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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黑道枭雄

2025-04-03 08:13:19

你不是不讲理的人,老弟。

郝四爷额上冒汗:三凤珠钗的条龙去脉我已经交代清楚,我的确不知道翻江倒海的底细下落……那是你个人的看法,也是你的道理。

而在我这方面来说,看法自然不同。

捉贼捉赃,赃有了,而你却否认你是贼,栽在一个队翻江倒海的浪人身上。

你想,这道理说得通吗?我不找你找谁呢?假使我有幸找到了翻江例海,而他又栽在另一个人身上;我该怎办?又去追找?这……就算作是冤枉受栽的,那也是你命该如此,收受来历不明的赃物,就必须冒被认为贼的风险。

所以,你必须为洗刷自己而用全力去找翻江倒海。

卓老弟……不要多说了。

他虎目怒睁: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不要不知自爱,你走吧。

老弟,我……郝四爷直流冷汗:你说你丢失了珍宝,三风珠权是其中之一,你说吧,我负责赔偿,该值多少?你说?你赔?就算是我作的案好了,我一定赔。

哼!阁下……老弟,杀人不过头点地。

你丢了珍宝,我赔,还不够吗?就算是我盗了你的珍宝,我承认我把珍宝实了,我赔偿你的损失,总不会要我把命赔上吧?这……他心一软,口气也软了。

我求求你高抬贵手。

郝四爷痛苦地说:三万、五万银子,你……你说个数目……我卖掉身家也一两不少赔给你……他推椅而起,绕至郝四爷身侧,双手突然按住郝四爷的双肩,将郝四爷压伏在桌上,前面左右共八个指头,在郝四爷的肩井穴滑过,下探至胸乳,食中二指压上了乳侧的天池。

你走吧!他放手回座:我相信你不知道翻江倒海的底细,我毕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经脉禁制已解,在下对这件事十分抱歉。

你……你你……郝四爷反而惊愕莫名。

不要再和杭霸主勾结,毕竟那些人是外地的黑道凶枭,当你一旦落在他们的控制下,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黑道凶枭之所以称黑道凶枭,那就是心狠手辣,生死等闲,任何事都必须用三刀六眼解决,你受得了吗?我……我我……不要你你我我了,还来得及,四爷。

