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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一车袅袅云中来

2025-04-03 08:13:47

这座凌云水阁是王屋山中最险恶的地方,回廊曲折,迷道万千,含着九宫五行的生克阵图布置。

水阁下机关密布,极尽其变化之能事,而且环阁那一片湖水更是沾物即溶的万毒瘴水。

林淇当初被困在水阁中时,全仗着费冰暗中指点,才脱困而出。

由于天衍大阵的枢纽被林淇破坏了,费长房遂将阵图撤消了,当他在王屋山中重创十三友组盟时,有意将它辟为议事场所,因此又加以扩建。

此刻尚未全部竣工,却因事出仓猝,又用作与五云帮聚会之所,幸好画梁雕栋都已完成。

地方比原来大了十几倍,只有阁顶上的屋瓦尚未铺就,可是从内里看来,仍是金碧辉煌,别见匠心。

水阁四周摆满了条桌与紫檀木的椅子,坐满了从五台山赶来的济济群雄,箫圣柳无非高据首座。

他现在自然已经更名为灵魔韩祺了,断去的一臂由医中另一圣手白云深为他接上去了,一点都看不出残废之状。

在他的下手坐着云初生,脸色铁青,目中怒火炽炽。

再下去是铁剑无敌谢长风、浊世神龙童天佑、虚寂上人、鼓王雷天尊,以及新去投效的谷中明、龙游等人,再加上化装成鸡皮鹤发的白玫瑰,另外则是方天侠与方心如父女二人,为数总在三十名以上。

另一边则是以费长房为首,上虚一席是为于飞留下的,下虚一席则是为梅华而设。

顺序而下是散花仙子、花燕来、童氏兄弟、夏绿姬、李芳菲与紫鹃,侯行夫等人不知去向?风姥姥死了。

比起来自然差得多了,若论武功则又不逊多少。

像散花仙子与谷中明虽然分列两边,却是大家肚里有数,自然不会成为敌人,而费长房与云初生在伯仲之间……条桌上放着茶、瓜果等物,却没有人去动它。

散花仙子与谷中明早有默契,互相用眼睛交换意见,苦于无法明说,而眼睛又无法表示更多的语言。

双方都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却又没有机会说,目不尽意,弄得十分着急,都希望早点能解决。

韩祺坐于位子上一动都不动,双目紧闭。

云初生却是万分不耐,蓦而一拍桌子叫道:费神君,你们那个姓梅的怎么还不来呢?费长房微微一笑道:云兄不必着急,他去请于老了,少时当一并前来!云初生怒道:于老头的架子也太大了,我们固然不敢劳动他的大驾,可是家师与他是多年老友,他也应该早些出来接待!韩祺忽然将眼一瞪喝道:初生,我都没开口,你怎么可以放肆!云初生不耐地道:师父,弟子……韩祺淡淡地道:我没教你们几天武功,你的师父是赤龙子……云初生一呆道:师父,您怎么这样说呢?一技之授,终身为师,何况弟子们对您从无失敬之处,您……韩祺轻轻一揖手道:难为你还懂得这个道理!云初生更是莫名其妙地道:师父,弟子一向将您敬如师保……韩祺轻轻一叹道:我知道,刚才我不是说你!云初生愕然道:那您是说谁呢?韩祺目光朝外一掠道:我是说另外一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云初生的眼睛也向他所看的方向望了一望道:师父可是说林淇?韩祺冷笑黠头道:不错!我知道他就在临近,可是他躲着不出来,我看他要躲到几时,更要看他等一下如何前来见我……此言一出,每个人都为之一惊!纷纷把目光朝外望去,可是水阁外只有一片雾水,云气蒸腾,就是不见人影。

座中没有一个不认识林淇的,听说他也来了,每人立刻浮起不同的心情,有的兴奋,有的期盼,也有憎恨。

可是林淇始终不现影子,使得那些人似信而非信。

又过了片刻,韩祺也有点不耐烦了道:老于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准不准备出来见我?费长房也因为于飞久久不至而感到焦灼,连忙道:韩老驾临的消息在下早已着人通知于老,不知他为了甚么现在还没有来?绿姬,你去催催他……更名绿姬的夏妮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回廊,可是她没有走多远,随即折了回来,脸上现出一片诧容。

费长房连忙问道:是不是来了?夏绿姬嗯了一声道:是有人来了,不过不是于老……费长房也为之一怔!道:不是于老那还有谁会来?夏绿姬咬咬嘴唇道:好像是侯行夫他们……费长房微怒道:这狗贼居然还敢回来……夏绿姬没有答话,因为那批人已经走到回桥入口处,双方的人都为之一怔!发怔的原因是这批人太出乎意外了。

毒手书生侯行夫当头,后面跟著不老神仙东方一立与长春仙慕容婉、鱼跃、谢重明等十三友中诸人。

这些人随着侯行夫逃出王屋山,去而复返,自然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可是中间的两个人却颇为特殊。

一个是三十六散人中易名为申老实的通天魔神哈元生,他原是世外三魔之一,已为梅华散去功力。

不知他因何又出现于人世,而且还赶来此地,至于另外一人,五云帮中都不认识他,认识他的王屋山中只有孙冬一人见过。

另一个是与云中四子同探太行山万象新旧巢,为孙冬击败,拔去一把胡子的医中圣手的白云深。

在他们二人身后,则是三十六散人中随万象新与哈元生等同时离去的那一批败类,为数亦在十数人之多。

这批人走上水阁后,哈元生排众而出,首先朝韩祺点点头,然后又朝费长房傲然一笑道:‘世外三魔’的地位是一样的,你邀请韩老怪前来赴会,怎么把老夫给忘了,是不是认为老夫不堪插一足?费长房愕然无以为答,倒是韩祺一笑道:哈老怪,听说你被一个女娃子整惨了……哈元生傲然一笑道:那一次的确把我整苦了,但是我们三个人历经大难而不死,岂会那样轻易倒下去……说完又对费长房厉声叫道:三十六散人的位置在哪里?费长房这才知道此人就是通天魔神哈元生,对他在黄山始信峰上失风的事却一无所知,因此一恭身道:原来您是哈老前辈,今日之会,并非三老论胜之举,因此在下并未准备哈老前辈会莅临……哈元生冷笑一声道:论胜之会虽尚在半年之后,但是老夫可等不到那么久,难得今天大家都凑齐了,提前举行也未尝不可!费长房一怔道:这等大事,在下不敢作主,您跟韩、于二老商量一下以后再作决定如何?因为这是你们三位的约定……哈元生哼声冷道:用不着他们同意,我说今天就是今天!韩祺起身微笑道:哈老怪,我并不反对提前解决,可是十三友与五云帮人员俱在,你那三十六散人却已七零八落……哈元生一笑道:在我们三家的人马中,恐怕还是我这一帮最整齐,等我把三十六散人召齐,你们两边就所剩无几了……说完又对散花仙子与谷中明等人叫道:你们可以除去伪装,到我这边来了!韩祺与费长房都是一怔!散花仙子已叫道:你凭甚么说这种话?哈元生微笑手指身后诸人道:这些都是三十六散人中的分子,他们公推我为三十六散人之首,所以我命令你们归还原制……散花仙子怒道:放屁!你不配!她以为哈元生一定会恼羞成怒,所以已作了动手的准备,谷中明那边也是一样,谁知哈元生只淡淡一笑道:你们不承认我是会主?谷中明也叫道:自然不承认!哈元生一笑道:不承认就算了,好在我这会主已得大多数人的同意,你们想推翻也不行,现在我只问你们是要回来还是退出?谷中明叫道:自然是退出,我们怎么会与你这魔头为伍!哈元生立刻道:好!我准你们退出,不过三十六散人之缺不可悬,侯行夫,我现在批准你们五人入会!侯行夫恭身道:谢谢会主!哈元生又对费长房道:我们的位子在哪里?费长房迟疑片刻才道:哈老来得太匆促,在下尚未备席!哈元生摇摇头道:你们做主人的太差劲,既然没有准备,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南圃、薛治儿,你们两人去排位子!那二人应声而出,走向正东而立,分列左右,这水阁是面向正西,南北两面是五云帮与十三友。

虽然两边的人很多,虚设的位子也不少,那二人站定之后,突然四手齐扬向后一抬,但闻风声微起。

南北两面的空桌椅仿佛有人在暗中搬运一般,纷纷自动浮起,排成长长的一列,整齐异常,而且连桌上的瓜果等物也没有滚动,大家自然识得这是虚空摄物的内功手法,可是他们表现的功力太深厚了,因此都噤然一声不出。

散花仙子微微一怔!对身旁的花燕来低声道:这两个家伙的武功怎么突然精深起来了?花燕来自然无以回答,因为她对南圃与薛治儿所知本来不深,而且她对哈元生前来更感到不解?梅华散去他的功力后,说过他绝对无法恢复,可是他今天精神奕奕之状,不但功力已复,而且更见深厚。

南国恭身道:请会主入席!哈元生瞥了他一眼道:老夫的席位未安,如何入席?南圃看了一眼,才见韩祺的座椅上铺着一块黄缎,另一边为于飞所留的空椅上也铺着类似的黄缎。

想来这一定是表示特殊身分之用,乃用手一招,于飞空椅上的黄缎已凌空而起,直向他身前飞去。

散花仙子不信他的功力会精深如此,存心试探一下,也用手向后一招,发出内家劲力道:这是给于老准备的!黄缎飞了一半,为散花仙子的劲力所牵制,不能再向前行,可是散花仙子也无法把它召回去。

看来南圃与她的功力竟在伯仲之间,双方僵持不下,黄缎浮在空中,好像固定了一般。

全阁的人都十分紧张,目注他们暗比内力,一方黄缎事小,却系着二人的胜负高低之机。

相持片刻之后,散花仙子暗自心惊了,因为她发现对方的内力源源不绝,有增无减,自己竟有不敌之状。

三十六散人中,她自信无人能出其右者,现在要是输给南圃,这个人就丢得大了,可是功力不继又非常明显。

花燕来看出她尴尬的情状,也想替她解围,以免她当场出丑,乃暗中运集功力,朝前拍出一掌道:一块黄缎有甚么争头,给他们算了!散花仙子被花燕来的功力一摧,更加支持不了,黄缎一直向南圃的手中飞去,不禁脸色一变。

方想怪花燕来太使自己难堪,虽然这也是解围之法,可是自己这边争夺于先,礼让于后,未免太丢人了。

南圃接缎在手,微微一笑道:总算你们聪明,明知争不过,倒不如落得大方……话没有说完,他的脸色也变了,因为那方黄缎在手中忽然化为一阵浓烟,冒出了丝丝火花,焦臭触鼻。

同时他放手太慢,掌心灼得火热,连忙丢在地下,却已弄得狼狈异常,同时四周也响起一阵哄笑。

笑声中自然也夹着一些赞叹,花燕来的功力非凡,她居然能将内力运用到隔空灼物的境界。

只有哈元生这边的人笑不出来,而且十分难堪。

哈元生不动声色,走到正中自行坐下道:于老能坐光板椅子,老夫自然也能坐!他身后的人鱼贯入座,韩祺在座笑道:老哈,你对于自行解嘲的工夫修养又深了一层!哈元生指着他笑道:韩老怪,五十步笑百步,你的脸毛也够厚了……韩祺先是一怔!不明白他这话是甚么意思,继而脸色一变,发觉他的手指伸得很怪异。

因为他手指的方向,不是指着自己的人而指向他座椅的地方,接着又感到臀下一热,隐有青烟冒起。

连忙跳了起来,但见座椅上那块黄缎亦已化为灰烬。

这一手更惊人了,韩祺名列三魔之一,被人家用暗劲烧毁了臀下坐垫而不觉,岂非丢人更大!哈元生微微一笑道:韩老怪,‘世外三魔’一体同仁,我与于老怪都坐着光板椅子,你一个人何必例外呢,坐下!坐下……韩祺悖然大怒,正想发作,他旁边的谢长风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目中连作暗示,轻声道:韩老,争意气不在此刻,还是坐下来吧!韩祺居然听他的话,连忙坐了下来。

哈元生却不肯放松,继续调侃道:韩老怪,幸亏你坐下得快,不然你屁股上那个大洞可见不得人,我是一时不小心,烫着哪里没有?大家这才知道韩祺为何会忍气吞声,原来哈元生暗使促狭,连他的裤子也烧破了,广庭大众之下,要是真让大家看见了,岂不是出一场大丑!可是哈元生嘴上不饶人,竟然还替他叫了出来,这个丑也出得不小。

于是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看他如何扳回这个面子,谁知韩祺一动也不动,淡淡地道:哈老怪,不劳费心,我觉得没怎么样!众人对他的涵养倒是颇钦服,觉得他在这个场合下还能忍耐得住,实在很不容易!哈元生却更促狭地道:韩老怪,我看你还是去换条裤子好,等下子您总不免要起来走动,后面那副尊容殊为不雅,尤其是庭上还有不少小姐、夫人,你怎么好意思见她们呢?韩祺轻轻一笑道:老友对我的关顾之情我十分感激,尤其是你埋头多年,居然学得一手好缝补,我不得不让大家看看……说着站起身来,将背转过给大家看了一遍,只见他古铜色的外袍与玄青长裤果然有一个大洞。

不过那大洞已用一块青绸补了起来,不见针线穿连的痕迹,仿佛是织就一般平整,不知不觉间默运玄功完成的。

哈元生的脸色却更为奇特,伸手将旁边马上飞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自己的身上,目中充满了愤色。

众人尚不明就里,韩祺却笑着道:哈老怪不但替我缝补破衣,而且还剪破他自己的裤子,这种友情真使我感动得涕泪俱下……大家听了又朝哈元生看去,只见他上身披着一件青布外袍,底下却穿着青绸的裤子,与那补钉的质料一般无二。

不用说这两块补钉都是从他裤子上取来的,二人相距数丈,也没有看见韩祺如何,这简直匪夷所思了。

韩祺一笑归座,哈元生已愤然起立,他所取的是马上飞的黑缎外氅,已将自己裤子两边的破洞补好。

一样的天衣无缝,一样的色泽分明,可是在一场互较玄功与心智上他已输了一着,因此他怒声叫道:韩老怪,你少神气,出来我们斗一场!韩祺微笑道:辱人反辱己,我只是以牙还牙,你又何必那么小气呢?我们少不得要比划一下,不过现在尚非其时……哈元生怒叫道:不行!我非要现在干一场……韩祺也怒形于色道: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他刚推座起立,水阁外忽然响起一阵音乐,丝竹并作,金玉俱全,十分悦耳,众人都愕然起立。

费长房一笑道:于老来了!羽扇纶巾,端坐车中。

车旁是两边是两个妙龄绝色女郎,锦衣盛妆,艳丽如仙,各扶着一边的车把,踏波如夷,袅袅而近。

第八十八章 驱虎吞狼暂为计 鹬蚌相争渔人利听水天魔于飞的样子真像是一个得道的神仙,又像是一派之主,气度十分从容,一直到栏杆附近还没有起身。

这些人中,只有费长房知道他的双腿无法行动,为了怕他在人前露出破绽,连忙迎到栏前低声道:于老,哈元生也来了!于飞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来得好,我们三个老不死的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碰碰头,也免得以后麻烦!费长房原是通知他一声,叫他小心应付,现在见他毫不当一回事,倒是对他有点莫测高深。

可是处在这种场合下,他也不能多说甚么,只得朝他辇车旁的两个女子一示眼色,用手一指道:于老的席位设在那边!他的意思是要她们想法子把云车抬到那儿去,可是于飞却微微一笑,手指着那把紫檀木座椅道:长房,你对我老人家太不恭敬,怎么连垫子都不准备一下,难道你不晓得我老人家最怕坐硬凳子了吗?费长房还没有答话,灵魔韩祺已笑着道:于老怪,你少搭架子吧,本来今天没哈老怪的份,他死不要脸地凑了来,偏又穷得穿上一条破裤子,为了给老朋友充个面子,我把两副座垫都借给他补裤子了,我看你也将就一点吧!于飞哈哈一笑道:我没有想到哈老怪会混得这么没出息,早知如此,我就替他带一套行头来,也免得丢‘世外三魔’的人……哈元生愤然起立叫道:韩老怪、于老怪,你们别口头上得意,等一下我就给你们一个好看的,那时候你们才知道姓哈的厉害!于飞仍是微微笑道:哈老怪,人穷火气大,我倒是不忍心再说你甚么,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你穿着破裤子实在不像话。

翩翩!翩翩在旁恭身道:老神仙有何指示?于飞笑笑道:把你的裤子借给哈老怪穿一下!翩翩一恭身答道:是!说完飘身飞到水阁中央,当着众人的面褪下自己身上的长裤,而她里面竟然不着寸缕。

这个行动的确大出众人意外,费长房虽然不满意,可是事出于飞的指示,他也不便说甚么。

翩翩赤着下身,持着那条红色绸裤送到哈元生面前道:哈老先生,事起匆促,未及准备,请您多原谅,好在这条裤子是今早才穿上去的,保证不太脏……哈元生怒不可抑,厉目一瞪,正待发作,于飞已笑道:哈老怪,你一辈子都没有穿过这么香艳的裤子吧!曾经佳人亲着,当君轻解罗襦,还不赶快接过去!这次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云车,端坐在为他预设的座椅上,众人俱都一怔!不知他何时离车登席的?好在世外三魔功力超凡,韩祺与哈元生一番隔空斗法已经给大家一个深刻的印象,因此大家并不觉得太奇怪。

只有费长房心中了然,知道于飞是利用翩翩脱衣吸引了诸人的注意,悄悄登座用以掩蔽他双腿的不便。

这个方法当真妙到绝顶,大概只有梅华那种刁钻古怪的人才想得出来,想到梅华,他又怔住了!不久之前,于飞才给他一个通知,告诉他梅上春就是梅华的化身,两人预谋先擒服那个妖女的。

现在看来梅华并未受制,不然何以会给他想出这一个妙绝的主意呢,可是费长房无暇多想这个问题。

因为翩翩与哈元生之间的情势已到了一触即发的状态,她还是手持着那条红色绸裤站在哈元生前面。

对哈元生说来,这是个天大的侮辱,虽然她是受着于飞的指令而行,可是哈元生恼羞成怒,势必拿她来泄愤。

谁知哈元生脸色一变,居然不动声色,伸手接通绸裤,而且还迅速地穿了起来,他的动作极快。

但是有几个眼明的人已经看见哈元生在穿裤子的时候,下身不着一物,连他在马上飞那儿抢来的袍子也短去了一截,只剩下腰上的一半了。

能够在暗无声息之间毁去哈元生身上的衣服,只有两个人具此神通,一个是韩祺,一个是于飞。

韩祺的脸上也现着一片错愕,则此一定是于飞弄的手脚了,费长房心中倒是一定,他知道于飞的功力至少不在那二人之下,则今日之会,十三友虽不一定能稳居上风,也不会落在最后了!翩翩等哈元生穿上裤子后,飞速退到于飞身边,董双成早已另为她准备好一套衣衫,交给她穿好。

于飞笑笑又向韩祺道:韩老怪,你是否看着眼红了……众人俱觉空气微微一震!韩祺身前桌上的果盘凌空跳起尺许,又自动地落了下来,然后是韩祺微微一笑道:老朋友了,留点面子不行吗?于飞一笑道:我对于故人不能厚此薄彼,既然你不领情,我倒不好意思勉强,可是你千万不能怪我偏心!韩祺淡淡地道:于老怪,几年不见,你居然把隔空粉物的功力练得如此精纯,我若不是因为哈老怪的事,先生警觉……于飞笑笑道:你的金刚不动功夫也不错呀!二人相视一笑,大家知道他们刚才也换了一手,只是因为韩祺有了提防,于飞才没有得手。

否则他恐怕也得像哈元生一样出乖露丑了。

从三魔先后现身,已经互相考较过实力,算起来是哈元生连落了两次下风,因此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可是他紧闭着嘴,一声也不发,韩祺不禁轻叹道:哈老怪,你不必难过,听说你不久之前被那个姓梅的女娃娃整得功力全失,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已经不容易了!哈元生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得意,我虽然吃过一点小亏,但是我相信并不比你们差到哪里去,否则我就不会来赶热闹了!韩祺愕道:当然!当然!我们不敢小看你,而且对你希望很大,我们三人争归争,闹归闹,交情总是交情!于飞身道:不错!我们都是百岁出头的人了,算起来是隔世的情谊,我们并不希望你一个人向隅……哈元生冷冷一笑道:你们说得好听,心里却巴不得我被人杀了……于飞一翻眼道:这是甚么话!难道你对老朋友都不信任了吗?哈元生看他一眼道:老于,你算是够朋友的,可是韩老怪就不敢说了,你我跟他交朋友,只有吃亏的分儿……韩祺立刻道:哈老怪,你讲这种话可实在没有良心,我哪一点地方对不起你们,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照顾你们……哈元生怒道:六十年前我们对大悲老秃驴一战,要不是你暗中使弄狡狯,不肯使出全力,我们怎会败在他手下……韩祺微微一笑道:人家功力比我们高,我就是使出全力也不一定稳能胜过人家,可是我若使出全力,势将与你们一样……哈元生不等他说完又叫道:所以你一人受损最轻,让我们去当傻瓜……于飞笑笑道:哈老怪,这倒不能怪他,若不是他保留一部分功力将我们救走,我们也活不到今天!韩祺笑道:这才是知心话,你以为我是故意留下实力好高出你们,假如我真有那份存心,应该利用那天的机会除掉你们,岂不是更为有利,何苦还要替你们疗治,帮助你们复元,从这一点想……哈元生冷笑道:那时你并不知道大悲秃驴与我们一样地受创深重,你救治我们,还不是想要我们帮你同御那老秃驴……韩祺冷冷一笑道:你一定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没办法,好在老于不像你那样糊涂,只要他明白就够了!于飞笑笑道:老韩,你也不必故意讨好我,我心里比谁都明白,其实你们又何尝不明白,大家还是少说两句算了!哈元生叫道:我就不明白!于飞沉声道: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在场的人都是我们的后生小辈,何苦让他们听笑话……韩祺笑笑道:对了!那天又岂只是我一个人留存了功力,否则你们又怎能恢复得过来,只是我比你们多留了一成而已!于飞阴沉地道:不错!我们三人虽然结盟在一起,其实都只为了顾忌大悲而已,假如没有了那层顾忌,我们谁也不会放过谁!韩祺鼓掌道:痛快,痛快,埋在我们心里百余年的话被你一下子点明了,我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于飞笑笑道:忍耐了六十年,大悲那老秃驴始终没有出现过,看来那层顾虑是不存在了,我们三个老家伙也该作个了结了!哈元生一言不发,韩祺却笑笑道:那不忙吧,至少不必在今天解决!于飞一笑道:我是无所谓,只怕老哈等不及!哈元生立刻道:不错!你们的十三友与五云帮都轰轰烈烈,只有我那三十六散人弄得一败涂地,我不接受那场赌约!韩祺一笑道:老哈,你弄错了,若以赌约而言,只怕还是你最成功,严格地说起来我们都是失败者!哈元生一怔道:那么是谁胜了?韩祺道:就是那个废去你的功力的女孩子,以心计而论,我们实在比她差得太多,你别看我们双方人多……于飞笑道:算起来,我只网罗到一个费长房,老韩那儿也只有一个云初生可用,其余都是那姓梅的遣去卧底的……哈元生怔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水阁的甬道上飘然走来一个盛装丽人,正是风华绝代的梅华。

