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祠在淮阴城郊,那是淮人为淮阴侯韩信所建的宗祠,由于淮阴只出了这么一个名人,所以淮人争相拉拢关系,以光祖籍,东也建祠,西也建庙,一个淮阴城中竟不下十余处,有的因为年代久远了,人事变迁而颓败了,有的仍是香火鼎盛,让韩信在千百年后仍然享受着子孙的血食。
林淇等人追蹑而至的这所韩王祠属于前一类,屋瓦碎裂,墙土剥落,一片衰败气象,殿中的韩王像也只剩了半截身子,白面无须,完全不像个号令三军的元帅样子。
韩王像的旁边还塑着他落魄时曾经救济过他的漂母,倒是慈眉善目,破损的程度也较为好一点。
林淇前前后后地找了一遍,却不见半个人影,不禁迁怒到泥像身上,呼的一声,将半截的韩王像击得粉碎。
柳无非微微相斥道:淇儿,你何苦拿泥塑木偶来出气呢?林淇没好气道:想这韩信也不过是个市井无赖而已,小人得志,便狂妄不可一世,到最后仍落个身首异处,不得善终,这种人有甚么资格配享受后人的崇敬……柳无非没有作声,孙冬看着好玩,便也依样举手想击碎一旁的漂母塑像,谁知她一掌击去,那座泥像忽然自动地移开了,她雄浑的掌风只击碎了像下的石墩。
孙冬惊叫道:小兄弟,这泥菩萨自己会动的……叫声未毕,泥像后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乞儿,哈哈大笑道:韩王无行,丢了我们讨饭人的脸,这位老太太却是个大好人,我们叫化子全靠着这些好心肠人的施舍,才能够免于饥饿,不能叫她跟着韩信受累……孙冬这才知道原来是这叫化子在后面捣鬼,正要上前去打他,却被林淇拦住了,先对这乞儿打量片刻,才沉声道:阁下是甚么人?为甚么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那乞儿哈哈大笑道:叫化子家无片瓦,当然只有在破庙栖身,怎么能算是鬼鬼祟祟呢!林淇不禁为之语塞,片刻之后才道:凭阁下这等身手,恐怕不是普通叫化子吧!乞儿又是一阵大笑道:叫化子贫无立椎之地,乞讨十方,居然还有普通不普通的分别,你这小哥儿说话可真奇怪,我倒要请教一下,哪一种叫化才算是普通的?林淇不禁又被他问住了,呐然不知所云?却是柳无非轻轻一笑道:以台端如此高手,却偏偏会厕身乞丐之伍,就是特别!那乞儿翻着三角怪眼笑道:叫化子虽然会几手花拳绣腿,那是为着防备恶狗用的,我生具穷命,却又守着祖宗的规矩,不准偷不准抢,沦落得沿门托钵,有甚么特别的呢?柳无非冷哼一声道:你在这儿多久了?乞儿眨眨眼睛道:化子昨天乞讨得一点剩菜、几文铜钱,买了半斤酒,喝得醉醺醺的,整整睡了一夜好觉!柳无非神色一动道:很好!既然你整夜都在此地,可知道今天破晓时分的三个人上哪儿去了?乞儿笑笑道:化子一觉睡得很甜,根本没见到半个鬼影,倒是被三头恶狗吵醒了!孙冬连忙道:哪里有狗?我怎么没看见!乞儿大笑道:一头缺腿老狗,一头小狗,一头母狗……柳无非听他绕着弯子骂人,不禁怒上心头,暴声喝道:混账东西!我们好言相向,你怎么开口就骂人?孙冬莫名其妙地道:师父,他说的是狗,并没有骂你!林淇没好气地道:傻瓜!那母狗就是骂你!孙冬怪叫道:好家伙,你敢骂我!劈胸就是一拳,那乞儿一缩脖子躲开了,顺手撩起身边的竹杖,扫向她的腿上,出招颇是怪异,孙冬躲避不及,被他扫个正着。
可是她身具反击神功,不但没受伤,反将那竹杖弹了回去,向乞儿的腿下横扫回去,乞儿神色激动,连忙一振杖尾,将势子化解开去。
孙冬踏前一步,伸出大手就朝乞儿的头上抓去,乞儿怒哼一声,举杖反点她的前胸,孙冬仗着反击神功根本不做理会,大手原是不变,仍是抓了下去。
乞儿一杖点实,喀嚓一声,将竹杖撞为两截,而孙冬也痛得一咧嘴,巨掌连头夹胸,将那乞儿一把提了起来。
然后她一弯腿,又把乞儿朝地上按去,口中怒叫道:你骂我是狗,我就叫你来个狗吃屎!这地下原是一片灰土,孙冬的力气又大,乞儿被按下去后,手舞脚动,形状十分狼狈,却又苦于挣不脱。
林淇倒是怕她重手重脚把乞儿弄死了,连忙喝道:阿冬,快放他起来,我还有话问他!孙冬才把那乞儿放开,却伸出一只大脚,踏在乞儿的胸膛上道:不行,他给我学三声狗叫,我才放他起来!那乞儿鼓着怒目,一声不发,孙冬看他仍是不作声,脚下的力量又加重了一点,大声叫道:你再不叫,我就一脚踩死你!乞儿痛得龇牙咧嘴,可就是硬撑着不肯开口,林淇怕她真的会踩死人,连忙又出声拦阻道:阿冬,你怎么不听话!孙冬这才悻悻然抽开大腿道:不是小兄弟替你讲情,我非把你踩成肉饼不可……那乞儿一翻身坐起,先恨恨地吐出口中的泥土和血水,然后双手一撑,身子飞也似的朝祠堂外扑去。
柳无非怒喝一声道:混账东西,你还敢溜!脚下一晃,跟着飞过去,伸出独臂就朝搭他的背后戳去,那乞儿才逃到门口,柳无非的指风已到,突然门外飞来一道白光,袭向柳无非的脉门。
柳无非欲求自保,顾不得再去伤人,反手一抄,接住那道白光,却是一只破碗,正待向地上摔去,门外已有一个声音笑道:柳老儿,使不得,那是老化的吃饭家伙!接着笑语之后,庙门外闪出一个老年乞丐,蓬头乱须,破衣百结,拄着一根绿油油的竹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
柳无非一见那老乞丐之后,也不禁笑了出来道:老浑虫,刚才那混账是不是你的属下?老乞儿拐呀拐的走进来,那个挨打的乞儿也哭丧着脸跟着进来。
老乞儿先看了林淇与孙冬一眼,才对柳无非道:柳老儿,小徒哪儿得罪了你,惹得你如此生气?柳无非微怒地道:问他自己好了!老乞儿回目瞪了那乞儿一眼,只见他抖抖缩缩地道:弟子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帮主的熟人!老乞儿怒喝道:混账!你连‘箫圣’柳大侠都不认识,还混甚么江湖?那乞儿战战兢兢地道:柳大侠一代人杰,丰神标世,弟子不知道他老人家只有一只手……老乞儿闻言也是一惊道:柳老儿,你的手是怎么了?柳无非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慢慢再说吧!我问你,你这叫化头怎么到此地来了?老乞儿也一叹道:这事说来也长,那两位是……这时林淇听出这位老乞儿正是武林一代怪杰,九大门派之外另一股庞大势力——丐帮的帮主浊世神龙童天月,连忙上来作礼道:小侄林淇,那是家师新收的弟子孙冬!童天月对二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才以诧然的语调道:柳老儿,你甚么时候收得这两个好门人,跟他们比起来,我这个孽徒简直就像粪土之比珠玉!那乞儿脸上泛起了愧色,恭恭敬敬地对柳无非作了一揖道:柳大侠,再晚祁湘给您老赔罪,再晚实在不知道您老人家侠驾,所以才多有冒犯,好在令徒打得我也够苦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您饶了我吧!柳无非见他那种可怜的怪相,倒不禁笑了道:算了!算了!你大概是承继了叫化头那种游戏人间的衣钵,所以那张讨饭嘴里吐不出半句好话!祁湘苦着脸道:再晚本来也不敢轻易得罪人,因为您三位开口问起另外的三人,再晚以为您跟他们是一路的,所以才放肆了一点……柳无非神色一动,连忙问道:那三个人跟你们有甚么关系?童天月诧然道:柳老儿,你难道对于目前武林中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柳无非摇摇头道:不知道,最近武林中发生了甚么事?童天月叹了一声道:目前武林中虽然尚未正式宣扬开来,可是暗中却酝酿着一个绝大的危机,弄得人心惶惶,我们要饭的耳目比较灵敏一点,所以先来打个头阵……柳无非急忙道:我知道你的徒众遍布大江南北,消息最灵通,你快讲,到底是甚么?童天月一叹道:昨天这庙中聚集了几个绝世大魔头,你听过十三友这个名称吗?柳无非点头道:听过!昨天出现在此间的‘恨天双侣’不就是其中之二吗?童天月一怔道:那么你是知道的了?柳无非赶紧又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认识他们,而且为了一件事要找他们,你说他们发生了甚么事?童天月翻着白眼,半晌才道:十三友当年危害武林,后来不知为何消声匿迹了,最近听说他们又将卷土重来,准备再图成立联盟,公开要与武林正道人士作对!林淇忍不住插口问道:那‘毒手书生’侯行夫一定也在此地了?童天月怪眼一瞟他道:少侠虽然未履江湖,对江湖上的事倒不陌生!林淇顿了一下,才微微一笑道:小侄不过是道听途说,请帮主继续说下去吧!童天月这才正着颜色道:十三友正是以‘毒手书生’侯行夫为首,近日正极力号召故友,而且就准备借此淮阴城作为根据地,以图重振旧盟!林淇想了一下又道:据小侄所知,十三友中已有几人退隐,也有人已经死了,恐怕无法再凑满十三友之数了!童天月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不错!十三友中,旧人仅占其十,却另外增添了三个女子。
林淇失声道:女子,是怎么样的人物?童天月凝重地道:这三个女子的年纪都不大,容貌秀丽出众,武功高得出奇,我门下弟子已有数人丧生在她们手中;真不知她们是甚么来路!林淇默思片刻,在猜揣中,这三个女子可能是夏妮与李芳菲,只不知另一个女子是谁?再者夏妮参加他们的目的他是清楚的,李芳菲混迹其中,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疑问愈来愈多,他只好干脆不去想它。
童天月又道:昨天我得到消息,知道他们在此集会,不知从事甚么勾当?是以与小徒祁湘来此探听,结果他们防备森严,百计不得深入,在附近徘徊了半天。
后来他们散去九人,只留下‘恨天双侣’夫妇在此等候,片刻之后,他们接到一个乔装的女子飞奔前来,三人也离开了,老朽跟着追踪其后,看见他们进入一所大宅子里面,祁湘则留在此地,不知怎样与三位遇上了!林淇连忙问道:请问帮主那所大宅在甚么地方?童天月道:就在离此不远!那里的布置更为森严,想来十三友的落脚处就在那个地方。
林淇等了半天,又忍不住问道:帮主可知道侯行夫还带了两个女人,是否也在那地方?童天月摇头道:这点老夫可不清楚,十三友的行踪十分隐秘,老夫动用帮中全部得力弟子,所知不过如此,至于那片大宅院,是老朽在不久之前才发现!柳无非咳了一声道:叫化头,你准备作何打算呢?童天月长叹道:我也不知道!这十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我纵然知道一些他们的企图,也只能辗转通知各大门派,会同他们共谋对策!林淇忍不住道:那可太晚了,等他们势力结成,纵然是天下豪雄齐集,恐怕也不易对付了,要打击他们只有趁现在下手!童天月一怔道:现在……不是老夫讲句泄气的话,就是我们几个人加起来,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林淇朗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童天月叹气摇头道:少侠豪气干云,不愧‘箫圣’高足,只是血气太刚……柳无非微微一笑道:叫化头,我这个徒弟只传了我‘箫圣’一个名号,至于武功上,他比我强多了,就是我新收的傻弟子也较我高明百倍,不信你就问问你的高足好了!祁湘愧然无语,童天月则诧然万分地道:柳老儿,十几年不见,你究竟在捣些甚么鬼?柳无非微微一笑道:目前我没有时间对你详谈,既是你知道了十三友的巢穴,事不宜迟,我这就准备前去闯一闯,你参加与否,悉听尊便!童天月怔了半晌才道:柳老儿,你一个风月闲人都要出头管这档子事,老叫化身为堂堂帮主,总不能叫你比下去,水里火里,老叫化拿性命巴结贤师徒吧!柳无非鼓掌大笑道:好!这几句话还像个叫化头的样子,走吧!祁湘嗫嗫地道:恩师,您最好三思而行!老叫化鼓起眼睛怒骂道:放屁!你看看人家的徒弟是甚么气概!你真替我丢人,再要婆婆妈妈的,老叫化现在就逐你出门墙!祁湘吓得不敢再说话,童天月抖起手中竹杖,豪迈地道:走!走!老叫化今天就把命拦在这儿,勇闯十三友禁地,死了也算值得了!柳无非朝林淇打了一个眼色,跟在后面走了,孙冬却兴奋地道:小兄弟,是不是要打架,到时候你可别拦着我,我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打个够!林淇微微一笑道:阿冬,等一下真要是打起来,我绝不会拦你,可是你得当心点,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别弄得打人不成,反被人家打一顿!孙冬咧着大嘴笑道:我不怕,爹教了我挨打的本事,拚着挨上十下,我只要还他一下,就够他们那些王八蛋受的了!童天月与祁湘望了一眼,简直不知道柳无非这两个徒弟是甚么怪人?大家的脚下都是走得很快,没有多大工夫就来到一片大宅子前面。
那是一所气象宏伟的建筑,高门深墙,门口蹲着一对大石狮子,可是那两扇大门却闭得死死的。
童天月指着大门道:就是这里面,我们是明闯还是暗探?林淇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存心生事来的,当然还是以明闯为佳。
阿冬,你先把这石狮子给砸了!孙冬高兴地答应一声,大踏步跨上去,伸开双条粗胳臂,抱住一头石狮子摇了几下,蓦地举了起来,对准另一头石狮子掷去。
这石狮身粗逾丈,系整块的青石雕就,重量何止千斤,举在孙冬手中,却轻得像纸糊的一般,两狮相触,轰然一声巨震。
火花石屑粉飞乱溅,一对青石巨狮立刻碎成无数小块。
童天月纵然功力盖世,领袖群丐,也不禁咋舌惊叹!孙冬大为兴奋,高声叫道:小兄弟,下一步该怎么办?林淇沉声道:等一下,看里面有甚么动静?孙冬傻兮兮地等着,说也奇怪,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屋里却静悄悄地不闻半点人声,好像根本没有人似地。
柳无非朝童天月笑笑道:老叫化,你别看走了眼,把我们带到一幢空房子来了!童天月涨得满脸通红,急叫道:柳老兄,不为了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冲你这句话,叫化子就得跟你拚命,老化子二十三岁出任穷家帮帮主,混了几十年,几曾把事情看走眼过!祁湘见师父受了奚落,立刻道:我来砸了他这两扇破门,看里面是否有人……说着也跨了上来,举起一方石狮子的基脚,尽力对门上砸去,轰然一响,那门上只破了几处油漆,却是一动都不动,里面也依然没有反应。
祁湘羞得满脸通红,林淇怕童天月师徒脸上挂不下来,连忙上前道:祁兄请退后一步,这些死东西,何苦跟它们去赌力气,让兄弟来偷个巧吧!语毕双掌朝门上一贴,随即抽身退后。
那两扇厚门摇了一摇,哗啦一声,朝里倒了下去。
童天月凛然色变,朝柳无非一叹道:柳老儿,我真服了你,以你这徒弟的功力,老化子自己也觉差得太远。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老化子,我劝你别多心,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个弟子比师父还高明吗,英雄无辈,今后江湖还是让给他们年轻人吧!童天月感慨不语,孙冬眼睛尖,早看见门中人影一晃,连忙叫道:瞧!那是活死人……说着身形抢了进去,林淇也看见那人的背影了,认得出正是在苗山上的那个汉人老巫师,也是侯行夫的心腹爪牙,心中不禁一阵激动,知道侯行夫确是落脚此处。
可是他又怕孙冬孤身冒险,深入吃亏,连忙叫道:阿冬,等一下……叫声未毕,孙冬巨大的身躯已被人从门里摔了出来,叭搭一声,跌在地上,幸而她皮坚肉厚,且有反击神功护体,所以未曾受伤,一骨碌又爬了起来。
接着门中传出一声大笑:何方鼠辈?竟敢到这里来撒野!语声之后,门中一列闪出六人,长短高矮不一,男女纷杂。
这六人岁数都在中年以上,除了恨天双侣之外,林淇都不认识,是以他也不禁一怔!因为他想找的人——如侯行夫、夏妮、李芳菲等——一个都没有。
长青仙子慕容婉赫赫又是一阵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苗疆中打不死的小子。