他诚恳地说:你年岁也不小了,你已经没有称雄道霸的本钱,你已经失去了闯荡的冲劲和精力,听任别人的摆布毕竟不是甚么愉快的事啊。

谢谢你的忠告。

郝四爷喃喃地说。

右首那位中年人一直冷眼旁观,天生的大马脸,令人一见就无法生出好感,山羊眼不带表情令人生厌。

在下天外流云祝平川。

马脸人冷冷地说:郝四爷的朋友,不太熟悉,但却是道义的朋友。

久仰久仰。

卓天威客套地说,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何许人物。

翻江倒海已经死了,早几天死在杭州。

天外流云说。

死的人是西湖的一个泼皮,翻江倒海已经知道我找他的消息,玩了一招金蝉脱壳老把戏,砸碎了死者的脑袋,留下自己的遗物溜之大吉,大概最近又在玩借尸还魂的把戏愚弄人了。

老弟听谁说的?天外流云问。

在下的消息来源很可靠。

目的人可靠吗?目击?你是说……目击的人就是我。

卓天威一怔,目不转瞬地注视着天外流云。

那天晚间,在下投宿西湖客栈。

天外流云的山羊眼真像死鱼眼:而且,在下认识这位专门讹诈撞骗的混混翻江倒海,同住在一进客房,但客房一头一尾相距五间上房之远。

四更本五更初,在下被瓦面夜行人的声息所惊醒,出房察看,由于穿衣着靴浪费了不少工夫,出房时惨案已经终结,三个黑影从翻江倒海的房中窜出,跃登瓦面走了。

我入室察看,灯火仍在,翻江倒海死在床上,喉被割断,额正中挨了一击,面目未曾模糊,那是歹毒的指力点中的,深人颅骨成了一个血洞,这才是致命的一击。

喉间一刀是故意补上去的,以掩饰致命的一指。

你是说,面目仍可分辨,并未砸烂?卓天威急问,心中疑云大起。

秦吉的消息从何而来的?为何要说死尸的头面已被砸烂难辨?曹三爷派秦吉来通知他,要他快到杭州去查。

第一次消息说翻江倒海死了,有遗物为证物,第二次却正相反,要他赶快去查。

真得赶快去查,曹三爷的消息不可靠。

尸体刚断气,在下绝不会看错,的确是翻江倒海,虽然血流满脸状极狰狞,在下绝不会走眼。

奇怪,怎会有人说他藉假死……老弟,他一个只会兴风作浪敲诈勒索的小混混,不成气候,犯得着如此费事吗?他只要改名换姓往天涯海角一躲,你找得到似吗?你要花多少工夫去找?十年?二十年?天下大得很呢!譬如说,到海边外人不知的小岛渔村打渔,你怎么找?到太行山去做小强盗,你能找得到吗?在下感到奇怪,这种小混混,值得一个练了指功绝技的人出头谋杀?那时,祝老兄在杭州有何贵子?从金华府途经杭州,我天外流云是一个替人追寻失踪亲友的生意人。

三天前才经过此地,顺便探望郝四爷,这才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

这……那我就不用跑一趟杭州了。

话不是这样说,那毕竟是惨案发生的现场,多少会找到一些线索。

那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个指功惊人的武林高手,可惜我出来晚了一步,只看到三个黑影,以相当高明的轻功纵上屋面逃走了,连个身形也看不清楚了。

如果牵涉到你,到了杭州,你还得特别小心,以防暗算。

谢谢你,祝兄。

他由衷地道谢。

送走了郝四爷,他立即带了刀离店。

□□  □□  □□曹三爷的大宅戒备森严,闭门谢客。

卓天威站在院门外,伸手摘下谢客牌,用牌敲门。

谁在敲门呀?门内有人大声问。

是我。

他不将姓名说出。

你又是谁?有何责干?不认识字吗?谢客牌上写得清清楚……不开门,在下给你踢破。

你……你开不开?我,姓卓,卓天威。

哎呀……快开……霸主上门,门子不敢不开。

我家老爷受……受了伤……门子拉开门惊煌地说:不……不……不能见……见……客……我知道,但他会见我。

卓夫威揪住门子往里推,逼门子带路。

神手天君的针伤其实已大有起色,只是不愿再在外面走动引人注目而已。

卓天威来了,这位恶客不能不接见,匆匆随仆人出前厅会客,气色尚佳。

三爷遇上刺客受伤,未能造府致候,恕罪恕罪。

卓天威保持礼貌,站起行礼致意。

好说好说,老弟事忙,不敢当老弟错爱。

请坐!神手天君客气地说。

听说刺客是个女的?伤势控制住了?一女两男,用针偷袭,幸好不是淬毒的针,伤势还不算严重。

刺客的身份可有线索?卓天威只是作礼貌上的询问,其实他知道那是宋雅贞下的毒手。

宋家遭了劫,一门老少下落不明,他也就不便将内情说出。

毫无线索,猜想可能是杭霸主的人。

哦!以后三爷真得小心才是。

谢谢关照。

哦!老弟此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了要问清一件事。

老弟请说。

上午三爷派了一位眼线在溪口村,向在下传口信,这人说是奉命……且慢,什么口信?神手天君截断他的话。

有关翻江倒海身死杭州西湖客栈的消息。

他毫无机心地说:说是那家伙假死潜身,上次的死讯不确。

在下已经得到了确证,翻江倒海确是死了。

三爷,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请说个清楚。

老弟的消息可靠吗?绝对可靠,而且是当晚目击谋杀案发生的人,凶手共有三个。

我已经亲自将翻江倒海的死讯奉告了,而且带回他的遗物。

神手天君淡淡一笑:我大哥亲自派人前往杭州调查,获得的消息绝对可靠。

那……今早的消息……今早的消息?我已经闭门谢客,连我大哥那边我也没去过。

咦……三爷没派人找我?绝对没有。

那人自称姓秦名吉。

抱歉,我不记得曾经认识一个叫秦吉的人。

老弟,你是不是弄错了?怪事,绝对错不了。

晤!谁派人愚弄我……老弟,有人希望你赶快离开苏州,到杭州追查线索,作无望的追查,这里便可天下太平了。

神手天君郑重地说:想想看,谁迫切希望你离开?你离开苏州之后,是谁获好处最多?老弟,我可以向你郑重保证,我最不希望你离开苏州,也绝对不认识一个叫什么秦吉的人。

这些天杀的混帐东西!他光火地拍案咒骂:我几乎上了他们的当。

杭州方面,我还认识几个人。

神手天君慨然地说:等我的伤势差不多了,我带一些人陪你到杭州查根底,就可水落石出了。

这……请不要拒绝在下的诚意。

神手天君诚恳地说:要在下与人拼命,在下有自知之明,几手三脚猫功夫,派不上用场。

要带一些人查线索嘛,至少天时地利人和我略占优势。

老弟就这么说定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迟疑地不好肯定表示是或否,而在如此扑朔迷离的情势中,他的确希望能获得助力,他人孤势单,迫切地需要人手。