她手中提了一个布包,袅袅地走进水阁,散花仙子等人身不由主地拥了过去,韩祺那边的谷中明自然也过来了。

刹那之间,由鼎足三分的局势变成四面壁垒。

韩祺这边只有一个云初生,以及谢长风、雷天尊、童天佑等人,以武功而言,这些人等于没有用。

于飞这边除了费长房之外,还有李芳菲,夏妮依然留着没有动,可是她与方天侠父女一样,留下并不表示立场。

倒是哈元生这一边相当热闹,除了三十六散人中那一批外,十三友中侯行夫一帮人也可以凑凑数。

也就是他这边的人,没有一个与梅华有连络的。

云初生与费长房顿有孤立之感,倒是韩祺与于飞却毫不在乎,于飞还轻松地向哈元生一笑道:老哈,现在你总该得意了吧!哈元生想了一下,似乎不信地道:你们早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了!于飞略有惭色道:这一点我不如老韩聪明,我起初还蒙在鼓里,他看样子是早就知道,而且我这边的人还是他点破的!哈元生转向韩祺道:你明知这些人靠不住,还留下他们!韩祺笑笑道:不错!哈元生不解道:你这是甚么意思呢?韩祺微笑道:我们赌约中所网罗的高手并不一定要活人!哈元生一怔!道:你准备用他们的人头来抵数?韩祺笑道:不错!而且我不先杀死他们,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多搜集几个,天下的好手差不多全集中在这儿了……于飞也得意地大笑道:猎物已入围中,就看我们的手段如何……梅华很冷静地道:对于你们的赌赛我也很感兴趣,我想参加一份!哈元生不屑地道:这是我们‘世外三魔’的赌约,你算甚么?梅华傲然一笑道:我被称为‘飞天魔女’,自然也可以算为一魔!韩祺一笑道:梅姑娘,老夫对你的才华十分佩服,也欢迎你参加我们的魔道之赌,可是你目前已经掌握着优势……梅华笑笑道:以拥集的高手而论,我是比你们多,因此为了公平起见,我想撇开活人不算,单以猎得的人头而计胜负如何?于飞立刻道:老夫赞成这个方法,而且目前任何一方都还没有成绩,大家正好从头开始,正是十分公平……梅华道:你们以前可曾商定办法与赌赛的细则!韩祺笑笑道:这倒没有,梅姑娘才华过人,由你去决定细则好了!梅华想想道:这样吧,我们现在分为四边,每边想办法猎取其他三方的人头,而且还来个苦中苦的规定!于飞连忙问道:甚么叫做苦中苦?梅华笑道:先得者为胜,胜利的一方立刻退去,而且他那一边的人也不接受对方挑战,由负方互相杀伐……哈元生立刻道:这样子不行,岂不是人少的方面占便宜,他们可供杀的人少,剩下的自是高手,杀人家的机会多……他看出自己这边的人实力最弱,挨杀的成分较多,因此立刻提出异议,梅华立刻笑笑道:我这边人最多,我不怕吃亏,你还怕甚么?哈元生还待反对,梅华又道:而且这个办法是我最吃亏,以武功而论,自然是你们三个老魔头最高,杀到最后只剩你们三人争雄……哈元生一想这倒是不错,遂也不反对了,他身边的人则开始现得不安,有几个甚至已开始作遁逃的准备。

梅华立刻道:我还有一点补充,就是每一边的人都可以尽量保护自己的人不受杀戮,这样才能使自己身边的人不起异心!世外三魔几乎是同声道:赞成!他们自持功力,认为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的人不受伤害,连侯行夫等人也都放下了心。

世外二魔各据一方,自然以梅华这边挨杀的成分最大,可是这些人对梅华深具信心,居然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

他们知道梅华提出这个对自己最不利的办法,一定有她的用意,至少不会拿这边的人白白送死。

世外三魔自然也具有同样的想法,可是他们相信自己的武功,也不在乎她会玩出甚么花样。

梅华笑笑道:你们都同意,大家就开始了!哈元生唯恐被人家抢了光,立刻出来道:老夫先从你们这边发个利市……梅华一笑道:你还没有资格!哈元生瞪着眼道:为甚么?梅华笑道:第一,你们不够资格首先挑战,第二,按照规定,我这一边还没有到应战的时候,因此请你先回去等一下……哈元生瞪大了眼睛,梅华含笑解开手中的布包。

包中是四颗血淋淋的人头,云初生一见之下,怪吼了一声,飞身抢了出来,梅华从容地笑道:你认清楚了,这是你们五云帮的人,你们已损失了四个人,因此你有首先挑战的权利,但是不得找我……云初生见到他四个兄弟的首级早已气昏了头,那边还顾得许多,冲上前来,劈手就是一掌。

梅华闪身一避,她身旁的孙冬却挺身上前代接了一掌,反将云初生震退了两步,梅华立刻叫道:阿冬,现在我们不能出手,因为我们是胜方,一定要等他们三边握有的数目超过我们时,我们才能挑战……散花仙子笑着将孙冬拉了回来,世外三魔则都为之一怔!没想到梅华会出这一手绝招。

于飞长叹了一声道:梅华,老夫对你真是没话说,你改名易容上王屋山,将此地闹得一团糟,将长房唯一的助手风姥姥也除去了,还叫我上了一个大当,我以为只是我一人差劲,谁知现在你把我们三个老家伙都耍了……梅华笑笑道:于老说得太客气了,只可惜你发觉得太早,否则我们还能继续合作下去,我保你可以稳胜过另两拨人……哈元生连忙叫道:老于,你可别听她的蛊惑……于飞微笑一下道:老实说我真想跟她联合起来整整你们,可是我的胆子太小,不敢这么做,因为她到了最后也不会放过我的!哈元生道:只要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在场,总不怕她强到哪儿去!云初生瞪着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又想上去拚命,梅华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在乎地道:云初生,你不要神气,白云深在那儿,你不妨问问他,你那四个宝贝弟弟是怎么死的?云初生怒叫道:还不是死在你的狡谋之下……梅华一笑道:闯江湖不能光靠狡谋,不过我也懒得跟你多说,反正现在不够资格找我麻烦,还是趁早另找对象吧!云初生还是不服气,韩祺却叫道:初生,只怪我们太大意了,才上了她的当,可是我今天保证你能够替你的兄弟们报仇,现在先忍一下……云初生这才不敢违拗,转头道:韩老作此保证我就放心了,现在我该怎么办?韩祺一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哪一方有便宜可占就找哪一方!云初生朝费长房那边看了一下,除了李芳菲与夏绿姬之外,便只有翩翩与董双成两个侍女。

对费长房他没有把握,另外四个女子又不够英雄,何况于飞也不会叫他轻易得手,因此他只有把目标转过。

哈元生这边人数较多,得手的希望也较大,因此他立刻拿定主意,哈元生也知道他的意思,立刻鼓起眼叫道:小子,你敢在老夫这边打主意!云初生略退了一步,韩祺却笑道:哈老怪,只要你不出头,我也不管事,因此我望你聪明一点,别一开始就拿我们的老骨头硬拚!哈元生刚要讲话,侯行夫却轻碰了他一下,在他的耳旁低语片刻,哈元生连连点头,然后道:好吧!行夫,由你去调度好了!侯行夫阴恻恻地一笑,指著不老神仙与长春仙子道:东方兄,贤夫妇联手接他一阵!第八十九章 踌躇一剑殊难决 顷刻四尸血光寒东方一立与慕容婉脸色都为之一变。

侯行夫低声笑道:‘飞天魔女’一人能杀他们四人,此一竖子何足为惧,假如韩祺想出手,哈老也不会坐视,你们还怕甚么?东方一立怔了怔才道:候兄,你以‘归化秘笈’扣住了哈老,他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可是你拿我们出去抵账,似乎太不够朋友了!侯行夫只是笑笑,哈元生已一拍桌子道:叫你们去就去,难道你们对老夫的信任不够,老韩如出手,老夫定不坐视,你们总不见得连这个家伙也怕!东方一立与慕容婉见哈元生摆出话来了,自然不敢违抗,只好把眼睛望向鱼跃与谢重明。

十三友中,除了侯行夫之外,只有这两人是他们的旧交,侯行夫已不可为凭,他们只好向这两人求援了。

鱼跃沉思片刻道:谢兄,我们也下去吧!十三友一向是动作一致的,现在雄霸天下的梦是做不成了,当年组盟时的道义还在……说着望了侯行夫一眼,侯行夫装作没看见。

他只得叹息了一声道:技不如人,夫复何言,我们只求生死同命吧。

谢重明也有同感,点点头道:对!只有我们四个结成一气,或许还能在这个夹缝里闯出一条生路,倚靠别人是不行的!东方一立见他们两人也参加了,心头比较安定,抽出背后的长剑,朝云初生傲然一笑道:今日之会不比寻常较技切磋,你不妨也找两个帮手!云初生面对着四个闻名的凶人,心中略存怯意,可是他知道自己这边的人大概不会出来帮他的。

铁剑无敌谢长风,丐帮掌门浊世神龙童天佑,鼓王雷天尊等这些人武功并不出奇,可是他们是箫圣柳无非的好友。

柳无非表明真正的身分后,他们的架子也大起来了,处处都以前辈自居,而韩祺居然也加以支持。

因此这些人他根本请不动,咬咬牙齿道:不用了,我就是一个人!冷坐在一旁的方天侠突然起立道:云世兄,老朽来助你一臂之力!云初生不觉一怔!对这个老家伙他始终不明底细,因为他是谢长风的亲戚,大家都对他颇为礼遇。

可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老家伙能帮多大的忙,然而人家一片好意,他虽不便拒绝,却也不愿拖他下水。

于是笑笑道:方先生高义,小子心领,可是这四人都是有名的……方天侠朗然道:不为他们是有名的凶人,老朽还懒得插手呢!听他说的那么有把握,云初生倒是不能再说甚么了。

遂一点头道:多谢方先生,先生要多小心!方天侠抽出他的紫郢剑,剑身暗赤,从外表也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所以大家也没有十分注意。

只有梅华心中微动,也只有她听林淇说过这支剑的出处与珍奇之处,尤在那柄软金短剑之上。

东方一立早就准备好了,见对方也有两人应战,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对鱼跃道:鱼兄,你负责对付这个老儿,愚夫妇与谢兄对付那姓云的小子,你快点把他解决了,再来帮助我们!他重点仍是放在云初生这边,其余三人也是一样想法,所以都没有异议,云初生取出一柄玉骨折扇,凝神以待。

鱼跃笑笑道:兄弟先拿这个老儿发发利市!说完也不用武器,空手就朝方天侠抓去,方天侠微微一哼,也不用剑锋,只是倒过剑托,向他的手背上击去。

鱼跃是势在必得,然而轻敌太甚,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只用了五成功力,殊不知方天侠大智若拙。

他的手还没有抓上对方,手背上挨了一下重击,奇痛彻心,连忙退了回来,捧着痛手直跳。

方天侠冷笑道:老夫若不看你是空手进招,这一下就要你的命!谢重明看出事态严重,连忙抖开腰间软鞭上前道:鱼兄,咱们俩掉掉手!鱼跃精擅铁沙手功,那一双手不避刀剑,所以才那样大意,结果一出手就吃了大亏,被人击伤手背。

这老儿的武功暂且不论,他一剑托能使鱼跃伤手,至少那柄剑不是凡物,所以他想用自己的软鞭来对付。

用软兵器的人必擅于内功,而且所用的兵器也一定十分柔软,专门克制宝刀宝剑,这一调换自是十分妥当。

云初生见方天侠出手得利,对他的信心大增,深恐对方又分出人去夹攻方天侠,因为他对方天侠的武功仍不清楚。

所以一展玉骨折扇,首先抢攻负伤的鱼跃。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自然不能让鱼跃一人对抗强敌,二人一摆长剑,忙也迎斗上去,剑扇交触,叮然有声。

两个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仍是比对方差了一筹,云初生端立不动,他与慕容婉却震退了一步。

鱼跃只得不顾手背的疼痛,帮着去迎斗云初生,他仍是仗着一双空手拚命去抢云初生的折扇。

云初生原有一柄天孙锦面的玉扇,却在五台山为梅华削毁了,现在这一柄仍是以坚玉为骨,效用却差多了。

因此他不仅无法削断东方一立与慕容婉的精钢长剑,对鱼跃的铁沙手也略存顾忌,不敢被他抓中。

虽然他并不怕被鱼跃夺去折扇,可是万一被对方抓住了扇身,牵掣了招式,势难应付另两柄长剑。

所以他只好仗着精妙的招式,不断地抢攻,每一招都占尽先机,一招无法得手立刻自动换招。

好在他的变化多,招招相连,贯通一气,虽然以一敌三,仍是游刃有余,把三人逼得走马灯似的团团直转。

谢重明对方天侠比较轻松,他老是想用软鞭去缠住对方的剑,可是方天侠十分狡狯,老是避重就轻。

六个人分做两下,交手约十数合,仍是未见胜负。

东方一立等三人在云初生精妙的扇招逼攻下显得很吃力,因为他们无法测知这年轻人的招式变化。

情形很明显,假如谢重明也能参加就好了,他的软鞭长,进攻的范围广,至少可以缠住对方的扇招变化。

则其他就有机会偷隙进招了,因此他们都寄望于谢重明能快点把方天侠解决,来助一臂之力。

谢重明也看出这个关键,因此鞭出如风,既对剑,也对人,无论哪一方面得手,他都可以抽身出来了。

然而方天侠死缠不放,鞭指着剑时,他把剑撤开了,对着人时,他能避则避,不能避就用剑身接触鞭尖。

换句话说,他绝不让对方的鞭身接触剑身,到了二十合过后,东方一立三人局势更危,连自保都难了。

那是云初生也了解到自己的弱点,暗幸方天侠的帮助太大了,若不是他牵掣住了一个人,自己早就被杀死了。

他也看出方天侠的帮助只能到此为止,自己一定要尽快的消灭一两个敌人,否则时间一久,方天侠必然无幸,而自己也将陷入不利之境,为自救救人计,他也必须从速解决一、二人……最急的是谢重明,他知道自己是胜负生死之键,假如那三人有一个被杀了,自己就是杀了方天侠也难免一死。

因此他又恨鱼跃刚才太大意,若不是他被方天侠敲坏了一只手,此刻双手并用,等于多了一人,何须自己去帮忙呢?由恨鱼跃转而更恨方天侠,若不是这老儿多事,自己等四人早已解决了云初生,何须如此苦斗呢。

因此他一咬牙,卖了一个险招,长鞭急进,缠向方天侠的剑上,身子跟着抢进去,伸指迳点对方胸前重穴。

方天侠好似不备及此,长剑刚脱开软鞭,连忙又撤回来去削他的手腕,谢重明冷冷一笑道:老家伙,这下你可上当了!手腕急缩,使长剑劈了个空,软鞭已像蛇一般地卷了上来,在剑身上绕了两三圈,使劲朝后一抖。

他试出方天侠的臂力不强,这一下定然可以夺过对方的长剑,进一步就可解决这个老头子了。

云初生看出情势紧迫,厉叱一声,拚着挨鱼跃一抓,飘身斜掠,折扇击向谢重明,即使不能杀死他,也得逼他放弃弃剑之举。

东方一立见谢重明好容易才得了手,怎肯放弃这个大好机会,长剑急出,封住他的去路。

慕容婉更是恶毒,她的剑竟然刺向方天侠,心想:云初生即使能保住方天侠的剑,也救不了他的命。

这几个人都几乎是同时发作,中间只有丝毫之差,谢重明夺剑最先,云初生发动稍迟,东方一立是跟着而上的。

叮然一声,是东方一立的长剑刚好够上位置,磕开了云初生的折扇,使谢重明的动作不受影响。

接着是血光一冒,与一声惨呼。

那是慕容婉冲向方天侠后一剑急搠的结果,只是中剑而死的却是她自己,剑光掠过她的腰部,整个砍成两截。

谢重明手中只剩下尺许长的一段鞭尾,其余的则断成三、四截落在地上,而惨剧并不仅至于此。

鱼跃一把抓上云初生的后肩,云初生急痛之下回手一扇击中他的脑袋,将他的头颅削掉半边。

而他的手中却抓住了云初生一块血肉。

方天侠庄重地一举手中柴郢剑道:老夫这柄剑乃前古奇兵,岂惧你的软鞭缠夺,老夫本不愿杀人,只是那婆娘的手段太毒辣了……谢重明做梦也想不到那柄剑如此锋利,不但削断了自己的软鞭,更将突袭的慕容婉腰斩而死。

东方一立愤急交加,厉声大喝道:老匹夫,你敢杀死我的浑家……长剑一落,直向方天侠劈下,方天侠轻轻一闪避开,云初生则手起扇落,将东方一立击得平飞出去。

砰地一声,倒在水阁的木板上,口中鲜血直喷。

谢重明目赌顷刻之间自己这边已经死了三人,心知自己万难幸免,举起手中断鞭向自己头上击去。

云初生的动作比他更快,折扇先架住他的软鞭,然后落了下来,硬生生劈下他的头颅。

方天侠将眼一瞪喝道:小子,你怎么这样狠!他已经自裁了,你居然连个全尸都不容他留下,老夫真不该出来帮你……云初生的肩头被鱼跃抓去一块肉,血水向下直滴,可是他仿佛忘记了疼痛,狞笑着回答道:方先生,我们是为了猎头而战,要是让他自杀了,这一颗头颅便不能列到我们的账上,岂不是大受损失……说完先将谢重明的头拾了起来,又到鱼跃的尸体前面将他的半边头颅砍下来,找到另半边合上。

然后走到东方一立身前,他还在那儿抽搐,云初生毫无表情地切下了他的头颅,最后走向慕容婉。

方天侠连忙喝道:慢来,这个人是老夫杀死的,不许你割她的头!云初生呆了一呆!随即笑笑道:方先生,我们是一边的,这颗头颅属谁都是一样!方天侠摇摇头道:老夫并不跟你们一边!云初生一怔道:那你是哪一边的?方天侠庄容道:老夫哪一边都不是!云初生更为发怔道:那方先生当初为甚么要出来帮我?方天侠哼了一声道:老夫之所以出来,仅只为了这几个凶人皆有可杀之道,并不是为了给你们这残酷的猎头之会凑热闹!云初生怔然莫名所以,韩祺却淡笑一声道:初生,人各有志,方先生不愿参加是他的自由,好在我们并不在乎区区一头之数,你回来吧!云初生一声不响,朝方天侠手中的柴郢剑望了一眼,目中射出贪婪的光采,而哈元生与于飞也都十分注意。

韩祺出声怒喝道:初生,你还不回来!云初生无可奈何,捧着三颗首级归座。

方天侠也想回去,于飞用手一推费长房,费长房会意飞身而出,另一边的哈元生也跟着出来。

两人几乎同时叫道:等一下!方天侠朝二人看了一眼道:你们想干甚么?哈元生首先道:老夫想留下你的脑袋!费长房却道:在下只想暂借尊剑一用!哈元生立刻鼓起怒目叫道:混账!老夫这边已损失了四人,照规定说是负方,应该有挑战的权利,你凭甚么也想来插一脚?费长房笑笑道:哈老,你弄错了,假如按照规定方先生已是胜方,你不能向他挑战,也无权向他挑战!哈元生被他噎住了,顿得一顿才叫道:那你又凭甚么出来呢?费长房笑笑道:我只向方先生借剑,并不想要他的人头!哈元生叫道:那还不是一样,他肯把剑借给你吗?费长房道:善借不行,自然就得强借……梅华立刻起立道:神君别忘记了规矩,方先生此刻属于胜利一方,不管你利用何种借口都不得向他挑战……费长房冷笑道:你别忘了,方先生刚才已经宣布过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因此这此规矩对他并无任何作用……哈元生大笑道:对!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借了!说着伸手就朝抢去,方天侠连忙挥剑外封,可是这老魔头的功力何等深厚,他竟然无视于剑刃的锋利。

伸手一握,即已抓住剑身,而费长房也不怠慢,一把抢在剑柄上,连方天侠的手都握在一起。

哈元生怒声道:放开手!你们居然敢违抗老夫……费长房冷冷地道:还是请哈老松手吧!虽然哈老神功无敌,不畏剑刃,可是我用力一抽,恐怕哈老也受不了吧!他倒不是虚言恫吓,以他的功力而言,只要用力抽回剑身,再加上神剑的锋芒,哈元生的确不易对付。

因此哈元生倒是不敢硬夺,怒声道:老夫若是将内力用到剑身上传过来,你们两人都将震断心脉而死,你们不要逼得老夫……费长房冷笑道:哈老不妨试试看,于老正巴不得哈老如此!哈元生怔然四顾,只见于飞脸含冷笑,一掌平举,遥遥对准他的后心,作着待发的姿势。

