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在我无形刀江洋面前说这和话。
壮汉的语调提高了一倍。
我卓天威说了,江兄,你看你,你全身的肌肉已经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你已经有点心浮气躁了,你的掌心一定已经在冒汗了,你还能以神御器吗?你不配教训我!真的?你算老几……哎……谁也没看清卓天威是如何动手的,也没看清那道淡得几乎无法看清的白虹是怎样飞起来的。
无形刀江洋站在那儿张口结舌,像个白痴。
头上的发给被飞刀从中剖开,断发崩散飞落身后,剩下的短发披散在头四周,像个披发头陀,状极滑稽可笑。
配不配阁下心中明白,江兄。
卓天盛的语调丝毫不变,语气是诚恳的:当我出手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我自己。
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就是杀死对方,通常我都会有杀死对方的充分理由,没有理由的杀戮是不道德,没有理性的。
无形刀突然如恶梦初醒,双手掩面,久久不动,四周静得怕人。
卓兄,我欠你一条命的情。
无形刀放开掩面的手,目光是柔和的:你说得不错,生和死,都是十分严肃神圣的事。
卓兄,珍重再见。
无形刀抱拳行礼,昂然地一挺胸膛,再深深地注视卓天威一眼,眼神有无比的崇敬,然后徐徐转身。
蒲兄,兄弟走了。
无形刀向武曲星说:不是兄弟对朋友不忠,而是兄弟已死过一次了,不得不珍惜余生,从此做一个活得尊严,活得顶天立地的人。
蒲兄,不要和卓兄拼命,那不会有好处的,那是一个无法击败的人,信心坚定勇敢刚毅的强者。
别了,后会有期。
无形刀向众人抱拳一礼,大踏步走了。
步伐稳定,背影给众人留下的形象十分鲜明:他是一个选对了所走道路的智者。
武曲星气沮了,拳掌和暗器两者全墨。
扭头左右观察,所有的人皆噤若寒蝉,惊容明显,每个人皆神色沮丧。
这是一群丧了胆的人。
三爷,下令吧!北人屠艰难地说:目下除了群起而攻,毫无希望。
那……行吗?武曲星感到口干舌躁,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或许,当然得付出可怕的代价。
咱们这些人中,最少有一半活不成。
这……如果他避实击虚,三爷,谁也堵不住他,谁也拦不住他,这地方太空旷了。
你是说……我是说,如果他聪明,咱们能活的人,不会超过一成,甚至不到一成。
我挡他一挡,你主持大局。
武曲星神色凛然。
三爷……你带他们撤,要快。
三爷……这是命令。
武曲星厉声说,举步向卓天威走去。
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马步一拉,武曲星的左掌引出。
不是你,就是我。
武曲星一字一吐,声如沉雷。
武曲星已弃雁翎刀放弃优势,颇令卓天威大感意外,生死关头,不使用自己的成名绝学是极为反常的举动,不像是武曲星的为人,一方之雄,绰号称武曲星,盛名绝非幸致,真才实学果然出类拔草,马步一亮,强大的迫人气势便奔腾澎湃而出,那慑人心魄的无穷压力,以泰山压卵的声威向对方行猛烈的压迫,双目的慑人眼神如利刀,似要贯穿对方的心肺,要吞噬对方的血肉皮骨。
胆气稍差的人,一照面便会气慑心沉,浑身寒栗,身心似要崩溃,失去自制,心胆俱寒。
可是,所面对的是卓天威。
卓天威像一座山,一座孤立千百亿年,历尽沧桑,永远屹立、永远漠然面对宇宙、万古长存的山。
山是撼动不了的,风霜雨雪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亮出的马步也像一座山,双手形成坚强绵密的防网,可应付任何方面的猛攻,身躯的体积缩小至最大限,没有任何空隙让对方钻入。
要能攻击敌人,必须能保护自已,否则即使不是自杀,也会两败俱伤。
神功默运,每一次攻击,将是猛烈的霹雷。
内家高手相得,功深者胜;智慧与经验所占的比重是五成比五成,只在双方修为相等时才能发挥优势作用,碰上对方修为深厚多多时,智慧与经验便帮助不大了。
移位,欺进。