老弟尽管放心,在下的伤势已可控制……届时再说吧,三爷。

他喝干了杯中茶离座:打扰了,告辞。

刚析出大街,街口站着长春谷生父女俩。

傅凤鸣仍是书生打扮,显得英俊而秀逸,有如临风工树。

大哥从曹三的宅中出来?傅姑娘笑吟吟地问。

是的。

他谈淡一笑,向长春谷生施礼:傅前辈所侦查的事,可有些头绪了?不但称呼客气,神色上也客气。

以往,他对长春谷主是相当脱略随和的。

你最好少往曹家走动,那家伙诡计多端,小伙子。

长春谷主忽略了他神色上的改变了:借一步说话,我有事想找你参详参详。

很抱歉,傅前辈。

他一口拒绝:在下事情忙得很,急需出城赶办,有事改天再说吧!大哥。

傅姑娘的笑容消失了:你……傅姑娘也有事?以后再说好不好?他的脸上也没有笑意。

小伙子……长春谷主终于看出异样了。

失陪。

他抱拳一礼,还自大踏步走了。

父女俩讶然相顾,然后目送他的背影隐没在人潮中。

怎么一回事?长春谷主讶然自语。

他……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姑娘幽幽地说,眼眶一红。

是呀!晤!不对。

长春谷主似有所悟。

爹,是不是曹三在挑拨离间?这……虽有可能,但似无关连。

可是……昨晚他的态度便有了改变,只怪当时我们没留意。

长春谷主正色说。

爹的意思……晤!昨晚是有一点不对,现在回想起来……今早我们去找他,你和他不是曾经约定见面的地方吗?他没去,却独自跑到溪口,把三星盟的武明星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架。

丫头,他在避开我们。

是呀!爹……丫头,你和他在地道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意见相左的事故?没有呀!经过情形,女儿不是已经详细说了吗?真糟!他变了,为父只好独自跑一趟荐福山白云坞船厂进行调查了。

我要去找他!,姑娘叫,凤目中泪水在打转。

没有用,他不会理你。

走,回去商量商量,找出问题所在来。

□□  □□  □□卓天威在短短的三两天中,以雷霆手段连续向打击他的人猛烈反击,声威远播,吓坏了不少人。

杭霸主的主力人物紫府散仙一群人,几乎溃不成群,三星盟的老三武曲星被打得成了一条虫,盟友们望风溃走,静园十名蒙面高手在瞬息间全部毙命,再加上宋家一门老小神秘失踪……这些耸人听闻的消息不断向外界哄传,卓天威成了江湖道上最轰动的江湖新秀,武林中声威显赫的武林奇葩。

火拼中的敌对双方,都受到沉重的打击,不得不暂行停止报复的行动,远离府城觅地集结暂避风头,另行筹划对策。

西郊的木渎镇,是本城的名胜区,来这里的游客主要是游灵岩山,游吴宫遗址和西施所留的胜迹。

当然也有些有心人,到山西南麓参拜韩王夫妇的灵墓。

到邓尉山香雪诲游览的人,也经过此地前往光福镇,在这里雇女轿夫抬着走。

的确令那些大爷们,平空生出踌躇满志的优越感,天下各地,女人抬轿的地方的确罕见。

镇不大,约有三四百户人家。

镇上两条大街,十余条小巷,倒是家家有庭有院,有花有草,连街上的店铺,门前插柳植花,可算是林荫大道,花园小径,有着诗一般的情调,难怪沿途二十几里路,处处都是风景绩丽的迷人景色。

镇西口大道一分为二,左走光福镇,右走天平山。

街口广阔,右前是巡检司衙门,这座衙门规模不小,管辖三处地方:木读、横塘、新郭等三处。

衙门对面是本镇有名的酒店香雪楼,楼前的广场裁了数十株老梅,是停轿驻马的地方,该楼招待的游客,几乎都是有相当身份的人,一桌酒筵得花二三十两银子,足够贫苦人家半年粮了。