世外三魔实力相等,假如哈元生用力对付前面二人,绝难挡得住于飞背后一击,因此他怒声道:老于,你敢……于飞微微一笑道:这柄剑落在人家手里倒没有多大作用,落在你手里对我可是一个大威胁,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哈元生一时怔住了叫道:那你拿去了岂不是对我不利……于飞笑笑道:所以我志在必得,而且比你聪明,自己不出手,目前是你处在劣势中,我劝你还是放手的好!哈元生怔了一怔才叫道:我绝不放手,你要是下得了手,我就认了!于飞脸色一沉道:假如我出手了,你可别怨我!哈元生看他脸上的神色,倒是不敢轻动。

侯行夫在位上叫道:哈老,您还是回来吧,千万别上了人家的当,这柄剑没甚么了不起的,假如是真的那么厉害,韩老早就动脑筋得去了,哪里还会留给你们……哈元生一听大为有理,方天侠在五台山很久了,如若这柄紫郢剑真能构成对他们的威胁,他岂肯放弃不取。

可是在他准备放手时,韩祺却叫道:老哈,你可千万放不得手,我到今天才知道这柄剑的威力,否则我绝不会让它白白闲置……哈元生急了道:那你就该帮我的忙,替我看住老于……韩祺摇摇头道:我若是替你挡住老于,剑就落到你手里去了!哈元生连忙道:我保证不用来对付你!韩祺一笑道:我怎么信得过你的保证,而且我也希望老于能出手打你,我就可以趁机会上前取剑……说完又用手敲敲脑袋道:该死!该死!我怎么把这个办法讲出来了……于飞一笑道:老韩,你不必后悔,你就是不说我也会防到你这一着,你不说我就会替你说了,我们三个人谁还不知道谁!韩祺也笑笑道:佩服!佩服!可是如此一来,这个局面如何了法?梅华忽而笑笑道:要不要我来替你们想个办法?韩祺点点头道:行!由你想个折衷的办法,使大家谁也不吃亏……梅华笑道:可是谁也不占便宜,我的意思是劝你们都放手,剑本来是方先生的,还是让他带走,这样你们就不会争了!哈元生道:我同意这个办法……于飞却道:我不同意,若是我们三人都放开了手,这柄剑很可能就被你得去了,那我们的威胁更大!梅华笑道:就算我得到这柄剑,能奈何你们吗?哈元生也想起来了道:你也许不行,可是落到那个姓林的小子手中就不同了,他在黄山上居然能接下我十成功力的一指……梅华双手一摊道:你们这样疑神疑鬼,我也没办法了!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世外三魔略自深思,水阁中静得像没有人一样……韩祺最后才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们只有接受梅姑娘的办法了,因为除此而外,别无良策,而我们又不能一直僵持下去……第九十章 破釜沉舟坚一死 杯弓蛇影困危楼韩祺的话不错,事情总须解决,而那似乎是解决最好之途,可是哈元生却不放心地道:我答应放手,但是你必须保证不把剑送给别人!这句话是对方天侠说的,然而方天侠却断然拒绝道:我自己无力杀死你们,只有这柄剑能令你们稍存畏惧,我岂能放弃,只要谁能利用这柄剑我就给他!哈元生那番话原随口说说,并没有想他真能提出任何保证,不想方天侠是个死硬派,居然不认这本账。

这一来倒使得他下不了台,怒声大叫道:那你就别活着离开!方天侠厉目回瞪着他,毫无惧色。

梅华鄙夷地一笑,向着哈元生道:‘世外三魔’名动天下,看来都是‘灵魔’与‘听水天魔’闯出来的字号,像你这种脓包怎配享有那等盛名!哈元生被她骂得满脸通红,连于飞也不好意思的道:老哈,你就少丢人吧,我就不相信一柄破剑真能把我们怎么样,除非是落在我们手上还有点用……哈元生就着机会放开了手,目注着费长房道:你还不放手!费长房见韩祺与哈元生都盯着他,知道纵有于飞在后支持也难挡得两大魔头一击,只得悻悻地松开手。

梅华连忙道:方先生,既然您这柄剑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您还是赶快离开吧,您留在这儿纷争永无停歇之时……方天侠本来想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去的,可是那儿离韩祺太近,哈元生与于飞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因此他略一沉吟,才举头向他的女儿招呼道:小如,我们走吧!方心如还有点不愿意,梅华知道她想留下看看林淇,乃朝她笑了一下,移身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道:方家妹妹,你快与令尊离开吧,你们的家是回不得了,我希望你们尽量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方心如神色微动,终于点点头,与方天侠一起走了。

韩祺微微一笑道:梅姑娘,你的心真细!梅华淡淡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那柄剑既然触动了你们的贪念,若不找地方躲起来,终难逃过你们的手……韩祺一笑道:其实你这个想法是多余的,我们三人今日一定会分出个胜负明白,最多只有一人能离开这儿!梅华微笑道:一个人也得加以防备一番!于飞笑道:这柄剑只有在我们三人间才能产生威胁作用,假如只剩下一个人,他也不必怕那柄剑了!梅华笑道:不然!就算你们只剩下一个人,那柄剑仍然有牵制的作用,只要那柄剑不落入你们手中,我仍然有办法利用那柄剑压制这个人不敢胡作非为……于飞冷笑道:老夫不信……哈元生却神色一变道:老于,我们又上她的当了,她的话的确不是虚言恫吓,那柄剑对我们的确是大有威胁……于飞冷笑道:那除非是姓林的小子得到……哈元生摇头道:不一定是林淇,另外一个人颇堪忧虑,就是站在她身旁的那个傻大个儿,她好像是老秃驴的传人……说时用手指着孙冬,众人的眼光也都盯在孙冬的身上。

哈元生又道:这傻大个儿是个女的,据白云深说云中四子都是伤在她一人手中,我本来想告诉你们的,不知怎么忘了……于飞神色一变道:老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会忘了……韩祺的神色也变了,连忙问道:梅姑娘,这话可当真?我也不清楚,因为冬姑并不知道那个教她武功的老和尚是谁,我也无法确定那是否大悲法师!韩祺一怔道:她就是冬姑?孙冬排众而出道:不错!老家伙,你怎么不认识我了!韩祺连连摇头道:真叫人难以相信,你怎么变漂亮了!孙冬嘻开大嘴笑道:你也认为我漂亮,那我的苦没有白吃……梅华笑笑道:那个老和尚把她浸在沸玉泉与万载冬青里泡了一个月,才使她洗毛伐髓,改媸为妍……于飞连忙道:这些事都可以不管,首先我们必须弄清楚那老僧是否大悲那老秃驴,假如是他的话,我们……梅华一笑道:你们三人就不必分高低了!于飞点头道:不错!老韩,你出手试她一下!韩祺点点头走至水阁中央叫道:冬姑,你出来!孙冬跳了出去道:干甚么?你是不是想打架,我可不跟你打,因为你教过我几天武功,我不忍心叫你受伤,还是换个人吧!韩祺一言不发,举掌对她的肩头一按,孙冬的身子恍了一恍,咧着嘴苦叫起来,同时回了他一拳。

韩祺用手封住了她的拳势,虽然退后了一步,脸上却微有喜色,朝哈元生与于飞笑道:我们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见一个老和尚就吓成这个样子,白闹一场大笑话!于飞略略放心道:你怎能证明那老和尚不是大悲?韩祺微笑道:这个丫头是块浑金朴玉,真要经过大悲的训练,成就一定比他还高。

冬姑,你说是吗?孙冬怔怔地道:不错,老秃子就打不过我!韩祺又笑道:我打得过你吗?孙冬连忙道:我不行,你一掌按得我全身骨头都散了一样!韩祺大笑道:我只用了八成功力,假如我是用足了劲,可以把你压成一团肉浆,你的这个师父还不够高明!孙冬点点头道:还是你行,以后你教我功夫好吗?韩祺笑道:好!以后你跟着我,我一定可以把你训练成天下最厉害的高手,那时就没有人能强过你了!孙冬高兴地笑道:真的吗?那你现在就教我好不?!韩祺摇头道:我没有空,为甚么你要这么着急呢?孙冬手指着侯行夫道:这个老猴子是个大个坏人,他害死我爹,又打得我好苦,我学武功就是为了要找他报仇……韩祺道:这倒简单,我现在就替你报仇如何?孙冬笑着道:行!你打死他,我就叫你师父!于飞连忙道:要是我代你报了仇呢?孙冬道:那我就拜你为师!你们谁想收我做徒弟,就得替我报仇,我恨透了这个老猴子,非杀死他才甘心!韩祺与于飞都举掌向侯行夫,哈元生怫然变色道:你们想怎么样?韩祺微笑道:这个女孩子是一块人间瑰宝,谁得到她谁就可以掌握天下,我们自然要争取一下,佳才难再得……哈元生见孙冬居然抗受韩祺八成功力的一掌,心知此言非虚,不禁脸色一变,他身后的白云深轻碰了他一下。

侯行夫已经看见了,连忙叫道:老白,你这是甚么意思……然而哈元生的动作更快,手掌轻翻,按在他的胸前。

侯行夫全身发着冷颤,颤声道:哈老,你若是杀死了我,就得不到‘归化秘笈’了!哈元生冷笑一声道:白云深早已知道你把秘笈吞在肚里……侯行夫急叫道:他骗人……白云深笑笑道:‘毒手书生’,你别忘了我是学医的,当你向我讨取治腹痛的药时,我替你一把脉就知道你病根何在,你是中了铜毒与胃塞之症,以你这种身体得了那种病岂非太离奇了,除非你的胃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侯行夫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厉声叫道:姓白的,我做鬼都不会饶你……白云深连忙叫道:哈老,快出手,谨防他行功自毁……哈元生在侯行夫的胸前一捏道:老夫还能让他如此聪明……侯行夫全身发抖,身子却软得像一条蛇似的朝地下滑去,哈元生将他一把提了起来,笑向孙冬道:老夫代你制裁他了,你怎么说!孙冬连忙道:你让我亲手杀死他!哈元生提起侯行夫,掷在她的脚前道:好!可是你得投归老夫门下!孙冬提起大脚,对准侯行夫的胸前踩了下去,她的力气何等巨大,直将侯行夫的胸口蹬出一个大洞。

哈元生连忙走出去,提起尸体一阵翻弄,好像是在里面找甚么东西?孙冬微笑着对他道:你可是找一个铜套子……哈元生急道:不错!你把它踩碎了?孙冬笑道:没有,我怕扎坏了脚底,所以留了一点劲,现在正黏在我的鞋底上,你找那东西干甚么?哈元生大急道:快交给我,那里面藏著‘归化秘笈’……孙冬笑嘻嘻地道:假如是‘归化秘笈’,我可不能交给你,因为它原来是我爹的东西,被老猴子抢去了,我现在正好收回!哈元生怒道:你拿去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也看不懂!孙冬似是不信道:真的没用?哈元生道:自然是没有用,那上面的记载十分深奥……孙冬道:既然没有用,我就不要了!说完从脚下取出一个黄铜套子,约有手指大小,于飞见状连忙虚空用手一招,想要夺过去。

哈元生怎肯让他得手,一面发掌抵住他的吸力,一面伸手夺去了铜套,于飞脸色大变,正待断续出掌。

孙冬却笑着道:一个空套子有甚么好抢的!于飞闻言止住掌力道:你怎么知道是空套子?孙冬笑笑道:我自然晓得,因为我把里面的东西用内力烧掉了,不相信叫他打开看看,里面只有一团黑灰!哈元生连忙将铜套折断,果然里面倒出许多纸灰,不禁脸色大变,于飞却幸灾乐祸地一笑道:这也好,大家都捞不着……哈元生厉声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孙冬一笑道:为甚么不行?是你自己说那东西对我没有用……哈元生叫道:对你没有用,对我却大有用处,我学会上面的记载,才可以转教给你,把你造成天下无敌的高手……孙冬故意一怔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哈元生叫道:难道你自己想不到?孙冬摇头道:我这个人脑筋很笨,不会转圈子,你跟我说话一定要交代得明明白白才行,这可怪不得我……韩祺笑了一笑才道:这只怪你太大意了,她若是能想得那么多,便不是一块浑金朴玉了,秘笈虽毁,好在人还是你的……孙冬却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管他叫师父……哈元生鼓起怒目道:你居然敢耍赖……孙冬也瞪着眼道:我怎么耍赖,我说过谁替我杀死老猴子,我就管谁叫师父,可是老猴子是我自己杀死的……哈元生怒道:是老夫把他交给你的!孙冬笑道:那我该谢谢你,可是你交给我时他还没有死,是我自己杀死他的,因此我不必叫你师父了对不对?哈元生气得混身发抖,韩祺却大笑归座道:对!对极了!老哈,你自负聪明一世,却栽在一个傻丫头的手里,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哈元生慢慢从愤怒中静下来,阴沉沉地道:好贼婢!你居然耍弄起老夫来了,这可是你自讨苦吃,老夫若是让你得了便宜,就妄活这把年纪了……孙冬漫不在乎地一笑道:是啊!听说你已经一百多岁了,实在活得太长了!哈元生骤然一指,点向她的胸前,他的动作何等快速,孙冬怎能躲得了?可是她受指之后也不过退了几步。

哈元生却脸色一变,厉声叫道:老韩,你出来!韩祺在座上淡淡地道:甚么事?哈元生双目直视叫道:你刚才当真只用了八成功力吗?韩祺笑笑道:不错,难道你不相信!哈元怒声叫道:我自然不信,因为她居然能承受我十成功力的一指!韩祺仍是笑道:那恐怕是你太差劲了……哈元生阴沉沉地道:老于,你试她一下!于飞在座上斜拍一掌,劲力传出,孙冬跌跌撞撞地退出十几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下,咧着嘴叫道:老家伙,你居然敢打我……叫着跳起来要冲过去找他拚命,梅华却沉声叫道:冬姑,回来!孙冬噘着嘴,气冲冲地回去,韩祺的脸色微异。

于飞却淡淡一笑道:老哈,恐怕是你太差劲了,我只用了七成功力……韩祺这才哼了一声,移身坐下,哈元生却大叫道:我不相信你们会比我高出这么多!于飞冷冷地道:等你相信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带着人走吧,今天这场比赛不会有你的便宜了!哈元生仍是不服气叫道: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比出个结果。

于飞一笑道:那也好,现在你是输家,按照规定该由你挑战,可是你挑战的对象只有我这一方,你看着办吧!哈元生顿了一顿,回头朝他那边的人看了一眼,十三友中诸人都已死尽,只有白云深与三十六散人中一些残余。

这些人都不足与费长房抗衡,看来只有他自己出手了。

因此他将身子一挺道:我自己出战,随便你们这边如何应付!于飞笑笑道:我这边人数太单薄,不能轻易牺牲,只有我自己下场领教了,你自问赢得了我吗?哈元生叫道:这不是输赢的问题,反正我们要打一场的!于飞友手一按座椅,飞身而出,直立在中心傲然道:很好,我们这两支孤军是该拚出个结果,才够资格向另外两边挑战,你先站开些,我叫人清清场子!费长房见他居然能够站起来,不禁大为诧异!连梅华脸上也倏地变色,于飞仍是从容地笑道:你们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长房,先把尸体搬开,我好与老哈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费长房将信将疑地出来,双目犹自望着他的腿,于飞故意走动了两步,表示他的双腿可以行动自如。

梅华脸色大变,拖住孙冬低声耳语,费长房却十分兴奋,亲自出场,提起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掷向栏外水中。

那些尸体遇水即沉,片刻之后,浮上一些碎骨,皮肉都为水中的毒素蚀溶而去,不知情的人都触目惊心。

只有于飞笑道:哈老怪,你看好,这些水是沾不得的,等一下你要逃走的时候可千万别选这一条路!哈元生昂然道:我除非是最后一个胜利者,否则绝不存生离之心!于飞一笑道:妙极了,我们竟是一样的心思,既然我们都不打算逃走,那条通路也不必留着了,我们来个破釜沉舟,以定必死之心吧!说完长袖一挥,劲力传出,那道向水阁的曲折回桥突然中断飞散,将满阁的人孤立在恶水的围绕中。

第九十一章 强中还有强中手 一山更比一山高于飞一击断桥,仍是不肯休止,长袖再挥时,劲力又传出去,但见木屑飞舞,那座断桥立刻化为碎片。

于是这座水阁变成孤立了,阁中人莫不大惊失色,只有梅华与费长房等有限几人神色如常。

韩祺那边最紧张,尤其是铁剑无敌谢长风,与浊世神龙童天佑,对于此间情形尤为陌生。

他们是老江湖了,阅历颇深,知道于飞此举是要把他们困在水阁上,对望了一眼后,心意已经沟通。

谢长风首先叫道:趁着脚力还可以够得上,大家赶快抢浮木借力跳到岸上去,免得为人暗计所算……说着二人飞身穿出栏杆,直向水上落去,断桥震碎之后满池飘着浮木,二人各找了一根较大的浮木点足。

韩祺叫道:你们快回来!谢长风站在一块浮木上道:韩老,我与童兄先上岸去,再想法子接应你们!说完双腿一纵,又朝另一块浮木上落去,这水阁离岸总在三十丈左右,他一纵六、七丈,两纵已有十几丈。

算算再有两次借力就可抵达岸上,谁知他第三次踏上浮木时,那根木块竟变得全无浮力。

双足沾到水后只听到一声大叫,整个人已向水中沉去,顷刻没顶,水面上冒起一阵气泡后,再无声息了。

童天佑的动作较迟,只跳到第二块浮木上,见状吃了一惊!不敢向前,也无法退后,怔得呆了!韩祺又叫道:快跳起来,那根木块也支持不了多久的……童天佑听见呼喝后,完全仗着本能朝上一纵,拔空丈许,韩祺伸手推出一掌,想利用掌力将他送上岸去的。

谁知他这一掌不推还可,掌力冲到水面上激起了一大蓬水珠,涌在童天佑的身上。

童天佑倒是被掌力送到了岸上,可是他落地之后又疯狂似的跳了起来,连跳了几下,随即倒地不动。

身上开始冒着热腾腾的水雾,雾气消失后他的人也不见了,就像一个精通变化的精灵随着雾气消失了。

韩祺长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伤感的表情。

于飞却哈哈一笑道:老韩,你这两人的神通果然广大,还会五行遁法,一个水遁,一个土遁,眨眨眼就不见了!韩祺怒声道:于老怪,你害了人还要讲风凉话!于飞耸耸肩笑道:老韩,你讲不讲理,这两人是自己急着送死,可不能怪我,根本我就没有动他们一下!韩祺犹待出言斥责,梅华已发言道:韩老,那两人是自己沉不住气,可不能怨别人,这水中含有蚀骨剧毒,他们怎能不弄清楚就往下跳呢!于飞笑笑道:对啊!而且第二个人之死还是你下的手,你要是不推那一掌,或许她还不会沾到毒水……韩祺沉声道:胡说!我那一次是对空而发,怎会把力量传到水面上,明明是你们在暗中动了脚……费长房也笑着道:韩老,以你的见识,总不会看不出我在这池上的布置吧!此地含五行生克,你那一掌岂不错了方位。

韩祺怔了一怔!不禁闭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这池上的生克变化,假如真要把掌力送向半空,必须击向水面。

可是自己在出手之际由于过分紧张,一时竟忘了这一点,因此对于童天佑之死自己实在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被费长房指出之后未免难堪,可是梅华却笑道:即使神君用对了方向,也无法保得童天佑的性命!费长房微怔道:梅姑娘这话怎讲?梅华微笑道:神君这一池毒水中机关密布,于老发掌断桥,即将五行生克秩序变乱,任何人只要离开了水阁,大概就很难生还了,神君何必还故作不知呢?费长房顿了一顿才干笑道:不错!不错!在下本来也想通知大家这座水阁现在已成绝地,各位千万不要随意行动,以免有所不测,现在梅姑娘说出来了倒是免得在下多作饶舌!韩祺怒声道:你早说出来,我也不会白白地损失两个人了!费长房一笑道:若非那两人现身说法,其他人一定不会相信,还以为我是故作惊人之语,危言耸听呢!韩祺更怒道:你拿我的人来作为示威的工具!费长房淡笑道:韩老太言重了,那两个人的动作太快了,不等在下有所表明即自离开水阁,并非在下有意要他们惨死!韩祺双眉一挑道:这么说来,我们若想离开此地,都要得到你的允许才行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们屈服了吗!费长房微笑道:在下不敢作此想,而且水阁的通路已被于老所毁,连在下自己都无法出得去,大家只好硬挺在此地了!韩祺大吼道:胡说!这里的布置是你一手安排的……费长房指着梅华道:梅姑娘曾在敝山居留过一阵,她知道最清楚,韩老如果不信,不妨问问她在下的话是否确实!梅华笑着道:池中布置的枢纽都在回桥上,桥殿路断,要想离开此地除非是从水面上飞渡出去!于飞立刻大笑道:韩老怪,这三十丈的水面大概难不倒你吧?韩祺怔了一怔道:我也许勉强可以过去,可是其他的人呢?于飞大笑道:韩老怪,你甚么时候变成这么菩萨心肠了,我们这三个老不死所以被人称为‘世外三魔’,就是因为我们行事只顾自己,还管人家干嘛?韩祺脸色微变,却没有再出声。

费长房忽地又笑笑道:韩老今日行事好像与往日有些不同了!韩祺一瞪眼道:老夫与往日有何不同?费长房含笑道:云中七子都是你的得意传人,一连死了六个你都不在乎,何以对身边这些脓包此如重视起来?韩祺尚未答话,那云初生却脸色一变,好像被费长房的话挑动了,目光转向韩祺,暗自沉思。

韩祺神色不动,淡淡地道:费长房,你好像是在挑拨我的手下……费长房哈哈一笑道:我不过是偶而看到一些不解的事情,提出来问问而已,韩老对手下一向宽厚,哪里会受我的挑拨而离心呢!说完迳自坐下,云初生愤然起立道:韩老,这家伙对您如此侮慢,弟子要求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请韩老允准弟子出场与之一搏!韩祺淡淡一笑道:不行!依照规矩,现在应该由哈老怪那边派人出场!哈元生忽地冷笑一声道:韩老怪,我这里连番失利,已经准备认输了,所以我不想再派人出场,将权利让给你这一边吧!韩祺沉思片刻道:既是如此,我就接受了。