力敌,不可能寻出对方防守的空隙进击,必须以压倒性的雷霆攻击,攻破对方的防卫网以制造致命一台的好机,强攻猛压,主宰全局,才能掌握胜利的机契。
一声沉叱,卓天威发起猛烈的攻击,拳出如万斤巨锤,渔阳三挝三拳联珠齐发,无畏地走中宫长驱直入。
武曲星力贯双臂,身形沉稳地闪挪,左拨右崩避开拳风的威力汇聚点,半接半拆化解了三拳,换了三次方位退了五尺,立即称下马步反击,回敬了一掌两拳,居然抢回失去的五尺地盘,拳风掌劲似乎比卓天威更为凌厉,更为浑厚。
第二次主动抢攻,仍然是卓天威所主宰,比第一次更猛烈、更强劲、拳掌势如狂风暴雨,步步压迫,锐不可当。
他展开所学,大显神威,拳风掌劲远及丈外,劲道虚空着体时声如贯革,脚下的短革纷纷卧倒,各攻二三十招,招式渐快,身法也渐快,武曲星被击中数拳数掌,但都不是要害,火候精纯的内功也禁受得起打击,但浑身已被大汗所湿透,呼吸已呈现不稳定状态。
相反地,卓天威却呼吸细长而均匀,虽然也大汗彻体,但毫无燥热的现象。
他也挨了几记拳掌,对他不曾发生丝毫作用。
他每一次攻击,都是力的焦点,不出招,则全身自然地舒张,深得蓄劲养力的个中三昧。
三十招一过,该是双方真力已消耗一半以上的时光了。
一声沉喝,情势在变。
噗噗!拳劲着肉声骤起,卓天威两记重拳,以无与伦比的奇速排空直入,硬从对方中宫的见微空隙中破隙及体,一中左胸一中胸口肋骨。
武曲星踉跄暴退,脸色大变,马步一乱。
哼!叱声与腿齐至,卓天威仅影附形通攻,右腿疾飞,一脚踢在那武曲星的右胳骨上。
接踵而至的疯狂打击是无可抗拒的,无法闪避的。
噗噗!啪!武曲星双手章法大乱,封不住闪不开,马步更是虚浮,似乎每一步皆撑不住重心。
噗啪啪……拳掌密如骤雨,在武曲星的头面、肩骨、胸腹……每一记皆结结实实开花。
呃……嗯……武曲星狂乱地挥舞无助的双手招架,左冲右撞完全失去了自保的能力了。
噗!胸口挨了一记山僧撞钟,力道如山。
武曲星终于支撑不住了,仰面便倒。
刚翻身跃起,噗一声小腹又挨了一重拳。
嗯……武曲星向前一栽。
我不信你的金钟罩能支持多久。
卓天威大声说。
武曲星挣扎着跪起一条腿,挺身一撑,右手急抓雁翎刀的刀把。
要拔刀,卓天威可就不客气了。
噗!右耳门这一劈掌好沉重。
砰!武曲星向左摔倒,这次很难爬起来了,已到了气散功消地步,金钟罩奇功早已散了。
站起来!卓天威沉喝。
武曲里形如疯狂,终于咬牙切齿挺身猛扑,双手伸张十指如钩,来一记猛虎扑羊。
卓天威哼了一声,童子拜佛上崩,崩开双手,一冲,一扣,扣住武曲星的脑袋向下掀,再抬膝痛击,噗一声撞顶在武曲星的下颌上。
武曲星仰面摔倒,手脚一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鲜血从口角溢出。
站起来!卓天威再次沉喝,他不打倒地的人。
武曲星昏昏沉沉,本能地用抖颤的右手拔刀。
腰带一震,刀被拉断系带夺走了。
站起来!卓天威厉喝,将雁翎刀扔出五六丈外。
香风人鼻,左方不远处出现一个翠绿的身影。
不要打他了,他完了。
翠绿身影说,银铃似的俏甜语音悦耳已极。
抬头一看,三星盟的人已走了个无影无踪。
那是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翠绿罗衫翠绿裙,一双灵秀的剪水双瞳会说话,玲珑的胴体极为动人。
好美的小姑娘,似乎不沾半点人间烟火味。
不是仙姬,小蛮腰佩了一把宝光四射镶珠带钻的长剑,佩剑的腰带宽有四寸,把小蛮腰衬得真成了柳腰。
不远处的街口,停了一乘软轿,两名护轿大汉皆佩了剑,两名侍文也佩了剑,而且都是美得令人目眩的少女。
四名轿夫一个比一个雄壮,每人都佩了刀。
他还没有完,脱力而已,他受得了。
他拭掉脸上的汗水:他这人除非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不然死不了,他是很了不起的铁汉。
你为什么把他打得这么惨?翠衫少女虽然脸上有笑意,但语气可有了责难的意味存在。
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放过他,好吗?抱歉,我与他的事还没有解决。
卓天威断然拒绝。
这时,武曲星正吃力地挣扎而起。
卓天威哼了一声,上前一把扣住了武曲星的右脱。
放了他!是翠衫少女的叱叫声。