未牌初正之间,游客正陆续返城,香雪楼食客渐稀。

卓天威是食客之一,他已经喝了四壶酒了,满脸红得似火般地,但是举动沉静稳重,并无醉意。

据说,酒容易上脸的人酒量有限,可是,他喝了四壶酒毫无醉容,而酒上脸红似丹来,脸红并不表示醉了。

但一般人的看法是:脸红代表酒喝多了,醉了。

酒醉的人是很烦人的,甚至具有危险性。

最好不要去招惹醉鬼,以免惹火烧身。

那些见多识广的店伙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心中暗地叫苦连天,却又不敢上前劝他少喝几杯,看到他佩着刀,还有腰带上的飞刀闪光,便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武林豪客,劝得不好说不定会挨上一刀,那才冤枉呢!他已将第五壶酒喝掉一半,伸手拈壶再往杯里斟,拈壶的手十分稳定,泰然自若,神色从容不迫。

桌边出现一位中年大汉,抱肘而立,相当威风。

老兄,还要喝?大汉斜睨着他冷笑着问。

不错,在下是有名的酒仙。

他微笑放下酒壶:好像闯道的武林朋友,都有代表他为人的绰号,在下也自取绰号叫酒仙好了。

对了,就是这么办。

哦!你也想名列五妖仙?你说呢?不坏吧?你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不配称仙。

这……对!称仙是有点不符实,对仙也似乎大不敬,不能称酒仙。

不要再喝了,喝了会误事的,老兄。

误不了事,阁下。

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酒可以壮胆,酒多一分,胆气多壮一分,杀起人来才不会皱眉头,才能挥刀狂舞,砍瓜切菜。

镇尾半里外那座农舍里,躲了一大群歹徒,他们欠了我一笔债。

等我喝够了,就会胆大包天,提着刀找上门去,向他们讨债,一刀一个,保证让他们快活,自从你进来喝第一杯酒之后,他们就在等候你了,已经等得不耐烦啦!不急不急。

他又倒酒,第五壶终于点滴不剩:他们的人还没有到齐,到齐了正好连本带利一起讨,还可以多加一分利息呢。

喝多了,你恐怕连债主的面孔都分不清了,你岂不是要赔老本?这……说来说去,你仍然想要我停止喝以保持清醒,你烦不烦呀?他下逐客令:你给我走开。

店伙计,再给我来一壶酒。

你听我说……大汉仍然不死心:你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是又怎样?他们人多……你们的人也不少。

他举手不礼貌地指点着大汉的鼻尖:你希望我把天宇星那群人宰掉一大半,然后蜂涌而出收拾残局,便可乘机把我宰了,是不是?你……啪一声响,他长身而起,手竟然伸过桌面,出其不意给了对方一耳光。

哎……大汉骇然急退,怪眼睁得大大地,似乎仍然不相信已挨了耳光,这是不可能的事,哪有人出手得这么快?手怎么可能掴中隔桌的人?你回去告诉杭霸主。

他坐下来怪笑:叫他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傻得替他打先锋。

我要坐山观虎斗,看你们两方首脑人物拼死活。

喝多了便对付不了三星盟的高手,所以你那些人叫你来劝我少喝。

哈哈!你明白了吧?我根本就不打算介入,我要等你们双方了断之后,再办理我自己的事。

你……再说,你怎么敢断定找一定来找三星盟算过节?焉知我不会到馆娃宫废墟找你们算账呢?你走吧!回去告诉杭霸主,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专心准备与三星盟结算,时辰已经不多了,还有半个时辰,对不对?夕阳下决生死,这次火并决定你们的生死存亡,我已经保证不介入了,你应该满意了,还不走?大汉抚着红肿的脸,狼狈而逃。

馆娃宫废墟散布有三五人家,皆是承种灵岩寺菜园的佣户,那一带的菜园皆是寺产,隐藏百十个人绝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由馆娃宫旧址改建的秀峰寺,目前改称灵岩寺,(秀峰寺之后曾经改名为韩王功德寺)。

百十座殿宇禅房,数百名僧侣,可不是江湖朋友能混迹的地方。

杭霸主与三星盟约定在灵岩山了断,选定的时间是申牌末,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山上游人绝迹,夕阳余辉代表时日终了。