初生,你出去吧!云初生道:可是弟子方才战过一阵,唯恐出师不利,反而辱了您老的英名,因此弟子想请您老成全一下!韩祺淡淡地道:你想怎么样?云初生微顿了一下道:弟子想请您老将本身真气借给弟子一点,使弟子体力恢愎正常,以便替您老惩治狂徒!韩祺摇头道:费长房是个很高明的剑手,你纵然恢复了体力,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还是藏拙好!云初生连忙道:这个弟子很明白,可是弟子在未蒙您老收录前,曾在死去的先师处学过一种奇特的掌功,或许可以一用!韩祺微异道:甚么掌功,为甚么以前没听你说过?云初生道:那叫穿心掌功,弟子也都没有学全,是以未曾禀告!韩祺忙问道:那种掌功有甚么奇特的地方?云初生毫无表情地道:这个弟子不便先容,因为一说出来对方有了防备,弟子就无法必操胜算了,不过白云深是知道的!听他这一说,哈元生与于飞都向白云深望去,大概是希望他能说出来,白云深略一沉思道:这种掌功发出来无声无息,中敌之后却厉害非常,连你们三位老人家都不一定能受得了!此言一出,于飞与哈元生都为之色变,可是白云深又道:不过我那死去的师兄对于这种掌法极为隐秘,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清楚,可是有一点二位尽可放心!哈元生急躁地问道:我们有甚么可以放心的!白云深道:这种掌功若是用在韩老手中,对二位尚有威胁,若是用在云初生手中,谅来不至对二位有何作用!那二人都不作声了,目光盯在云初生身上,尤其是费长房更为焦急,深恐韩祺将功力传给云初生。

韩祺被白云深一番话也说动了心,沉吟片刻道:初生,你居然把这件事瞒着我!云初生忙道:弟子不知道韩老会在意这种小功夫……韩祺笑了一下道:光是听你们吹得厉害,我倒是有点不相信。

你过来,我不但传给你一部分真气,也使你增加一倍功力,看你是否能把那种掌法发挥出来……云初生连忙走了过去,梅华神色一动,把孙冬叫到身边,附耳嘱咐数语,孙冬点点头也向韩祺走去。

云初生一瞪眼道:你来干甚么?梅华笑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派她前来给你护法的,否则你们怎能顺利地施行体传功!韩祺淡笑道:有老夫在此,难道还怕人捣鬼不成!梅华冷笑道:既然这种穿心掌功如此厉害,难保哈、于两老不怀戒心,他们若同时出手,你一个人不一定挡得住!韩祺不以为然道:他们若是有意思,不妨试试看!梅华笑道:韩老也别太托大了,他们如要出手,一定是乘你传功最紧要的关头,使你无暇分神应付,有孙冬在,至少可以替你挡一下,备而不用,总比全神防备的好!韩祺想想也不反对了,命云初生伸出一只手,自己再出掌相抵,将力量送过去,哈元生与于飞果然作势欲动。

韩祺的另一只也摆好姿势,以作应付。

于飞见云初生头上热气直冒,忍不住就想出手攻击,谁知他刚一聚势,哈元生却撞了他一下。

于飞被他撞散了劲,不禁怒叫道:老哈,你是怎么了?哈元生大笑道:老于,我们是甚么身分,怎能被两句大话吓到了,反正老韩还没有学会那种掌功,我们何妨等着瞧瞧!于飞会意收掌道:对!等到那小子功成之后,假如真有两下子,我们再想法子还来得及,现在是不必太紧张!这时云初生头上热气冒得更厉害,竟像是一口大蒸笼似的,眼见成功在即,白云深忽然道:费神君,两位老人家不屑出手,你却是性命交关,何必存甚么顾忌呢,等他们功成之后你可来不及了!费长房为着生死相关,早已忍耐不住,闻言飞身而出,长剑迳朝云初生的背后刺去,孙冬视若无睹!韩祺大喝一声道:鼠辈,你敢!一掌拍了出去,将费长房推开了好几步,手中的长剑无故自折,哈元生也及时拍出一掌叫道:老韩,跟我们斗才有意思!韩祺骤觉劲力迫体,连忙挥掌拍出相抵道:哈老怪,你也想乘人之危!哈元生微微一笑,掌力不断加强,韩祺分神迎敌,还得将内力运送给云初生,自是辛苦异常,连忙叫道:冬姑,你这傻瓜别尽站着呆着……孙冬笑笑道:我就要出手了!说时举起手臂,云初生突然举起另一只手,飞快地向韩祺胸前印去,韩祺大吃一惊!连忙将劲力分到另一只手上。

那只手原是抵在云初生掌上以作传力之用,这时情形危急,他顾不得许多,一心只想将云初生震了开去。

云初生猛地撤掌退后叫道:老妖怪,你上当了!哈元生也适时收回掌劲,韩祺虽然轻松了一下,但是已耗力过巨,连连喘息不止,于飞莫名其妙地道:老哈,这是怎么回事?哈元生笑着指指白云深道:你去问他吧!白云深阴恻恻地道:所谓穿心掌功根本就是骗人的,我师兄倒是会一种偷功夫的力法,他能利用与人对掌的机会吸取对方功力!云初生也得意地冷笑道:不错!当初他教我们武功时,每次都叫我们拚命练习内功心法与他对掌。

每次对掌后,我们感到疲累不堪,他却功力日深,一连几次后,我才发现其中的阴谋,原来他是利用我们七兄弟的天赋体能替他增加功力!梅华冷冷地道:所以你才杀了他!云初生狞笑道:是的,我们七人体质异于常人,一个月的勤练足抵别人一年进境,我们辛苦了几个月,他却平增了二、三十年的功力,这种师父不杀他还行吗?梅华又笑笑道:你杀死他的方法也很费了一番脑筋吧!云初生瞪了她一眼道:你好像甚么都知道的!梅华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徒劳而无功,你师父功力日深,两相悬殊,你用甚么方法杀死他的呢?云初生狞笑道:我费了两个月的苦练,把一种毒药渗入掌功之中,他吸取我的功力后,被毒气攻心,以致走火入魔!梅华微笑道:刚才你对韩老也用了这种手段吧!云初生哈哈大笑道:你真聪明,居然一猜就中,老妖怪虽然没有吸取我的功力,可是他最后用掌力将我震开时,本身真力与我相通,早已感染毒气,等他收回劲力时,毒气也跟着进去了!梅华一笑道:高明!高明!这种恶毒的方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韩祺却怫然变色叫道:畜生!你为甚么要这样对我……云初生冷笑道:那要问你自己了,你收录我们弟兄七人,虽然也教了我们一点武功,可是你并没有真正用心教我们!韩祺怒声道:你们既能下毒手对从前的师父,我怎能毫无戒心,若是我认真传授,只怕迟早也会死在你们手中!云初生又冷笑道:那也罢了,可是你利用我们弟兄几人替你卖命,创立五云帮,却又不拿我们当人看待,只是当作工具……韩祺一愕道:谁说的?云初生冷冷地道:何必要人家讲呢,事实清清楚楚放在眼前,我四个弟弟死于非命,你毫无所动,倒是谢长风与童天佑两个饭桶死了,你反而比谁都着急,我本来还糊里糊涂的追随着你卖命,直到费神君指点之后……韩祺厉声喝道:你们本来就是一批心胸恶毒之徒,怎能与那些侠义之士相提并论,因此你那几个弟弟死了我还认为该死……云初生如枭鸟般地狞笑道:所以我那样对你并不过分……韩祺双目一瞪道:老夫现在要杀你并非难事!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梅华已喝道:放下来,你现在若是妄动真力,毒气攻心,就再也无法保全你这条老命,乖乖地别动,一切由我来……韩祺怒声道:老夫宁可死了,也不放过这恶徒!梅华冷冷道:你倒是很有出息,竟然把一条宝贵的生命去跟这猪狗不如的畜生相拚,你死了,你带来的这些人怎么办……韩祺呆了一呆道: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们了,五云帮的设立原非我的本意,可是我若不将他们收容到帮中,他们一定会为其他两边列为杀戮猎头的对象……梅华笑笑道:那你还应该继续贯彻下去!韩祺长叹一声道: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已经中了毒……梅华笑道:一点毒算得了甚么,天下还没有一种毒物能难住我‘飞天魔女’的,你安心坐在那里,由我来应付好了!韩祺用手一指云初生道:这贼子放他如此过去我实在不甘心。

梅华哼声冷笑道:你放心好了,用不着你对付他,他也活不了,他那种歹毒的心性那一边都不敢收留他……白云深又扯扯哈元生的衣服,哈元生连忙道:我收留他!梅华冷笑一声道:你有这个胆子吗?哈元生大笑道:这小子的行事手段倒是深合我心,我既然自命为魔,就是欣赏这种心狠手辣的魔道人才。

小子,你过来!云初生欣然色动,举步朝哈元生那边走去。

梅华大喝道:站住,你只要再敢走前一步,我立刻要你尸横就地!云初生果然怔了一怔!白云深却鼓励他道:初生,你还怕甚么,有哈老为你撑腰,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韩老怪已经被你整垮了,我听见你要他传送功力时即已明白你的用意,所以才跟哈老暗中打了个招呼,配合你的行动,使你立下一件奇功……云初生闻言又向哈元生走去,梅华却笑笑道:于老,你相信穿心掌功是骗人的吗?云初生刚走到哈元生前面,忽然狂叫一声,身子平飞出去,噗通一声,跌入栏杆外的毒水中……第九十二章  千花万朵皆萧索 独见寒梅吐艳芳云初生的尸体只冒了一冒,随即化为一架白骨,浮上了水面,最后沉下去时连白骨都消溶了。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有哈元生明白除了听水天魔于飞外,任何人都不可能具有此等功力。

因此他一沉脸对于飞道:老于,你怎么也听信了那妖女的鬼话了?于飞笑了一下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总是觉得这小子死了的好,你收留了他,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威胁!哈元生翻着眼睛道:这是怎么说?于飞笑道:假如那穿心掌功是真的话,自然是对我不利了,假如那穿心掌功是假的,我就要替你担心了!哈元生不服气地道:难道我还会上他的当不成!于飞微笑道:这很难说,我们三人中,论心计是老韩最深,不客气地讲一句是你最差,连老韩都吃了亏,你更别说了!哈元生怔了怔才回头问白云深道:那穿心掌究竟是真是假?白云深一叹道:人都死了,真假又有甚么关系呢?不过他死得实在太可惜了,哈老若能留下他,定能获益不浅!哈元生叫起来道:那穿心掌一定是真的!于飞冷冷地道:即使是真的,你也别想从他那儿得到一好处……哈元生愕然片刻,才点点头道:不错!要想从他那儿骗出练掌的功诀是不可能的!于飞又冷冷地道:难得你也想到了这一点,那这姓白的劝你收留他又是甚么用意呢?老哈,‘世外三魔’成名非易,你别让人耍了!哈元生脸色一变,白云深的脸色也为之一变,连忙凑在他耳边低语一阵,哈元生才跌足叹道:不错!不错!你该早提醒我一声,我就会留心了!于飞诧然道:他跟你说些甚么?哈元生怏怏地道:不能告诉你!梅华又笑笑道:于老,不要我告诉你?哈元生瞪她一眼道:你又知道了!梅华笑道:我只要想一下就知道了,云初生也许会穿心掌功,不过他不会交出来的,他唯一的用处便是对付于老!哈元生不过脸色微变,于飞却叫道:凭那小子能对付我?梅华微笑道:为甚么不能!他能整垮韩老,自然也可以使你上个大当,你刚才也承认机智不如韩老,叫你上当并不困难!于飞想想叫道:不错!老韩已经砸了,老哈利用那小子随便出点鬼主意把我整砸了,老哈稳可以独尊天下了!梅华摇头道:于老这话说得又不对了,第一:韩老并没垮下来!哈元生一笑道:除非你能马上解去他的毒,不过老于与我都不会给你有这个机会的,你只要敢动一下手……韩祺脸上充满了悲愤之色叹道:想不到你们会变得如此卑鄙了!哈元生冷冷一笑道:这是我们魔道人物一贯作风,我不知你是怎么痰迷心窍,居然会改变心肠学做好人起来了!韩祺低头不语,梅华又笑道:第一点姑且不论,我再说第二点,即使韩老跟于老都不足言敌,你哈老怪也别想独尊天下!哈元生不信道:还有谁能比老夫更强。

梅华微笑道:假如真有那一天,你哈老不过是人前的一块招牌,真正能决定一切的恐怕还是坐在你身旁的那个白云深!哈元生朝旁边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梅华故作不解地道:哈老有甚么可笑的?哈元生止住笑声道:你若是说别人,老夫还可能会相信,至于这白云深……梅华微笑道:从哈老进入王屋山开始,自己未曾作过一点决定,完全是他在幕后指示操纵,哈老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哈元生大笑道:那是他必须为老夫出主意,以免老夫吃了亏,你以为老夫必须要听他的话吗,老夫名列‘世外三魔’,岂能……梅华打断他的话道:哈老功力已失,可是得到他的帮助而恢复的!哈元生点点头道:不错!他的医术的确高明,你散去老夫的功力,使老夫的筋络萎缩,他用了一针炙刺,两帖药剂……梅华笑道:他能治好你,就能毁你……哈老生微笑道:老夫岂会不防到这一点,所以老夫恢复功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身上施了一种独特的手法……梅华淡淡地道:这种手法能使他永远忠心耿耿吗?哈元生笑道:老夫活着一天,他就会像条狗似的跟在老夫身边,老夫今天若死了,他绝活不过明天!梅华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哈老还有这一手制人之策!哈元生大笑道:老夫所以被称为魔,就是掌有这些制人的魔道手腕,否则老夫这一百多年的岁数岂不是白活了!梅华笑了一下道:哈老所认为得意的手法,不过是在他的命穴上留下了一处致命伤,这伤处必需每十二个时辰推拏一次……哈老生大笑道:对!而且这推拏的方法只有老夫一人会用,所以他的生死完全在老夫的掌握中,使他必须乖乖地顺从老夫!梅华笑了一下道:哈老跟他在一起几天了?哈元生道:三天了!梅华摇头一叹道:太迟了?哈元生诧然道:甚么太迟了!梅华笑道:哈老告诉我太迟了,以他这种精通医道的人说来,任何一种推拏手法只要连看两次就烂熟于胸……哈元生不信道:你是说他已经懂得自救之策?这绝对不可能的!梅华笑道:哈老说得这么自信,不知以前可曾试验过别人!哈元生道:自然有了,老夫昔年与万象新搭挡,就曾用这种手法,万象新的医道总不会比他差吧!梅华点头道:嗯,一时瑜亮,难分轩轾!哈元生道:万象新大概认为老夫已经没了指望,在三天前弃了老夫而去,结果老夫发现他暴尸路旁!梅华轻笑道:哈老确知道他死了吗?哈元生得意地笑道:自然了,而且他死的征象正是老夫所施制穴手法发作的状态,万象新既不能自救,这姓白也不见得能……梅华微微一笑,目光移向于飞道:‘世外三魔’果然不同凡响,居然把天下几个有名的医道圣手制服了。

于老,你是否也有一套厉害的制穴手法呢?于飞脸色微变,哈元生代他回答道:当然有了,我们三个人都有一手制人的绝招……梅华笑道:那很好,不过我希望你们不是会的同一种手法!哈元生道:不同,我们各有千秋,不过厉害却差不多!梅华道:希望于老只推拏过一次,也许还没有被人学会!于飞怔了一怔才动容道:梅姑娘,谢谢你的提醒,我那推拏手法一次还没有用过呢,也许还来得及不为人所赚……梅华笑了一下,哈元生却莫名其妙地问道:老于,你说些甚么,难道你也……梅华笑道:不错!于老在昨天被我施了一点小手脚,弄得双腿瘫痪,差一点成了残废,幸亏他的运气好……哈元生一怔!道:不可能吧,老于刚才走动的情形很正常呀!梅华道:所以我说他的运气好,因为他也罗致到一名医道圣手,治好了他的残疾,而且他制人的手法还没有泄露……哈元生奇道:除了白云深与万象新外,还有医道圣手?梅华摇头道:没有了,我勉强可以算一个,但是不如他们两人手术精明,我整了人还有治法,他们若下了手,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都无法救治!哈元生怔然道:那老于的医道圣手又是谁呢?梅华笑笑道:自然是万象新了!哈元生几乎要跳了起来叫道:甚么?万象新他还活着?于飞神色毫无所动,淡淡地道:你在两天前看到他的尸体,我在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本人,假如你没有看错,我就是见到鬼了!哈元生大叫道:我明明看见他死了!于飞淡淡地道:那就是我见鬼,不过他替我疗好腿上的残疾,也受了我下的控制,我感觉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哈元生睁大了眼睛,直是摇头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简直无法相信……梅华一笑道:这倒没甚么希奇,他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自然也有神通把自己从死亡中救活过来。

于老,他人还在吧?于飞点点头道:在,我把他放在水池边的树林里!梅华道:于老最好把他请来,叫哈老也看着死死心!于飞一点头,费长房立刻道:翩翩、双成,你们去把人抬来!二女答应一声,推着于飞乘来的那辆辇车飞身出了水阁,踏波袅袅而去,众人又是吃了一惊!因为那水池中遍是毒水,见物即蚀,何以这两个女子能够来去自如呢?费长房一看大家的神色,知道又上当了。

于飞用掌断桥,原是想利用毒水困住大家,叫所有的人不敢再存生念,乖乖地接受摆布。

可是梅华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堆话,使自己下了那个糊涂命令,让大家知道这一池毒水并非无法通过。

哈元生的神色尤其不对劲,看样子马上要对自己发作,他深恐不明不白地像云初生那样挨一下冷掌。

因此连忙道:那两个女子穿着的靴子是用一种特制的皮革,可以防止毒水的侵蚀,这种靴子敝处准备很多……哈元生哼了一声道:多少暂且不论,你会给我们吗?费长房朝于飞看了一眼道:那要看于老的意思了,敝处此刻以于老为主!哈元生立刻叫道:老于,你快把靴子给我这边每人送上一双来。

于飞笑笑道:你急甚么呢?反正你不用靴子这里也困不住你。

哈元生道:我自己不要,我这些人要!于飞笑道:你这些人还有甚么用呢?你我的制穴手法既然已经失效,留着这批脓包能帮你多少忙?哈元生冷笑一声道:老朋友已经不可靠了,我当然要为自己打算一下,这些人也许不能帮甚么忙,但至少可以供我驱策。

梅华又笑道:对了,其他人不要都行,这白云深可得好好地保护他,因为哈老的性命全在他控制中呢?哈元生又是一怔!梅华笑道:哈老对他控制的手法已经失效了,他对哈老的控制手法却绝对有效的,所以你们的生命还是系在一起的。

哈元生怒声道:白云深,你对老夫用了甚么手段?白云深怨毒地望了梅华一眼,然后才抗声道:哈老所服的药剂中含有一部分我自制的秘药,这些药散的处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对哈老绝无妨碍……梅华笑道:妨碍是没有的,只是药性发作之后哈老的功力全散,还是恢复从前不会武功的状态而已……哈元生怒叫道:天杀的狗贼,你居然敢如此算计老夫……白云深也大声道:哈老对我所用的手段也不见得宽厚,我为了自保之计,不能不预留一手退步,这怎么能怪我呢!哈元生脸色铁青,咚的一声,将面前的木案拍得粉碎。

韩祺忽然抬眼问道:白云深,你对我施了手脚没有?白云深摇摇头道:没有,韩老虽然对我不太信任,却还传过我不少武功,而且也没有用甚么威胁的手段来控制我,因此我不会以怨报德……韩祺点点头,轻轻一叹道:老哈,老于,我希望你们能够反省一下,以威服人不如以德化人,这就是我弃魔就正的原因……于飞与哈元生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韩祺又道:处处以制人为手段,结果仍不免为人所制,武功再高又甚么用!心术不正终无善果……于飞冷笑一声道:老哈受人控制了,我还没有!梅华也冷笑道:万象新若是放过你,那才是天下奇闻!于飞傲然道:我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吃他给我的药!白云深连忙道:那他是用甚么方法替于老疗治残疾的?于飞笑笑道:我只接受他两枚金针刺穴,打通筋络……白云深哈哈大笑道:万象新的药绝对可以放心服用,他的金针刺穴却要小心接受,我们两人医术大致差不多,专门的技术上却各有所长,他的针灸术比我高明,我的制药略占胜场,受他的针疗与服我的药同样危险……于飞不信道:他在针上还能弄甚么手段不成?白云深笑着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梅姑娘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于老问她可能比我更清楚一点,可是我相信他绝不会只是疗疾而已……于飞连忙道:不错!他一看我瘫痪的原因,马上就认出是梅姑娘的手法,也因此得知梅上春就是梅华的化身!梅华笑笑道:我看见你能走路了,才猜出你接受过万象新的治疗,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能解开我的闭经手法!于飞急道:这些都不谈了,他究竟对我下了甚么手法?梅华笑笑道:针灸经络的手法不下万千,以他替你疗疾的部位而言,足有二十四种方法可以留下祸根,最严重的可使你在三天之后变成一个全身软瘫的废人,我必须经过详细的检查才能发觉种因何在,于老肯给我检查一下吗?于飞呆住了!看着梅华一脸神秘的笑意,居然无法拿定主意,只有哈元生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旧雨楼扫校  旧雨楼独家连载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上一页目 录下一页第九十三章 自古艰难唯一死 全凭丹心慑群魔水阁中每一个人都寂寂无语,因此哈元生的笑声显得特别刺耳,也使于飞感到异常的难堪,不禁愤然道:哈老怪,你有甚么可高兴的?哈元生努力止住笑声道:我不是笑你,而是笑我们自己,我们三个老家伙活了一百多年,除了在大悲老和尚手下落过一次败绩外,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想不到我们再次出山,准备大展雄风,却先后栽在一批后生小辈手中……于飞也不禁低下了头,韩祺却轻叹道:老哈,你说错了,以我们的武功是没有人再能令我们折服了,我们只是栽在自己的不智上……于飞冷冷一笑道:老韩,我与老哈还可以说是恶性不改,自作自受,你一心向善,怎么也会落得这个结果呢?韩祺颓然叹道:我近年来虽然力求向上,可是老毛病仍然难改,云中七子固然可杀,我不该用那种方法去陷害他们,所以我中了云初生的暗算,心中并不后悔……哈元生又向梅华道:梅姑娘,你自负聪明一世,怎么也会看不出云初生的阴谋,让老韩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梅华笑笑道:谁说我没有看出来,我不是作了防备吗?说着用手一指孙冬,哈元生微愕道:这傻家伙一动都没有动!梅华道:她没有到动的时候,云初生不管用甚么方法,他总害不了韩老,令我担心的是你们两个人!哈元生道:老夫出手之时,她也没有动呀!梅华笑笑道:光是你一个人出手,韩老或许尚可一挡,假如于老凑着一起出手,韩老就危险了……于飞笑笑道:原来你这个预备措施只是对着我一个人而设……梅华道:那倒不一定,假如你先出了手,她就专为阻挡哈老而设,只要你们不同时出手,韩老绝无可虑!于飞冷笑一声道:老夫岂是那种乘人之危的鼠辈之流……哈元生见他骂到自己头上,脸色一变,正欲反唇相讥,梅华已抢在他前面含笑发言道:于老说得太好听了,假如不是我安排了一个人在,你怎会放弃这个良机呢?你是甚么人,大家都很清楚……于飞神色一变道:不错!你很聪明,居然把老夫的心事完全猜对了,只可惜老哈事前不跟我打个商量,否则你就是安排下这个大傻瓜,也未必能保住老韩的性命!哈元生神色一动,连忙道:老于你真要有意思合作,现在还来得及!于飞神色也是一动道:不错!老韩只有一击之力,事后他毒气攻心,不战自毙,这里还有人能挡得住我们吗!梅华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着急,故意冷笑一声道:就算你们能杀死韩老,你们两人能永远合作下去吗?哈元生望了于飞,于飞却冷冷地道:老哈,你不要又被她的话打动了,韩老怪存心退出魔道,已经不是我们的同志,杀了他之后我们再商量!哈元生道:怎么个商量法,难道你肯低头吗?于飞焦躁地道:我不会低头,你也不会低头,我们可以再找机会较量,先把这些自命为侠义道中的家伙杀了再说!哈元生想了一下,突然叫道:对!先来个魔长道消,使我们魔道大光,然后再决定谁高谁低。