卓无威突然感到一道冰流陡然起自心底,锐敏的感觉力让他听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凶兆。
他看不到身后翠衫少女的举动,但却感觉到了,本能地推开武曲星,鱼跃而出,奇快地远出三丈外,手一触地飞滚丈外一跃而起,压体的剑气曾经触及他的脊心,可说生死间不容发,两世为人。
翠衫少女一剑走空,骇然一震,呆了一呆,似乎不相信这一剑急袭会走空。
剑是吹毛可断的宝剑,光芒刺目,冷气森森,锋尖特别锐利,一看便知是绝壁穿洞的神物。
咦!你……卓天威愤然责问。
可是,他已无暇多说,剑虹疾射而至,少女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议,但见裙抉飘飘;身剑合一眨眼即至,招发射星逸虹,一剑连一剑有如金蛇乱舞,剑气极为凌厉,绵绵不绝,神奥绝伦,每一剑皆指向要害,辛辣狂野,已获剑道神髓。
卓天威掏出了平生所学,闪避电射而至的长剑,慑人心魄的剑气破风声令他不敢冒险近身反击。
这种可击破内家气功的神物太危险,近身很可能被击实,不能以血肉之躯去喂神剑。
少女攻得又快又狠,但他躲闪的身法更是妙到颠毫,闪动如电光流失,在剑山的紧迫强压下乍现乍隐,有如鬼魅幻形。
少女抢攻了二三十剑,似已打出真火。
他不能反击,虽则这位美如天仙的小姑娘蛮不讲理,如果他反击,任何一把飞刀都是催命符。
少女又攻了五六剑,发出一声尖叫。
两名护轿首先飞跃而进,从两侧包抄。
两名侍女也应声掠出,人未到剑已出鞘。
卓天威一怔,要一拥而上?糟!一怔之下,身形慢了一慢,少女的剑已攻到他的膝前。
他收腿急退,人向上升。
七星联珠,少女用上了最霸道、最快速的狠招,紧迫退袭,剑剑险状横生。
他连退三丈,最后以侧空翻远出右面两丈左右,才险之又险地摆脱剑势的控制。
翻腾中,他看到了些什么?武曲星的雁钢刀!雁翎刀是被他夺下远远地扔掉的,躺在短草丛中,刀鞘的金嵌图案,映着阳光金芒闪烁着。
他向下飘落,一名护轿狂风似的扑到,剑出似奔雷,手下绝情。
他仰面躺倒,身躯蜷缩成刺猬,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奇速,从剑下连滚五匝。
少女从斜方向飞跃而至,剑凌空下搏,狠招河汉星沉,疾射地下蜷缩成团的卓天威。
刀啸骤发,刀鞘先一刹那飞出。
啪!飞起的刀鞘将剑阻了一阻,斜击在剑身上,鞘立被震断,剑势也因而偏了一个小角度。
这瞬间,卓天威长身而起,刀光一闪,风吼雷鸣!铮!火星飞贱,罡风迸发。
哎呀……翠衫少女惊呼,连人带剑被震得侧飞丈外,骇然变色。
雁翎刀是重兵刃,也就是军中用来冲锋陷阵的大剑,刀身短,刃宽脊厚,用来砍枪有如摧枯拉朽,劈盾如果力道够,必定盾破人毙。
你得死!卓天威怒吼,刀指向挺剑扑来的护轿大汉。
不要伤我的人!少女惊呼。
铮!护轿大汉的剑碎成百十段。
刀如天雷下击,大汉难逃一劈两片的厄运,已无法闪避;刀光临头。
刀光倏止,不可思议地停在大汉的顶门上,在发结的左侧,锋刃已紧贴头皮。
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事实上却发生了,这说明了卓天威的劲道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的无上境界。
大汉眼色死灰,崩溃了,发出一声虚脱的呻吟,颓然坐下挫倒,像是一堆烂泥。
卓天威横刀屹立,冷然四顾。
一名护轿,两名待女,加上翠衫少女,四只剑形成半弧,从三方面指向他。
你们上!他沉声说:我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你们,绝不留情。
少女收剑入鞘,举手一挥,命同伴退下。
你已经手下留情放过我的保镖。
少女一笑:好可怕,你……你是怎么练成的呢?哼!你……公子爷,别生气好不好?少女莲步轻移向他接近,脸上有动人的笑容:俗语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以为你又要向那个人下毒手,所以情急救人……你想要我的命。
别冤枉人好不好?我已经发声警告,没错吧?公子爷,饶了他好不好?你们真有不解的仇恨吗?你不要管我的事。
