝中期以后,似乎逐渐增多了。

到了满情更是一时风尚,女人渐渐窝在家里出不了门,一旦兵荒马乱,一个个趴伏在家里等死。

悲惨的命运委实令人痛心,男人竟然如此糟蹋女人!这三位大姑娘,裙袂款摆下,隐约可见脚下的精巧小蛮靴,与一般妇女的棉鞋不一样。

在前面领路的打手,竟然没看出异状。

光看背影就让他们看得心痒痒地,接近时手也痒啦!小娘子,借光。

第一个打手邪笑,肆无忌惮轻薄地伸手摸上了女郎的腰肢,半揽半拨,少不了趁机吃豆腐,捏上一把。

女郎蓦然转身,矫捷灵活。

另两位女郎也不慢,同时转过身来。

游人拥挤,身躯碰触事极平常,但趁机摸上一把可就不像话啦!怪的是三位大姑娘竟然没生气,三张出奇美丽的面庞毫无温色,反而像碰上了老朋友老相好,吹弹得破的桃红脸蛋,绽起明媚动人的笑容。

两打手本来心痒难熬,突然脸上得意的邪笑僵住了。

中间的两个小娃娃,举着手中的花灯,也傻愣愣地向三女瞧,眼中充满了好奇。

后面的两位打手,也像是吃了一惊。

突然碰上如此美貌,如此大方的女人。

他们感到惊讶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已经明白,这三位穿得体面的大姑娘决不可能是教坊的粉头。

你的胆子真不小啊!女郎笑吟吟地说:明明摆下陷阱等你,你居然大大方方往陷阶里跳,省了我们不少事,你们好可怜哦!咦?你是说……说你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哦!原来如此。

打手的惊容消失得好快,邪笑又现:你放心,至少在今明两夜,没有人会计较,你叫破了嗓子,保证会引来人们的欢叫……是吗?我的看法不一样,做法也与众不同。

小娘子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毛手毛脚惹火了我,找有权用我的方法和手段对付你。

你不会用粉腿踢我一脚吧?打手流里流气地说。

那是我那些随从的事。

女郎的脸色一沉,明媚的动人笑意消失无踪,抬手一挥:带走!正确地说,应该是挟走。

四面八方不知到底有多少男女,在同一刹那发起电光石火的攻击,四名打手连人影也没看清,便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昏了,由四名扮游客的人,挟了便走。

另两个人分别抱起两个小孩,用手俺住嘴禁止小孩哭叫。

前面有人引路,拨开人群匆匆脱离现场。

三个美丽的大姑娘,则从另一方向走了。

藏身在人丛中的季小龙,眼巴巴傻看着自己所属意的目标,被这群不速之客轻易地弄走了。

对方人多势众,他想出头也力不从心。

天杀的混蛋!他跺脚低声骂:在我这地头龙口中争食啊?岂有此理!他像老鼠似的,从人丛的空隙中窜走如飞。

--扫描,bbmm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