老于,你对付老韩,我收拾这傻大姊……说着飘身而出,与于飞并肩而前,梅华这边的人连忙蜂拥而起,每个人都凝聚功力以备一击。

于飞冷冷一笑道:你们挡得老夫吗?梅华知道这老怪功力深厚,自己这边人虽多,绝对无法阻止他全力一击,唯一可倚的只有孙冬。

可是她也不会是哈元生的敌手,最多只有支持一阵的能力,尽管她足智多谋,此时也没了主意。

花燕来一声不响,忽地离群而出,避开了哈元生与于飞二人,直向费长房走去,费长房怔然道:夫人,你要做甚么?花燕来淡淡地道:这里总算是我的旧居,我在临死之前想四面看看!费长房连忙道:夫人,你可以不必陪着他们送死!花燕来啐了他一口道:跟你这种人活下去,我宁可死了的好!费长房怏然退后,只好放她走过去,花燕来走到栏杆边怅望片刻,忽地抽出佩剑,轻轻一叹道:能够埋骨家园,我也没有遗憾了!由于她这突然的动作,使得于飞和哈元生都暂时停止了前进,每一个人都盯在她身上,以为她要抽剑自刎了。

谁知花燕来的长剑只举到胸前,忽又放下道:我不想死后留个残破的尸体,白先生,你既然是制药的行家,身边可有甚么服下后毫无痛苦而死去的毒药?话是对白云深讲的,倒把他问得怔住了!哈元生微微一笑道:你就成全她吧!还有谁想那样死的,老夫也破例成全,这样你们落个舒服,老夫也省得费事!散花仙子步出行列道:花夫人,我们相识虽短却颇为莫逆,我陪你先走一步吧!梅姑娘,我看你也不必费神抵抗了……梅华摇摇头道:不!我只要一息尚存,绝不放弃生机!散花仙子笑道:那也好,不过我希望你等一下发动,先替我们送个终!梅华道:这个我可没有权利决定!散花仙子转向哈元生道:申老实,念在三十六散人一番旧谊,你肯答应吗?哈元生哈哈一笑道:大夫化名申老实,侧身在三十六散人中一段时间,承蒙仙子多方照顾,这点小事情怎么会拒绝呢?散花仙子笑笑道:谢谢你了。

白先生,你那药要多久才起作用?白云深想了一想道:入口生效,眨眼毕命!散花仙子笑道:那好极!这样不至于耽误大家很多时间。

于飞本来颇有不耐之状,听见白云深的话后才没有发作,散花仙子走到花燕来前面,二人相视一笑。

然后又一起向白云深走去道:白先生,请赐药!白云深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红色小丸,散花仙子接了过来,反腕却向他的脉门上扣去。

她的散花手本就精绝,白云深又在疏神无备之下,一下子被他扣个正着,花燕来的动作配合得更好。

长剑一横,比在他的后颈上,众人都为之一惊!哈元生连忙道:你们这是做甚么?散花仙子手拈药丸,放在白云深的嘴前道:哈元生,假如我们现在杀了他,对你一定很有关系吧!他死了,你的功力也跟着完了……哈元生想起自己服过白云深的毒药,若是不得他的解药,自己功力散失,形将成为废人,不禁呆住了!于飞怒叫道:老哈,你别怕,我们同时出手,一前一后,绝对可以在她们没有得手以前先震死她们……梅华恍然大悟,连忙笑道:花夫人、仙子,想不到二位会想出这一个绝策!散花仙子笑笑道:我们这条绝策还得加上你这个‘飞天魔女’才算完全!梅华大笑道:我已经懂了,不劳仙子吩咐!散花仙子笑道:我知道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的!她们一唱一和,倒把两个魔头弄得呆住了。

于飞朝哈元生道:老哈,别听她们的话,你我同时准备,由我发口令同时出掌,一定可以抢在她们前面得手!哈元生却摇摇头道:假如我出了手,你却不出手呢?于飞急道:我为甚么要害你呢?哈元生道:白云深一死对你大有好处,因为我成了废人,你就可以稳居天下第一的宝座了,我怎么能不提防到这一手?于飞大急道:老哈,我对你立下血魔重誓,假如我存心欺骗你,马上就受到魔火炼心的惩报,这下你总可以信任我吧!哈元生果然为之色动,梅华却道:这种牙疼咒会实现吗?于飞厉声道:韩老怪也是魔道中人,你不妨去问问他!韩祺一叹道:梅姑娘,你还是准备一战吧,血魔重誓是绝对有效的!我们练过魔功的人,心神俱受血魔的控制……梅华笑笑道:哈老怪,这下子可便宜你了!哈元生一怔道:老夫有甚么便宜可占?梅华笑道:你们同时出手,也许可以救下白云深的性命,但是我利用这个机会飞出去杀了万象新,岂不是与你大大有利!于飞不禁一怔道:你有把握能飞出去吗?老夫杀死那二人之后,再回头对付你还来得及!梅华笑道:在别的地方或许不容易,在这里可是绝无问题,因为我深明池上的生克变化,只要我离开了水阁,你的掌力就无法奈何我了,何况我这个‘飞天魔女’的飞天功夫尽人皆知,你想追我可是不容易!于飞怔住了!问费长房道:是这样吗?费长房点点头道:不错!于老也许利用轻身功夫追上去,但是要避开池上的五行生克阵图变化,势非迂回绕道不可!梅华一笑道:你听见了吗?白云深与万象新之间你们可以任选一人,换句话说,也是在你与哈老怪之间决定一个人活着!两个老魔头都呆住了,散花仙子利用这个机会一捏白云深的下颚,抖散他的腮骨,哈元见状大惊!散花仙子却笑道:你别急,我还没有到杀他的时候!说完将两根手指夹着那颗药丸,放进白云深的口中道:现在更好了,你们也不必选择了,只要我一死,手指松开,那颗药就跌进他的嘴里,梅姑娘再飞出去……于飞突然厉声大笑道:这样好,我们反而没有可选择了,哈老怪你说是不是?哈元生莫名其妙地道:我根本就不明白你的话!于飞大叫道:你真笨,他们用生死来威胁我们,我们都一百多岁了,还怕甚么,大家别再顾忌,照原定计划出手吧!哈元生道:那我们俩呢?于飞大声道:我们反正不会马上就死,正好在未死之前来个大开杀戒,把这些家伙都宰了,然后再想法子救我们自己!哈元生道:白云深与万象新都死了,还有甚么子救我们呢?于飞道:最多你我都失去武功罢了!梅华笑道:那时我可没有死,一定叫你们受尽痛苦……于飞厉笑道:我宁可将来被你杀了,也不愿意接受你现在的威胁!哈元生也道:我同意,这妖女心计太深,错过今日,我们或许会被她整得更惨。

老于,我们开始吧!梅华叫道:等一下!于飞道:没有甚么可等的!梅华道:既然你们决心同归于尽,为甚么不等我杀了万象新回来,我带了这批人来,不能抛下他们一个人偷生……于飞想了一下道:好!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宁可先让你杀了万象新!哈元生也道:等万象新一死,我自动杀了白云深,然后再大杀一场,我们一世以魔自居,得到这样结果也未尝不是一大快事!梅华这次是真正的怔住了!她自负机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以最弱的实力占着最多的优势。

她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使韩祺受伤,可是这老儿心迹在受伤后才表明,纵然失策她还可以原谅自己。

现在却糟了,她没有想到那两个魔头居然会不顾厉害,豁出性命蛮干一通。

她自己并不想成名出风头。

所以要冒险从事,负起这么大的担子,完全是为了林淇,朝目前的情势着,这两个老魔头若是联起手来,全阁能生还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即使自己杀了万象新后再回来与大家一起就死,林淇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因为这些人都是听她的主意集中到此地来,即使他们都有决死之心,不会归咎于她,可是天下武林精英在此付之一炬,她这个罪人就做得大了。

于飞又在催促她了:梅姑娘,你到底去不去?梅华长叹一声,朝身后诸人望了一眼,歉咎地道:各位!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们,把大家集中到这儿来送死,我原先以为靠着我的机智,可以制服这群老魔头的……韩祺豪笑一声道:梅姑娘,你不必自责,事实上你已经制服他们了,虽然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但是天下总可得到太平了!群侠以谷中明为首代表道:梅姑娘,韩老之言不差,事实上我们这些人,早已为那群魔头看中了,除了接受他们的驱策外,迟早总不免被他们杀死,可是我们能与这群魔头拚个同归于尽,已经算是一场大胜利,我们都死了,林淇世兄还活着,今后天下有他那样一位少年英侠去主持正义,一定会十分太平的!群侠众口一词,纷纷附合,梅华稍微感到心安,沉思了片刻,突然朝散花仙子与花燕来做了个手势。

散花仙子与花燕来同时发动,一个手指放松,一个拖动长剑,白云深的身子立刻朝前倒下。

花燕来那一剑只割断他一半的颈子,可是散花仙子放进他口中的那颗药丸立刻起了作用。

白云深只在地上翻了两下,随即挺直四肢不动了。

哈元生脸色变了一下道:白云深已死,你赶快去杀了万象新,我们就要开始了!梅华笑了一下道:我不去杀他,让于老怪独尊天下好了!哈、于二人脸色均是一变,梅华又道:哈老怪,这是我最后的一着办法,刚才是我失策,把你们两人都逼上了绝路,才使你们合作起来,现在你是绝对没有希望了,于老怪还有希望自救,你是否跟他合作下去呢?你是否还支持他独霸天下呢?哈元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飞却大叫道:老哈,你千万不要上当,这妖女又在分化离间……梅华却笑着道:哈老怪,白云深给你服下的秘药虽然厉害,但是我还有一个救你的办法,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哈元生一怔道:甚么办法?梅华笑道:白云深身边一定还带着解药,我逐一研究一番,必定可以找到那解药的成分,只是你得帮我抵住于老怪……于飞哼了一声,手腕轻扬,将白云深的尸体震入水池中,哈元生想要过去抢救,却已迟了一步,不禁怒叫道:老于,你这是甚么意思?于飞冷笑道:老哈,纵然那妖女能找出解药,你也是不得自由,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死了干净!哈元生怒道:我死了你活着……于飞道:不!我也不想活着,方才我已发下血魔重誓,那妖女利用这个手段来分化我们,我偏不叫她如意,等一下那两个女子带万象新来的时候,我让你先杀了他,表示我同生同死的决心!哈元生怔了一怔才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不过我一定要看着万象新死后才肯跟你合作!于飞笑道:这是当然,反正我单独一个人绝对无法杀死他们全体,你不跟我合作,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梅华见最后一个办法也失了效,只有长叹不语。

大家也感到气氛异常沉重,每个人都希望快点解决算了,可是翩翩与董双成久久不见回来,使得大家更焦躁了。

最后连于飞也忍不住了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了?长房,你去看看!费长房正想离身,哈元生却道:不行!我不要你去。

于飞怔然道:老哈,你怎么还不信任我?哈元生道: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他,假如万象新落在他手中,他一定会想法子逼出金针刺经络的秘密,用来威胁你,我现在实在是被人整怕了!于飞神色微动,果然不再坚持,大家一起朝水阁外望去,终于远远地发现两点人影,于飞释然地道:他们来了!哈元生掳袖作势,准备一见到万象新就给他一掌。

可是那两点人影来近后,大出众人意料,前面一人轩眉朗目,神气安定,后面一个女的娇娜多姿。

他们竟是林淇与费冰。

最焦急的是梅华,忍不住赶到栏杆旁叫道:淇,不要来……林淇对她笑了一下,与费冰二人飞身进了水阁。

第九十四章 胸中浩气掌中剑 身外浮名云外天水阁中的人除了听水魔于飞外,差不多每一个人都见过这位年轻的侠士,有些人与他的关系更是深刻。

可是谁都没有见过他这样容光焕发,神仪折人,尤其是梅华,与他分别不过几天,觉得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俊朗的外表以前是英气迫人,却又带点书卷气,现在则是光华内蕴,宝相庄严,沉稳中带着一种慑人的威严。

梅华顿了一顿,才轻轻地叹道:林郎,我真不知道你为甚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赶了来。

冰妹,你也是的,我不是再三吩咐你要等我的通知吗?费冰苦笑了一声道:娃狄娜昨天来过,也带来了你的口讯……梅华急道:那你们就该听我的话!你知道现在的局势多危险,我正在愁如何才能脱身,你们却赶了来送死……费冰用眼一瞟林淇道:我憋不过他的牛劲,是他非要来不可……梅华移目注向林淇,在无可奈何的焦急中含着无限的深情,林淇却毫不在乎的一笑,环顾四周道:梅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三魔齐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斗得过他们?你更不该把我撇开!梅华呆了片刻才轻轻一叹道:好吧!反正我是为你尽心了,一定要怎么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能共生,唯有共死,好在爱过你的女人差不多全在这儿,有这么多的人陪着你殉葬,大家都可以死而无憾了。

娃狄娜呢?她到哪里去了?费冰道:不知道,她今天一早就失踪了!梅华咬咬牙道:这该死的丫头,她早跟我连络一下,也不会叫你们来凑上这场死约会,而且她自己跑了,大概就是她一个人无缘!林淇微微一笑道:梅华,别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生死固无法逆料,可是我还看不出有甚么必死的象征……于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朝哈元生道:老哈,就是这个小子把你整得那样狼狈的?哈元生脸上泛着愧色,目中却怒火四射,一言不发。

林淇游目望了两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韩祺身上,神情显得很奇特,淡淡一笑,用平静的声音道:师父,我没想到您老人家竟也是三魔之一……梅华连忙道:林郎,韩老并不如你想像中……林淇笑笑道:我的师父是‘箫圣’柳无非,可是我看见的是‘灵魔’韩祺,这倒使我很为难,不知道要用哪一种身分来对他……韩祺脸色微动,轻轻一叹道:你还是把我当柳无非好了!林淇微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是想做我的师父了?韩祺沉声道:不错!而且我以师父的身分对你下命令,命令你马上离开此地,不必问原因,我相信梅姑娘也会同意的!梅华立刻道:不错!林郎,不管是柳老爷子也好,韩老爷子也好,他无愧于做你的师父,因此你必须服从这个命令!于飞冷笑一声道:韩老怪,你倒想得真美,死到临头还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徒弟,即使他肯听话,我们却不一定同意!韩祺努力地站了起来道:我拚死还可以挡你一击……哈元生立刻接上来道:还有我呢?梅华一推孙冬道:冬姑,你挡住那老怪物,好让小兄弟脱身!孙冬立刻运气聚劲叫道:小兄弟,你快走吧!以后再给我们报仇……林淇怔住了道:为甚么?梅华急了道:别再问了,难道你还看不出眼前的情势吗?林淇笑笑道:我就是不明白,听你的口气说来,好像局势很紧张……梅华急叫道:自然很紧张了,于飞将水阁的出路破坏了,要把我们全体杀死在此地,你师父虽然站在我们这边……林淇连忙道:那更不要了,起先我还担心三魔联手,所以才有点顾忌,现在‘通天魔神’哈元生已毁,师父既然不与他们同气为恶,他老人家对付于飞,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稳占优势……于飞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还在做梦呢!‘通天魔神’哈老怪没有毁,倒是你那个改邪归正的老鬼师父毁了……梅华忧急地道:哈元生得白云深之助,功力已复,你师父中了云初生的毒掌暗算,只剩下一举之力,现在那两个魔头联上了……林淇微微一怔道: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糟……韩祺连忙叫道:淇儿,别再耽误了,我们师徒一场,我也没有甚么别的给你,只有这条老命替你挡一下,冬姑勉力可以抗受哈元生一击,只有这一点机会可以保全你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快走吧……林淇却摇摇头道:师父,您的毒可有方法解救……韩祺暴躁地道:混账东西!这个时候你还在说些废话……林淇连忙道:师父,这可不是废话,弟子纵然能逃脱性命,此二魔不除,弟子迟早亦不免遭毒手。

世上唯有您能与他们一抗,因此弟子觉得您的性命比弟子更重要,与其保全弟子的生命,不如保全您的生命……韩祺一叹道:淇儿,你想得到这一点,人家何尝想不到,梅姑娘虽然说过有方法替我解毒,他们会给我机会吗?林淇一笑道:照这样说来,弟子就是能脱身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弟子的,倒不如留在此地跟他们一拚了!梅华连忙道:哈元生已受白云深的暗算,白云深死了,他也活不了几天,于飞的生命控制在万象新手中……林淇哈哈一笑道:那更没有关系了,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万象新躺在树林里痛苦不堪,我为了帮助他解脱痛苦……于飞厉声大叫道:你杀了他?林淇笑笑道:没有,不过我刺了他两剑,像他这种恶人,一下子死了太便宜了,我要他慢慢流尽血液而死……于飞脸色大变,正想冲出去,却被哈元生拉住了道:老于,你本来就要杀死他的,怎么又想改主意了,我个两人讲好生死同命,你可不能毁约……于飞终于停住脚步厉声道:好!我们现在都是一样命运,难得这小子也来了,痛痛快快地干一场,大家落个同归于尽……哈元生却问林淇道:小子,万象新要多久才能死?林淇笑道:我那两剑刺穿了他的左右将台穴,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请求,他说那两个地方特别难受……哈元生脸色一变,于飞却神色微动,隐有喜色。

梅华急叫道:林郎,你误了大事了,万象新受制的地方正是那两处穴道,你为他刺通血脉反而救了他……林淇笑笑道:我知道他那人狡猾无比,自然不会听他的话,所以我在刺穴之前,先将他的手脚经络挑断了……哈元生立刻大笑道:做得好!做得好……于飞的厉色又现,大声叫道:哈老怪,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哈元生却微笑摇头道:不忙!不忙!等他死定了再动手还来得及!于飞神色变得极为难看道:你还不相信我?哈元生笑道:你我之间实在谈不上‘相信’两个字,即使你发过血魔重誓,那报应还是以后的事,我宁可多等一下!于飞哼了一声,神情愤怒已极,却努力地忍着。

水阁中又变得异常沉寂,梅华走到林淇身旁低声道:林郎,俱死无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逃出去,只要你能躲过一个月,那两个魔头再也无法加害你了!哈、于二人闻言立作戒备,韩祺与孙冬也作了戒备,一方是想制林淇于死地,一方却是想帮他脱身。

林淇却淡淡一笑,断然拒绝道:不行!我林淇怎能做那种事,要活大家活,要死大家死,否则我怎么有脸去见天下人……于飞沉声冷笑道:小子,你还有点义气,老夫等一下先成全你!林淇微微一笑道:别说得那么容易,我还不想死呢!于飞冷笑道:你还想活?真是在做梦了!林淇抽出腰间软金短剑道:我就不相信你真能杀死我!于飞怒哼一声对哈元生道:老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从这个小子开始!哈元生估计着万象新此刻一定血枯身死,遂也不反对,点点头,抢先走到前面,满脸怒色道:这小子在始信峰上,破坏了我网罗三十六散人大计,让我来收拾他,你监视着别的人,别让他们逃走了!孙冬与韩祺更为紧张,林淇却沉稳地道:冬姑,你不许插手,更要保护好师父,别让他老人家受到暗算,否则我永远都不理你了!孙冬傻里傻气地答应了一声,反而站在韩祺的前面去了。

韩祺怒叫道:傻丫头,站开……林淇笑着道:师父,您别急,我不怕这魔头,您可千万不能用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您自己说的……哈元生已忍耐不住,倏地一掌拍出,他知道林淇的功力非同小可,这一掌运足了全力,劲气如山,涌了过来。

林淇软剑一圈,划出一片扇形的剑幕,哈元生的掌力击在剑幕上,如同石沉大海,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梅华心中也是一样地忧急,可是她知道林淇已得清虚石之妙用,抵挡哈元生一击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她暂时倒不怎么紧张,然而见到林淇化解哈元生那一掌急攻后,反倒惊叫出声了……不过她的叫声中喜的成分多于惊,她万没有料到林淇会如此从容地化开那一掌,化得全不费力。

哈元生也怔然退一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阁中诸人都是一样,只有于飞脸色深沉地道:老哈,看来这小子有点邪门,你走开,让我来对付他!哈元生将头一昂,大声道:用不着,老夫若是收拾不了这小子,就一头撞死在这水阁上,把‘通天魔神’四个字倒过来写……林淇淡淡地笑道:哈老怪,话不要说得太满……哈元生呼的拍出一掌,这次他改用了阴柔之劲,掌发掠空有声,那劲道却是从暗中传过来。