他的气消了,举步向踉跄挣扎、摇摇晃晃向村落走的武曲星走过去。
武曲星,你如果不招供。
他堵住了武曲星的去路,雁翎刀指向对方的左肩井:我卸下你一臂一腿,绝不宽恕,你最好放明白些。
‘哦……我武曲星蒲……蒲家荣……武曲星吃力地停住了:蒲家荣………英……英雄一世……你是个狗屁英雄,你少臭美。
卓天威掴了对方一耳光凶狠地挖苦对方:你如果真是英雄,就不会派一群卑鄙无耻男女向在下施阴谋诡计明攻暗袭。
那是无情贾七姑主持的事……呸!你将责任推给你的手下,这也是英雄行径?你简直无耻!你……其一,我要知道两个月前,在扬州的贵盟主事人是谁?目下在何处?其二,我要见贵盟的七幻狐黎玉香,目下她藏身在何处?蒲某头可断血可流……我不要作断头,要你流血断手断脚。
刀锋压住了武曲星的左肩,开始前后拉割,肩衣破裂,肌肉开始割破,鲜血也开始流出来。
原来是三星盟的武曲星蒲三爷。
在一旁观看的翠衫少女说:公子爷,作用不着逼他。
为何?卓天成停止拉割。
三星盟的主脑人物落脚处在苏州名绅胡大爷的静园,你只要加快赶去,你就可以见到他们的大爷天宇星卞成龙。
咦!你怎么知道?缥缈山庄的人,光临某地之前,暗中保护的人已先将该地的情势摸清,你说我知道不知道?你是……你不知道缥缈山庄?少女反问,似乎感到奇怪。
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难怪,你一定是初出道的人。
不错。
我姓陈,陈逸绿,我喜欢穿绿。
我爹是缥缈山庄的庄主,武林人士应该知道我爹的绰号缥缈神龙。
武曲星红肿的双目突然涌起惊恐的光芒,打一冷颤,吃力地后退,像是见了鬼。
缥缈神……龙……卓天威像是记起来了:潞安府太行山深处的缥缈山庄?对啊!你原来也知道嘛!陈逸绿欣然地说:我带你去好不好?带我去?去缥缈山庄?姑娘笑话了。
你怎么啦?我是说去静园。
你……我的保镖知道怎么走。
这个……走啦走啦!你不是要办事吗?我不坐轿,陪你走路,我从来没有交过年岁相若的朋友,我好高兴。
陈逸绿那撒娇的神情,不是任何正常男人所能拒绝得了的,三分爱娇,三分无邪,再加上三分纯真,似乎真是一位天真无邪,不知人世险恶的小姑娘。
我知道静园,我有舟代步……卓天威将刀一丢,有点迟疑:陈姑娘,这是我个人的事……那岂不是更好吗?你会带我去吧?这……走嘛走嘛!你……你贵姓呀?卓天威……哎呀!你就是那位几乎把苏州闹得天翻地覆的卓天威?难怪你把武曲星打惨了。
我不管,我要你带我会见识见识,好不好嘛?好不好?她亲呢地挽了卓天威的臂膀,雀跃地往河边走,天真得像是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当然不是小女孩。
□□ □□ □□静园依然静悄悄。
卓天威站在大开的园门外,心中疑云大起。
陈逸绿与他并肩俏立,后面跟着两位保镖:冯翱、冯翔两兄弟。
两位侍文:小春和小夏。
姑娘的软轿由陆路来,这时尚未赶到。
怎么不像有人。
卓天威皱着眉头说。
的确不像有人,连园丁花匠也一个不见。
这叫做疑兵之计,欲盖弥彰呀!逸绿用纤手指指点点:你瞧,所有的门窗都是打开的,人躲在里面,可以看清外面的动静。
杭霸主雄才大略,但机智不足,他要寻找三星盟的主力加以打击,不屑向人少的地方浪费精力,没想到静园有主力隐伏,要是不信,进去便知。
进去便知?他扭头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似乎这位少女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怪物。
是啊!不进去怎么知道呢?陈逸绿坦然地注视着他,脸上有妩媚的微笑,坦然的目光表示毫无心机,那双秋水明眸好亮好亮。
既然人都躲在屋内,进屋之后结果如何?屋内狭窄不便施展,有如鼠斗于窟力大者胜,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这……姑娘在江湖闯荡多久了?他追问,目光逼视着对方的剪水双瞳,要探索什么,要发现什么。
我是来游江南的,离家快一年了。
陈逸绿颇为得意地说:江南果然名不虚传,山明水秀人杰地灵,不像太行山原始荒僻,我真不想回去呢,我要叫爹在江南建别庄,最好在苏州买一座大园。