小混账,今天可再也没有段金花来替你撑腰了!小草 扫描 大眼睛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上一页目 录下一页第十九章 箫在心间声在口 云在青山月在天林淇没有答理慕容婉的问话,只是把眼睛注定另外四个不相识的人。
因为他们与恨天双侣同时出现,而且从气度上看来,这四人都可能是当年十三友中之人。
然而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蒙面惊散十三友之人——林世辉,在揭露身分与交代责任时,仅告诉他一份名单,以及一部分有着特征的形相,如恨天双侣哪种样子,当然十分容易辨别,可是这四人都无甚特异之处,因之他只好凭着观察去判断他们是谁了。
第一个惹眼是两个脸如重枣的中年汉子,除了身材高矮不一外,长得十分相像,他略加思索后,相信他俩必是十三友中唯一的兄弟俩——一阵清风宫大豪,半缕微云宫大杰,风云原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他们以此为号,正说明了他们的轻功身法到了绝顶。
至于另外的两个人就不得而知了,浊世神龙童天月趋至他的身边低声道:少侠对这几个人可清楚……林淇微微摇头道:‘恨天双侣’与宫氏兄弟,小侄依传闻判断,谅不至有错,惟独那两个老者,却不知是甚么人?童天月庄重地道:身着灰衣的是‘铁鹤仙’谢重明,黄袍的是‘桂林樵子’鱼跃,据老夫所知,十三友中,此人最是难惹……林淇立刻点头道:小侄知道了,当年的确是以他们二人最强,不过目前却是‘毒手书生’侯行夫的功力最强,侯行夫不在,这六人尚不难应付!童天月见他说得很有把握,不禁有点将信将疑,林淇已挺身而前,先环视六人一眼,才缓缓地道:侯行夫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慕容婉尖声大笑道:臭小子!你找侯大哥干嘛?林淇正容道:因为我听说你们十三友又聚在一起,奉他为首,意图故态复萌,所以特地前来提出警告,再者侯行夫在苗疆掳了两个女子来到此地,我要他把她们交出来……慕容婉敞声笑道:小子,你真会作梦,你以为十三友还是像从前一样地好欺侮吗?这次我们十三友重聚,就是为着要找当年那蒙面人一清旧账,因为他躲得太好了,我们正想从你身上把他们找出来……林淇立刻打断她的话道:你们不必费心,那人已经知道你们的行踪,也许已经来找过你们了!那六人的脸色俱是一动,对望了数眼,宫大杰立刻道:各位!小弟说得如何,除了那个人之外,谁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能够在不知不觉间把段金花救走!林淇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跳,连忙问道:那个人已经来过了?慕容婉冷笑道:不错!假若你说的是真话,那个人算是来过了,不过他除了偷偷摸摸地救走段金花之外,甚么举动都没有,由此可见他的能力也不过如此,看来我们那样慎重其事地防备他,简直是多此一举!林淇悖然怒道:胡说!那人既然能够在暗中不动声息地将人救走,足见他的能耐高出你们许多,他就是要取你们的项上人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慕容婉微笑道:那他为甚么不那样做呢?林淇不禁为之语塞,慕容婉又大笑道:段金花跟你那个女苗子心上人关在一起,他连多救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是跟我们正面相对了!林淇怒声地道:也许他要考验我一下,把这件工作留给我来完成!慕容婉嘿嘿冷笑,一旁的宫大豪按捺不住,排身而出道:‘长青仙子’何必跟他说那些废话,这小子既是那人的传人,干脆一掌把他劈了,看看那家伙是否还能藏头不出!慕容婉含笑退后道:宫兄神功初就,这小子让给你试试手吧!宫大豪双肩轻摇,闪电似地欺身过来,振腕切向林淇的右肩,身法奇快,的确不愧一阵清风之号。
林淇凝神翻腕,一掌反迎上去,拍的一声轻响,反将宫大豪挥退两步,怔在当场!现出无法相信的神色道:‘长青仙子’,这小子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脓包嘛?慕容婉尴尬地一笑道:也许他最近又得了甚么传授吧!林淇一掌虽然略占上风,心中却大为吃惊!因为他从获知螭龙鼎中的隐秘功夫后,又加上孙东海遗书上的一些练功诀窍,功力大进,远胜往昔,方才那一掌也用上了九成劲道,却仅能将宫大豪挥退两步,由此看来,这些魔头在近十年中的进境,亦是出人意料,一人如此,六人联手的话,今日之会可就麻烦了。
心中在怙惙着,突然瞧见宫大豪的脸色上有着一丝愧色,他本是个绝顶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而且也想到了一个绝策。
从脸相来看,宫大豪兄弟都是属于比较鲁直的人物,恨天双侣迹近奸诈,谢重明狂、鱼跃傲……这些人的性格上的矛盾,大致可以略助利用……这时宫大豪正准备再度出手,表情显得很凝重,林淇则一声不响地把功力提到十成,暗中戒备。
宫大豪身形再进,挥招迳拍他的前胸,林淇蓄势已足,身手轻轻一触,却藉着他的掌力将身子弹出去,飞向宫大杰,口中喝道:你也别闲着!掌随声出,猛拍过去。
宫大杰仓促应战,实力自然更打折扣,竟被他这一掌打得身体连晃,退了十几步才拿桩站住。
林淇一招得手,回头又对孙冬叫道:阿冬,这两个老头子也不是好人,你不是想打架吗?怎么还不动手?孙冬刚才被人在门里糊里糊涂地摔了出来,心里正是一肚子火,可是她又没看见摔她的人是谁,听见林淇的招呼后,立刻一拳掏向灰鹤仙谢重明。
她的掌风劲烈,出招快速,谢重明伸手一托,竟为她震得腕上生疼,同时他伸空反点的一指,吃亏更大。
因为他作梦也没想到,这铁塔似的男装女子身上会有反击神功,潜力反弹回来,若非他收招得快,连指骨也几乎被她震断。
林淇又叫道:阿冬,还有一个老头儿也别放过他!孙冬打得高兴,回掌又对准鱼跃打过去,鱼跃看见谢重明的例子,不敢硬接,肩头一闪,躲了开去。
林淇见状故意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批老家伙潜隐了十几年,怎么还是那么没出息?看来十三友中,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那四人闻言脸上都感到很不自在,宫大豪尤其难堪,大声叫道:小子,十三友中你见过几人?林淇傲然一笑道:除了你们在场六人外,我还见过‘毒手书生’侯行夫,他的成就自不必说,另外还有‘双肩担山’李不平,‘雪叟’谷寒,这二人已经灰心武事,退出江湖,不算在里面,另外三人还没见过不得而知,就以目前而论,大概只有‘恨天双侣’够资格算一号人物,不知道你们重聚之后,印证过没有?林淇见他们都不作声,乃又微笑道:我在苗疆时,初会‘恨天双侣’,不出十个照面就被他们逼得束手无策,若非段金花前辈出手解救,几乎连命都保不住,今天看到你们这四个人的成就,似乎比他们夫妇俩差得太多了!这一番话不仅是恨天双侣感到意外,连这边的柳无非也是一怔!因为林淇告诉他与恨天双侣交手的情形全不是这么回事,可是他是个老江湖,稍微一想之后,马上就懂得了林淇的意思。
不老神仙东方一立与长青仙子慕容婉的脸上则交织着一片复杂的神色,他俩在十三友重聚之后,为了面子,故意夸言将那次战斗的真实情形隐起,替自己吹嘘了一番,林淇在听见宫大豪的一句问话后,立刻就猜到了,然而他不但不揭穿,反自承败绩,故意替他们圆谎,倒是颇出他们的意料。
东方一立经过片刻沉思后,马上也明白林淇的意思了,他是故意为他们之间制造矛盾,促使他们的不和。
可是他们又不能出言辩解,恰似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林淇冰雪玲珑,眼睛更尖,看出刚才摔孙冬的正是东方一立,因为他是利用巧劲,贴背抓起孙冬的衣佩扔了出来,所以才没受到反击神功之害,可是这件事又可以成为他的资料,因此笑笑再道:别的不必说,单以方才逼退我那同伴的手法,就不是你们四人所能望其项背。
十三友中诸人,虽因气味相投而聚在一起,却个个都是心高气傲,面和心不和,谁也不服谁,侯行夫召集他们时,显露了几手绝顶功夫,的确高明得使大家无话可说,心中也不一定真的服气,现林淇再一捧恨天双侣,恰好击中了他们心理上的弱点。
宫大豪冷笑一声,用眼对着慕容婉道:恭喜二位,十载苗疆深隐,居然练成了不世神功,看来我们倒是高攀了!慕容婉窘迫地道:宫大兄不可误会,这小子是在存心挑拨,要离间我们的合作!宫大豪冷笑道:怎么他的话偏偏与贤夫妇说得差不多呢!东方一立马上打圆场道:宫大兄,其他题外之事,我们日后再谈,目前大家还是先收拾这小子为要!宫大豪却更为激怒,双手一摊道:以贤夫妇之能,对付这小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还要我们丢人现丑呢,难道贤夫妇一定要我削尽面皮才称心如意吗?说完双手一抱,走到旁边干生气,宫大杰与谢重明、鱼跃三人也是一脸不满之色,看来是不会再出手了。
东方一立无可奈何,只得硬起头皮对慕容婉道:娘子,咱们俩联手先把那个丑八怪收拾下来吧!他们知道林淇的能耐,可是大话吹在前头,只好拣软的欺负,因为孙冬刚才被他摔了一下,算来还容易对付一点。
慕容婉也苦于下不了台,马上附和道:好!听侯大哥说这丑八怪是孙东海的女儿,居然欺上背祖,对我们这批前辈如此不敬,正应该给她一点教训!孙冬这时才知道刚才摔她一跤的是东方一立,马上瞪开怒睛叫道:好哇!你这矮胖老太婆刚才竟敢摔我一跤,我要不把你摔回来就不是人!她不知道恨天双侣是男女互易装束,以为东方一立也是个女人,所以出口就叫他矮胖老太婆。
东方一立虽然恨不生为女身,所以才粉墨红妆,然而被孙冬这样一叫,那气也大了,脸色一沉,怒声喝道:丑八怪,你在找死!喝声中身形欺近,一掌平伸,因为他比孙冬矮得多,那掌势只能够到孙冬的腰腹之间,孙冬咧开大嘴,捋臂反抓他的后颈。
慕容婉也适时出手,飞身而起,猛攻孙冬的面门,屈指如钩,想攫她的双睛。
孙冬的反击神功就是练不到眼睛上,自然不肯让她攫上,连忙又腾出手来,反握她的脉门。
孙冬人虽粗笨,打斗起来动作却是迅速俐落,慕容婉出招疾,她抓得也快,一把握个正着,底下东方一立的掌势也打个结实。
他们夫妇俩名列十三友,功力自然不比寻常,孙冬只觉得腹上一阵激痛,身子往后猛退十几步后还收不住,脚下一失平衡,仰天又摔了一跤。
可是东方一立也没有占到便宜,他的掌骨被反击神功的弹力震得疼痛彻心,轻微一响中,那只手再也抬不起来,臂上的三处关节都脱臼了。
最苦的是慕容婉,她的脉门被孙冬握住了还摆脱不开,孙冬后退时,她也跟着过去,孙冬跌倒下去,她也撞了上去,滚成一团。
再者她的腕骨在孙冬吃痛之际,用力捏得粉碎,若非她功力深厚,这一捏可能要了她的命,就是这样也疼得她弹身乱颤,厉叱声中,双足猛踹孙冬的前胸,才脱身斜飞出来,夫妇二人都废了一只手,脸上还得强忍住不敢表露出来。
林淇虽知孙冬有反击神功护体,然见她跌得如此厉害,倒是不太放心,连忙赶过去将她拉了起来问道:阿冬,你怎么样?孙冬按着肚子苦着脸道:小兄弟,那老太婆可厉害呢!我这儿痛得厉害……林淇着忙地道:你到底受了伤没有?孙冬摇头道:没有!我不会受伤的,爹告诉我,要是我受了伤,我一定会七孔流血,非死不可,可是我痛得厉害,那老太婆凶死了。
小兄弟,你替我打他一下!林淇看她的样子的确不像受伤,心里才定了下来,反顾恨天双侣时,只见他们强忍住苦,怔然而立,不禁微微一笑道:二位果然高艺不凡,是否还有兴趣再赐教我两手?慕容婉咬牙切齿,厉声高叫道:臭小子!你别说风凉话,我总有一天会叫你粉身碎骨,死无完体!林淇促狭地一笑道:总有一天?那么不是今天了!贤夫妇能放我多活几天,这份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慕容婉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直喷,气晕过去。
东方一立夫妇情深,赶紧伸出一只手抱住她,同时对谢重明叫道:谢兄,内子气血攻心,请你快替她推拏一下!谢重明这时也看出不对了,然而因为慕容婉是女人,推拏脉血归元有诸多不便,乃一皱眉头道:这个兄弟不敢代劳,东方兄自己为何不……东方一立苦着脸道:实不相瞒,兄弟一臂关节全脱,无法使力!谢重明看出他不像说谎,这才接过慕容婉,替她按摩着,鱼跃也上来,握着东方一立的残臂,一抖一送,为他接好关节道:东方兄为甚么不早说呢?东方一立痛得冷汗直流,长叹一声道:那小子实在已经得到蒙面人大部分的真传,愚夫妇在苗疆几乎吃了大亏,都只因虚名累人,所以才在诸位面前隐瞒实情……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宫大豪这时也发现上了林淇的当,怒声喝道:小子,看你年纪轻轻,怎么那样滑头!林淇微笑道:是他们自己先不说老实话,我帮他们圆谎有甚么不对!宫大豪怒声道:混账小子,以你这种行迳实在饶你不得!喝声中又是一掌劈过来,这一次可是动了真怒,掌风中的暗劲远隔半丈即已呼呼逼人,林淇虚空发掌,以十成劲力迎了回去,双方各退了一步。
宫大杰见状想上来帮忙,宫大豪忙喝道:弟弟,等一下,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宫大杰应声止步,孙冬却笑着上来道:喂!红脸猴子,你想打架找我也是一样!宫大杰怒不可遏,挥掌直扑过来,然而他已有了经验,不再直接与她搏斗,运用劈空掌劲,隔着一段距离出招,孙冬却不理这一套,仗着反击神功护体,对他的掌劲毫不在乎,抽空老是想去抓他的胳臂。
宫大豪已与林淇战成一团,四个人分成两堆,打得十分激烈。
十几个照面之后,林淇略占上风,他的功力与宫大豪差不多,然而因为招式精奇,攻多于守,逼得宫大豪险象横生,幸而仗着轻功卓绝,危急时总能及时抽身躲开。
另一边的孙冬却比较吃亏,宫大杰的劈空掌力伤不了她,却可以挡住她,每次她奋身进击时,总是被半空的暗劲挡住了,宫大杰也看出她的眼睛是弱点,不住抽空用指劲去偷袭她的双目,好在孙冬的身手还算灵活,不致被他点中。
如此半高半下又对付着二、三十个照面,局势竟渐渐地改观了,林淇对宫大豪,因为他年纪轻,虽仗奇缘巧遇,神功速成,到底不够深功,时间一久,渐渐地松了下来,反被宫大豪抢到了先机。
孙冬这一边由于她是天生蛮力,不知疲倦,宫大杰凌厉发掌又最耗精力,渐渐有挡不住她的趋势,孙冬一高兴,立刻大叫道:小兄弟,这老家伙快不行了,等一下我把他给揍倒了就过来帮你!林淇久战无功,心下已是不耐,听见孙冬的招呼,手下一失招,被宫大豪攻进一掌,虽然应付得快,回手封了出去,可是那条胳臂却震得酸麻不已。
柳无非在旁看得心惊,可是又不能插手上前帮忙,只得装作悠闲的样子,口中对童天月道:老乞儿,你的龙形八式听说是武林一绝,怎么今天光是看白戏,不露两手给我们开开眼界?童天月长叹一声道:柳老儿何必拿我开玩笑呢!老叫化几手玩意儿,你也不是不清楚,今天若不是两位令徒,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命往虎口里送……柳无非大笑道:老乞儿,说得真泄气,你多少也是一帮之主,怎么好意思眼看着小孩子卖命,我要是不断了一条胳臂,早就要叫他们尝尝我金箫的厉害了,看你把这批魔崽子说得那么厉害,我就不相信他们挨得过我一曲迷幻法音……林淇听得心头一震!暗骂自己真是打昏了头,居然放弃了自己所长,而在这里苦拚硬斗。
原来柳无非所说的要以迷幻法音来取胜是不可能的,箫音却敌是文打,必须双方平心静气才可以从容施为,现在短兵相接,稍一疏神就有性命之虞,哪有这么好的机会来奏箫对敌呢?可是柳无非的话却是提醒他另一方面,盖以迷幻法音上的许多道理,与他那精心妙式玉石俱焚那一招上有着相通之处,心思箫曲,手发奇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发挥出无比的威力。