江湖朋友本来就是悲剧性的人物,生死等闲,英雄时如旭日初升,得意时如日中天,失败便是日薄崦嵫,死时如黑夜降临。

夕阳下决斗,失败的人与死了的人,将步入茫茫黑夜,成功的人与胜利者,明晨方可看到旭日东升。

这就是失败者的归宿,胜利者扬名的时刻。

卓天威不想介入双方的决斗,他只想看结果。

他知道,两方的人皆对他有所顾忌,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让这些人拚个你死我活,反而有益世道人心,至少可以少几个无恶不作的歹徒。

他恨透了这些江湖枭霸,恨不得这些人全部拼死掉,大快人心。

他的珍宝被盗,就是这些人所做的好事。

看看天色,大概该动身找适当的地方坐山观虎斗了,便吩咐店伙结账。

刚将五两碎银放在桌上会帐,桌旁已来了三个人,两个人将店伙赶走,把住了梯口。

老弟,你不能露面。

在他对面坐下的青衣大汉神色紧张地说。

张头,为什么?他火红的脸上毫无笑容。

老弟听说过擎天一笔封志堂?穿便装的量大一尺张捕头问。

抱歉,我所知道的人有限得很,没听说过,他实话实说。

他是黑道风云人物,字内三雄的一雄,大河两岸群豪名义上的仁义大爷。

量大一尺加以解释:杭霸主只是大江下游的几位黑道霸主之一,声誉地位比起字内三雄来,有如小巫见大巫,一个是天下闻名的风云人物,一个是一方的霸主。

我不管什么宇内风云人物,也不理会一方的霸主。

他冷冷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谁都不怕。

擎天一笔途经敝地,知道双方为争地盘而引起火拼的内情,可能有人请他出面作鲁仲连,以江湖道义替他们排解。

哦!他能排解得了吗?以他的声威名头,任调人绰绰有余。

与我有关?对,他必然知道是你引起这场江南争霸火拼的正主,所以必定对你特别注意,你如果露脸,必定引起他的反感,势将向你指责警告。

除非你能尊敬他听从他,不然……我可不吃他那一套,哼!他酒意上涌,冒火了。

你……我去定了,而且马上就去。

老弟……张头,谢谢你的关注,但我非去不可。

这……好吧,我无法阻止你。

星天一尺天可奈何地摇头苦笑。

是的,谢谢你不阻止我,我该走了。

请稍候。

量天一尺愁容满面:老弟可知道长春谷主傅大侠的消息?不知道,我不再过问他的事。

他坦然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想高攀侠义英雄。

咦!老弟,这……这不像是你的口吻。

量天一只眉心紧锁注视着他:你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误会?没有。

他淡淡一笑:我不愿妄自菲薄,但也没有胃日做侠义英雄。

而傅大侠却是举世同钦的英雄豪侠,也是一个武林卫道者,对非我道中人均以异样眼光看待,防微杜渐的功夫到家,唯恐所见到的人见利忘义见财动心。

我受不了别人把我当贼来防范,更受不了在旁时时提醒我不要转坏念头的忠告。

所以,我宁可远远地避开他。

老弟,毕竟傅大侠是侠义道的可敬名宿。

我知道,我是敬重他的。

恐怕他有了困难。

他有了困难?他一怔:杭霸主与三星盟的人,谁敢在他面前撒野?你是说,擎天一笔找上了他?论声望辈份,擎天一笔固然与傅大侠相等,一白一黑水火不相容,但擎天一笔还不敢明目张胆向傅大侠挑衅,双方都有所顾忌,如果一方没有绝对把握在义理方面站住脚,主动挑衅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那……困难是……他一家潜赴荐福山白云坞船厂探查线索,迄今仍无返回迹象,船厂那些气大声粗的家伙不好惹,工人数百极端排外,很可能出了问题。

傅大侠那种人,珍视自己的声望身份,对付一大群排外激动的粗暴工人,几乎可以断定倒霉倒定了。

这叫做好汉怕懒汉,所以我不想做侠义英雄。

不过,你放心,倒霉不要紧,至少不会丢掉老命,最多是灰头土脸而已。

这可不一定哦!好了好了,我说过我不再过问他的事。

他不胜烦恼地拍拍自己的前额:我的事已经够麻烦了。

时光不早,我该走了。

他走得匆忙,脚下沉重,显得心事重重。

恐怕他有了困难!恐怕他有了困难!他,并不单指长春谷主,还包括了傅姑娘!傅姑娘!傅凤鸣!曾与他患难相共的好姑娘。

□□  □□  □□小镇有三座小池:日月池、砚池、浣华池。

林木葱笼,景色如画。

向西望,吸视烟涛浩渺的太湖,夕阳投下万道彩霞,金红色的霞光下帆影片片,万千倦鸟翱翔向岸飞,一目千里,碧岩翠坞点缀于沦波之间,好绚丽的锦秀山河!而现在,美丽的湖光山色,已被森森杀气所染污。