我虽然在此之前不曾在江湖闯荡,但多少知道一些武林轶闻,三庄五谷十世家,闯道约朋友应该多少知道一些。
譬如说,万一碰上三邪神五妖仙,或者天下七大凶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知所防范或趋避,以免枉送性命。
据我所知,缥缈山庄是三庄之一,位于太行山五山十八寨之中,连太行山巨匪也不敢正视该庄,外人更不易知悉,是神秘而极为引人注目的武林山庄。
令尊缥缈神龙也是武林朋友极为尊崇的怪杰,亦正亦邪的武林神秘高手之一,无人不知。
你不必讨好找。
陈逸绿的语气坦率可爱:有许多人害怕我爹倒是真的。
是啊!所以有人说;宁可让老天爷的一记霹雳头上,也不要让令算找上头来发雷霆。
他也笑了:所以,令尊如果来江南建别庄,会掀起江湖风暴的。
如果贵山庄的情景与这里一样,门户大开,见不到一个人影,登门寻仇的人,敢不敢昂然进入呢?卓公子,你在说不可能发生的事。
陈逸绿灿然娇笑:山庄龙虎十八卫,欢迎任何人登门挑衅,绝不会躲躲藏藏。
我的意思是假如……没有假如。
不管怎样,我先进去看。
这……属下先进去,小姐务请稍候。
保镖冯翱欠身说着,举手一挥,李乃弟冯翔向不远处的宅院掠去。
卓公子,冯翱的武功是不错的。
陈逸绿妩媚地瞥了他一眼:他能接下我天机十八剑的十剑。
你真了不起哪!你是我所碰上的高手中,最高明的高手中的高手,陪我到扬州一带游玩嘛,好不好?到扬州玩?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哪有工夫游玩?我好寂寞。
陈逸绿脸上的爱娇笑容一点也不寂寞:在身边团团转的,都是庄里的人,走一步,前面有人探道,后面有人寸步不离,烦都烦死了。
而想接近我和我交朋友的人,一听我是缥缈山庄的人就吓跑了。
你猜,在苏州我有多少人?大概不少吧?是啊!足有八十个呢,你需要我帮忙吗?不……不要急急忙忙拒绝我嘛!陈逸绿挽住他的臂膀,转螓首凝视着他,灵秀的明眸有冀求的神情流露:三星盟、杭霸主,他们算什么呢?他们如果不客气,我叫三总管除掉他们算了。
谁是三总管?我家山庄的三总管姜彪,绰号叫五毒瘟神。
他带了护卫负责监视此地的浪人,不容许有人对本山庄的人有所冒犯,我叫小春去叫他带人来。
小春!小婢在。
小春恭敬地答。
不要叫人来,陈姑娘。
他不得不出声相阻:你一定是集宠爱于一身,有点娇纵任性,是不是?这……这有什么不对吗?陈速绿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那会让你觉得你像个女皇,你会觉得每个人都必须顺从你,奉承你,你会觉得你做的每一件事部是对的,包括你突然用天机十八剑向我攻击,而我却赤手空拳,毫无防备……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想做就做。
陈逸绿苦着脸面有愧色:我……我一定会改,告诉我,说你原谅我了好不好?面对这么一个纯真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他能说什么呢?不过,天机十八剑并没带给他任何伤害,肉体上的伤害他承受得了,所以将陈逸绿与傅凤鸣比较,他反而觉得陈逸绿天真可爱些。
陈逸绿所说的话,有点让他觉得无邪坦率,甚至有些令人怜爱的感觉,而博凤鸣所说的话却会刺伤人。
也许,傅凤鸣是侠义门人的子女,而陈逸绿却是武林亦正亦邪怪杰的后裔,因而有所不同吧!我很愿意做你的朋友。
他诚恳地说:但请你记住,每个人处事的方法都不一样,你要尊重朋友的意见,避免越俎代疱自作主张,好吗?我……我会记住你的话,卓公子。
你是一位好姑娘。
他含笑拍拍挽在臂膀上那温润可爱的小手: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真的。
哦!我好高兴啊!陈逸绿雀跃地娇叫,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
不远处大宅前的门阶上,出现冯翱的身影,打出要众人动身的手式,还有只有自己人才懂的信号。
奇怪,里面真的没有人。