因此他精神立刻一震!掌上突然使劲,逼退了宫大豪,然后双掌一错,作出玉石俱焚的准备。
东方一立马上发声惊告道:宫大兄,小心,这小子要使煞手了!宫大豪不太相信道:他再厉害也吓不倒我!林淇微微一笑,口中朗吟道:箫在心间声在口,云在青山月在天!吟毕双手一扬,掌心涌出一股巨力,立时天动地摇,宫大豪的身子被巨力一冲,踉跄地朝后退去,砰的一声,撞在围墙上,将那堵围墙撞开了一个大洞。
宫大杰被孙冬缠得死死的,见长兄突然受伤落败,怒吼一声,抢过去要扶他,不想孙冬的动作更快,长臂一伸,一把抓住他的后腰上,将他的身子整个地提了起来。
宫大豪的红脸变为炭金,在砖堆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无力地叫道:把我兄弟放下来!林淇庄容道:你们如答应退出十三友,不再帮助侯行夫为非作歹,她就放过你们!宫大豪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凄声一叹道:二十年前败于蒙面人之手犹有可说,苦练二十年,还比不过你一个毛头小伙子,我们的脸皮再厚,也没有法子在十三友中耽下去了!林淇点头道:阿冬,你把他放开吧!孙冬使劲地将宫大杰朝地一丢道:红脸猴子,看在小兄弟的分上饶了你!宫大杰在地上双手一撑,身子弹了起来,过去扶住宫大豪,嗔目厉声道:小子,十三友中除了我们弟兄两号,可是事情并不就此算完了!林淇微笑道:那就随便你们了,只要林某一日不死,总会记着二位的!宫大杰背起宫大豪也不回到宅子里,就此一迳走了。
谢重明与鱼跃对望一眼,飞快地退入门中不见,东方一立扶起醒转不久的慕容婉,痴痴地发着怔,他们想不透林淇的功力何以会猛进到如此程度,尤其刚才那一招玉石俱焚,在苗疆中他们还可以支持一阵,由方才的威力看来,他们连挡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
林淇目射神光庄容道:你们是作何打算?东方一立顿了一顿才道:十三友是侯大哥出头重新召集的,你有本事不妨对他说去!林淇大笑道:你们别以为抬出侯行夫的牌子就可以吓倒我了,我到此地来就是为的找他!东方一立轻哼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去找侯大哥出来!林淇点头道:可以!不过我警告你们最好少掉花枪,我们在这儿闹了半天,侯行夫若是在里面,他早就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们去叫他!东方一立神色大变道:侯大哥刚才的确不在,可是我知道他马上就会回来的,你只要在这儿等上一刻工夫,侯大哥一定会赶出来见你!林淇想了一下笑道:我明知道你的话靠不住,可是我还准备相信你!东方一立听见林淇答应了,生怕他会变卦似的,赶紧扶着慕容婉进门去了。
童天月此时对林淇的态度大为转变,而且他的腹中也藏着许多疑问,一时不便动问,只得搭讪地道:少侠真的准备在此等一刻之久吗?林淇点头道:是的!他们可以不讲信义,我们却不能不遵,好在一刻工夫他们也逃不远,我有把握追得到他们!童天月想了下又道:少侠不该放宫氏兄弟走的,他们含辱挟恨,日后一定会找麻烦……林淇微微一笑道:十三友中,他们俩兄弟还算是正直一点,我总不能赶尽杀绝,否则我刚才掌下再多用上一分劲,早就可以要他的命了,二十年前那蒙面人能放过他们,二十年后我又怎能不教而诛!童天月正想继续追问蒙面人之事,却见林淇闭目深思,好像在思索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柳无非笑笑拉开童天月道:老乞儿,你暂时别开口,这一刻工夫也许是我们的性命关键呢!童天月愕然惊望,林淇盘腿坐了下来,口中喃喃低念着一些含混不清的字句,双手也作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小草 扫描 大眼睛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上一页目 录下一页第二十章 笼鸡有食鼎镬近 野鹤无粮天地宽柳无非一直紧张地望着门墙里面,神情极为不安,童天月与祁湘师徒则莫名其妙地站着,几度想欲开口,都被柳无非摇手阻止了。
孙冬感到很无聊,走到碎裂的玉狮前面,将那些碎片一块块地拚凑起来。
只有林淇一人盘坐默念如旧,手上始终重覆地做着那几个动作。
半天之后,他忽然双手朝围墙上推去,用的依然是玉石俱焚的姿势,然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掌发片刻之后,那墙上簌簌地落下许多泥粉,到最后竟是整个地塌了下来,成了丈许宽广的一个门洞,断处一平如削,像是刀切的一般。
柳无非欣慰地笑道:淇儿!这下子你可真的不怕侯行夫了!林淇凝重地摇摇头道:还很难说,我只有不败的把握,要胜过他恐怕还得另下功夫!童天月吐着舌头,在那堆泥粉上走了一遍,发现其中的砖块也被震成了碎粉,不觉大惊失色道:这是甚么功夫?老化子活了这么大,别说是眼见了,连听都没听人说过!柳无非微笑道:这一招原来叫做‘玉石俱焚’,是最霸道的外门功夫,现在可应该改名了,从有相变无相,姑且名之曰‘无相神功’吧!林淇激动地道:这完全是师父启示教导之功!柳无非微笑摇头道:别往我身上推,我不过是适时给你一点启发罢了,不是你这等资质与基础机缘,谁也到不了这种程度!林淇想了片刻,似乎要说甚么,但最后只是问道:现在有多久了?祁湘立刻道:一个多时辰了,里面连鬼影都没见一个,我还以为少侠忘了呢!林淇一惊道:一个多时辰,那可不打紧,别又把娃狄娜也给带走了!童天月连忙问道:听少侠说里面有一个女子受到他们的囚禁,而且那女子还是……林淇忧虑地道:不错,那是小侄的未婚妻室,她是个苗族的酋长,几个月前被侯行夫劫掳了去,一直带到此地……童天月失声惊道:这倒真的不妙了,跟这些魔崽子实在不能真正讲信义,少侠太相信他们了,万一那位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林淇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我刚才若不放过‘恨天双侣’,贸然冲了进去,只怕万一侯行夫正在里面,反而把大家都拖累上了!童天月不解地道:少侠功力已至不可思议的境界,难道还独惧侯行夫?林淇轻叹一声道:帮主有所不知,小侄虽然近日得膺异遇,知道一些高深武功的诀窍,却始终未能活用,故以在对宫大豪之际几乎反为所乘,幸得家师及时指点,才触发灵机,惊退强敌,本应力捣枭巢,以翦顽魔,怎奈那时小侄发现行功犹有未及之处,所以才答应东方一立稍后之请,为的是想争取片刻时机,将所学所悟的功夫在深进一层,不料耽误了许多时间……童天月长叹一声道:少侠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有此进境,老乞儿若非亲见,即使有人告诉我,也断然无法相信!柳无非微微一笑道:老乞儿,你又想偏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淇儿功力的猛进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他体内早有这等功力了,现在不过是触发灵机,知道如何发挥出来而已,若说因缘能遇巧如此速成的话,你我几十年的苦心研练岂不是白白的糟蹋时间!童天月仍是叹道:话虽如此说,然而这‘触发灵机’四字,仍然令人难以相信,有些人苦研一生,依然懵然无所得,林少侠却能在一个时辰内得之,不能不说是异数!柳无非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我所说的资质基础了,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这个徒儿的天资,在千万人中也难得其一,因此你我也不必多在这上面费口舌了,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进去搜索一番,依情理推测,里面一定是没有人了,不过事情也很难说,侯行夫外号‘毒手书生’,恐怕他还会布下甚么恶毒的埋伏,我们还是多多注意小心为上!林淇知道柳无非是对着自己而说的,连忙道:师父说的很是,我们进去时,大家还是合在一起,互相可以有个照应!说着领先进了洞门,孙冬紧跟着他,童天月师徒居中,柳无非押后,五个人排成一列直线前行搜索。
穿过一片宽广的厅院,迎面是一座巨厦,静无人声,林淇进了屋门之后,发现其中的布置十分精致讲究,而且席上菜肴尚温,炉上新酒正热,显见得屋中人离去未久,而且屋中各种珍玩古物甚多,各自安排在适当的位置,可见屋中之人还是匆促未及收拾就告离去的。
童天月与祁湘师徒见到酒菜之后,立刻露出乞丐的本色,童天月抢起一条鸡腿,油淋淋地就想往嘴里塞,祁湘则去抱炉上的酒壶。
柳无非连忙阻止他俩道:老化子,你先别嘴馋,也该看看这些东西是否能吃!童天月摸着喉咙直咽口水道:要饭的口吃十方,终年难得一饱,放着大好酒菜,就是穿肠毒药叫化子也要把它吃下去!柳无非摇摇头道:我并不反对你吃,不过最好先试验一下!童天月逼得无奈,只好在屋中找了一支银针,在鸡腿上刺了一下,拔出来后,银针光亮如旧,他才高兴的大笑道:好好的酒菜怎会有毒呢?说着将鸡腿塞进了嘴里,三两口就吞了下去,马上又伸手去抓红烧蹄膀,孙冬见他吃得痛快,忍不住涎水直滴,将眼睛不住地对林淇瞟着。
林淇一心想搜索屋中其他部分,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倒是柳无非注意到了,笑着对她道:阿冬,你想吃就吃吧!好在这是魔崽子孝敬的东西,吃了也不为过!祁湘已抱着酒壶大喝起来,孙冬赶快抢起盘中的半条大鱼,连刺带骨塞进嘴里大嚼,一面还咕咕哝哝地道:好吃极了!小兄弟,你要不要来一点?林淇完全不感兴趣,摇头拒绝了。
柳无非被他们勾动了食兴,看见一旁那条桌上的白瓷盘子里放着一大串葡萄,乃笑着拈了几颗道:这批家伙真懂得享受,现在是春天,难为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大的葡萄!一面说着一面拈起葡萄往口里送去,将及嘴唇之际,忽然斜里飞来一点细小的白光,刚好射在那颗葡萄上。
柳无非倏然一惊!却不知这道白光是从哪儿射来的?提着葡萄一看,却见那白光原来是一根白色的木质牙签,插在葡萄上,很是显眼。
林淇也看见了,连忙道:这屋里还有人……说着身子窜出屋门,四下巡视了一遍,却是一无所得,等他再回进屋来时,却见孙冬与童天月师徒都倒在地上,柳无非仍站在屋子里,摸着那颗葡萄发呆,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柳无非苦笑着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反正总是他们吃的东西有毛病!林淇大惊失色!赶忙蹲了下来,只见那三人脸色红润,呼呼大睡,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再扳开他们的眼皮,看看也无异状。
柳无非微叹一口气道:不用看了,他们只不过是吃下了迷神的药物,性命绝无关系,最好睡上一个大觉就会醒过来,倒是我差一点作了不明不白的屈死冤魂!林淇更惊道:师父,您怎么知道的?柳无非苦笑着把葡萄举了起来,指着那根牙签道:看这个就明白了,这是无垢木,对毒物的反应比银器还好,有许多遇银不黑的毒物,却万不能逃过无垢木的试验!林淇惊望着那葡萄上的木刺,发现这木签也削得十分精巧,上面还雕缕着花纹图案,露在葡萄外部还有一寸来长,确有一半泛着蓝颜色,不禁诧问道:师父怎知这是无垢木呢?柳无非轻叹一声道:世上能下在食物中的毒素可分两类,一种是下在酒菜中的,比较通俗,所以用银器即可试出,还有一些毒性比较隐秘,必须溶入水中,浇在水果的根上,再由根部传入水果之中,无形无迹,最是厉害,宫廷之中为着防备万一,乃用西洋的贡品无垢木制成木签,任何毒物俱可测出,这种木签我在年轻时曾见过一次,对它的式样雕刻都十分熟悉,一眼即可辨出!林淇讶声道:如此说来,这暗中发签之人竟是救了师父的性命!柳无非点头道:大概是吧,反正断不会有恶意!林淇对孙冬等人看了一眼又问道:师父又怎知他们不是中毒呢?柳无非笑了一下道:那暗中相救之人既然不愿我中毒,也绝对不会有坐视他们身死之理,他不阻止他们吃喝,可见是知道无碍……林淇更为惊奇的道:此人对此地情形十分熟悉,一定与十三友有关系了!柳无非点头认为不错,可是他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沉默片刻后,林淇又发出疑问道:这个人也怪,他发出木签后,我立刻发动搜索,结果找遍了里里外外,竟是一点影子都没有,这么一所空屋子,阴阳怪气的,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柳无非一指地下的三个人道:他们怎么办呢?林淇道:他们沉睡不醒,必是中了蒙汗药之类的玩意儿,用冷水一喷就行了!柳无非摇头道:童天月是丐帮掌门,普通江湖的玩意儿绝对骗不过他,既然能叫他着了道儿,必定是十分厉害的迷魂药散,据我的判断,最少也得十二个时辰才醒得过来!林淇急了道:那不是要一天时间?柳无非苦笑了一下道:人家就是想耽误我们这么久,以便从容撤退,而且那暗中之人眼看着他们上当而不加阻止,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思!林淇长叹一声,愁眉不语,柳无非乃劝慰他道:你急也没用,好在尊大人安全无恙,而且还救走了一个人,足见这批匪徒已在他的监视之中,我们迟早都会得到消息的!林淇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动手把童天月师徒与孙冬都移到厅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也坐在一边唉声叹气。
柳无非微笑道:淇儿,我们在这里还要很久,饿着也不是事,桌上的东西又不能果腹,你看守着他们,我另外去找点吃的东西来!林淇连忙道:这怎么行呢!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让弟子去吧!柳无非笑笑道:我倒不是对你摆师父架子,不过你找点事情做做也好,免得在这儿闷坐着想心事,干着急!林淇脸上一红,对师父的好意十分感激,乃起身出厅向后面走去,刚才他已搜索过一遍,对各处位置较为清楚,一迳向厨房行去。
走到厨房里面时,他又怔住了!他刚才到此地时,灶上还是冷冷的,此刻却腾腾地冒着热气,炉中也烧着柴火,锅上架着蒸笼。
掀开笼盖,里面蒸着一头乳猪,香气微喷,显然是刚蒸上不久。
这又是谁捣的鬼呢?八成是那个暗中施放木签的家伙,他究竟是甚么意思呢?友乎?敌乎?善意乎?恶意乎?是善意,是朋友!他不该让孙冬等人上当!是敌人,是恶意!他怎会出手救师父呢……林淇在心中不住地犯着怙惙,对着那头新蒸的乳猪也拿不定主意。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响,急忙回头时,却见门上贴着一张字条,他顾不得去看内容,急忙追了出去,又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仅只有眨眼的工夫,这个人居然能躲得无影无踪,他的身法之快,简直是令人无法相信……怀着一肚子的纳闷,他再回到厨房去看那张字条,只见新墨淋漓,以娟秀的笔法写着几行草书:囊中有酒,灶上有猪,放心吃喝,绝无舛错,行人向西,不日可获,既醉且饱,释怀高卧!明日上路,切忌人多,黄土岗上,谨防毒火!林淇看后又不禁呆了!这笔迹在娟秀中带着挺拔,虽出于女子之手,却未减却豪放之气,至于这内容却更令人不解了。