林淇剑势也跟着改变,剑尖连抖,刺出三点金星,迎向那一团暗劲,上一招他是以柔克刚,这一次却是以锐破钝。

哈元生的暗劲被剑尖所透,波波轻响中,像一个鼓足气的皮囊突然被利器刺破了,劲力一泄无遗。

于飞却闷声不响地拍出一掌,直攻林淇的后背,虽然毫无声息,几个眼尖的人都已惊叫出声。

谁也没想到这个自负一世的大魔头,居然会在背后偷空出手,而且还是以二对一,暗算一个年轻人。

林淇本是全神贯注哈元生那边,听见惊叫后,立刻也感到背后劲气袭来,连忙回身抖出一剑。

他知道这些老魔头身具刚、柔两劲,而且可以任意使出,同时他们出手时更能颠倒阴阳,变换形态。

明明是阳刚之劲,发时偏无声息,使人误会是阴劲,假如不察以刚柔生克的方法去应付,一定会上当。

所以他判断这背后袭来的一掌必然是属于阳刚功夫,要想化开他,一定要用阴柔功夫。

可是他刚才化解哈元生时是用了阳劲,临时换气易劲,是无法提到十足,剑光乍吐,掌劲已到。

阴阳虽然互克,却在于功力修为,若是给他从容应付的机会,这一掌自然不会有多大作用。

正因为他出手太迟了,剑上的劲力只发挥到一半,对方的掌劲主力已到,相接之下,强弱自分。

幸好他心念灵活,发现不对劲,立刻将软剑朝前一送,利用那股推力将身子反弹开去,改向哈元生撞去。

哈元生怎肯放弃这个机会,伸手贴在他的股上朝外一挥,口中厉喝一声,将林淇朝水阁外掷去。

本来他可以用暗劲将林淇震死的,可是他为人心气较傲,觉得两个老家伙合手对付一个年轻人有欠光明。

反正一样是杀死他,让他被毒水蚀化躯体而死,面子上好看一点,对于撞上身来的敌人用手推开,总不能算是联手对付他吧。

林淇被那一送之力挥出将有十丈远近,笔直堕落下去,水阁中人又是一声惊呼,梅华尤然。

这一下若换了她飞天魔女也无法逃生,因为这池上暗含五行生克变化,必须认准方位,才可以找到生门飞开。

林淇是被人丢出去的,所落的方向又是死门,纵有飞天之力也无法施展出来,更何况他不会飞天神功呢?所有的人一起涌向水阁栏杆,目睹林淇惨死之状,谁知林淇却脚踏实地,哈哈大笑着道:于飞、哈元生,我真替你们害臊,凭你们‘世外三魔’在武林中的身分,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众人都怔住了!因为林淇的两只脚都踩在一块圆石上,那满池的毒水不知在何时流光了?池底乱石纵横,三五成堆,有的地方则横立着些木桩、铁杆,以及齿轮、绞盘、钢练等机关布置。

于飞怔然地向费长房问道:长房,这是怎么回事?费长房脸色大变,转向费冰叫道:小冰,这一定是你捣的鬼!费冰淡淡地道:不错!我与林淇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董双成与翩翩,也知道了这水阁上所发生的一切情形!林淇站在底下笑着接口道:更知道你们想利用这一池毒水截断大家的退路,这种行为太卑劣了,所以我央请费姑娘决开水闸……于飞立刻叫道:长房,你怎么不告诉我……费长房颓然叹道:这池中之机关布置只有我一人知道,从未对第二人说过,不想这丫头是如何得知其中奥秘的……费冰淡淡地道:爹,这怪你自己不好,你自己心机太重,布置下这种害人的机关,连我都瞒着,所以我决闸放水,不能算是对你不孝吧!费长房哼了一声道:你到底是如何发现毒水闸口的?费冰道:他给了我一身特制水靠,使我在水中能自由往来,还有甚么地方能骗过我的,你不讲我自己也找得到!费长房立刻叫道:胡说!我那水闸口设下十二道禁制,你怎能到达那儿?费永仍是淡淡地道:是风姥姥告诉我穿越禁制的方法,有一次你不在山中,我误触禁制,幸好风姥姥知道了把我救了出来,同时也告诉我通过禁制的方法……费长房脸色一变,费冰又道:你也不能怪她,她这样做是为了自救之计,她知道你这一池毒水是为了对付她而设的……费长房低头不语,梅华却微异地问道:冰妹,你原来还瞒着我这一点事……费冰轻轻一叹道:这是我与风姥姥之间的约定,假若风姥姥不死,我也不会说出来,风姥姥知道我爹对她始终怀有猜忌之心……费长房厉目一瞪道:小冰,你敢再说一句,我必不饶你……费冰顿了一顿,果然止口不语,梅华虽然觉得他们父女之间一定还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也放在心中不问了。

林淇却在底下叫道:梅华,毒水之危已解,池中的生克布置解除了,你马上带人撤离水阁,那两个老魔头由我来对付。

于飞与哈元生脸色一变,林淇却以最快的身法重新飞回水阁,拦在他们两人前面,双手捏势道:你们谁敢动一下!二人看他所取的姿势,神色又是一阵急变。

哈元生连忙叫道:小子,你这一套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林淇淡淡地道:无可奉告!哈、于二人对望一眼,韩祺却忍不住问道:大悲老和尚是否还在人间?林淇微微一笑道:师父,您现在别忙问这些,先跟梅华出去到安全的地方,让她赶快设法替您解毒……费冰连忙走过去道:老爷子,您不能用力,我背您出去吧!说着蹲在他前面,韩祺想了一下,终于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力赎从前的过失,使天下归于安宁,都只为了这两个凶人未除……于飞冷笑一声道:韩老怪,你可别忘了自己也是凶人之一……韩祺庄容道:不错!我曾经是你们作恶的伙伴,可是与大悲老和尚一战后,我已深受感动,决心退出凶人之列……哈元生轻蔑地一笑道:奇怪了,那一架居然打出你的良心来了!韩祺点点头道:说来你们也许不相信,我的确是为大悲老和尚的佛心感动了,那一次他明明有能力可以一举杀死我们三个人的,可是他宁可拚着自己受伤而不肯施出杀手……哈元生立刻叫道:你别胡说了,那天的情形……韩祺正容道:你只看到那天的情形,却没有看到第二天的事情……哈、于二人又是一怔!于飞问道:第二天发生了甚么事?韩祺道:那天我们四个人都受了内伤,可是我所受的内伤最轻,将你们移到安静的地方养伤后,我又萌了一个凶念,因为我见大悲老和尚离去时的神态十分痛苦,分明受的伤比我们还重,假如我能找到他,或许能够杀了他……哈元生一怔道:难怪你匆匆地走了,你找到他了?韩祺轻叹一声道:找到了,他躲在一个山洞里养伤,我从他的背后摸进去,他好像全无知觉,我举起手,一掌拍在他的后心上……哈元生与于飞都叫了起来。

你杀了他……第九十五章 大千世界一粒砂 无限天机两句话韩祺摇摇头叹道:没有,我那一掌虽然力道不够,却足可将一块生铁打得粉碎,谁知敲知在老和尚身上,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哈元生摇头道:我不信,老秃子真要如此高明,就不会受伤了!韩祺道:还有更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呢!老和尚挨掌之后,回头对我看了一眼,举掌朝前一推,你们知道那一推有多大威力?哈元生似信非信地道:他受伤都快死了,能有多大威力?韩祺冷笑一声道:他那藏身的山洞约在山腹中有四、五丈深,他那一掌居然穿透了四、五丈深的山壁,打穿了一个圆洞!哈元生与于飞都是一震,哈元生摇摇头道: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一个人的体能有限!于飞也道:我们现在也到不了那种程度,更别说他那时已身受重伤了。

韩老怪,你吹牛骗人也该有个谱……韩祺沉下脸道:我为甚么要吹牛,更用不着骗你们!林淇却听得悠煞神往,连忙问道:师父,以后的情形呢?韩祺沉缅在往事了,轻轻地道:当时我也不相信人的修为,真能到那种程度,直到我过去检查了一下掌洞,才深信那的确是掌力击出来的,因为那个洞痕平滑如削,确实是掌功所致!哈元生立刻冷笑道:他既有那等功夫,为何不能将我们杀死?韩祺点头叹道:问题就在这里,我在心悸之余也向他提出这一个疑问,才明白了他何以会受伤的原因,他不是与我们力拚受伤的!哈元生一怔道:那他是如何受伤的?韩祺庄容叹道:他是为了不忍杀死我们,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内力不发出来,才伤及内腑,他这种掌功叫做乾坤混元降魔心功,共分为两式,第一式就是使我三人同时震伤的那一招,第二式威力更强,若是发出来,我们都将成为虀粉,老和尚以悲天悯人之心,不忍我们死于非命,所以才强压住第二式!哈元生呆呆地道:忍功不发居然也会受伤!韩祺道:是的,他这降魔心功二式相连,发出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因为这是佛门最具威力的降魔杀手!于飞忍不住道:他为甚么不杀死我们呢?韩祺叹道:他认为世上无不可渡化之人,所以宁可拚着自己为内力震伤,也不上对我们痛下杀手,本来他的伤势很轻,只要休养几天就可以复元的,谁知又被我击了一掌,将他的第二招硬逼了出来,因而元气大伤,永远也无法复元了!哈元生道:从那时候起你就被感动了?韩祺点点头道:不错!那时他如有伤我之心,大可将掌力对我发来,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虚空一击后,人显得更衰弱了,那时我要杀死他倒真是举手之劳,然而对着他那奄奄一息的身子,我产生了无比的自愧,朝他拜了一拜就离开了他!哈元生突地哈哈一笑道:那老秃子总算渡化了一个恶魔!韩祺庄容道:大悲和尚见我不肯杀他,知道我已受了他的感化,乃辗转托我设法感化你们两人,更要求我一件事!哈元生一瞪眼道:甚么事?韩祺道:他说天下只有不可降之魔,没有不可渡之人,要我本着他的慈怀来解劝你们,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得杀死你们!哈元生冷笑道:你杀得了吗?韩祺道:前三十年我的功力始终领先你们一步,要除去你们足有余裕,可是你们远隐深山恶迹未彰,我不能对你们下手!于飞淡淡地道:后来呢?韩祺轻叹一声道:后来我们三人又碰了面,你们提出了那个荒谬绝伦的猎头赌约,我知道你们入魔太深,再也无法回头了!于飞哈哈大笑道:那时你想杀死我们已有力不从心之感了!韩祺废然点头道:不错!所以我只好将那些武功较弱的正义之士集于门下,以免受你们的迫害,而且为了与你们的恶势力一相抗拒,我不得已才收录了云中七子!梅华轻轻一叹道:韩老爷子,你既有那份存心,为甚么不早点表明了,结果弄得一时不慎,反而中了那贼子的反噬!于飞哈哈一笑道:韩老怪虽然是立心向善,到底是魔道出身,恶习难改,好用奇谋,妄想以毒攻毒,却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竟是他自己……韩祺脸上一红,随即豪然一笑道:你们也不必得意,今天我虽然一时大意中了暗算,无法辖制你们作恶,可是我毕竟有了一个能治住你们的徒弟!哈元生一瞪眼道:凭这小子也想管住我们?韩祺微笑道:你不要嘴里叫得凶,为甚么你一看他的架势就吓得不敢动了?当年我们三个人联手还抵不住老和尚一击!梅华神色微动道:林郎,你这一招是……韩祺连忙道:这就是当年大悲和尚的降魔乾坤混元二式,我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学来的,可是我相信绝不会错!梅华泛起一脸疑色,林淇凝立不动,只是轻轻地道:梅华,你不必多问,还是先把师父背走,赶紧替他老人家解毒疗伤,其余的人也快点离开的好!韩祺连连摇头道:不!我活到这一大把年纪,生死已不算回事了,只要我能活着看见魔消道兴,死也瞑目了……哈元生与于飞都怔在当场,对林淇所摆的那个架势研究了半天,始终不敢轻易发动,却又不相信林淇真有那份能为。

韩祺等了一下,忍不住催促道:林淇,你还等甚么?快点把这两个凶人解决算了!哈元生冷笑一声道:功夫要看人施为的,这小子未必能及得上当年的老秃驴,而我们也不再像六十年前那样窝囊了!韩祺定心笑道:你们只领教了老和尚的第一招,我却目睹他第二招的威力,纵使淇儿功力稍欠,谅你们绝不是对手!于飞冷冷地问道:你拿得稳他连第二招也学会了吗?韩祺笑道:据我所知那两式是一气相联的,老和尚就因为强压住第二招才受了伤,今天淇儿对你们就不会再存那种顾忌了!说完又对林淇叫道:小子,你快出手呀,还等甚么呢!林淇庄重地道:我出手之后,自己也无法控制住劲道,为了不伤及无辜,所以才摧大家离开。

梅华,你快带人走吧!梅华想了一下,终于朝后面挥挥手,可是她后面的那些人谁都不肯移动,倒是哈元生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向外纵去。

那都是三十六散人中的败类,除了林淇认识的薛治、袁天化、马上飞、南圃外,另外还有六、七人。

他们原是追随哈元生来此的,现在见到哈元生已不足为倚,早就想脱身离开了,先前为毒水所困,欲遁无路。

这个时候自然是机会难得,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散花仙子与谷中明见状立刻大喝一声,分头追了上去。

龙游也一皱眉道:这批家伙居心阴恶,虽然不足以成大患,可也绝对不会做出甚么好事来,林兄意下如何?林淇略一沉思道:这池中毒水虽除,五行门户也解除禁制了,可是还有许多机关仍然有效,他们想逃走是不可能的!龙游喝了一声道:那就让他们死在机关上算了!林淇摇摇头道:不!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教而诛有违天心。

费姑娘,麻烦你去一趟,好歹留住他们一条命!费冰连忙道:救他们出险容易,要制住他们恐怕大费手脚!龙游道:‘散花仙子’与谷中明已经追去了,有他们二位足可制住那些恶徒,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在下还可以……林淇连忙道:龙兄肯去最好,董氏昆仲也请费神一往,以飞钹绝技将他困在一堆,等我把这里事情解决再去发落他们!费冰答应一声,与三人同时飞出水阁,花燕来想了一下,大概不放心费冰,也跟着去了。

哈元生则脸色阴晴不定,几度想要出手都停住了。

于飞忍了半天,终于叫道:老哈,我们究竟怎么样?哈元生道:我也不知道,由你决定好了!于飞沉思片刻道: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了,倒不如硬干一下,试试这小子的真假!林淇朗声道:我劝你们不要试的好,我这佛门‘无相神功’虽不是大悲法师所授,然而听师父说起往事,倒是与昔年大悲法师所用的降魔心功是一回子事!韩祺倒是一怔道:甚么?你这功夫不是老和尚教的?林淇摇头道:弟子未曾见过大悲法师,自然不是跟他学的,不过我相信这与大悲法师之降魔心功绝对是同一种功夫!韩祺神色虽是一松,但仍有点不放心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林淇一笑道:这种佛门禅功,也许因为流传师承不同而有许多名称,然其功架手法都完全一样,此乃是佛家不二法门!韩祺欣然道:那你何必还等他们来找你麻烦呢,先宰了他们!林淇不等他说完就摇头道:不行!佛家尚恕,即十恶不赦之巨恶亦不轻易言诛,所以大悲法师昔日宁伤自己也不敢使用!韩祺一怔道:难道你也要像老和尚一样吗?林淇轻叹一声道:弟子定力修为都比不上大悲法师,即使心有此意也无法控制得住,这就是我们命名不同的地方,大悲法师名之日降魔心功,收发尚可思所欲,弟子名之日‘无相神功’,发之不由己意,完全是顺着自然的反应而有所动作,因此弟子才警告他们不要尝试,以免惹得我功力发出!韩祺顿了一顿才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麻烦,那你这种功夫是从何而得的?林淇道:家传的!韩祺又是一怔!林淇接着解释道:我家传的螭龙宝鼎上还有许多隐秘的记载,光是利用鼎上的宝珠是看不见的,必需加上梅华送给我的那块玉玦才能洞烛其奥,只可借我发现太迟了,无法进一层研究,不过用来对付这两个老魔头已经足够了!说完又对着哈元生与于飞道:怎么样?你们是想自己找死就不妨出手试一下,否则就乖乖地走开,也许还能好好地渡此残生……哈元生立刻道:放屁!我受了白云深的暗算,于老怪受了万象新的暗算,我们都死定了,还有甚么其他想头……林淇笑了一下道:你们受制的情形我已经听说了,假如你们能尽去凶念不再害人,我倒可以告诉你们一条活路……于飞连忙道:甚么活路?林淇想了一下才道:你们肯答应以后不再杀人吗?于飞与哈元生对望一眼,然后哈元生才轻声道:你先说出来,我看看是否真能有效……韩祺忙道:不!不要相信他们,这两个家伙反覆无常……林淇却笑笑道:没关系,我愿意相信他们一次,反正我的年纪还轻,绝对比他们活得久一点,因此我随时可以制裁他们!说完脸色一正,对二人道:现在我念两句练功的口诀,你们自己去揣摩一下其中涵义,只要你们凶心不发,我保证你们可以得尽天年!于飞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念吧!林淇满面肃容,以金石之声朗吟道:沙入眼而得泪,入蚌则生珠,是弃不如含也……于飞神色一动,连忙问道:这只有一半?林淇庄容道:这已经够了,难道你们还想练成不死之身吗?于飞这时变为极度的谦虚,和颜悦色地道:我们已经活了兼人之寿,就是差那一点奥妙未透,你为甚么不做做好事,一起告诉我们也免得我们以后再来麻烦你,快说,以后该怎么样?林淇沉思片刻才道:我说了倒不要紧,只怕反而害了你们,生死之门,古来无一人能勘透,非理不至也,实力不逮耳!于飞含笑央求道:你说好了,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怪你的!林淇又接着念道:麝养身以香,杀身以香!哈元生想了一下叫起来道:对啊!这是个最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一直没想到呢!于飞轻轻一叹道:至理每在简中得,不过你还没有把最重要的关键说出来,我相信那记载上一定还有更详细的说明……林淇摇头道:没有了,那记载上只说到这里为止……于飞不信道:哪有这回事,你已经说出了生死之门的十分之九……林淇正色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剩下的一点就靠各人自己去摸索,不过你们何必问得那么详细呢,就凭刚才那一点也足够你们一生受用了!于飞低头不语,哈元生与韩祺也都欣然色动,陷入默思之中,倒是梅华轻轻一笑,转着眼珠道:我知道下文……那三人俱是一震!韩祺轻叹道:梅姑娘,你才华过人,可是这种深奥的道理却不是凭聪明所能理解的,更不是靠智慧可以猜侧的!梅华笑道:我原不知道那几句话与练功有甚么关系,可是听林郎说了之后,多少也可以摸索到一点门径……林淇不信道:你能了解那些话的真意?梅华笑道:那又不是甚么了不起的道理,我虽然想不出来,可还听得懂,你第一次说沙泪蚌珠的道理,不就是指示他们解除身上禁制的方法吗?万象新与白云深都是学医的,他们留下的制人手法都是在人身上气血不到之处,就像是一颗沙子进入了眼睛,取之不出,揉之生疼,结果一定要靠眼泪把它冲出来,虽然沙粒出来了,人已受尽痛苦。

我们练气时,也常有练不到的地方,谓之死门,穷一生之努力,虽然有些人将它打通了,却因耗神过多,得不偿失……于飞叫道:高明!高明!那蚌生珠又作何解呢?梅华笑道:这更简单了,那颗砂粒进入老蚌体内,一样令它很痛苦,可是它不去消除它,只是利用精华的黏液去包含它,就像是我们对于那些练不透的死角,不想法去冲开它,反而用气去包容它,结果那些死角就成了蚌中的砂粒,反而成了一颗晶莹的明珠……韩祺动容叹道:对极了,姑娘闻一而知十,只可借我们闻道太迟,白费了百余年的努力,现在要使砂砾变珠是不可能了……于飞一笑道:不迟!不迟!至少那些痛苦不再能构成生命的威胁了!哈元生又道:梅姑娘,你把麝香生死之秘也说说看!梅华道:这一方面我所知有限,因为我还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不过可以试着一谈,香之于麝,犹神之于人,麝香的形成,乃是麝鹿于炎阳之日暴脐于日光之下,泄其香腋引使虫蚁来聚。

然后收脐入囊,化虫蚁之精而成其华,犹如人摄万物之精以养其身,而育其神,然而麝因香而启人之贪,因夺其香而损其生,人因其神而启天之秘,乃生百病而促其寿,此乃天心生死之道,勘被此门则生机永存……于飞连忙道:姑娘说得很是,不过有甚么方法能勘破生死之门呢?梅华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麝鹿若能舍其香脐,则无伤生之患,人若能弃其神则全其体!哈元生道:神与体能分开吗?梅华笑道:麝死而香在,可见麝与香是两种形体,我不知道人的神与体是否能分开,不过你们内功修到极顶的人,应该知道这是否可能的事……于飞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二位的指点……说完飞身出阁而去,哈元生忙叫道:老于,等我一下,我们一块儿走!忙也跟着走了,林淇长叹一声,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口中低呼道:危险!危险!总算挡过了一关……第九十六章 九月寒砧催木叶 十年恩怨忆淮扬韩祺正为林淇那一番话悠然神往,忘怀所以,忽然又听见了林淇的低语,不禁怔然色变道:淇儿,怎么你说出这种话,难道你刚才是在骗他们的?林淇摇头道:没有……韩祺轻吁了一口气道:我听倒也不像,这番道理太有见地了……林淇苦笑一声道:道理虽然正确,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练得成……韩祺睁大了眼睛道:为甚么?林淇轻叹道:师父,您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会上这个当,我告诉他们的前半段话是绝对可能的,至于那后半段……韩淇连忙道:内功到家,形、神分离是绝对可能的!林淇道:不错!可是失去了形体,神将焉附?失去了神,那形体纵然不死,也只是一团行尸走肉而已……韩祺不禁呆了!林淇又道:所以道家早有修练元婴之说,可是直到现在,世上几曾见过一个不死的神仙,有生必有死,长生之道不过是使人多活几年而已,人迟早是要死的,活到您这个岁数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何必还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呢……韩祺呆了半天才道:我真是被你唬住了……林淇微微一笑道:也幸亏那前半段道理容易引人入迷,才帮助我们渡过了这一劫,否则那两个魔头还真不好打发……韩祺又是一怔道:你不是会‘无相神功’吗?林淇点头道:不错!可是我发现这套功夫只有三天,光是练好了一个架势,真到用起来,恐怕连一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梅华也是一怔道:那你真是太冒险了,假如他们试你一下呢?林淇道:那我也只好认了,所以我不肯把解除禁制的方法先告诉他们,以免为世上留下大患……韩祺连忙道:你最后也不该说的。