陈逸绿一面说一面挽了他的手举步进入园门:难道说,三总管的消息不确,这里不是……贵总管的消息、没有错,只是时效已失。
他说:目下那些江湖好汉正在作殊死斗,来去频繁,行动时变,情势变化多端。
这里我来过,确是三星盟的一处主要隐身的地方。
冯翱降阶相迎,欠身恭敬地引手虚引。
小姐请进,里间空无人影,人已经走光了。
卓天威将举步升阶的陈逸绿拉住,虎目惊觉地透过敞开的中厅门,打量陈设华丽的大厅堂。
陈姑娘,不要进去。
他笑笑说:主人不在,擅闯私宅于礼不合,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到别处另找线索,我会找到天字星的,走!可是,卓公子,过门不入……陈逸绿忘了刚才他的要求:尊重朋友的意见。
呵呵!如果是朋友,过门不久才会失利。
走!我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到线索。
他转身便走:杭霸主的人,可以供给正确的消息。
去找杭霸主?陈逸绿不再坚持,大概对卓天威已有相当认识,坚持反而会引起反感,只好乖乖离开。
当然仓促间不易找到杭霸主,我的目标也不是杭霸主。
他饱含深意地回望寂静的静园一眼:虽然他那些手下也曾一而再向我下毒手。
那就去找他呀!打蛇打头……他现在自顾不暇,尽量设法避开我,我并不急,他会来找找的,除非他识时务退出苏州,他不是一个肯轻于承认失败的人。
两人谈谈说说,相偎相倚走向里外的泊舟处。
浪里锹坐在河岸的柳树下,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葫芦酒和一包卤菜,正吃得津津有味,远远地看到卓天威五个人缓步而来,赶忙收拾残肴,一蹦而起。
且慢解缆。
走近的卓天威突然叫,转向偎在他身旁的陈逸绿说:现在,你打算看热闹吗?看热闹?陈选绿一头雾水讶然问。
对,看热闹。
他肯定地说。
你是说…记得静园的房屋格局吗?这……我没留意。
你看。
他折柳枝在地上划动:这是正宅的位置,这是客人寄轿安顿随从的东路院处。
这是两厢,这是……正厅的两侧都有着复壁,内面的穿堂很可能有着巧妙的密室。
现在,我们再折回去看看吧。
什么?回去看?陈逸绿显然大感惊讶。
对。
现在,躲藏着的人该已出来了。
咦!你是说……我们必需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必需在跟踪的两位仁兄将信号传回之前赶到,就有热闹可看了。
你带了人从东跨院绕人,自后院抄出。
现在,走!□□ □□ □□静园并不静。
十二个穿一式宽大青袄、戴仅露双目头罩的人,聚集在堂上议论纷纷。
十二个人,有四人手上挟有夺自宋家的匣弩。
另四人各有一具可喷洒毒烟或毒液的紫铜尺二长喷管。
这小畜生机警绝伦,咱们失败了。
坐在上首大环椅内那位矮身材的人咬牙说:此人不除,咱们食寝难安。
你们赶快通知各路的人,严防意外。
这里的事,赶快处理,地窖里的人,切记不留活日,我先走一步。
地窖里的人,有利用的必要,可用作下一次陷阱的诱饵,不妨把人带走备用。
不行。
矮身材的蒙面人断然拒绝,离坐而起:他们已看到汪老的本来面目,弄不好会坏事。
下一次布阱的事,必须谋而后动。
我先走了。
走了四个人,是从后堂走的。
送走了为首的人,一位蒙面人将匣弩往长案上一放,发出一声呼啸!后堂奔出两个同样打扮的蒙面人,都佩了轻巧的狭锋刀,露在外面的双目冷电四射,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怎么了?一人向发忽哨的蒙面人问。
小畜生不上当,咱们必须立即撤走。
为首的蒙面人说:地窟里的六个人,把他们处理掉。
这……我要留下那女的……你想死呀?你!汪老会活剥了你。
那鬼女人是首先认出汪老身份的人,你知道后果如何吗?就算这次能成功地把小畜生宰了,也不能留活口,这点规矩你该懂。
好了好了,别摆出臭面孔教训人了,这就处理?是的,马上处理……话未完,一声长啸划空而至!咦!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同声讶然轻呼。
有警!糟!小畜生回来了。
为首的蒙面人惊叫:快!各就各位……哈哈哈哈……厅门狂笑声震耳,人影带着笑声向堂上电射而来。