这个女子(他姑且如此假定)处处对他提出警告,又处处对他照顾,应该不是敌人一伙,然而她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行径又安着甚么心思呢?一面想着,一面摘下纸条藏入怀中,然后走到灶下添进柴薪,一会儿工夫,笼上的乳猪已经熟透了,冒出阵阵香气。
他在厨房里又找到一小坛密封的酒,将乳猪放进盘里,端到客厅中与柳无非一同吃喝,却将字条的事隐住不提。
可是他心中已暗自有了计较,十三友中新添了三个女子,一个是夏妮,一个是李芳菲,另一个却不知道是谁?夏妮与李芳菲的字迹他都见过,这字迹很陌生,可能就是那不知名的女子所写,而且按照情形推测,她一定还留在这里,在暗中窥视着。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出来。
在吃喝中,他一直在默默的动着脑筋,吃完后,他果然放心地倒在一张椅子上,微笑地对柳无非道:师父,目前我们身在敌境,又要照顾三个人事不知的人,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现在我先睡一下,到晚上再换您休息!柳无非见他去了一趟厨房后态度大为改变,虽不知其中原故,但是见他不再愁眉苦脸了,心中也很高兴,便笑着答应了。
林淇一觉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他又到厨房里寻了一点食物来果腹后,便催着柳无非休息,看他在椅子上闭目睡着了,林淇索性走出厅门,在院子里慢慢地踱着方步。
上弦月挂在碧青的天幕上,衬着四野朗星,益发显得夜色宜人,晚风中送来一阵阵的花香,那是庭角的蔷薇芬芳。
林淇踱了一阵,突地抬头对着明月,朗声曼吟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况阳春招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这是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是一篇脍炙人口的绝妙佳文,林淇触景生情,信口念了出来,可是念了一半,他仿佛忘记了下面的文句,尽是念着: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一连重复了好几遍,他仍是搔手蹙额,喃喃不已。
突然暗中传出一声轻脆的语音,替他接了下去:开琼宴以生花,飞羽觞而醉月!林淇冷笑一声道:你终于憋不住了!身形猛进,向着发声之处掠去,但见屋下的阴影中飘起一条人影,电闪似地朝屋面上窜去。
林淇如何肯放松,展开身法,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月光中,他看见那道人影十分小巧,穿着银红的门衫,果然是个女子,然而她的轻功十分卓越,在屋面上像流星似的跳了几跳,又落在广阔的平野中,林淇拚将全力不但没追上,反而把距离愈拉愈远了。
眼看着平野将尽,迎面一片黑压压的树林,要是让她进了林子可就难追了,一急之下连忙出声喊道:喂!你再不停脚,我可要放暗器了!那道人影已接近林边,脚下毫无停意,林淇心急之下伸手揣入怀中,也不管捞着甚么东西,劈手就掷了出去。
这一掷劲道很足,但见一溜银光直射那道人影的后心,带着掠空的呼啸,眨眼即至,那道人影逼不得已,止步回身一抄,恰恰接住银光。
林淇也赶到了,奋身探臂就朝那人的手上攫去,原来他慌急之中竟把段金花还给他的那颗珠子当暗器打了出去。
珠子并不可贵,贵在它跟螭龙鼎上的隐秘有莫大关系,林淇发觉时已经太迟了,无怪他急着想夺回来。
那人似乎没想到林淇会如此相待,仓促间只得向旁一闪,然而林淇的出手太快了,没等对方躲开即已抓了过去,一把握个正着。
触手之下,但觉润滑柔软,原来他慌忙中把人家的手抓住了。
月光下他看清了这个人,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圆圆的脸上嵌着星也似地明眸,惊愕中带着愤怒。
林淇立刻觉得脸上一红,慌忙又把手放开,呐呐地不知该如何开口?那女孩哼了一声,冷笑道:听说你是淮阳第一佳公子,原来只是个轻薄的狂徒!林淇被骂得羞惭无比,恨不得地下有个洞能钻下去,怔了半天才道:姑娘,对不起!在下太造次了,只是在下有着不得已的苦衷……那颗珠子……那女子将手中的明珠看了一眼,冷笑道:珠子怎么样?难道还怕我抢了去,你到过我家里,那里甚么东西都比你这颗破珠子值钱!说着双手一合,好像要将那颗珠子拍碎一般,林淇急得大叫道:姑娘,使不得!那女子冷笑道:为甚么使不得?了不起赔你一颗,再说这颗珠子是你拿来当作暗器打我,被我接过来的,又不是我偷的抢的!林淇又窘又急,连连搓着手,吃吃地道:在下自知太以冒昧,可是此珠乃寒家祖传之物……那女子闻言也摊开手掌,对珠子看了一眼,只见珠上光华很强,而且还有绿线络住,倒是有点相信了,然而她瞥见林淇窘急之状,乃又轻轻一笑道:既然是祖传的宝物,你为甚么又随便当作暗器使用呢?林淇红着脸道:在下从来不用暗器,刚才是追得太急,恐怕姑娘进入树林之后不容易找到,情急之下,随手打了出来,还望姑娘不要见怪,予以赐还!那女子笑了一笑,并不还他珠子,反而问道:你追我做甚么?林淇又被她问住了,迟疑半天才道:厅中飞木,厨间留字,不知是不是姑娘?那女子促狭地一笑道:你说呢?林淇顿了一顿道:在下想来除了姑娘之外,并无他人!女子忽敛笑容,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想到是我,为甚么还要那么凶,难道我有甚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林淇十分难堪,然而因为屈在自己,只得低声下气地道:在下对姑娘种种关顾之情,十分感谢!女子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表示谢意的方法倒很特别,没头没脸的就是一记暗器,手劲还重得厉害,我要是功夫差一点,早就后心穿前心了!林淇只得又尴尬地陪笑道:在下出手虽然鲁莽,却相信姑娘绝不会受伤,因为从姑娘的轻身功夫看来,姑娘的武功造诣已极为高明……那女子冷笑道:你倒会灌迷汤,我问你:你在发出珠子之前,就想到那么多了吗?林淇不觉又是一怔!他情急发珠之时,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么多,那时一心只想把对方拦下来,根本没有顾及到其他问题。
那女子见林淇回答不出了,不禁更是生气,冷冷地道:我对你们如此客气,却换来这种不近人情的待遇,真算是自己瞎了眼,亏你还有脸向我讨回珠子去呢!林淇愧然无言,那女子却更不放松,尖刺地道:珠子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你一定要收回的话,不妨再凭本事抢回去!林淇羞恶之心顿发,朝那女子一揖道:姑娘对家师有救命之恩,在下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姑娘,姑娘一定不肯还珠,在下也不敢强求,只是请问姑娘一声,姑娘是否新加入了十三友?女子蛾眉一挑问道:这跟你有甚么关系?林淇庄容道:十三友中多半是武林败类,假如姑娘已厕身其中,还请早退出!在下与十三友誓不两立,说不定日后会对姑娘恩将仇报!女子顿了一顿才道:我还不是十三友中人,不过跟他们有点渊源……林淇神色一轻道:那就太好了,十三友无一善类,姑娘不在其中乃天大之幸,那颗珠子就送给姑娘,作为在下冒犯之偿,只是请姑娘还要答应一件事!女子微异地道:甚么事?林淇诚恳地道:此珠虽是家传珍物,却与螭龙鼎大有关系,螭龙鼎已为侯行夫使用狡计夺去,然不得此珠,仍是无法窥知其中的武功法诀,因此在下要求姑娘别将此珠落入侯行夫手中,以免为虎添翼,贻患无穷!说完他又作了一揖,回头就走,那女子却不禁呆了!林淇走了十几丈,忽听后面传出一声惊呼,急忙回头看时,却见那女子身畔又多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伸手控住那女子的脉门,想抢她手中的珠子,那女子却不住地挣扎着……小草 扫描 大眼睛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上一页目 录下一页第二十一章 人心曲曲湾湾水 世事重重叠叠山林淇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赶了上来,厉声大叫道:你是谁?想干甚么?快把她放开……那黑衣女子回头过来,冷冷地瞪他一眼,哼道:小子滚开,你少管闲事!林淇见这黑衣女子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样子与那少女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目之间多了一层戾气,在看那少女在她的掌握之中,手舞脚踢,十分倔强,那颗珠子被她握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放手,虽然弄不清她们是甚么关系,但是他那颗珠子却不愿落到别人之手,因此跨前几步,伸手就朝那黑衣女子的臂上戳去。
黑衣女子的身手十分敏捷,脚下轻轻一动,连同那少女都带了开去,避过他的一砍,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反点他的肋下。
遥隔尺许,林淇已觉指风若刃,触肌生痛,连忙退后闪过,双手不自而然地作出一个姿势,这正是玉石俱焚的起式,柳无非因为他此刻功力大进,发招时将有形变为无形,替他更为无相神功。
那黑衣女子似乎知道他这一手的厉害,连忙用手一带,将那少女拖过来,挡在自己的前面。
那少女望了林淇一眼,目中满是怨楚之色,使得林淇的心中一软,掌力也发不出了,因为他若此时发出神功,势必先伤到那个少女。
黑衣女子又发出一声冷笑,对着那少女厉声道:梅芝,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林淇这才知道那少女叫梅芝,只不知她是姓梅名芝,还是另有其姓,再者那黑衣女子也不知是她的甚么人……少女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黑衣女子见她没有反应,乃狠狠地一伸手,迳自对她的腕上削下去,看样子是存心要毁了她的手,林淇见状大惊!急忙又赶上去,伸手欲将替她格挡。
谁知那少女骤地将牙一咬,腾出一手翻过拍出,居然是对准冲迎上来的林淇,强烈的掌劲将林淇推得连退数步。
同时拍的一响,那黑衣女子的手已砍削在她的腕上。
林淇大吃一惊!想不透这少女为何要阻挡自己而甘心挨上一下?她的脉门被扣,抗力全失,这一下势必要残去一手了……孰知事情竟然大出人意外,那黑衣女子一掌不但没有伤到少女,反被她从掌握中脱了出来,而且那黑衣女子还捧着手,好似受震颇重。
少女寒着脸对黑衣女子冷冷地道:姑姑,从爸爸死后,我们王氏一族只剩下两个女流了,我一直因为你是个长辈,对你言听计从,甚至对你结交匪人等种种不法情事也都忍着不管,这些让步并不是我怕你……黑衣女子愕然片刻才恨声道:小贱婢,怪不得你近来对我不像以前那么恭顺了,原来已偷偷把我们王家秘传的错脉移穴大法练习了,你那死鬼老子骗得我真像,说甚么秘笈被你母亲烧掉了,原来他竟偷偷地传授给了你……少女微带悲声道:秘笈的确给娘烧掉了,爹也没学全,只不过传授我一个大概……黑衣女子恨声道:就这样也够了,我是他的亲妹妹,他却毫不关心!从你母亲娶进门之后,他更不拿我当手足同胞,死后还留下一手功夫,让一个小辈来欺负我!少女怒声道:胡说!爹对你一向宠爱有加,除了武功之外,他那一点不是顺从着你!黑衣女子冷笑道:其他都是假的,他霸持住家传武功,不对我尽心传授,就是存着私心!少女摇头道:爹对你绝无私心,他看出你秉性太残忍,生怕传了你高深武功之后,被你拿来作为害人的工具,所以在临终时,才把一部分功诀偷偷地教给我,要我等到你出嫁之后再转告诉你!黑衣女子怒叫道:我去年就嫁人了,你为甚么还隐而不宣?少女也怒声道:那要看你嫁的甚么人,那个徐友谅是甚么东西!到了我们家后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最近更变本加厉,勾来这一群邪魔外道,组织甚么十三友,把好好的一个家弄成甚么样子……黑衣女子厉声大喝道:混账!你居然管起我的事情来了……少女抗声道:姑姑,这是我最后这样叫你!方才你一掌断情,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你再是不做好事的话,我也要出头对付你了!黑衣女子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又贪婪地望望她手中的珠子,才带着恨声道:好贱婢!目前算你狠,不过你想跟我作对还早着呢!侯行夫一直在想得到螭龙鼎中的秘密,他若知道珠子在你手中,迟早都有你好受的!说完双脚一踪,立刻隐入树林中不见了。
林淇慢慢地从她们的谈话中,算是摸清她们的关系,可是无法插进去说话,直等到黑衣女子走了之后,她才慢慢地走过来。
那少女(王梅芝)正在木然垂泪,见他过来了,将手一伸道:把你的宝贝拿回去吧!林淇微微一愕!随即带笑道:王姑娘,我不是来向你讨珠子的!王梅芝含泪点头道:我知道,可是这东西关系极大,我不愿意再担风险替你保管!给她这么一说,林淇倒是无法不收回了,默然取过珠子,歉声道:为了我这颗珠子,害得姑娘与令姑母反目,在下深感不安……王梅芝忽而拭泪一笑道:那倒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好,本来我爹的遗命,叫我在功夫偷偷练成后杀死她的,我却迟迟不忍下手,才闹出这许多麻烦!林淇闻言不觉一惊!愕然不知所以?王梅芝又苦笑一声道:你一定想到我爹是个很残忍的人,竟会自戕手足……林淇困惑地道:在下在未明详情以前,不敢对令尊作何置评!王梅芝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我爹,他自己早有此心,也是因为一直不忍才拖延下来,终至把自己的命也送掉了,他在交代我那个任务时更流露出无限的痛苦……林淇又惊又诧道:请姑娘把内情说得明白一点!王梅芝凄然长叹,半晌才道: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王家的丑事,先父王明祥虽然幼秉家学,却一直恪守祖训,没有在武林中炫技自献,所以未为世人所知……林淇忍不住道:从姑娘的身手看来,令尊必然是一位绝顶高人,若是肯在江湖走动,绝对会成为名重一方的大豪!王梅芝摇摇头道:你别说了,就是这一点苦心才害得我父母惨遭巨变……这事情还是从头说起吧!先祖弃世之后,只与下先父与一个幼年小妹,便是刚才你见到的玉蓉姑姑,因为先父别无手足,对她未免偏爱一点,从小就给她扎下武功的基础,可是蓉姑却不像先父那样怡淡自守,十五岁那年就偷偷地溜出去一趟,仗着家传武功在外面胡作非为,闯出一个‘黑水仙’的名号!林淇倏然惊道:‘黑水仙’就是她,听说她当年心狠手辣,曾经杀死过不少知名之士,横行江湖五、六年,与白玫瑰齐名,后来不知如何消声匿迹了!王梅芝点头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在外面碰上了一个厉害的对手,铩羽而归,吵着要先父将家传的一些深奥的武功教给她,家父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又不愿她仗技再入江湖,所以故意拣了一点耗日费时的难练功夫,将她困在家中。