出现在山镇浣华池旁的人,没有一个是骚人墨客,没有一个肯用涤净的心灵欣赏美丽晚霞。

池北面的野花竟艳平坡上,东西两面各站了一群三山五岳英雄,晚霞在他们一张张沉默严肃的面庞上,投下一道道艳丽的霞光,不但不能替他仍增加颜色,反而令他们的脸庞更显得丑恶、狰狞。

二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跟在一位身材修伟,留了八字大灰胡的佩笔青袍人。

在众目注视、杀气迫人下,缓缓到达北首止步。

三方位置形成三角等距,气氛一紧。

诸位接到封某的口信,等候封某前来,不曾先行了断,封某深感荣幸。

佩笔青袍人来一记抱拳礼:封某先谢谢诸位的抬爱。

东面是杭霸主的五十名伙伴,中间那位佩了金背刀的魁梧中年人,就是江南黑道霸主断魂狂刀杭天豪,背手而立,极具威严。

封前辈誉满江湖,举世同钦。

断魂狂刀杭天豪不亢不卑地抱拳大声说,所说的奉承话相当动听:在下尊敬前辈的声誉地位,遵嘱恭候前辈莅临,以便请前辈了解双方的结怨经纬,敬候前辈公断卓裁。

好说好说,杭兄客气了。

擎天一笔显然被奉承得十分好受:忝在同道,恕封某托大,不揣冒昧出面与诸位商谈解决之道,希望能在公平地位,以义理解决这不幸的利害冲突啦!西面是三星盟的人,三星盟全到了。

中间是老大天孛星卞成龙,半百年纪,龙马精神。

老二织女星印娟娟徐娘半老,丰韵犹存,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四十几已有了儿女的妇人,倒像一位,双十年华的闺女。

老三武曲星大概内伤仍未痊愈,气色相当差。

封前辈以江湖前辈同道身份,出面排解双方的争端,在下不胜感激。

天孛星的话就没有断魂狂刀说得婉转动听:双方多年明争暗斗,死伤无藉,远因近果积怨甚深,其间也曾多次经人调解折冲,但皆徒劳无功。

封前辈誉满江湖,临时愿任鲁仲连,想必已经了解双方的过节,但这种长年积怨,双方的道理决非三言两语所能了然;前辈如何决断,恐怕也难在仓促间作成定论。

那是当然。

擎天一笔淡淡一笑:因此,封某希望双方暂且停止了断,暂且收兵,由封某与诸位诚恳地商谈,封某也可以进一步深入了解。

像这种双方皆拥有强大实力,而又双方自以为有必胜把握的约斗,出头排解的人声望与地位皆必须为双方的人所尊崇接受,同时也必须具有令双方的人所畏惧的能力和权势,擎天一笔就具有足够的条件出头排解。

有声望的人,毕竟有容人的雅量。

擎天一笔不介意天字星话中的一些不敬的意味,直接要求双方暂停火拼,坐下来商谈,以便进一步深入了解双方的是非要求。

如果这时不面对面即时解决,撤走之后再商谈,那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决得了的。

涉及双方的利益,让步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其他外在的因素牵缠,不知要拖到哪年哪月才能获得结果。

而结果也不可能完满,谁肯放弃即将到口的肥肉?谁又敢保证擎天一笔能绝对公正解决纷争?到头来必须有一方受到伤害,说不定鹅蚌相争,渔人得利,争执的双方谁也得不到好处的。

擎天一笔的威望,即将受到考验了。

封前辈,暂时撤兵,坐下来商谈,不是了局。

杭霸主也反对停止了断:拖下去,必定夜长梦多,何况还有不三不四的人从中兴风作浪,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那杭兄是不信任封某的诚意呢?抑或是怀疑封某无此能力?擎天一笔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语中的含义却明显地参有不悦的成份。