毙了他……为首的蒙面人狂叫,急抓案上的匣弩,反应相当敏捷。
啪!崩簧暴响,三枝弩箭破空而飞。
最外侧的那位蒙面人反应最快,匣弩一抬便发射出弯箭,急袭电射而至的快速人影。
这种小型匣弩一次只能发射三枝弩箭,装填很费事,近距离发射,发则必中,十分霸道,力可贵甲。
可是,来人早有准备,恰好闪在一根厅往后,而且已先一刹那发射令人难以看清形影的飞刀。
人影奔窜。
狂叫、摔倒。
匣弩摔出、崩发。
喷管砰然,毒雾乱喷。
不速之客在刹那间发出九把飞刀,几乎像同一瞬间完成,随即倒退飞跃,两起落便消失在厅门外。
唯一逃脱灾难的人,是那位要求留下地窟中鬼女人的蒙面人,闪在厅角拔出狭锋刀护着身,本想等同伴先用匣弩制敌,匣弩无功再抢出拼命。
眼前的景象,可就把这位仁兄吓了个胆裂魂飞,九个同伴像发狂般叫号、扭曲、旋转、摔倒……天啊……这位仁兄狂号,不再察看结果,疯了似的夺入后厅逃命。
后面是男宾止步的穿堂,五个人影刚从后面院子里闪出,堵住了向后逃的路,劈面撞上了。
是……是你们……这位仁兄尖叫,脚下一慢,以为自己得救了。
是陈逸绿五位男女,他们是由后面绕出来的。
电虹一闪,奇准地贯入蒙面人的咽喉。
陈逸绿收了剑,举手一挥。
冯翱拖了仍在抽搐的尸体,住幽暗的壁角下一丢。
五个人站在后堂回,盯着烟雾渐散的大厅发怔!匣弩和喷管也丢了一地,全都失去效用了。
九具尸体,有一半仍在抽动,仍在呻吟,但死定了。
有一半的人心坎中刀,另两个刀贯喉,两个贯入腹部,所以死得最慢。
对面厅口门外,卓天盛冷然屹立。
他的目光冷电森森,狠盯着后堂口的五男女。
你们不进入大厅,已暴露你们的身份。
他冷森森地说:你们知道喷管内的毒烟很可怕,你们没有这种毒烟的解药。
卓公子……陈逸绿娇叫,仍是那动人的爱娇语调,像在向所爱的人撒娇。
姑娘,你救武曲星的情急神情,已引起我的疑心。
他阴笑:要逼供,该向武曲星逼。
你不该冒充缥缈山庄的人,你想在背后杀我的剑术,根本就不是天机十八剑。
你那两个假保镖冯翱、冯翔,再苦练十年,也不配担任缥叙山庄的龙虎十八卫。
当然,我没见过缥缈山庄的人,也不了解天机十八剑,以前只是起疑,直至你要进入大厅,我才证实自己所料不差。
你……俗大的静园,宅第贯院连厢,百十人穷搜也非易事,而冯翱兄弟两个并不怎多高明的料,居然入内搜索片刻,便大胆请女主人入厅,简直荒谬绝伦。
我已经看清你了,你以后再也无法骗我了,你七幻狐的易容术虽然天下无双,但你绝对不能再骗我了。
陈逸绿冷冷一笑,向后退。
咦!扮侍女小春的女郎惊叫。
五个人皆全神注视着门外的卓天威,相距不足五丈,但卓天威突然消失了,五个人居然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简直匪夷所思。
快走!陈逸绿变色惊呼,飞掠而走。
卓天威出现在后面的内院,但已失去陈逸绿五男女的踪迹。
他不敢冒险穿越毒烟弥漫的大厅,是从屋侧绕过来的,失去了擒捉七幻狐的机会。
他等到毒烟消散,想找人问口供,已经没有活日了,十个蒙面人皆已停了呼吸。
取回九把飞刀,他小心地在各处察看。
他在用心地想,想所发生事故的前因后果。
他没见过宋家的匣弩,不敢断定这里出现的四具匣弯是宋家的。
如果是,那么,毁灭宋家的人该是三星盟了。
而要用实物交换地的女人,自然是七幻狐了。
他想不到三星盟图谋他进行得如此积极,其实他有意无意地作出一些有利于三星盟的事情。
三星盟暗助吴中一龙,与他没有利害冲突,而他更是牵制杭霸主最具实力的人,三星盟为何如此不识好歹?他真有点想不通,钻入牛角尖去了。
好吧!以牙还牙。
他向自己说。
他决定着手压迫三星盟,以牙还牙。
从园东首的荷池绕过,他突然站住了。
出来吧!他向不远处的大型太湖三假山叫:你在发抖,齿颤声瞒不了我。
对一个惧怕我的人,我是很慈悲的,出来。
一阵悉卒响,假山洞内爬出一个八九岁的小厮,脸无人色,浑身都在颤抖,爬在地上站不起来。
饶命!老……老爷……小厮颤抖着叫。
不要怕!他心中一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些什么可怕的事?费了好些工夫,他总算从小厮那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重语中,猜出一些大概来。