那时我母亲刚嫁到我家不久,暗看出她的面相上有着凶脉,眼蕴杀纹,天性凶残,将来一定不得善终,为了她好,才暗中对先父提出警告,将家传秘笈上的最上心功错筋移穴大法秘而不授,不知怎地被她知道了,对我母亲怀恨于心,常常想害我母亲,可是先母为人十分聪明机警,使她一直得不到机会下手,直到她分娩之后,她居然乘先母产后荏弱,暗中点了先母的血经,使先母血崩而死!林淇骇然道:她的手段也未免太毒了!王梅芝垂泪道:谁说不是呢!先父到后来才得知先母的死因,然而提不出证据,而且也不忍破坏了手足之情,一直将痛苦埋在心中。
蓉姑害死先母后,又缠着先父要学错筋移穴大法,因为这项功夫练成之后可以使血脉倒流,穴害随心移换,不仅功力大增,而且可以不受敌人之害。
然而先父对她已存戒心,再者先母在受害之后,深知引祸之由都是起自那本武功秘笈,的确加以烧毁了,先父才以此理由作为推托,因为这门功夫十分深奥,先父也不过学成其中的四、五成,她见求书无望,改缠着家父,将所知相授,却为先父严辞相拒,遂使她连先父也恨上了,终于利用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药,下在水果中害死了先父……林淇失声道:那你们客厅中的葡萄也是含着那种剧毒了?王梅芝点头道:不错!先父中毒之时,我才十岁,略知人事,先父怕我也受了她的毒手,忍住中毒的痛苦,潜入大内宫廷,盗得无垢木签,暗中交给我,要我自己提防,同时也把他一生所知写下遗交给我,叫我背着她练成,更吩咐我若是她再怙恶不悛,就不必再顾亲情,将她翦除,以免为害世人!林淇叹道:如此说来,令姑母确有可杀之由,但不知姑娘因何始终不下手?王梅芝垂泪道:她毒害了先父之后,良心好像受了谴责,一直留在家中,对我也十分亲热,闲时也传授我的武功,我心中虽然想起她暗害我父母的仇恨,可是看她的表现又不敢深信,所以一面在暗中自习先父遗笈,一面从她学武,她不知道我另有法门,还不住地夸奖我进步很快,就这样过了七、八年,直到去年她忽然耐不住寂寞,又一个出门去了!林淇忙问道:方才听说她已经嫁人了,但不知嫁给了谁?王梅芝脸上忽现怒色道:嫁了一个大混蛋,老色狼!林淇见她神色不预,不敢去打岔,王梅芝却叹了一声,又自动地说下去道:这次她出门并没有太久,也没听说惹出甚么事,可是却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说是她的丈夫,那个男人外貌倒还端正,武功身手都颇为不弱,就是行为太坏,见了我不久就胡言乱语,我气得几次跟他打了起来,因为不敢露出先父传授的武功,自然打不过他,可是蓉姑每次都将我们分解开来,而且严重地告诫了他一番,他才停止对我的纠缠。
直到两个多月以前,他从外面又招来了许多朋友,说是要重组甚么十三友,因为缺了几个人,要拉蓉姑与他一起参加,蓉姑答应了,他们就利用我家作为根据地,从此月日多事,闹得鸡犬不宁!林淇这才问道:听说十三友中,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女子……王梅芝点头道:不错!一个叫李芳菲,听说是淮扬的名妓,跟你还有一段关系!林淇脸上一红道:我们不过是因为师门上的渊源,谈不上‘关系’二字,还有一个姓夏的女子……王梅芝望了他一眼道:那是‘冰心仙子’夏绿姬,人长得最美,也最风骚,跟十三友中的老大侯行夫很好,跟元治中不干不净的,气得蓉姑几次要跟她闹翻脸!林淇不禁一愕!夏妮更名夏绿姬,自污行节的苦衷他是明白的,倒是元治中这个名字从所未闻,十三旧友中也没有这一个人,不知又是哪路人物?更不知夏妮为何要跟他搞在一起……王梅芝冷笑一声道:夏绿姬对你赞不绝口,李芳菲对你评价很高,说你文武兼才,资质无双,弄得那些老家伙将你列为第二个劲敌?林淇神色微微一动道:谁是第一号劲敌呢!王梅芝想了一想道:那个人据说与你也有关系,十三友中旧人都吃过他的亏,就是不知道他的姓名,大概只有你自己才明白那人是谁!林淇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父亲林世辉,连忙道:在下也不清楚,只是蒙面人传授过我几手功夫!王梅芝冷冷一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他们马上就会找到那个人了!林淇心中大是震动,连忙问道:在哪里?王梅芝本来还不想说的,但是见他那份情急之状,才噗哧一笑道:侯行夫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女子,老一点的叫段金花,据说是苗疆中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在这儿关了十几天,有一天晚上突然无端地失了踪,他们疑神弄鬼地猜了半天,始终未得结果,然而断定她一定是被人救走的,侯行夫等人这些日子四下打听她的下落,弄得连觉都睡不稳,直到今天你来了,才算找出结果!林淇愕然道:我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了呢?王梅芝道:本来十三友重聚是为了对付那个神秘的蒙面人,起初他们都怀疑他死了,可是你在门口说那个人也找到此地,他们才相信救人之举必出于那人所为,你在门口闹的时候,侯行夫的确不在,‘恨天双侣’进去了一会儿,侯行夫才回来,一听那句话,立刻就动身赶到太行山了!林淇更奇道:到太行山去干嘛?王梅芝道:段金花中了侯行夫的化骨散,全身软瘫,行动不得,举世之间,只有太行山上有一个人能解得此毒,侯行夫判断那个人一定会带着段金花前往求治,他们想赶着去拦阻这件事,因为段金花武功非凡,被侯行夫用巧计擒住的,假若被她恢复了功力,与那个人联起手来,他们可就麻烦大了,因此侯行夫顾不得来对付你,匆匆交代了一下就先走了,只留下蓉姑与元治中押后,元治中似乎也不愿意留在这儿跟你惹麻烦,只在酒菜中下了一些迷药,也催着蓉姑走了!林淇寻思片刻才道:你一直都留在此地吗?王梅芝点头道:不错!这儿是我的家,蓉姑不要它了,我可不能不要!林淇顿足道:那你为甚么要让我那同伴吃下迷药呢?王梅芝一嘟嘴道:那个丑八怪毁了我家门口的石狮子,那一双叫化子砸我家的大门,我一定要给他们吃些苦头……林淇焦急地道:姑娘可误了我的大事了,这些魔头的功力一个个俱非昔比,他们要是找到了那个人,寡不敌众,这如何是好……王梅芝冷笑道:这倒奇怪了,迷药又不是我下的,你怪我做甚么?早知道你这么不通人情,我连这些话都不告诉你了!林淇无可奈何,只得对她作了一揖道:种种开罪之处,在下这里致歉,请姑娘想法子将那些人弄醒过来行吗?王梅芝摇头道:我没办法,元治中的迷药无物可解,非要睡足两昼夜才能醒过来!林淇大急道:两昼夜?那岂不太糟糕了!王梅芝笑笑道:太行山那个人究竟跟你有甚么关系?使你如此着急!林淇想了一下,才诚恳地道:是家父!王梅芝也失声道:啊!令尊不是盐台大人吗?林淇点头道:不错!家父就是当年那蒙面人,可是寒家与府上一样,虽谙武学,却不准轻露,家父年轻时好动,多管了一点闲事,惹出无穷麻烦……王梅芝也急了道:那可糟了,要不你把他们留在这儿,先赶到太行山去吧!林淇脸有忧色,沉吟不语,王梅芝懂得他的意思,连忙道:你放心好了,这儿短时间不会有人来,他们绝不会有危险的,他们才先赶了半天的路,你快点追上去还来得及,屋子里还有一位老人家是你的师父吧!我替你去通知他好了,事不宜迟,你还是快点动身吧!林淇感激地道:那就太麻烦姑娘了!王梅芝摆摆手,催促他快点上路,一面道:你快向西边去吧,事机迫促,能早争取一刻,也许可以挽回不少危机,我的脚下比你快,一会儿就可以赶上你的!林淇一愕道:姑娘也要到太行去?王梅芝脸上微微一红道:十三友中既然有蓉姑与元治中在内,我也难卸责任,应该帮你一个忙!林淇不知该如何说?忽听背后有一个苍老的喉咙道:老朽已经知道了,救人如救火,王姑娘不必烦劳玉趾转告,你们快走吧!二天以后,老朽再设法兼程赶到太行接应你们!林淇回头惊望,却见柳无非就站在不远之处,连忙问道:师父,您是甚么时候来的?柳无非微笑道: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来了,我这几十年的江湖不是白混的,哪能叫你一个小伙子蒙了过去……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们快走吧!林淇心急如焚,顾不得多作解释,只对柳无非一礼道:师父,您多保重,弟子先走一步!说完急步穿入林中,飞身向西赶去,跑了一阵,不听见后面有声息,以为王梅芝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却见王梅芝紧紧地蹑在他身后,心中对她的轻身功夫十分钦佩,王梅芝却朝他嫣然一笑,脚下一紧,与他追成并肩。
林淇心中有事不想跟她多作搭讪,只是默默地埋头急进,王梅芝究竟是个女孩子,也不便自动地找他搭腔,二人脚下如飞,顷刻间已经赶出百余里路程,淮阴城早已远丢在后面了。
天光渐曙,朝霞满天,觅食的早鸦已开始活动了,他们恰好也走到一条平道上,迎面是一坟土丘,使道路成了一溜斜坡。
林淇急着要往上冲,王梅芝却伸手一拦道:慢!你忘记我字条上的话了?林淇这才想起她留字上有着黄土岗上,谨防毒火之说,可是前面土坡空荡荡的不见一丝人迹,不禁诧然道:此地会有埋伏吗?王梅芝点头道:元治中受命阻拦你的行动,我听见他临走的时候正在收拾火器,说甚么黄土岗的地势最佳,他那人对于用毒用火等邪门玩意相当有研究,所以我才留字给你提出警告……林淇巡视一下形势道:这岗上光秃秃地不见一树,甚至于连个隐身之处也没有,他要如何施展火攻之计呢……王梅芝道:愈是平坦的地方,愈不容易防备!林淇急道:我们总不能被他拦在这儿不走了……王梅芝白他一眼道:话不是这么说,有备而无患,凡事总以小心为上!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白色丸药,自己噙了一粒,另外一粒递给林淇道:吃下去,这冰雪丸专疗火毒,而且能增加身体的抗热能力,前进的时候再把耳目放灵敏一点,也许可以安然闯过一关!林淇接了过来放在口中,马上就冲上土坡,只见眼前是一条微曲的土路,仍是不见人影,正想说王梅芝过于大惊小怪,忽然脚下一阵霹雳暴响,接着由四下泥土中冒起无数绿色的火焰,烈烈熊熊,立刻把他包围在火海中了。
小草 扫描 大眼睛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上一页目 录下一页第二十二章 劫火幸余生 方知奸佞果毒手 觅人展奇谋 足见才女有慧心眼前四下俱是烈焰,林淇不觉也乱了章法,急切间只得将身子向上拔,纵起两丈余高,举目四望,心里不禁一凉。
就在这片刻之间,四下里已滚成一片火海,坡上坡下,路前路后,到处都是碧焰飞腾;除非他是一头飞鸟才可以越空飞渡,不然的话,任凭他在空中如何转折,落脚的地点仍是在火堆上。
纵然他可以把自己的身子提得像一片轻叶,轻叶还是有重量的,那一丝的重量使他慢慢地又落下火中。
林淇没有办法,只得咬着牙,鼓起在螭龙鼎中所学得的正宗心法,在自己的身子四周密布起一道气墙,缓缓地落向火中。
脚踏到实地,烈烈的火势似乎被气墙所隔,未能逼近他的身体,然而火苗却愈冒愈高,高过他的头,在他的头顶上又结成一片火网,将他整个身躯罩在里面。
由于火力暂时无法伤害到他,林淇的心中略为安定,头脑也比较冷静下来,进一步地在做脱身的打算。
首先使他奇怪的是这片火海的来源,地面上只见烈焰飞腾,却不见发火之物,那么这片火是如何烧起来的呢?再者还有令他担心的是王梅芝,这娇小美丽的黑衣女郎承她的情,要帮助自己一起西下,刚才自己冒险上冲之时,她也跟了过来,一定也失陷在火海中了,只不知是否已遭了火劫?因此他急得大叫道:王姑娘,你在哪里?语音刚落,火焰中窜进一条人影,正是王梅芝,却是她已脱去了黑衫,连头带脚都包在一袭银色的软丝之内,见了他安然无恙,才透出一口气道:林……公子,你没有被火烧伤吧!真急死我了,你怎么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疾冲上来呢……一面说着,一面抖开身外的银纱,将林淇也裹在里面,然后再以埋怨的声调道:我为了防备毒火的侵袭,特别将家中的冰纨鲛绡带了出来,这也是大内的贡珍之一,能避火隔热,你没等我拿出来就跑了……这一袭轻纱虽宽,裹着两个人就显得有些不够了,因此王梅芝只好紧紧地贴着他,微香暗送,肤温隐传,原本是无比绮妮的境界,然而此刻身陷危机,两个人都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了。
林淇在冰纨鲛绡的包裹下反而感到有点闷气,因此对王梅芝道:王姑娘,你还是让我出去吧,那火还不太厉害……王梅芝不信地道:胡说!元治中的毒火连钢铁都能熔化,你难道比钢铁还坚强一点!林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姑娘未来之际,我已经在火中停留了一段时光,那火的确无甚出奇之处!给他这一说,王梅芝也有点感觉了,冰纨鲛绡纵然有避火之功,可是他们深处烈焰之中,怎么连一点炽热的感觉都没有呢?想到这儿,她果然把轻纱抖开一些,先将自己的身子露出一半,熊熊的火舌不住地舐到她身上,却是全无感觉,林淇已不耐烦地钻了出去,也故意把护身劲气慢慢地减弱,直等全身都暴露在火中,也是丝毫未受伤害。
他还不敢全信,再伸手在火舌上试了一下,也是冷冰冰地,这才发话道:怎么这火一点不热!王梅芝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是假火!林淇奇道:火还会有假的?王梅芝庄容道:元治中那人诡计多端,心眼又多,不知用甚么方法制造了一种假火?看上去虽然唬人,却是全无热度……林淇连忙道:既然这火不伤人,我们还是快闯出去吧!王梅芝摇头道:不行,愈是这样愈见得他处心积虑的可怕,他绝不会只布下一片假火吓吓人就了事,一定还有更厉害的布置!林淇急了道:我们也不能老守在这儿,总得想个法子离开呀!王梅芝沉思片刻道:唯一的方法还是我们用冰纨鲛绡裹了起来,慢慢地前进,这样他无论施展甚么毒计也伤害不到我们了!林淇摇头道:不行!这一袭轻纱最多只容一人,两个人裹在一起,连腿都不能弯,更别说移动前进了!王梅芝怔了一下道:那你披着它先走吧!我守在这儿好了,元治中的目的在对付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林淇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万一姑娘有了甚么危险,在下何以安心?好在我的护身气功还能挡得一下,尽力急冲,也许能闯出去!王梅芝一撇嘴道:我知道你本事大,用不着人家白操心……林淇实在懒得跟她在嘴上呕气,只是笑笑道:姑娘请多小心,我先走一步!说完身形一晃,就朝火焰中窜了过去,这时已无法认明方向,好在他记得此刻身在坡顶,只要朝着低的地方冲过去就不会错,因此气凝于心,顺着坡势向下急进,接连几个起落,已经出去很远。
耳后传来王梅芝的声声急叫招呼,他也不加理睬。
跑出约有里许远近时,他才脱出火势的范围,只见身后依然烈焰飞腾,乃大声招呼道:王姑娘,我已经出来了,你也快来吧!王梅芝没有回音,远处的丛草中却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小子,你在作梦呢!你以为已经脱出火困了,却不知正好落入我的算计之中!林淇闻声惊望,只见草丛中站起一人,布衣青衫,相貌斯文,唯独那一双眼睛里却闪着诡谲的光芒,不觉失声问道:你是谁?那人哈哈一笑道:那小丫头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林淇哼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元治中!元治中微微一笑道:不错!敝人还有一个外号叫做‘万妙神君’,算无遗策,计出万全……林淇不屑地道:你不是说过要用毒火来对付我吗,弄了半天,却还是一片假火!元治中大笑道:最妙的计谋就是虚实莫测,我那一片假火是虚攻,却种下真火之苗,而且那火苗就种在你的身上!林淇闻言一惊!赶紧在身上到处摸了一遍,丝毫未发现异状,正想发言斥责他说谎骗人时,元治中已哈哈大笑,轻轻击来一掌,又快又阴,而且力量还大得出奇。