在下毫无此意。

杭霸主急急分辨:只是,就事论事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已。

杭兄有否想到其他解决之道?在下认为,三星盟必须退回江北。

杭霸主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扬州本来是在下的弟兄们,花了多年心血所经营的地盘,被三星盟用诡计攫夺,他们应该满足了。

扬州号称江北的江南,三星盟不能再贪得无厌,他们不可以将手脚伸过江南来。

这是什么歪理?天孛星立即提出抗议:南京方面的阴谋,杭天豪,你怎么不说?那是不是你的诡计……这样吵吵闹闹,解决得了问题吗?擎天一笔的一位同伴沉声说:设规矩不能成方圆,这种事天下各地那一天没有发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站着吵闹也解决不了问题。

封爷不忍见诸位同道相残,双方不顾一切打打杀杀,日后牵连更广,仇怨深结没完没了绝非江湖之福。

封爷既然出面排解了,当然会设法替你们双方,获得更圆满更合理的解决。

你们双方都必须先平静下来,平心静气才能弄清是非黑白,静下来才能坐下来谈,谈时不妨据理力争,该让步的还得讲理让步,在这里先杀得血流成河了,以后还能手心静气商谈吗?封爷的话,虽然不敢说是金科玉律,至少还够份量。

你们如果不听忠告,仍然一意孤行任性而为,不啻直接向封爷挑战,没将封爷放在眼下。

现在,你们必须分别撤走,每方留下三位负责人,先决定在何时何地与诸位商谈解决事宜。

断魂狂刀杭兄,你反对吗?杭霸主当然反对,但看到擎天一笔不悦的脸色,反对的勇气消失了一半。

在下不是反对……杭霸主极不情愿地。

不反对就好。

那人极为武断霸道,转向天孛星:天孛星卞老兄,你也不反对了?这……’天宇星说得勉强而艰难:在下得与盟友们从长计议……卞老兄,你这岂不是存心横生枝节吗?那人的口吻像在教训人:一个身为首脑的人物,必须在非常时期有断然处理重大事故的权力和决心,才能够发挥当机立断的超人才华,在这种急迫情势中,会有时间给你从长计议吗?人多嘴杂,情绪激动,最易失去理智,从长计议所获的结论是可想而知的。

卞老兄,你不像是一个盟友上干的老大。

倒像一个处处需仰人鼻息的听差。

立即引起三星盟的人一阵喧哗,抗议之声此起彼落。

杭霸主可逮到机会了,正是煽风拨火的好时机。

三星盟要的是流血,不是排解。

杭霸主沉声说:封前辈,请您不要管这裆子闲事了。

封某既然插手,就算无德无能,也不能就此放手不管。

擎天一笔声如沉雷,震得众人耳中轰鸣:封某再次郑重表明,双方务请冲封某薄面,立即撤走手下的人,接受封某的调解。

在两方的人议论纷纷中,南面池塘的假山石上,出现卓天威屹立的身影。

他已经来了片刻,但纷乱中的人皆末发现来了不速之客。

晚霞在他身上洒下耀目的霞光,他的身影仿佛巨大了些,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流露在外,面对百余名江湖群豪,他反而英气勃发,胆气更浑雄。

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对面约五十步外,擎天一笔四个人首先看到了他。

擎天一笔的话,份量甚重,有如严厉的警告,话中虽然用词并不严厉,却充满着威胁。

因此,两方的人皆感到有点不安,关心的人纷纷往首领们的身边围聚贡献意见,群情汹汹,所以两方面的人,都未能分心留意着身外的变化,不曾发现站在远处旁观的卓天威。

擎天一笔四个人面向南而立,因此首先看到了。

在一旁观看江湖人械斗或理论,都是犯忌的事。

不相干以及不想惹火烧身的人,最好一看不对就远远地避开,避得越快越好,以免惹下杀身之祸。

那是什么人?擎天一笔突然大声问,用手向远处的卓天威一指。

这位名震天下的黑道三雄之一,显然有点冒火。

如果双方的当事人乖乖接受调解,态度谦恭不敢抗议,当然风光万分,表示他擎天一笔的声望和权威,足以慑服这些桀骛不驯的江湖群豪,就算有外人在场目击也会受到欢迎,可以增加他的声威和光彩。

可是,事实上并不怎么顺利,眼前这种乱糟糟的局面,几乎表明他的声望威信并未受到极度的尊重和敬仰。

这情景怎能让外人看到?难怪他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