静园的主人胡大爷一家老小全住在城内,静园借给一些陌生人住宿,仅留下十几个奴仆小厮照料。
这位小厮今早闹肚子起得早,发现一群蒙面人占住了正屋,把留在园内几个寄住的陌生人擒住,奴仆们全被赶到后花园的杂物间锁起来。
小厮吓得魂飞魄散,躲在假山洞内直到现在,饥渴交加实在受不了,看到陌生人更惊得屁滚尿流,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觉得奇怪,七幻狐是三星盟的人,这里是三星盟借住隐藏的地方,在这里设圈套布降阶,为何要把留在这里的自己人擒住?如何解释?被捉的几个是什么人?他和气地迫问:不要怕,小弟弟,好好想想看。
我……我不知道。
小的真的不知道。
我是问寄住在你们这里的几个人。
我……我不知道,好……好像全……全是一些有……有病的人。
有病的人?是受伤吧?不知道,听……听后……后房的梅香说,有……有一位长得很……很标致的姑……姑娘,姓……姓凌的,是由……由一个叫……叫七……对,贾七姑,贾七姑送来的,有……有好些天了。
贾七姑,姓凌……那扮老鸨的女人,一定是把白素绫送来这里养伤的,怪不得那位假胡兰芳姑娘说要带他去看白素绫。
他不再多问,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快去后花园把你们的人放出来,小弟弟。
他拍拍小厮的头:大厅里有十个死人,一定要悄悄把尸体埋了,要快。
他走了,三星盟随即来了几个人。
□□ □□ □□午后的东海老店静悄悄,午后还不是落店的时光。
店主太湖蛟天天都有烦恼,卓天威住在他店里,就是最令他提心吊胆的大烦恼之一。
卓天威回店不到半个时辰,附近就成了各方英雄注目的逐鹿场,高手眼线分布在店附近监视卓天威的一举一动,也监视敌对各方的动静。
尽管这些人知道不可能获得卓天威正确的动静消息,但派眼线总比不派好。
太湖蛟守中立的态度,表露得十分地明显。
他在卓天威所住的这进客院中,只派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店伙,默默地呆在客院的店伙休息小房内。
这两位店伙等卓天盛呼叫时才出来听候使唤,其他的事一概不管,有些什么人出入,悉从尊便概不过问。
所以当郝四爷带了三个爪牙出现在店中时,太湖蛟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卓天威在房中整理新买的狭锋单刀,和新补充的柳叶飞刀。
桌上一壶茶已经冷了,大热天喝冷茶理所当然。
叩门声三响。
不会是店伙,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谁呀?他问。
郝明山。
外面的人大声回答。
好家伙,郝四爷终于忍耐不住来找他了。
四爷光临,客壁生辉。
他拉开门泰然地说:请进,诸位。
郝四爷气色不佳、带了三位中年同伴入室。
桌上搁着插有飞刀的腰带,还有佩刀。
而卓天威在门旁肃客入室,赤手空拳。
四个人只要没收桌上的兵刃,便可对付赤手空拳的卓天威了。
但四个人谁也不敢妄动,真有英雄好汉光明磊落的气概,甚至连桌旁也不接近。
诸位请坐。
卓天威回到桌旁肃客就坐,信手将兵刃推至一旁:四爷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不知有何责干?郝四爷在对面的条凳落坐,三位同伴也分左右相陪,神色流露出明显的不安。
想和老弟讲道理。
郝四爷无可奈何地说:经过行家的检查,证实在下的心包络经受制,天池穴已日渐变易。
在下给你一百天期限,此期间你是安全的。
他淡淡一笑:我这人本来是很讲道理的,但经历的变故一多,逐渐发现真要讲理,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更发现那些玩弄阴谋诡计暗算在下的人,根本无理可喻,毫无半点英雄本色。
因此,在下放弃与人讲理的念头,采用另一种手段办事。
四爷你与在下的过节,是在下转变念头之前的事,所以在下不会改变主意,百日之内你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