林淇以为他危言耸听,只是为了想趁机偷袭,乃大喝一声,运足全力,双掌朝上一翻,口中怒骂道:无耻的贼徒……两股掌风相接,发出蓬的一声大震,元治中的身子被反弹出好几步,然后发出哈哈的一声大笑道:小子,我这‘万妙神君’之名号岂是轻易得来的,火苗已种,火种也引发了,你等着尝尝烈火烧身的滋味吧!说完飘身退后了几步,林淇正想追上去,蓦觉身上有点不太对劲,鼻中也嗅到一股焦臭之味,同时胸前开始冒出一缕轻烟。
元治中在远处宏爽大笑道:小子,趁你还没有成为烤猪以前,我不妨把你致死的原因告诉你,那一片假火之中,暗藏着一种最易燃烧的青磷水雾,那些雾气都被你身上的衣服及毛孔吸收了进去,方才我与你对了一掌,就是要引发你动用真力,使你的体温增加,再利用那一丝增加的体温引燃你吸收在毛孔中的磷质,进而燃着你的衣服,现在火势已发,你开始准备着受活罪吧!语音未毕,林淇只感到全身都炽热难耐,衣服上也猎猎冒出火花,内外交炽,伤痛彻心……急怒交加下,他蓦地大喝一声:贼子,我死了也饶不了你!身形如急箭般射起,掌上用足了力道,击出劲风如潮,元治中趋避略迟,被劲风扫到一点,步子一个踉跄,歪歪撞撞地跌出数步。
林淇还想再攻出一掌,身上的火势已更形猛烈,像一个火人似的痛倒在地上。
这时王梅芝也披着冰纨鲛绡由火堆中冲了出来,见状大惊叫道:林公子,快在地上打滚!林淇总算是功力深厚,尚未到达不省人事的阶段,急忙在地下连连翻滚。
可是那磷火十分歹毒,一沾即燃,贴地的一面刚被压熄,离开地面后马上又燃烧起来……王梅芝又叫道:把衣服脱掉……林淇在地下像个火球似的不住滚,哪有空暇腾出手来脱衣服,可是王梅芝的话却触动了他的灵机。
一声大吼,他鼓足最大的力量,将蓄藏在丹中的劲气发了出来。
空中飞起无数的火花,像流星似的四下飘落。
他最后的一震,居然将身上的衣服全部都震碎飞出,同时也将毛孔中的磷火逼了出来,可是全身赤条条地连一丝一缕都不留了。
元治中一声惊呼,身形几下急窜,像脱弦的急箭逃了开去。
林淇不顾一切地要想追上去,王梅芝又急叫道:林公子,穷寇莫追,注意自己的身体要紧……这一言提醒了林淇,发现了自己的狼狈相,连忙钻到一丛长草中躲了起来。
王梅芝跟着要走过来问道:林公子,你身上的伤势如何?林淇检查一下,发现身上到处都荡起了水泡,然而此时却顾不得疼痛,连忙出声大叫道:王姑娘,你给我找一点蔽体的东西……王梅芝本来要拨开长草来检查他的伤势,听见他的叫声后,才意识到他是赤身裸体的,不禁脸上一红,赶忙又退了出去。
再者林淇的要求也使她大是作难,因为她此刻自己也只穿着紧身的一套衫裤,根本无法分出一件,呆了片刻后,她才想起自己的黑色外衣还留在火堆的那一边,连忙又披着冰纨鲛绡,越过了火堆去取了过来,丢到草丛中。
片刻之后,林淇在草丛中走了出来,王梅芝见了他的样子,纵然是惊魂乍定,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因为二人的身材悬殊,那一袭黑衣只能遮到他的膝盖,还紧紧地包在身上,赤脚裸胫,一脸黑灰,头发半枯半焦,狼狈之至。
林淇讪然地道: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王梅芝忍住笑道:哪里!哪里!你穿上女人的衣服比女人还好看,有人说西施是粗服乱头,不减姿色,这句话奉赠阁下也大为恰当!林淇满脸飞红地道:王姑娘别再取笑了……唉!那元治中的手段真可怕……王梅芝哼了一声道:你要是肯听我的话,一起披着冰纨鲛绡出来,何至于吃他这个大亏!林淇乃是羞惭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甚么用呢……若不是服了姑娘预先给我的冰雪丸,恐怕毒火烧身之时,连自救的力量都没有了!王梅芝见他一直在自怨自艾,倒是不忍心再讥笑他,改为关心地问道:你身上的伤势如何?林淇皱眉叹道:大伤没有,只是烧起了一些水泡!王梅芝一急道:水泡千万不能弄破,磷火本身含有毒素,幸好冰雪丸能祛除火毒,我们赶快找个人家,再用冰雪丸化成水涂上去,拔除火毒,否则可是后患无穷!林淇赶忙问道:那要多久时间?王梅芝正容道:冰雪丸效用很高,外敷内服,大概两三天就会好了!林淇顿足高叹道:唉!欲速则不达,但愿这两三天不会耽误了大事!王梅芝笑笑道:急也没有用,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呢!林淇眉色一动,王梅芝已知其意,连忙道:你别急着又想赶路,你身上的水泡若是不收下去,毒不毒的姑且别论,就是磨破了皮,血水淋淋的你也受不了!林淇长叹无语,王梅芝已经把他心里面的话都点了出来,看来除掉耐心静养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王梅芝又给他吃了两颗冰雪丸,这才慢慢上路,林淇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走快,因为王梅芝早已指明厉害,若是磨破了水泡,火毒蔓延开来,生脓溃烂,反而更要耽误行程,幸好走出没有多久就是一个小镇。
找了一家客店住下,静养了两天。
总算冰雪丸的效验如神,使他身上的灸伤之处一一都平复了下去。
林淇检点这一次的粗心莽撞,损失非常惨重,除了时间的耽误外,只剩下了一颗珠子与一支金箫,被烧掉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其中包括了柳无非交给他的箫谱,幸而那些乐章他已经背熟了,再者也幸好孙东海留下的那本遗笈放在柳无非身边,否则他就很难对九泉之下的阴灵交代了。
一路上披星戴月,总算再也没有遇见其他的阻拦,很顺利地赶到了山西,可是林淇又有了新的忧虑。
他想到柳无非与孙冬等人只比他们迟了一天动身,可是他为了调息身上的火伤已经耽搁了两天,照道理来说,柳无非他们赶路绝不会如此之急,自己与王梅芝却是日夜兼程,该早就追上了,怎么会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呢?这个问题令他忧虑,然而父亲的情况不明更使他着急,他只得丢开一些心思,专程上山。
太行、王屋二山传说是连在一起的,愚公移山的不屈精神感动了天帝,乃命大力之神将两山劈开,辟出一条通路。
这虽是一项神话,可是两山分割之处一削如壁,的确有鬼斧神工之妙。
林淇与王梅芝二人到达山下,立刻就束装登山,整整化了两天的工夫,找遍了方圆七百里的山境,却又不禁大失所望。
因为这山上除了崇峰峻岭之外,野木阴森,只有少许的山民猎户居住,不仅找不到林世辉与段金花的踪迹,甚至于连侯行夫等人也不见踪影。
这一来可把个年轻侠士急得像个没头的苍蝇,一味只是满山乱窜,还是王梅芝劝他不必太焦躁,同时分析了一下可能的情况。
在王梅芝的看法中,识为段金花身受重创,举世之间,既然只有一人能够治疗,那人必定是个蹈世远隐的高人,而且对医道也一定特别有心得。
自古医者父母心,这山上的居民猎户多少一定有几个人曾受过他的恩惠,唯一的线索不妨向那些人打听一下。
林淇的心中未必同意她的看法,可是舍此以外别无他法,只得姑且依照她的办法试一下。
谁知一连问了十几个人,仍然毫无头绪,那些人的答覆都很干脆。
不知道!三个字之外,连一句多话都没有,然而细心的王梅芝却看出他们似乎都有些言不由衷,只是闷在肚里不作声。
问到第十四个人,那是个靠着捕蛇为生的村女,屋中放着一些竹篓等贮蛇的用具,也养着一些毒蛇,另外有挂着几件男子的衣服,想来不是她的丈夫,便是她的父亲,出外捕蛇未归。
王梅芝等林淇问讯未得效果之后,突然打开了养蛇的竹篓,将那些毒蛇都放了出来,那个村女赶着要拦阻她,谁知王梅芝伸手突然点了她的穴道,冷然在毒蛇中找出一条五采斑斓的小蛇,在那名村女的肋下咬了一口,又将那条毒蛇弄死,塞在村女手中,便拖着林淇离开了。
林淇对她这些动作起初赶到莫名其妙,一开始就想出手拦阻,然而王梅芝却正着脸色对他道:假若你想找到尊大人的下落,现在就别管她的事!林淇虽然有点明白她的用意何在,然而这些日子的盘桓中,他看出她是个本性极为善良的女孩子,绝不会无端做出这些残忍而不讲理的事,只得将信将疑地由着她去。
王梅芝将林淇拉到一块岩石后面躲了起来,得意地道:等到她那个亲人回来,我相信就会找到那个人的下落了,我用的这条蛇叫花匹练,乃是天下五大毒蛇之一,咬上之后,可以使人在片刻之内不治身死……林淇一惊道:恐怕等不到她的亲人回来,她就会死掉了……王梅芝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我点的是府会、百结两穴,刚好可以阻止毒液进入心脏,她不过是暂时吃点苦头而已,绝不会有性命之虑!林淇想了一想又道:我总觉得这种作法不太妥当,万一他们确实不知道那位高人的下落呢?王梅芝冷笑一声道:我的判断绝不会错,这些人一定都知道他的下落,只是受到嘱咐不准泄漏而已,万一那女子真的死了,我就给她抵命!林淇见她生气了,再想到她是在为自己出力,只得不开口了。
等了一阵之后,果然远远地来了一个中年汉子,身上背着竹筐,走到门口就出声叫道:阿金,我今天终于把那条大头蛇捉到了,等一下给万老爷子送去,他一定会高兴死了……说着进了屋门,马上又惊叫起来:阿金,你是怎么了……想是他已经发现屋中的变故了,然后又是一阵乱响,更夹着那男子忧急的哭声,还不住地叫道:阿金……阿金……林淇心中十分不安,可是王梅芝轻轻地碰触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向前望,但见那男子的背上还背着竹筐,手中却抱着那个昏迷不醒的村女,急急地向前走去。
王梅芝眨着眼睛朝他笑了一下来表示心中的得意,二人一直等那男子走出很远,才遥遥地跟蹑在后面。
那个中年男子好像急着救人,匆匆地赶着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跟踪,一直走了有个把时辰,才来到一片断崖前面,伸手拉扯崖下的蔓藤。
林淇忍不住轻声说道:想不到那断崖上面还有文章……盖以这断崖上是一柱孤峰接天,壁立千仞,根本无法攀登,是以他们虽然几次经过此地,也未曾想到上面会有人迹。
那男子将蔓藤扯得十分急,片刻之后,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甚么人?男子立刻叫道:万老爷子,是小的陈老大!上面怒声低喝道:我不是关照过这几天不准来打扰我吗,你又来做甚么?男子惶急地道:小的女儿阿金被花匹练咬伤了,想请您老人家给治一治!上面怒叫道:混账!亏你还是个捉蛇的!花匹练咬过之后,还有不死的道理,我只能治病,可不能治命!男子以带哭的声音道:万老爷子,阿金的确没有死,请老爷子大发慈悲救救她的命吧!上面沉吟片刻后,才问道:没有死!那她现在是甚么样子?男子以声道:心还在跳,创口流黑水,毒势却没有蔓延开来,她的人昏过去了,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都不动……上面又问道:她被咬在甚么地方?男子连忙道:在胸口上面一点?上面沉吟片刻才道:那她半个月之内都不会死,现在你不必急,先把她带回家去,我自然会到你家去替她医治,今天可不行……那男子急得要哭道:老爷子,她还能拖到半个月吗……上面发出怒声道:混账东西!我说不会死就不会死,死了由我替她抵命,你难道连我的话都不相信起来了……那男子好似对树上面之人十分信服,也十分敬畏,抱起女子又准备离去,跟在后面的林淇与王梅芝却十分失望。
因为那人的声音虽是由上面传来,却听不准他的处身何在?唯一可判断的是声音绝非来自峰顶,倒像是在崖壁上发出的。
那崖壁光滑异常,并无停身之处,这人又藏在那儿呢……那男子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了下去,再度去拉那蔓藤,上面已怒声骂道:陈老大,我叫你回去你还啰唆甚么,再烦下去我就不管你的女儿了!那男子以恭敬的口吻道:老爷子,您要的大蝮蛇小的我已抓到了!上面立刻以兴奋的声音道:真的!可是我指定的那一条?男子应声道:一点也不错!小的遵着您老的吩咐,守准它今天正午会离洞出游,堵在它的归路上,用雄黄将它迷昏过去,果然得手了……上面又默然片刻,最后由崖壁的草丛中抛出一口大箩筐,筐上系着麻绳,那男子连忙抱着女儿坐进箩筐中,箩筐又飞似地向崖壁上升去。
林淇十分兴奋,正想跟踪而上,却被王梅芝拉住了。
小草 扫描 大眼睛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上一页目 录下一页第二十三章 登山访怪客 举目皆是离奇事 入室逢故人 放眼已非旧山河林淇被她阻止了行动,只见那箩筐急速上升,随即隐入草丛中不见了,不禁大是着急,埋怨王梅芝道:那地方高在数十丈外,再好的轻身功夫也纵不上去,你这一来,我们怎么上去找他呢?王梅芝笑笑道:你可是打算跟着那两人坐箩筐上去?林淇一瞪眼道:除了这个方法外,难道还有别的路?王梅芝笑道:别的路我还没有想出来,不过不用那个方法是一定上不去的!林淇急道:你怎么知道?王梅芝含笑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这位高人万老爷子所以要隐居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就是避免外人去打扰,我们找了他这么久,他也一定知道了,他若是愿意见我们,早就自己来找我们了,他目前的这种态度正是不想见我们,你硬抢在箩筐里,他发现重量不对,一定不肯往上拉,说不定还会在半空中把你扔了下来……林淇一愕道:那我们怎么办呢?王梅芝神秘地一笑道:办法是人想的,只要知道地方总可以上得去!林淇知道她已经胸有成竹,乃急得连连作揖道:王姑娘,我知道你才智绝顶,快把办法说出来吧!王梅芝这才含笑地用手一指蔓藤道:这不是登山的梯子吗,那位万老爷子当下这根蔓藤原是为着与下面的人通消息的,我们却大可以用来作为进身之阶!林淇如梦初醒,正想过去攀藤而上,王梅芝又拦住他道:等一下,你这么一来他先得了消息,一定会出手阻拦我们上去,因此我们必须要在不知不觉之间,出其不意而登!林淇又怔住了!搔头摸耳地道:又要甚么方法呢?王梅芝笑着道:当然只有利用那根长藤,而又不牵动它?林淇大感作难地道:我们身法再轻,多少也有点重量,要说不牵动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王梅芝得意地一笑道:不可能的事,我总要叫它成为可能,跟我来吧!林淇只得跟在她身后来到崖下,王梅芝在腰间摸出两柄斓辉短匕,递了一柄给他,然后笑笑道:这匕首十分坚利,你带着它,学我的样子做!林淇傻傻地接过匕首,王梅芝一纵身,拔高丈余,单手握着匕首,轻轻地刺进山石,将身子吊住,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蔓藤,朝林淇作了一个暗示。
林淇立刻也明白她的方法了,连忙将匕首含在口中,双手缘蔓而上,因为自王梅芝在上面提着,果然没有牵动蔓藤。
到了王梅芝身畔,他不待吩咐,立刻腾出一只手,将匕首同样地刺进山石,然后再拍拍自己的肩膀。
王梅芝会意地一笑,脚尖踩着他的肩膀一借力,又拔高了一丈多,仍旧采用方才的方法将林淇接了上去。
如此轮流替手,片刻工夫后已经升高了卅几丈,计算着还有廿几丈就可以到达草丛了,可是大出他们意外的是蔓藤到此已尽,藤根深入崖间上的一个小洞,那洞不过才拳头大小,想来是与上面连通的。
可是这拳头大的小洞总不能将身子钻进去,林淇对王梅芝苦笑一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王梅芝深思片刻,突然对林淇抬了腿,作了一个需要垫脚的表示,林淇不禁一怔!以极轻的声音道:还有廿几丈,你怎么跳得上去?王梅芝乃是坚决地作出那个表示,林淇只得屈起一膝让她站在上面,王梅芝却小心翼翼地用手握着蔓藤,将它齐根割断,然后站直身子,举手再将匕首插进岩间,这次因为带着数十丈长的藤蔓,重量颇为可观,无法再跳了,她的身长加上手长最多也只有七尺多一点。