林淇摇头道:我不说无法把他们骗走,今天在场的人将没有一个能逃过他们的毒手,这个牺牲太大了……梅华却道:可是你告诉他们解除禁制的方法,使他们免除生命的威胁,以后又怎么办呢?他们还会继续出来作恶的!林淇道:他们至少要化一年的时间,才能从那个迷境中解悟出来,有这一年余暇,我可以加紧练练‘无相神功’……梅华仍是摇头道:以你一年的基础,怎能与他们百余年的修为相抗呢?林淇笑笑道:所以我必须要保全师父的性命,一年以后,以我现有的基础努力修为,再与师父联手,就不怕他们了!说着在地上拾起软金短剑,却已被于飞的掌力震断为两截,林淇不禁抚着断剑,废然长叹道:真没有想到这魔头的功力如此深厚,幸亏靠着这柄剑挡了一下,否则我早已丧生在掌下了!方天侠连忙过来,递出手中的紫郢剑道:林公子,老朽当年以一念之私,未以此剑相赠,差一点铸成大错,现在请你收着这柄剑吧!林淇连忙拒绝道:不!老丈以软剑见赠,在下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刻下软剑已毁,在下正不知何以对老丈,如何还能再受重赐……方天侠长叹一声道:老朽并不舍得将此剑赠人,可是老朽审度所能,实不足以保此剑,万一为奸人所得,反将为武林之害……梅华道:这倒是真话,刚才已经为这柄剑闹过一场了,假如被于飞或是哈元生得去了,将更难对付他们了……林淇想了一下接过剑道:那我就暂时替老丈保管一下,等我将那些魔头铲除后再奉还老丈,若云见赠,则万不敢当……方天侠顿了一顿才道:也好,老朽离家日久,现在想立刻带了小女回到故居相候,但愿将来还能有缘见到公子一面……林淇拱手道:谢谢老丈,在下等事了之后,一定专程趋府奉还此剑,想来不会太久,把握非遥,老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呢?方天侠苦笑一声道:人事莫测,天心奈何!老朽一生中只有两件事放不下心,一件是这把古剑,另外一件等以后再说吧!语毕拱拱手,回头招呼方心如欲待离去。

方心如目注林淇,隐隐流露出依恋之色。

方大侠轻叹一声道:如儿,林公子现在身负天下安危重任,我们跟着他又帮不了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快走吧,回家去……方心如嗫嚅片刻才低声道:林公子,你一定要来……方天侠连忙道:林公子是守义君子,他说过要来自然一定会来……方心如目中噙着泪珠,但是被父亲拖着走了。

韩祺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嘟起嘴道:这个老家伙真是怪物,我早知道他有这柄好剑,今天就不会提心吊胆,被那两个混账脱身了!梅华一笑道:韩老爷子,您做的错事太多了,假如您早点表明心迹,好好跟我合作,就是不靠这柄利剑我们也不会这样惨……韩祺垂头无语,林淇连忙道:梅华,你别讲废话,快想法子替师父解毒……梅华笑道:这可急不来的,首先我要研究他中的是甚么毒,用甚么方法可以解,而且还得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完眉头忽地一掀道:咦!费长房呢?众人俱都一怔!四下寻找,却已不见费长房的踪迹。

夏妮用手一指道:他从这里走了!林淇神色一变,连忙叫道:大家快退出水阁……说着抱起韩祺,飞身而出,众人虽不明白原故,但是见到林淇仓遽之状,知道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于是一个个都跟在后面,飞身离开水阁,等全体撤退到岸边,但见那水池中又开始渗进毒水。

那毒水退得很快,来得也很快,眨眼间已注入了一半。

林淇手指水池道:幸亏费冰知道了水源的闸口,否则这一池毒水就足以将大家都困死在里面,何况他另外还有阴谋……梅华一怔道:我在这里很久了,竟不知道他还有甚么阴谋布置……林淇微笑道:像他那样阴险的人,有甚么秘密不会让人家知道的,你们看看吧!他的布置马上就会发作了……一言甫毕,池中轰然一声巨响,将那座水阁炸得四分五裂,水波汹涌,差一点掀到岸上来……众人悚然色变,梅华叹道:我们总算又躲过一劫。

林郎,你怎么知道他……林淇叹了一声道:我来的时候,费冰才告诉我池底还埋着炸药,因为情势很急,而且他本人也留在水阁上,所以才没有来得及去破坏……梅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现在会爆炸呢?林淇道:我们来的方向是毒水的泄水闸口,他走的方向是毒水的入水口,也是安装火药引信的地方……梅华拍拍胸口道:幸好我及时发现他失踪,要是再等一下,大家即使不被炸药炸死,也无法逃过毒水化骨之惨……韩祺也叹道:梅姑娘,你自负心计过人,大概也想不到他的阴谋布置吧!不过这个家伙的手段也太毒辣了……一定要想法子除去他才好……梅华轻叹道:他见到阴谋不逞,还会呆等在这里吗,不过他走了也好,至少他没有听到我们后来的谈话……林淇也点点头道:不错!假如他知道我后来的那番话是骗两个魔头的,赶去通知他们,只怕我们就无法得到一年的平静了……韩祺兴奋地道:对!虽然天心难测,到底吉人自有天相……这时白玫瑰忽然插身进来道:我看事情并不乐观!韩祺看了她一眼道:白老婆子,你一直跟我过不去,现在又有甚么高论?白玫瑰冷笑一声道:韩老头儿,我一向把你当作柳无非,谁知道你竟是那老而不死的三魔之一呢!看来当年的比赛你根本就是在拿我寻开心,你只要一个指头就可以要了我的命,何必还吹那根破箫跟我逗乐了呢!韩祺脸上微红道:白老婆子,你不要说这种话,以功力而论,我也许比你高一点,可是你那琵琶神技仍使我十分心服,而且我那时不便表明身分,你总不会为这一点生气吧……白玫瑰哼声道:我别的都不气,气的是我们在瘦西湖畔受到少林、武当、‘中州双杰’、‘黔中四豪’围毁时,你为甚么还要装死……韩祺一叹道:白老婆子,说起这一点来我倒是很对不起你,因为我那时练功岔了气,那一条右臂成了废物,正想找个机会砍了它,所以我才将计就计……白玫瑰怒声道:可是你没有理由要把我们拖在里面……韩祺微笑道:那些人是来找你算账的,虽然你行止无亏,可是你杀戮的手段也的确过分一点,我既然受了大悲老和尚的感化立心向善,总不能为了你去杀人,而且我深信因果相报的道理,让你挨了一掌,也算替你消消杀孽……梅华见白玫瑰脸上已有不乐之色,连忙打岔道:韩老爷子,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吗,白大娘,您刚才说事情未可乐观,到底是指何而言……白玫瑰这才转颜道:我那个孽徒李芳菲又溜走了……林淇笑笑道:这有甚么关系呢!她虽误入歧途,到底未曾做出甚么大坏事,她没有脸再见您,自然非走不可……梅华却沉下脸道:不!假如她把我们的话告诉了两个老魔头可不得了!韩祺也急了道:这倒是颇为可虑。

白老婆子,你怎么不早说呢!白玫瑰一叹道:先前我也没想到这一层,所以她走的时候我一本恕人之心,想放过她算了,是以未加阻拦……梅华连忙道:一个李芳菲大概还逃不出我的掌握,我们人手很多,马上四出拦截,一定可以追她回来……林淇摆摆手道:不用了,白老前辈既然已经宽恕了她,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再说也不一定有那种存心……梅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味的妇人之仁,总有后悔莫及的日子……韩祺也道:于飞与哈元生两个老怪物,近年来功力的进展简直不可思议,刚才我以为你是真具有制服他们的本事,所以才不反对你放他们离去,否则我一定会阻止你把解除体内禁制的方法告诉他们,干脆来个同归于尽也好得多了……林淇道:师父,话不能这么说,武林中正道人物精英全集中在此地,为了两个老怪物而全部牺牲实在太可借,所以我才设法为正义保留一部分元气……梅华连忙道:这些都不必说了,我还是不放心李芳菲,这个女人心计很毒,她自知本身的能力太弱,无以陷害我们,一定会去寻找那两个老怪物,煽动他们出来为恶,假如你那长生要旨是真的有效,他们也许还无暇他顾,而你又偏偏是骗了他们……林淇微感不悦道:你为甚么一定不肯放过她呢?梅华正色道:这是根据你自己所提出的方法,把天下武林精英与两个老怪物相拚不值得,为了一个恶毒的女人,你竟置多少人的生命于不顾,难道又值得吗?林淇被她驳得无言可答,可是又不愿同意她的做法,低下了头,不作任何表示,梅华又正言相摧道:林郎,那两个老怪物的功力你是知道的,你既不能敌,韩老爷子又受了伤,假如给他们知道了你们在一年后将会对他们有不利的行动,你想他们肯给你们安静养伤练功的机会吗!这不仅是一两个人的事,还关系着很多人……林淇逼得没有办法,只得一叹道:随便你怎么做吧!梅华见他仍是不太情愿的样子,乃叹了一口气道:林郎,你不要怪我狠毒,我心中只有一个你,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假如你坚持放她过去,我自然不会做出你不愿意的事……林淇黯然叹道: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对人的看法与你不同,我认为世上没有真正的恶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人,李芳菲曾在白玫瑰前辈门下受业,我也与她有过一番接触,尤其我们以琵琶金箫对奏时,我发现她的本质还是良善的……梅华笑笑道:那就由她去好了……白玫瑰却笑笑道:老身不同意,李芳菲原来是个好孩子,可是她后来变得连老身都无法相信了,因此我主张还是不能放松她!对于白玫瑰,林淇自然不便说甚么,只得道:她是您的弟子,而且曾经对您有过忤逆的行为,前辈一定要制裁她,在下自然不敢多作置评……白玫瑰笑笑道:她害我的事我倒可以原谅她,因为我对她也有不好的地方,可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还是愿意追踪她一下……梅华微怔道:白大娘要单独去对付她?白玫瑰点点头道:那两个老怪物,此刻一定忙于觅地练化体内的禁制,以李芳菲的脚程,一时还不容易追上他们,所以我觉得不必要太多人去对付她,只要我跟紫鹃两个人就够了……梅华笑道:大娘,您别忘了李芳菲已今非昔比……白玫瑰怒道:我老婆子也不是从前那样好欺侮了!梅华深感为难,却又不便再说,夏妮立刻道:我陪白前辈走一趟吧,李芳菲得侯行夫等人的传授与我差不多,这样我们就足够对付她了!林淇也觉得颇为妥当,连忙道:夏师姊肯去最好了,你们追上了李芳菲后……夏妮笑笑道:我知道,我们只监视她的行动,只要她不想与两个老怪物连络,我们绝不为难她,这样总行了吧!林淇只是笑了一下,白玫瑰已带着紫鹃,伴同夏妮作别而去,等她们走了后,梅华才道:韩老爷子,现在我检查一下你中的是甚么毒了!说着把了一下他的脉象,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眸子,最后还是摇摇头,从身边摸出一支金针道:老爷子,我还要取两滴血看看!说完将金针刺破了他的手指,挤出两滴鲜血,看看它们的颜色,又放在口中尝尝味道,最后才沉重地道:事情不太妙!林淇焦急地道:到底是甚么毒?还有救没有?梅华黯然地道:这里面包含着十九种剧毒,我只查出十六种,而且我检查出的十六种毒素内有六种毒是无药可解的!林淇大为震惊,连脸色都吓白了,韩祺却颇为镇定地道:早知如此,你也不必救我了……梅华摇摇头道:老爷子,您别急,我不是说您的生命没有救,以我的医道手术,绝对不会让您送命,只是您的功力都保不住了!韩祺脸色平静如恒,哈哈一笑道:那你就不必替我解毒了,留着我最后的一击之力或许还能派点用处,百余老翁何惧一死,我之所以要活下去,就是想再为人间尽点力……林淇连忙叫道:师父,这怎么行呢?韩祺推开众人,大踏步向外走去,林淇又追着道:师父,您要上哪儿去?韩祺头也不回,也不理他,仍是向前走去,林淇想上前拉他,韩祺站住脚步,厉声回头道:淇儿,你再跟着我,我就马上死在你面前!林淇怔住了!梅华上来悄悄地拉了他一把,韩祺又掉头向前走去,梅华等他走得很远了,才招手叫孙冬过来道:冬姑,你跟着小兄弟,照着我的指示追了来,我相信韩老爷子是要找那两个老怪物去,我们也跟着去帮他一点忙吧……说完双臂一振,展开飞天身法,掠空而去。

第九十七章 绝谷历奇石能语 深洞遇惊鬼攫人望着梅华的身影像一只白鹤似的消失,孙冬的眼睛忽然涌上一股润湿,泪珠隐隐地就要落下来。

这情形让林淇看了倒是一呆!连忙问道:冬姑,你哭些甚么?他的确很奇怪,从认识孙冬到现在,从没有见孙冬掉过眼泪,虽然她也曾哭过,但那只是原始的喜怒的表露。

至少她没有这样莫名其妙地伤心过,因为在她浑厚的心田里,只有喜憎的单纯感情,根本不懂得甚么叫忧愁。

现在她居然会幽幽落泪,是她成长了吗?孙冬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讪然一笑道:我……舍不得梅姊姊,她是多好的一个女人呀……林淇忍不住笑了,轻叹一声道:那也用不着这样子呀!孙冬的脸上立刻又浮起一层忧色道:不知怎么,我好像觉得梅姊姊这一去,就永远见不到似的!虽然我跟她相处才几天,可是叫我再见不到她,我宁可死了的好……林淇心中忽地一沉,不是孙冬提起,他还没有注意,当他目送梅华的身影消失时,心中仿佛也有一种不祥之感。

可是他立刻认为这是很可笑的事,梅华实在太能干了,包括他自己在内,一离开了她,立有彷徨无依之感。

因此他立刻斥责孙冬道:你别胡说了,梅姊姊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她不是叫我们接应她去吗……孙冬一急了道:对了!她关照过我,说是会在路上留下暗号的,我们快走吧,别跟她走失了,那才糟糕呢!说着大跃步向着梅华所去的方向奔去,林淇只得朝鼓王雷天尊打了个招呼,嘱咐他几句话道:此间的事麻烦前辈照顾一下,费长房必然不会再停留在王屋山了,请花燕来夫人与费冰在此地等候我的消息!说完也急急地追在孙冬后面而去,孙冬的脚下很快,起初还在他前面廿几丈,追了一阵,反而愈拉愈远了。

看看将要翻出王屋山,孙冬已在前四、五十丈,林淇尽了最大的努力,仍是无法追上,急得他大叫道:冬姑,等我一下!孙冬一面跑,一面回头叫道:不能等,梅姊姊出去很远了……林淇只怕再跑下去连孙冬也会追丢了,只得又叫道:冬姑,你这个傻瓜,你一个人追上去有甚么用!孙冬根本不理他,反而朝一条岔路上拐弯而去,林淇怕她糊里糊涂地追错了方向,反而误了事。

可是这傻姑娘又不听话,怔着一个劲儿地猛跑,现在被山林挡住了视线,连影子都不见了。

林淇一面在心底咀咒,一面急奔过去。

来到孙冬拐弯的岔道,只见这是一条弯曲的山路,通向另一座绵亘的山脉,晋中多山,差不多是一峰连一峰。

林淇也不知道这是甚么山,不过心中却略略放了心,至少他知道孙冬没有找错方向。

因为他也看见了梅华留下的路标,那是一支白绸制成的梅花,用小针做成了枝萼,斜钉在一棵松树干上。

大概这是梅华用来做暗器的,他从树上拔下梅花时,感到分量颇为沉重,花朵所指的方向就是这条山道。

梅华赶路的时候一定十分急促,这朵梅花是在空中射下来的,她连停身做一个更详细的标记都来不及,可见她匆忙的程度了,也由此可以想到她一定是发现了韩祺的踪迹,所以才那么急迫。

梅华是飞天而行,自然可以减少许多阻碍,孙冬的禀赋异常,两个人的脚程都比他快,他想追上她们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时山路并无分道,所以林淇倒不急急地想追上去了,他有他的想法,也有他不急的理由。

韩祺是追于飞与哈元生,梅华是追韩祺,孙冬是追梅华,不管他们谁追上了谁,事情总不会发生得那么快。

梅华知道后面有人接应,她一定会好好地安排,孙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绝对不是那两个老魔头的敌手。

所以梅华才叫自己也赶来接应,而自己所能的那点功夫也不见得能胜过那两个魔头,最多只能用以一拚。

这一拚最重要的还是体力,所以他必须保留体力,假如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即使大家碰上了,累得筋疲力尽,还是帮不上忙。

好在知道了路线就不怕会走失,他觉得还是保留充沛的体力才是最恰当的措施,因此他调息了一下,将真气控制均匀了,才以不徐不速的步子向上奔去,在螭龙宝鼎后半段新发现的记载里,刚好有一项用得上的功夫。

那叫做调气固元之法,一面有节制的运动,一面发挥体内的潜能,在连续三个时辰之后,可以将体能提至最高的境界,现在他就是利用这个方法,藉跑路来运动身体,培养体能,希望能在适当的时候追上他们。

一面走,一面利用那个方法充实体能,他才发现这种功夫有意想不到的妙处,这均衡的运动使他的精神更振作了。

走了一阵,他觉得自己的速度在无形中加快了,而体力却愈来愈旺盛,约莫赶下一个时辰。

他简直对自己的表现吃惊了,眼旁的景物像飞也似的倒退,以现在的速度而言,纵然赶不过孙冬,至少也不比她慢,他又开始后悔发现得太迟了,早知道有这个好处,他应该在到王屋山之前就用上……一见面说出手,这不定可以将于飞或哈元生除去一个,剩下一个魔头,大家合力出手,岂非就把问题解决了。

可是现在发现也不算太迟,他希望能在体力发挥到最高点时,刚好追上于飞他们,即使出手,那两个老魔头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功功精进得这么快,自然也不会加以防备,那他们就有苦头吃了。

想到这里,他难禁心中的兴奋,而且还在暗中祈祷那两个老魔不要走得太快,也不要太慢。

最理想是在三个时辰后叫自己遇上,因为这种功夫有一个缺点,早则不足,迟则体力减退……两个时辰过去后,他不知道自己赶下了多少路,但是他有一个感觉,速度更快了,身子更轻了。

现在他就像是一阵轻风在地上掠过,每隔十几丈,脚尖才在地面轻点一下,其余的路程都是在空中滑过的。

冲着,冲着,他又看见了第三朵指路的梅花,那是在一道宽阔的山沟旁边,梅花正指着对峰。

估计一下距离,那山沟约有三十丈宽,本来他想停下来找个窄一点的地方飞渡过去的。

可是到了沟边,他一个收脚不住,身子直冲而出。

幸好这山沟下面没有水,而且也只有十几丈深,即说掉下去也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他也没有多注意。

到了沟中央时,他以为自己会掉下去了,可是身子的冲势不减,一直轻飘飘地落到对岸,还超出了三、四丈。

这一来他更惊奇了,自己分明到了身轻如叶的境界,这是轻身功夫的最高境界了,武学宗师达魔老祖曾以一苇渡江,也不过是这个程度,当然梅华以特异的禀赋练成飞天身法又是例外,以常人而言,这是一个极限。

可是他觉得自己的体能犹有余裕,这就是说他此刻已越过人类的极限了,那功夫真是太奇妙了……只可惜这种功夫不能持久,要是能在最高点一直保持下去,何惧乎世外三魔不除,一面兴奋,一面感叹。

世外三魔只剩下两魔了,他的师父灵韩祺已经改邪归正了,偏偏他又中了毒,中了无可救药的剧毒……天道为甚么这样不公呢?作恶的人偏偏无恙,一心向善的人反而罹致了灾祸,虽然于飞与哈元也受了禁制。

可是他为了救那许多无辜人的性命,迫不得已说出了解除禁制方法,将他们暂时骗走……一面想着,一面忘神地向前飞奔,慢慢地他才发现自己的速度更快了,快到了足不点地的程度。

除了不能像梅华那样虚空飞行,但也像飞一样了,不过他又有点焦急,眼看着三个时辰快到了。

他的体能也快发挥到了极点,而所追的人却一点影子都没有,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追上……那一切的努力又将白费了……在焦急的心情下,不知不觉,进行的速度更快了,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响,同时身外云气氤氲,他知道自己已经登上很高了……又赶了一程,他忽地一惊!用最大的努力总算将身形煞住,没有冲下悬崖去,可是前面再也没有通路了。

可行的路至此已绝,遥望前方,远处隐隐总在十几里外,脚下却是一落千丈的无底深渊。

然而他追赶的人却一个都没见到,他们上哪儿去了?总不会是到对面的山峰吧!像这种距离,只有梅华一个人能飞渡,也不可能到悬崖下面去了。

因为梅华并没有留下引路的标志,更不可能追错了方向,因为这是一条绝路,两边丛林密集,峻石崚峥。

唯一的可能是他追过了头,那些人在后面就转了方向,而他一路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指路的标记。

那朵梅花的体积很少,不留心去找是很难发现的,他因为只有一条通路,急急行来,没有注意到那一点。

事情不允许他多作考虑,三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了,他必须利用那仅余的时光碰碰运气。

所以他立刻回头,又朝来路奔去,这次走得慢了一点,凡是可以容人经过的地方,他都留心去找梅花表记。

梅华是个很细心的人,她一定会将标记留在最显眼的地方,因此他虽然分神去找路标,行程并不太受影响。

没有,凡是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没有标记,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一条山沟旁边,心神不禁一震!微异的石壁上插着一朵梅花,此刻天色已近昏黑,那朵梅花却自动发出了白色的亮光,看得更清楚了。