林淇眉头一绉,心想:如此慢慢上去,恐怕不到顶上也会把人给累死了。
因为那蔓藤的重量已有百余斤,再加上一个人,只凭单手吊住匕首,无论如何是吃不消的。
因此在他升到王梅芝身边时,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先不忙着上去,只用双腿夹住藤身,支持住身子,用匕首在崖上挖了一个尺余深的小洞,再将藤身割断,取了丈余长的一段,余藤就插进那个小洞,由它吊在那里。
王梅芝也轻轻微笑道:我正在担心力量不够,也动了割藤的主意,只是怕断藤掉了下去惊动了上面的人,你这一手可比我高明多了……林淇微微一笑,摆肩头好让她踏着借力。
因为重量减轻很多,上升也省力迅速多了,片刻工夫后,已经到达那草丛附近,这次林淇为了慎重与安全,抢在王梅芝的前面攀了上去,却见此处竟是一条刚可容人的小谷道,谷口有长草遮住,又是居临在峭壁之上,自然不会被下面发现,若不是由人带路的话,作梦也不会想到这峭壁的孤峰上还有人迹。
那载人的箩筐与麻绳都在谷口的草后,林淇等王梅芝上来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顺着谷道慢慢向前走去。
谷道愈走愈宽,终至豁然开朗,入眼一片平旷。
原来这一柱孤峰中间却是空的,凹下一块盆底似的平原,四面还围着桶壁似的山石,真正的插入云表之内。
此时已是午后,日影偏西,谷地中阴森森的,寒意沁人,由山壁上反射下来的日光,可以看见正中建着十几间石屋,四下种满了奇奇怪怪的花草。
来到此处之后,林淇再也不怕被人赶下去了,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此处还别有天地!王梅芝却省视一下地上的草道:这位万老爷子果真是岐黄圣手,这些药草、药花无一不是人间珍品,难为他怎么搜罗得来的?林淇笑笑道:王姑娘对此道好像也大有研究!王梅芝谈笑道:我不过是略为懂得一点,还是幼年时跟着先父学的,先父治学颇广,只可惜死得太早,否则我还可以多得到一些教训!说着眼睛就红了,林淇没想到这随便的一句话会引起她的伤感,连忙笑着劝慰她道:其实以王姑娘此刻之才智,举世之间,能及上的也没几人,尤其是姑娘适才登山之策,见景生机,令在下佩服之至!王梅芝知道他的用意,心中不免也有点感动,淡笑一下道:谬赞愧不敢当,我只顾替先父捧场,忘了尊大人也是一位独世奇才,身怀绝技,宦隐数十年,韬光自守,假若不是侯行夫这一闹,恐怕他老人家还是不肯出头的……再者小妹有一件事尚闷在心里,不知林兄可肯明示一下?林淇微愕道:王姑娘有何事下问?王梅芝盈盈一笑道:尊大人与苗疆段金花有着甚么关系?林淇神色一动道:王姑娘怎么想起这个问题的?王梅芝笑笑道:这也许是小妹多管闲事,先前小妹不知那蒙面奇客就是尊大人,对他单孤救走段金花之事还不觉奇怪,及至在林兄口中得知尊大人底细后,觉得段金花与尊大人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林淇连忙问道:何以见得呢?王梅芝神秘地笑道:被困的两个女子中,那年轻的一个听说还是林兄的红妆腻友,尊大人舍下她而单单救段金花出困,此中情由不问可知!林淇尴尬地道:这个在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家父在年轻时曾见过段前辈一面,究竟有甚么事情他们都未对我说过!王梅芝笑道:由林兄风标,就知道尊大人当年一定是个翩翩佳客,段金花倩颜不减,当年更虽美艳照人,英雄美人,自不免相惜相许……林兄可觉小妹这话说得太唐突吗?林淇从段金花的一番谈话中,对当年之事多少也有点影子,王梅芝的观察猜测与他所想的不谋而合,可是这是他父亲的少年韵事,作儿子的承认也不好,否认也不好,只得红着脸,窘笑无言。
幸好王梅芝也不再追问下去,指着石屋道:我们虽不知尊大人等是否来过,但这位万老爷子一定是他们要找的人,还是赶快去找他问吧!林淇自是恨不得早些知道父亲的行踪,连忙飞身循着花园间的小径向石屋冲去,王梅芝亦步亦趋地跟着,来到石屋之前,二人都不禁一怔!因为这石屋虽有十几间,却是形式一致,距离丈余,由一道石头的甬道相连起来,最奇怪的是这些石屋上竟没有门窗可入。
而且这十几间石屋也只有在外表上粗具屋形,屋顶舍墙竟像是用整块的大石雕成,连一点漏缝都没有。
二人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仍是不得其门而入,林淇不禁奇道:这屋子里会有人吗?王梅芝道:怎么会没人呢!除了原有的人外,刚才我们还亲见那个捕蛇人带着他的女儿上来,此地除了这一片石屋外,别无藏身之处!林淇不懂道:那他们从哪里进去的呢?王梅芝道:有屋子就有出入口,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说着开始用手去叩石屋的墙壁,又在上面细心地摸着,想从此找到一点线索,林淇见她忙了半天,仍无一点头绪,不禁苦笑道:这屋子四无通道,除非是从地下挖个洞进去!他只是随口说一句,不想王梅芝神色一动道:一点也不错,这屋子定然另外利用地道出入!说着离开石墙,改向四面地下搜索,此时日光已淡,谷中更是黑暗异常,连四周景物都模糊不辨,王梅芝只得拾起一块石头,在地下四处叩击着。
声音很大,屋中却全无一丝动静,林淇不得头绪,只好也学她的样子。
王梅芝敲了一下,忽作欢声道:在这里了!林淇赶过去,只见王梅芝已在下掀起一方石盖,露出一个深洞。
石盖的反面有几个字约略可辨。
暗无天日之门!林淇不觉失声道:这门户可真怪!王梅芝连忙止住他,轻声道:这位万老爷子住在这么一个怪地方,性情自然异于常人,林兄最好不要随便说话批评,以免引起主人的不快!林淇脸上一红,深悔猛浪,忙也低声道:我们是否下去?王梅芝故意将声音放大道:当然了!主人分明已经知道我们来此,却闭户不纳,显然是不愿意见我们,可是我们又非见他不可,只有失礼自行闯进去了!林淇知道她是在给里面的人打招呼,遂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洞中仍然没有回音,按捺不住,率先跳下洞去。
洞底是一条甬道,黑漆漆地不见五指,林淇只得摸出身上的明珠,藉着珠上的光辉照着,慢慢地向前走去。
洞中是人工凿出的石级,慢慢升高,方向对着石屋,走了片刻之后,已经到达第一间石屋之中。
屋里密不通风,只有一根竹管透气,室里四寻,空无一物,只有许多长着白毛的蝙蝠,受了珠光的骚扰,在他们的头上呼呼急飞。
王梅芝失声叫道:林兄注意,别碰着这些蝙蝠!林淇也有些骇然,因为那群蝙蝠不仅毛色怪异,身躯硕大,尖吻利齿,形象十分狰狞,忙问道:这些蝙蝠会吃人吗?王梅芝悸然道:岂仅会吃人,还会吸血,身上含着剧毒,沾人即死,这白无常原来产于西域沙漠之中,怎么会到这儿来……林淇也惊道:它们叫白无常?王梅芝点头道:那是沙漠中旅客给它们取的别名,就是形容它们歹毒异常,见者即死,如同无常追命一般!林淇不解地道:那位蒙面老先生既是医中圣手,为何要养这些害人的东西?王梅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们在医道上别有用途吧!世上许多害人的东西常有着特异的性质,善用这些性质未始不能作为救人良药!林淇一叹道:我对医道一窍不通,也不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为了防备蝙蝠的袭击,二人走得都十分小心,可是那些白蝙蝠好似十分畏惧光亮,纷纷地躲着他们。
提心吊胆地穿过一条甬道,又到了第二间石室中,里面的情形却更令人惊怖了。
这间石室与前面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一张木床,床上有一个女子,全身赤裸,许多白无常停聚在她身上吮吸她的血液。
那女子分明是王梅芝在山下故意用指点伤,又用蛇咬过的村女阿金,王梅芝的用意是想藉此为由,引出这一位隐居太行的医道高人的落脚之所。
这个目的虽然是达到了,可是那女子却受到了如此的残害。
王梅芝一见之下,目中怒火直冒,厉声叫道:那老贼若是落在我手中,我一定要扒他的皮……林淇也不禁大感愕然!可是他比较冷静,连忙拉住她道:王姑娘,也许这是替她疗伤的方法呢!王梅芝怒冲冲地道:胡说!我只点了她的穴道,却封住蛇毒内侵,解救的方法很简单,只必解开穴道,再以内力帮她逼出蛇毒就行了……林淇一听也呆了!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老人说不出是甚么感觉,从山中的居人对他那种尊敬的情形来看,他应该是个仁心济世的岐黄高手,然而从他对这女子的行为来看,则又与那些残暴不仁的凶人何异。
想了片刻后,他才对王梅芝道:王姑娘,你过去看看她到底死了没有?王梅芝沉吟片刻,才摸出那两柄短匕,信手一扬,嚓嚓两声,有两头蝙蝠吃匕首刺中,翻倒在地下挣扎。
其余的蝙蝠一哄而起,吱吱的怪叫声中朝着两人扑来,林淇早有准备,单手一挥,掌力涌出。
那群蝙蝠遽受重击,纷纷撞在石墙上,断头折翅,尸横满地,只有少数几头逃过掌风,穿过甬道,逃到前面去了。
王梅芝见蝙蝠都被赶走了,这才移步到床边,但见那女子遍体都是伤口,血迹斑斑,伸手一探她的脉息,不禁更为愤怒,大声叫道:好狠毒的老贼……林淇黯然长叹,不用问也知道那结果了。
王梅芝凄然地从身上脱下黑绸外衣,盖在那女子身上,哽咽地道:虽然你不是我杀死的,可是对你的死我还是要负一半责任,你放心地安息吧,我一定要使你死得瞑目!林淇也是一声长叹道:这姓万的老头子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怪人?王梅芝含泪愤叫道:甚么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等一下我一定要他好看!林淇甚么话都不能说,默然片刻后才低低地道:走吧!我们还是要找那个老头子,不过经此一来,我们要改变一下态度了,原下我们是不怀敌意的,现在却要小心戒备了!王梅芝含泪无语,默然离开石室,穿进甬道,又到达另一间石室,那里面却是空空的不见一物,他们再继续前进。
却不料接连五、六间石屋都是空的,直到第八间上才有所见,然而见到的却又是一幕血淋淋的惨象。
这间石室的正中放着一张椅子,椅上坐定一人,正是那捕蛇人陈老大,他的手脚都被绑在扶手与椅腿上。
胸前的衣服被扯破了,胸前空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那颗人心被活生生摘走了。
虽然由于前一幕流血的惨剧,使他们对这神秘的老人起了反感,然而这一幕的惨象更使他们发指。
林淇怒吼一声道:我要捉到这老贼,一定也叫他尝尝开胸裂膛的痛苦……王梅芝一言不发,抢先进入甬道,继续向前搜索,林淇也跟在后面,此刻他将要打听父亲下落的目的整个地抛开了,一心想找到那手段残忍的老者,问问他这些丧心病狂的举动究竟是何居心?第五间石室中陈设着许多药瓶药罐,墙上还挂着一些风干的草药,就是不见人迹,他们匆匆地通过,来到第十间石室。
这间简直是一幅惨绝人寰的人间狱相。
在石室的周围放着五、六口大缸,中间是一张木制方桌,桌上放着一些木盆,这些器皿并无甚出奇之处。
令人惊心动魄的是器皿中所盛之物。
在一口缸中,不知用甚么液体泡着许多人肢,手脚俱全,颜色栩栩如生。
另一口缸中则是人脸上的五官、耳、鼻、眼睛,再过去一口则是大大小小,许多幅不同人脑……再一口则是内脏……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桌上的瓷皿,里面赫然放着一颗人心,血迹犹新,还在不住地跳动着。
王梅芝身子一阵寒颤,忍不住往林淇身上靠去,口中惊叫道:吓死我了……林淇心中何尝不骇,但他究竟是个男人,胆气略壮,一面支持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面迅速移步,拖着她离开那所石屋。
王梅芝惊魂稍定,才用手按着心房,颤着声音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怕人的景象……林淇怒声道:这老贼难怪要住得如此隐密,原来他做的竟是这种不见天日的恶事!一言甫毕,忽然前面传来一阵笑,冷声道:在暗无天日之门内,当然都是些不见天日之事!林淇闻声一惊!疾忙欺身向前一间石屋扑去,乍一进门,遂见一条人影对他冲了过来,林淇无法多作考虑,迎面劈出一拳。
那人的来势很急,林淇这一拳发得也快,恰好打个正着,蓬的一声,将那人打得向后急退,猛撞在石墙上。
而林淇的手骨却感到奇痛彻心,那人的身子竟是像钢铁铸成一般,坚硬无比,将石墙撞得碎屑纷飞,他却全无感觉,马上又扑了过来。
这次林淇有了戒心,不再以血肉之躯与他硬碰,蓦他腾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腹上,而且用的是阴劲。
那人连连几个翻滚之后又爬了起来,口中咕咕发出怪声,没有再扑过来,林淇也才有余暇,藉着手心的珠光仔细去打量他。
这一看之下,不禁使他又心惊不已,在他的本意中,以为这突袭之人必是那姓万的神秘老人无疑。
谁知珠光的照耀下,这人竟是年岁不大,而且是他认识的。
目光犁黑,虬髯盘颔,不是那阴险反覆,数次害他的罗仙客,又是谁来。
林淇怒火中烧,根本不问他何以会出现在此地,以及他的功力何以会如此大进,只是怒叫道:罗仙客,还有脸见我!罗仙客一声不响,双目呆滞,插开双手,又想过来扑他,林淇却大惊失色,因为罗仙客的一身皮肤都是又粗又黑,此刻伸出的双手却又细又白,根本不像是他的手。
小草 扫描 大眼睛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上一页目 录下一页第二十四章 铜筋铁骨身 谁信窈窕竟好女 金装棺玉埋 难料丽质是魔神罗仙客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两臂一张,迳直又扑了过来,林淇怒叫一声:背义寡信的匹夫!当年我瞎了眼睛,才把你当做好人……口中说着话,手下可没有放松,一掌斜削,砍向他的肩头,因为心中恨透了他,所以掌下也运足了全力。
罗仙客的双臂不如他的长,抓势未及,掌已临肩,林淇虽然掌上感到疼痛无比,他那汹涌的掌劲也把罗仙客打得向下一跨,两手都抓空了。
林淇虽然一掌得利,心中却又是一惊!觉得罗仙客不仅手上的肤色变了,连身材也仿佛矮了不少。
因为罗仙客原来是个魁梧的高个子,林淇虽然身材不算矮,但比他还要差大半个头,怎么现在不如他高呢?同时林淇还为罗仙客的皮坚肉厚也感到心惊不已,他已经捱了一拳一脚一掌,除了像孙冬那样有反击神功护体外,任何人都经不起一下子。
现在他连受三下重击,依然若无其事,在地下一长身又立了起来,出爪如风,扼向他的咽喉。
林淇与他三次硬拚都吃了一点暗亏,见他又扑了过来,心中戒意更深,单手一迎一送,改用劈空掌力攻了出去。
这次他可是打错了主意,那威力无俦的掌力对罗仙客好似完全没有作用,双手像铁箍似的,依然扼了上来。
百忙中他只得缩头矮身,避过他的双掌,骈指如刃,点向罗仙客的胸下。
罗仙客的冲势很猛,举动却十分迟钝,完全不知躲避,当然又被点上了。
可是林淇只觉得指头仿佛戳在一块硬铁上,痛得指骨都几乎要断了,情急之下,改点为抓,提起罗仙客的襟衣,将他掷了出去。
哗啦一声裂帛震响。
罗仙客的身子又被丢到了墙上,胸前的衣服被撕破了一大块。
林淇却震惊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因为罗仙客的胸前不仅露出一片白肉,还露出一对浑圆的豪乳,分明是个女子的身体……这一来顿叫林淇张口结舌,不信人间会有此奇事。
眼前这人只是脸长得像罗仙客,却绝不是罗仙客,因为罗仙客绝不会是个女人。
可是世界上又会有这样子的女人吗?思疑未定,罗仙客再度扑至,面对着这样一个无法伤害的铁人,他已感到疲于应付,因此也不知道该如何出手阻挡。
斜里穿过王梅芝,迎着罗仙客的来势,纤纤轻轻一托,立刻把他举了起来,罗仙客的手脚不住舞动,口中喝喝直叫,却是全无办法。
林淇见她将罗仙客仅是举起不放,不禁出声道:王姑娘,你干嘛不把他扔出去?王梅芝沉声道:扔了有甚么用,掌力伤不了他,兵刃也未必杀得死他,一直纠缠个没完,到最后反而会被杀死了!林淇想想也是实情,不禁急道:那该怎么办?你总不能永远举着他呀!王梅芝想了一想才道:林兄,我身上有一个小瓶,那里装着专化尸体用的无形散,你拿出来在他身上弹上一点,立刻可以把他化得无影无踪!林淇听得将信将疑,禁不起她连声催促,只得走上前来,在她身上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口,只见里面装的是治疗火毒的冰雪丸。
王梅芝却大声道:就是这东西,你使用的时候可要小心,自己别沾上了。
林淇莫名其妙,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不过她身上只有这一个小瓶,只得姑且试上一下。
孰知石屋的另一边门中,疾风似的扑进另一条人影,王梅芝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罗仙客朝那条人影掷过去。
一撞之下,双双翻倒地,然后又爬了起来,飞快的朝门外退去。
王梅芝一把抢过林淇手中的小瓶,叹道:真可惜,你动作慢了一步,否则定然不让他逃过手去!林淇仍是莫名其妙,王梅芝却笑笑道:方才那个人可是林兄的旧识?林淇诧然点头道:不错,那脸长得像极了罗仙客……王梅芝点头道:我也见过此人,他曾经跟侯行夫一起到过我家里!林淇恨道:这贼子本来是我的朋友,可是他后来竟出卖了我……不过刚才那人却不太像,罗仙客是个男人……王梅芝笑笑道:一点也没有错,刚才的确是罗仙客,只不过安上个女人的身子!林淇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呢……王梅芝正容道:世事每在不可能之中出现可能,眼前之事,我若非亲见,也不会相信有此可能,然而经我的判断,此事断无可疑,我们在前一间石屋中所见的那些断肢残体,一定是那老家伙用来拚合人体,方才那罗仙客就是他拚合的成品!林淇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梅芝见了他的神情,不禁一笑道:林兄可是不相信我的话?林淇一叹道:我实在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王梅芝也是轻轻一叹道:事实俱在,不由你不信,这会是医学手术上的一项奇迹,我若不是看见那罗仙客的颈下肉色有异,结合之处有一丝线缝的痕迹,也不会想到这上面来的……林淇骇然叹道:如此说来,那姓万的老家伙已经到了通天贯地之能,竟然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生死的奥秘了!王梅芝淡淡地一笑道:那倒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事,书载三国时华陀就有换心易脑之创举,这姓万的也不过勉强可以跟上先贤的脚步而已!林淇一叹道:华陀、扁鹊,虽是古时医中圣手,他们所创的奇迹不过是无据的记载,目前却是我们亲见的事实!王梅芝不以为然地道:他再有多大的神通,也无法救得自己不死,纵然他可以将人的头肢移植,可是你看看刚才的罗仙客,除了能行动之外,全无思想,与行尸走肉何异!一言甫毕,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一叹嗤笑道:女娃儿懂得倒还不少,老夫真正的能耐你还没有见过,等到你完全领略过老夫的手段后,就知道老夫是怎样的一个人了!这次倒是他们先前所听到的那个姓万的老者的声音,林淇又想追过去,王梅芝将他一拉,轻声道:林兄小心点,这老家伙诡计多端,注意别着了他的道儿!完后又对门外朗声道:我不需要多知道你的鬼门道,但凭你所制的那些活尸,我就可以断定你是个残暴不仁的凶徒!门外又传来一声冷笑,却也带着一声低低的叹息。
由于这一声叹息,倒使得林淇为之一怔!缓缓地对王梅芝道:王姑娘,那老儿被你这一骂,像是还有点悔意,看来他的天良未全泯……王梅芝只沉重地摇摇头,与林淇慢慢地向前走去,又进到一间石室。
室中陈列着一具铜棺,棺上盖着一方水晶的盖子,因此可以看清楚棺中的情形。
只见棺底铺着丝绸为衬,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的容颜十分美丽,使人一见即心不由主地生出爱慕之意,只是肤色苍白得不类活人,像是用白玉雕就的一般。
而且这石室中也不像其他石室那样地黑暗,四周嵌着许多雀卵大小的明珠,耀眼光辉,倒使得林淇手中的那些珠子看来比较黯淡了。
那具铜棺的四周也嵌着许多明珠宝石,然而这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都不如那女子胸前所佩的一块玉玦来得宝贵。
那块玉玦状如梅花,萼瓣分明,雕饰别见匠心,尤其是玉上所发出的洁白光辉,照透了那女郎胸前的白绸衣服,照彻了她晶莹的肌肤,使她的经络、心脏、骨骼,都一一清晰可见。
二人进入石室之后,见到那女郎脸上所含的浅浅的微笑,不知怎的?心中竟感到无比的安详,原来的汹涌杀意消化无踪了。
王梅芝首先惊呼道:那老家伙有了这一块宝玉,能够烛照人体,明察腹中变化,无怪乎他的医道会如此高明了!林淇却似为棺中女郎的美丽迷惑了,呆呆地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王梅芝轻轻触了一下道:林兄,你怎么了?林淇这才惊醒过来,长叹一声道:在下一生中也曾见过几个绝色女子,然与这棺中女郎相比,则又有雪泥之别矣!这种绝世姿容,人间简直无一词可为形容……王梅芝虽然也承认这女郎美艳无匹,可是听见林淇的话语后,心中不自而然地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意。
沉默片刻后,她才淡淡一笑道:美则美矣,可惜只是个冰塑美人,没有生命的点缀总是美中不足之事……林淇默不作声,室外又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连生死都看不出来!二人闻言一怔!仔细地望去,却见这女郎果真未死,在玉光的照耀下,她淡蓝色的心脏还作着极轻微的跳动。
林淇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她既然没有死,你怎可将她活埋在棺中!虽然那老者不在室中,可是这句话却是对着他而发,遂闻暗中又传来一声叹息,低微几不可闻。
林淇大是激怒道:我不见则已,既然看见了,断不能叫这样纯美的一个女郎受着你的迫害,我现在就要救她出来!说着运掌对准那棺盖上的边缘劈去,门外传来一声急呼道:不可……可是那叫声迟了一步,林淇的掌缘已将边缘上封口的宝石震飞了许多了,现出一道裂纹,林淇更不怠慢,举手就去掀棺盖。
门外飘进一缕灰影,伸指就朝林淇的臂弯上戳去。
王梅芝伸出一臂,手上正好握着一柄短匕,又去削那灰影人的手指。
这三个人的动作都是迅速异常,几乎合为一致,王梅芝的匕首寒芒沾了略长的光,仍以毫厘之差先刺中了那人的手指。
当!一声轻响,那人的手指坚如精钢,将王梅芝的短匕格飞出去,然而这一阻之势,他的点势略缓。
林淇奋起神力,将晶制的棺盖掀了起来。
那灰衣人顿足一声长叹道:完了!完了!老夫多年心血被你们两个无知小辈毁于一旦!林淇与王梅芝这时才仔细去打量那老者,发现他竟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年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个凶残无比的人。
那灰衣老人双目注视着棺中的女郎,竟然滴下了眼泪,口中喃喃地道:我没有想到你们这两个娃娃的功力竟会如此深厚,居然能毁却我千方百计精心制作的晶棺,唉!只怪我太托大了。
林淇不明白他何以会如此哀伤,然而想到他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不禁怒从心起,厉声大喝道:呸!你这老贼可是姓万。
灰衣老人怒声相问道:老夫万象新,江湖上多少成名高手见了老夫都是毕恭毕敬的,你这小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林淇突笑道:以你那种种行为,叫你老贼还是客气的!万象新目中怒光微逼,大声叫道:混账小子,以老夫当年脾气,若不将你碎尸千段,誓不为人!林淇更是大声冷笑道:老贼,以你现在心狠手辣的行为,并不比从前好多少!万象新气得长须直飘道:小子,你说我心狠手辣,有甚么根据?林淇怒声道:那还用说,我自从进入石屋以后,所见的一切那一件不是血淋淋的惨剧……万象新哼了一声道:你是指陈老大父女俩?林淇愤声道:那只是一部分而已,你在缸中所贮的那些断肢残体中,不知犯下了多少杀孽!万象新哼哼怒笑道:你小子懂个屁,陈老大父女是因为替我捉到了一条百年蝮蛇,我想还报他们一点好处,多延长他们一点寿命,阿金血中已含蛇毒,我特地让白无常替她吸尽残血,另注心血,陈老大则向患心脏病,我准备替他换上一心!林淇大声叫道:你满口胡言……万象新怒目一瞪道:以老夫之能,难道做不到这一点?林淇不觉一怔!迟疑片刻才道:就算你强词夺理能掩过那两桩罪恶,那缸中的人体又当何说?万象新轻轻一哼道:你爱信不信,那都是从死人身上割下来的,老夫设法保存其生机,以为救济活人之用!林淇心中不信,可是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可以驳斥他的话,因为他见过罗仙客易头之事,对这老人的能力倒是无法怀疑。
想了一下乃又道:那么方才你遣来攻击我们的活尸,总是你新杀的人了?万象新摇头道:老夫二十年来从未杀过一个活人,那个人头是我的一个朋友带来的!林淇心中一动,忙道:你的朋友是谁?万象新怒目道:小子你真会多管闲事,连我的朋友都必须要告诉你吗?林淇的词色略见和悦道:你只要说出你朋友是谁,他为甚么要杀罗仙客,我就可以决定你是正是邪了!万象新愤然地道:老夫行事但求心安,还用不着你来决定正邪!林淇连忙道:你若是心中无鬼,有甚么事不敢对人说的!万象新哼了一声才道:那只是我的一个多年知友,彼此心交,从未论及姓名,他带了一个女人到老夫这里来求医,同时也带来这个人头,说是一个不忠不义的叛徒……林淇失声道:那么我父亲来过了,他现在在哪里?万象新神色一动道:谁是你的父亲?你是说‘玉面郎君’?林淇怔了一怔道:家父林世辉,带着苗疆段金花前辈来此医治化骨散之毒,我倒不知道他老人家外号叫做‘玉面郎君’!万象新将林淇再打量了一下,才讶然道:看你的样子倒的确有几分像我的那位故人,只是我当年与‘玉面郎君’论交,并不知他的名字叫林世辉!林淇的心中此刻不知是何滋味,傻傻地道:假若您老所治的那个女子是段前辈,则‘玉面郎君’必是家父无疑!万象新哼一声才道:‘玉面郎君’有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倒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林淇见他的脸上充满了怒色,连忙把神情一转为恭敬道:小侄不知道万老伯是家父故交,请老伯多多原谅!万象新乃是冷冷地道:你还怀疑我是个凶残之人吗?林淇呆了一呆道:以老伯的行为,若没有个明白的解释,小侄心中实在不能释疑!万象新脸色又是一动,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你倒跟你那老子是一对,当年我与他初次论交之时,他也是误会了我的行事,要杀我以除害,经我多方解释后,才算叫他明白过来,想不到一别几十年,他的儿子又跟我来这一手。
小子,我要怎样才能使你相信?林淇不禁也难住了,倒是王梅芝提醒他道:林兄,你见到尊大人后自然就明白了!林淇闻言刚想动问,万象新却一叹道:那老夫可要沉冤莫白了……林淇一惊道:怎么!家父此刻到哪儿去了?万象新笑了一下道:老夫此时百药齐全,可就是无法解得化骨散,为了搜集药引,‘玉面郎君’又动身西上昆仑去捋取冰山雪莲实……林淇惊道:那段前辈呢?万象新笑笑道:段金花行动不便,此刻留在我这儿,不知她的解释是否有同样效果?林淇讪讪地道:段前辈与小侄关系颇切,而且小侄对家父行踪颇为关切,希望能见她问一下家父的情形……万象新大笑道:说来说去,你对老夫还是不放心,不过段金花此刻正在安息静养,你要见她也得等四个时辰之后,你假若再不信老夫,老夫只有把心拖出来给你看了!林淇此刻对万象新已全无戒意,忙面带愧色地道:老伯既然与家父是故人好友,小侄再无怀疑志伯之理……王梅芝也笑着凑趣道:老爷子医道通神,就是把心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万象新哈哈大笑,听有的故意都在片刻间消除无存。
这时棺中的那女郎忽然发出一阵呻吟,大家惊然回顾,只见她的脸色已渐渐地转为红色,长长的睫毛不住地睐动,呼吸也渐渐地恢复了。
万象新脸色一变,急忙伸指去点她的肋下,用手奇重,林淇见状大惊!连忙用手一格挡住道:老伯,这是干嘛?万象新的铁指如钩,一下子刺穿了林淇的手背,点点的鲜血滴在那女郎的胸口上,然而万象新的手指却被挡住了。
那女郎忽地坐了起来,眼睑睁开,美丽的眼睛中射出了迷人的光芒。
万象新抽回手来,正待再度发招,忽然接触到女郎的目光,不禁呆了一呆!那女郎蓦而发出一声轻笑,声若银铃,十分动听悦耳。
接着她双臂一振,像一头白鸽似的冲天飞起。
她美丽的头发触到硬的石顶,竟有着意想不到的威力,砰的一声,撞开了一个大洞,接着白衣一闪,就从洞口消失不见了。
这突发事件使得林淇与王梅芝都呆了。
只有万象新顿足长叹道:坏了……坏了……小子……你闯下大祸了……林淇莫名其妙地道:老伯,小侄怎么会闯祸了?万象新神色如死道:你替人间放了一条毒龙……林淇仍是不解,万象新却神色匆匆地道:我们快出去看一下,但愿这‘飞天魔女’还没有走得太远,我拚着这条老命也要把她给截下来,免得人间流毒无罢……说完立刻也从洞里窜了出去。
林淇与王梅芝对望一眼,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从洞口里不住传来吆喝嘶喊之声,好像十分激烈。
王梅芝连忙道:我们也出去看看!身形一提,由洞中穿了进去,林淇跟着出来后,只见平野的花田中,黑沉沉的一片,有一地白光在不住地闪烁。
那是那女郎胸前的梅花玉玦,他连忙赶过去,只见那女郎与三条人影激战不止。
她的身法轻云美妙,就像是月宫里的嫦娥降下凡尘,在盈盈起舞,玉光照耀下,她的容颜更见得娇艳动人。
与她正面对手的万象新,鬓发飞舞,神情威猛,不住地探指急戳,好像要将那女郎一指刺穿。
另外的四人分别是男头女身的罗仙客与一个青衣的中年人,举动呆滞,一味举臂猛扑,像是要将那女郎生生扼死。
林淇慢慢地移步赴去,不禁被这一场生动的打闹吸引得呆住了!万象新出声猛喝道:小子,你还不快上来帮忙,只有你或许能制住她!林淇呆呆地不知道是否该出手,却见那女郎的身形猛然加速起来,双臂挥舞中,罗袖飘拂,罗仙客首当其冲,被她的长袖卷中以后,向外一抖,罗仙客那如钢似铁的身子被震得四分五裂。
接着她的另一只长袖又卷中了那个青衣中年人,将他同样地支解了。
万象新大叫一声,反而骇然退后了。
那女郎却不肯放过他,身形反欺进来,直击万象新的胸前。
万象新竟连阻挡都忘了,林淇再无可忍,大喝一声,双手发掌猛推,那女郎好像对他的掌势有点顾虑,放过万象新,飘身飞了起来。
在漆黑的天空中,她带着玉佩上耀眼的银光,如流星般地飞向天际,再将那如桶壁立的山崖穿破了一个大洞,就消失在世界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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