梅朵向下,指着山沟,林淇恨得直敲自己的脑袋,怨怪自己太粗心,跑了这么多的冤枉路。

本来这朵梅花标记已经十分明显,可是自己在过沟之时由于功力突进,心中一高兴,倒超前了四、五丈,以至于没看见,可是他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条山沟里变了方向,这一条枯涸的山沟难道还另有去处不成。

时机很紧迫了,他也来不及去想得更多,拔出梅花,纵身下了山沟,又有一支梅花平躺在沟底。

花朵指着上游,他急急的向上行去,可是山沟愈走愈窄,倒使他心中有点动疑,急奔了一阵,忽然看见有一条模糊的人影在前,他立刻提高了戒心,放轻了走步,慢慢地掩过去,走近一看,那人却是孙冬。

她正费劲地从一道狭窄的裂缝中往外扳石块,那些石块像两道墙似的紧夹着一条小裂口。

那裂口只有一个瘦小的人可以扁着身子挤进去,孙冬那粗壮的身躯自然无法通过,难怪她在出死力扳宽门户了。

林淇觉得她实在太傻,忍不住叫道:冬姑,你在做甚么?孙冬听见了叫声吓得一跳,回头看见是他才放下心来,拉开嗓子大声埋怨她道:小兄弟,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一个人在这儿干了个把时辰的苦工了,你脚力再慢也不应该拖这么久……林淇连忙道:我一时粗心走过了头了,你这是甚么?孙冬一指裂缝道:想法子进去呀,这个洞真气人,也不开得大一点,累了我一身汗,好容易才开进十几丈……林淇看那些石块俱是连根生在两边的,她一块块硬扳下来,办法虽死,却也亏了她一身蛮力。

换了个寻常人,就是拿着斧凿工具也不见得能撬动一块,可是裂缝口苍苔密布,水滴隐隐。

分明是山泉的源洞,春夏水急时,流出来冲成一道山沟,此刻水泉已涸,里面会有甚么玩意呢?所以他笑问道:你要进去做甚么?孙冬傻兮兮地道:我也不知道,梅姊姊在外面留了记号叫我们进去,我只好进去,可是我累了半天实在干不动了,你来接接手吧!林淇一怔道:梅华留了记号?孙冬道:是啊!她留了三朵梅花,都是指向里面……林淇听了倒是不再怀疑了,梅华不会骗人的,她既然留了记号,而且一留就是三枝,表示事态十分紧急。

于是他扁过身想挤进去看看,不过里面愈来愈窄,连他也挤不进去,只得退了出来另想办法。

他推了一下两边山壁,竟是文风不动,孙冬已叫道:小兄弟,你不行,这石块太结实了,我是先用掌功把它震裂了,才慢慢地一块块扳下来……林淇想了一下,忽然记起耳边带着方天侠送给他的紫郢剑,那是一柄无双利器,用来开山一定很有效。

于是他拔出长剑,对准石壁上削了下去,剑锋划过石壁,冒出一溜火星,却只落下一点碎屑。

他不禁怔住了!似乎没想到这石块会如此坚硬,连宝剑都削它不动,孙冬见了连忙告诉他道:小兄弟,这样不行的,这些石块用硬功是砍不动的,我试了半天,必须用柔劲慢慢地震过去……林淇想了一下,忽然退出道:还是你来吧!孙冬走上去,轻轻一掌拍在石壁,都震了一下,她又拍了一掌,石上开始生出裂纹。

孙冬抱着那块大石摇了几下,使它松动了才扳了下来,抱到后面丢下,吁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不过那柔劲发出去的时候很累人,这石块像是有鬼似的,挨了一掌还会叫痛呢!林淇连忙道:你别胡说了,石头怎么会叫痛呢……孙冬急了道:真的!我不骗你,我每敲它一掌,耳边就好像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喊着痛,痛,痛!我起先被它吓住了,几乎不敢再下手,后来想到梅姊姊一定先进去了,万一她遇上甚么危险,我就顾不得了……林淇听了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每一掌都有回音吗?孙冬想想道:是的,有时是三声,有时是两声……林淇急道:你刚才听见几声?孙冬道:第一次是三声,第二次是两声……林淇想了一下,忽然走了过去,在石壁上轻击了一掌,阴劲却用上了十成,随手传来一阵震颤。

耳际也仿佛听见一个低细的声音在呻吟着:痛……痛……痛……他不动声色,接着又是一掌,石上微现裂痕,那呼声又转为微弱,连连地叫了两声,却清晰可闻。

痛!痛……林淇毫不考虑,举起手又拍了上去,口中还喝道:通!那石壁起了一阵激烈的颤动,仿佛有生命似的自动向两边移去,露出一条宽大的通道,孙冬见状大喜叫道:小兄弟,还是你行,你居然把它打怕了!林淇不由分说,匆忙向前冲去,走进二、三十丈后,孙冬刚跟着进来,那石壁又恢复了原状。

孙冬一咧嘴道:幸好我走得快,否则不是要夹在中间了,不过它又合拢了,一会儿我们怎么出去呢?林淇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能进来就能出去!孙冬点点头道:不错!我忘了那些石头怕你的打,不过你是用甚么方法打得它们听话的呢?你落掌的力量绝不会比我强!林淇一叹道: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梅华告诉我的,她留下指路的梅花一朵就够了,为甚么要留下三朵呢?孙冬一怔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林淇道:这很简单,这石壁是按照一种道家的奇门术布置的,必须连击三次才能打通,我们听见的声音不是石头在喊痛,而是告诉我们入门的方法,它喊的是通,通通,以次递减,到了最后一声,门户自然就开放了……孙冬愕然道:原来是这回事,我怎么想得到呢,只怪你不快点来,害我白费了许多力气,梅姊姊也是的,她也不说明白一点……林淇微叹道:梅华并没有想到你会与我分开的,她留下三朵梅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怪你跑得太快……孙冬摸摸头道:光是三朵梅花你就能想到那么多……林淇点头道:是的,我学过师父的金箫,她三朵梅花的意思是指一首曲子,叫做梅花三弄,要不是你混搅,我一看就懂了!孙冬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实在太笨了,甚么都不行!林淇笑笑道:所以你以后少自作聪明,乖乖地跟着我……孙冬怔了一怔道:我能永远跟着你吗?有那么多的女子都喜欢你,梅姊姊不用说了,费冰、娃狄娜,她们都比我聪明漂亮,我跟着你不会惹你讨厌吗?林淇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想跟她缠下去,乃变更话题道:别胡说了,我们快找梅华去要紧!这里是一个幽暗的山洞,地下十分潮湿,水声滴滴,洞壁上却闪着碧绿的磷火,益发显得阴气森森。

孙冬不自由主地打了一个冷噤道:这个地方好怕人,恐怕有鬼!林淇连忙斥责道:少胡说!有我在这里,你怕甚么?孙冬噘起嘴,拉着他的衣服道:小兄弟,我实在是怕,叫我跟甚么人打架都行,我就是怕鬼,你可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一定会吓死了……林淇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听孙冬的声音都在打颤,倒也不忍心再责备她,反而拍拍她的手道:你不要怕,跟着我走好了!梅华,我师父跟那两个老魔头一定也在这里,我们快找她们去吧!孙冬抓住他的衣服,一步步地朝前挨去,走了一阵,洞壁较宽,似乎也亮了一点,阴森之气渐减。

孙冬的胆子也大了一点,可是她身子忽然打了一个冷噤,牙齿上下咯咯地打起抖来,低声道:小兄弟,我觉得不太对劲,有人摸了我一下,那只手比冰还冷,而且是潮兮兮的,我看一定有鬼……林淇也微微觉得有一股冷风掠过身边,心中虽然觉得这股冷风来得奇怪,听见孙冬的话后,连忙道:你又胡说了,我怎么没有感觉……孙冬急了道:我不骗你,你看我脖子上还是湿的呢!说着将头低下,凑到他面前,林淇见她颈后果然湿了一块,而且带着泥迹,心中又是一动,口里却道:这是上面滴下来的水,你不要疑心病太重……孙冬颤着嗓音道:不对!我明明感觉到那是一只手,你知道我已经寒暑不侵,再冷的水我都没有感觉,可是……林淇制止她再说下去道:好了!好了!你在前面走好了,我替你看着后面……孙冬仍是战战兢兢地道:要是鬼在前面呢?林淇微怒道:那你就伸手给它一掌,你怕甚么呢,假如真的是鬼,你被它害死了,你也成了鬼,再跟它拚命好了!孙冬被他这一讲,倒是壮起胆子笑道:对!鬼就不怕鬼了,这真的是个好主意!说着果然走在前面,又走了一阵,林淇已经感到这个洞中的确有点不寻常,当然他绝不相信鬼魂之说。

可是他始终觉得身边有个人跟着,放眼四望,却又不见踪迹,他本想告诉孙冬,叫她提防着一点。

然而又怕孙冬大惊小怪,反而误事,因此只是一个人心中提防着,慢慢向前走去,行出十几丈后。

孙冬突然大叫道:不得了,鬼真的来了……口中在叫着,双手一扬,两股劲风劈了出去,哗啦一响,丈许处壁角上一架骷髅被她的掌风扫及倒下来。

同时眼前一花,一条黑影扑了过来,寒气森森,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第九十八章 从容挥拳碎朽骨 郑重扬剑斗厉尸那道黑影望似人形,却看不清面目,两条枯瘦的胳臂直向孙冬抓了过来,孙冬出于自然的本能,也伸手抓去。

两方的动作都极快,孙冬一把抓住那黑影的胳臂,只觉得又冷又硬,吓得连忙又丢了出,口中大叫道:小兄弟,这真是鬼,刚才就是他摸我……那道黑影被丢出去之后,低啸一声,立刻隐入一个底洞中不见了,动作之快,始终没让他们看清是甚么东西……林淇一挺长剑就要追过去,却被孙冬拉住了道:小兄弟,你不能去,鬼会杀死你的!林淇愤然摔开她的手道:胡说!我就不相信有鬼……孙冬大急道:你不是亲眼看见了,怎么还怪我胡说呢?林淇哼了一声道:我明明看见是人!孙冬急道:人怎么会混身冰冷的,我抓住他的胳臂,冷得像冰不说,那两条膀子硬得像石头,人哪有这个样子……林淇闻言也是一怔!匆匆一瞥的印象,使他觉得那黑影也不太像人,人不会瘦成那个样子。

因为那黑影的手脚都细得像一根枯柴,身子也细小异常,假如要说它是人,那是一个类似骷髅的人。

因此他也不敢贸然钻进那个小洞中去了。

孙冬拖他的衣服道:小兄弟,我们还是出去吧,这地方太怕人了!林淇摇头怒道:胡说!你忘了我们是为甚么而来的?孙冬善着脸道:梅姊姊一定不会在这里!林淇一瞪眼道:你怎么知道?孙冬用手一指道:除了这个小洞之外,此地别无道路了,那个小洞里有鬼,难道梅姊姊会被鬼抓去了……林淇抬头一看,果然这石洞已到了尽头,洞壁上挖了许多浅穴,状如壁龛,每一个壁龛中都安着一具骷髅。

或坐,或立,作着许多不同的姿势,而他们身前也倒着一具骷髅,那是被孙冬的掌力震倒下来的。

林淇瞧着心中又是一动,连忙把那具骷髅扶了起来。

孙冬惊叫道:小兄弟,怕死人了,你动它干甚么?林淇却庄重地问道:冬姑,刚才你一掌用了多少劲力?孙冬想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我发掌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林淇又问道:你平常发掌有多少劲道?孙冬想想道:我也没有计算过,不过上千斤的大石头一掌总可以将它震成三、四片。

小兄弟,你问这个干嘛?林淇一声不响,捧起那具骷髅放回石龛中,摆成原来的姿势,却是半跪半蹲,双臂微屈。

他端详片刻,才对孙冬道:冬姑,你再打它一掌试试看!孙冬虽然不明白林淇的用意何在,可是她对于林淇一向信服,从来也不多问,举手又推出一掌。

掌力送过去,骷髅一动都不动,孙冬自己却退了两步,把她吓得呆了!但又有点不相信,冲上去又是一掌。

林淇欲待阻止已是不及,但见孙冬的掌缘贴近骷髅身前时,猛地向后一震,好像被一股巨力推了回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吓得苍白叫道:小兄弟,我们快逃吧!这死人骨头是活的……林淇笑笑道:胡说!我没有看见它动……孙冬大叫道:怎么不会动,我那一掌原是想打烂它脑袋的,谁知它的双手抬了起来,封住我的掌心,还把我推了回来!林淇点头道:骷髅是死的,怎么会动呢?不过刚才那一掌幸亏是你,换了别人,只怕早已没有命了……孙冬在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地摧他道:小兄弟,我们快走吧!再不走你会吓疯了……林淇一沉脸道:你又胡说了,我好好地怎么会疯呢……孙冬苦着脸道:你听你自己讲的话,不是疯了是甚么,这个洞里的鬼事太多,我是再也不敢呆下去了……林淇淡淡地道:要走你一个人走好了,我要在这儿研究一下!孙冬大急道:一堆死人骨头有甚么好研究的!林淇一笑道:别小看这堆死人骨头,里面文章大了,我问你,刚才你是真的被它推了出去的吗?孙冬连忙道:怎么不是呢,这家伙厉害得很呢!林淇笑笑道:你看我替你报仇出气,我要把它拆散开来!孙冬急道:小兄弟,你千万别乱来,它蹲在那里都那么厉害,要是你把它给引动了,我们就惨了……林淇笑而无语,擎起长剑,轻轻一剑刺向骷髅的心窝,孙冬但见骷髅的双手朝下一落,反向林淇抓去。

她不禁大骇失色!正想上前去救应,忽见林淇剑光一抖,瑟瑟剑风中,将那具骷髅砍得粉碎。

孙冬这时已忘记了恐惧,拍着手大笑道:小兄弟,还是你行,你是怎么弄的?林淇收剑微笑道:傻丫头,你是被鬼吓怕了,这些骷髅根本就不会动,它只是摆了一个架势引得你自己上当……孙冬不信道:刚才我还看见它用手要抓你的……林淇微笑道:不错,那是必然的动作,一招两式,半守半攻,我先破了它的守势,它自然会发出攻势……孙冬更糊涂了问道:你说它不会动,怎么又有守有攻呢……林淇笑笑道:这个道理我跟你讲也讲不通,不过我可以对你说明一些事,免得你老是疑神见鬼,你还记得它摆的姿势吗?孙冬想了一下道:我记得了,那好像我爹留下‘归化秘笈’里的一招,叫做甚么万流归宗,一支独秀前半式主守,后半式主攻……林淇笑道:你这就明白了,这骷髅摆的就是这一招,所以你先前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攻,它反而被它震了回来……孙冬想了半天才叫道:是了,那守势专门讲究借力还力,我用过去的劲力,都被它借了过去又打回来,变成我自己打自己了,可是这一招练成了之后,根本无法可破解,你是用甚么方法将它化解开来的呢?林淇微笑道:是你教我的?孙冬又是一怔道:我?我甚么时候教你的?连我自己都破不了……林淇笑道:你第一次发掌时将它震倒了下来!孙冬道:是啊,那一掌我是无心而发……林淇连忙道:你平常一掌都有四、五千斤的劲道,情急之下,劲力又加强了一倍,而且出手太快,它刚将劲道引过来,却已失去了还力的对象,所以才震倒了下来,我根据这个道理刺出了一剑,根本没有用力,使它无力可借,逼得施出攻势,可是骷髅是死的,动作自然比不上活人快,我才趁机变招,化开了这一手攻守兼具的精招……孙冬失声叫道:真想不到死人还能施展武功!林淇笑笑道:这没有甚么希奇的,武功招式不过是一个姿势,摆对了姿势,自然就能发出威力,不过死人只能摆一个姿势,不像我们活人,可以随手所欲变换招式,你再看看这里的许多骷髅,它们都摆了一个姿势……孙冬连忙向那一列骷髅望去,果然它们或立或坐,作了许多不同的姿势,包含着许多精巧的招式。

这些招式有的是她懂的,有的是她不懂的,懂的她一眼看破,不懂的却愈看愈觉精妙,不禁看得呆了。

林淇见她有入迷的样子,连忙喝道:冬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本来就懂得有限,何必去想那些不会的东西,看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这番话倒是将她惊醒了,连忙收回眼光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一见到就舍不得移开眼睛了。

小兄弟,这些死人摆在这儿是干甚么用的?林淇一叹道:幸亏你是个傻姑娘,不则我就无法将你引出迷境了,这是一个害人的陷阱,专门为了对付武功高深的人而设……孙冬一怔道:害人的陷阱?难道那些死人会出手害人吗?林淇摇头道:死人是不会动的,可是它们所摆的姿势却会引人入迷,使人忍不住想去跟它们较量一番……孙冬立刻叫道:对啊!刚才我见到那个跪着伸手向天的死人,我知道那是一式攻招,却想不出用甚么方法去破解……林淇朝那具骷髅看了一眼道:那是丹凤朝阳,有十六种破法!孙冬摇头道:不!那手势像丹凤朝阳,双腿的姿势却不对,照腿的姿势看应该是长河落日,所以我才感到奇怪!林淇淡淡一笑道:那就是引你入迷的地方,你明知是丹凤朝阳,却又不敢确定,于是在出手的时候心里自然而然地受了威胁!孙冬不信道:我认为它绝不是丹凤朝阳,不信的话,我可以去试试看,我用霞满西天去对付它,那是最安全的手法……说着笔直走过去,双手一圈,朝骷髅的双耳扣去,手势才落,那骷髅忽地向前一扑,双臂抱住她的腰间。

孙冬吓得大叫起来,连忙奋身一跃,连着骷髅一起带了起来,退后了好几步,可是那骷髅仍是紧紧地抱住她不放。

孙冬急得大声叫道:小兄弟,你快帮我弄走它……林淇含笑过去,手中剑落,刺向骷髅的两肩之处,将它的双臂削了下来,孙冬才脱身而出,悸然惊叫道:小兄弟,你害死人了……林淇微笑道:这是你自找的,怎么怨得了我呢……孙冬惊魂乍定,摸着胸口喘息道:我完全听了你的话,把它当作丹凤朝阳来破解,所以才用霞满西天,那是万无一失的招式!林淇微笑道:你用的招式完全不错,它的反应也完全不错,错在你把它当作死人,所以才饱受一场虚惊……孙冬一怔道:难道它又不是死人了?林淇笑道:它自然是死人,所以才有这个反应,它若是活人,早就在你肚子上咬一口了,谁叫你那样粗心的……孙冬听说咬一口时,吓得惊叫起来,双手捧着肚子,可是听完林淇的话后,她又不服气了道:我怎么粗心了!林淇微笑道:霞满西天中是佯攻暗守的招式,底下接着一招银波翻月,要是你踢出那一腿,不就完全解决了……孙冬呆了一呆才讪然道:我以为对付这死鬼一招就够了,谁知道还有这么多麻烦呢!而且它抱住我时,我吓都吓昏了……林淇庄容道:武学之中,绝没有完全把握的招式,你用上一式时,必须准备好一下式,才可以克敌致胜……孙冬笑笑道:是!我记得了。

小兄弟,我们该去找梅姊姊了!林淇摇摇头道:我先把这些骷髅解决了再说!孙冬一急道:梅姊姊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哪有这些闲工夫……林淇道:梅华留下了标记,证明她一定在此地,只是这些骷髅不解决,我们绝对找不到她,就是找到她也没有用……孙冬不解道:这是怎么说呢?林淇庄然道:这些骷髅所列的姿势启示着一种绝妙的武学,设立这些骷髅的人定也是个武林绝顶高手,梅华踪迹不见,多半是被人制住了,我们要想救她出来,一定要胜过那人,要胜过那个人,必须先将这些骷髅全部解决……孙冬呆了一呆才道:我反正总是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林淇环顾四周道:这里一共有十九具枯骨,我们已经毁了两具,剩下的十七具中,你自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的是哪几具?孙冬又看了一下,用手指着数道:一、二、三……九、十、十一我能破解这十一手……林淇点点头道:好!你把这十一具留给我,其余六具归你……孙冬一惊道:小兄弟,你这不是难我吗?林淇一叹道:冬姑,我不会给你苦头吃的,这些骷髅所列的招式,往往超出常情之外,你愈是有把握愈是容易上当……孙冬苦着脸道:可是那六具我连它们摆的是甚么姿势都不知道……林淇微笑道:你不懂最好,照着你高兴,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记住出手之前先留退步,包你万无一失了……孙冬自然不敢违抗他的话,只得开始动作,走到一具枯骨前面,由于不懂它是甚么招式,信手就是一拳。

那枯骨双手捧心,孙冬那一拳就是朝它的心口打去,拳力所及,那具骷髅毫无动作,哗啦一声碎塌下来。

林淇已经用剑劈散了两具骷髅,见状嘉许地笑道:就是这样办,一点都不错……孙冬受了鼓励兴趣大浓,挥拳踢腿,顷刻之间连毁了四具骷髅都十分顺利,使她的胆子更大了。

可是她走到第五具骷髅前面,却不禁吓住了叫道:小兄弟,这家伙我不敢动它……林淇也毁了七、八具,正在对着一具枯骨沉思,考虑要如何着手,听见她的叫声后,也没有抬头就道:你照我所说的方法放手去做好了……孙冬颤着声音道:不行!我不敢,这家伙好像没有死,两只眼睛瞪着我直翻,而且还对我笑呢,怕死人了……林淇一叹道:你就爱疑神见鬼!说着走了过来一看,他自己也怔住了!不怪孙冬看了觉得害怕,他看着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这骷髅的形状太可怕了,而且这也不太像骷髅。

从外形上看这应人是一具女尸,而皮紧贴在骨上,干皱有如枯菜,耳朵皱缩像两片树叶,色作蜡黄。

脑袋已半秃,挂着稀稀的黄发,薄如干布的嘴唇翻了上去,露出半缺半存的牙齿与碱菜叶般舌头。

鼻如枯蒜,颈子细得像手臂,也是皮包着骨头,身上被一片破布遮住,看不见甚么,下身围着齐膝的布裙。

四肢裸露,也是骨上包着一层皮,唯独指甲却长得离奇,上下廿支,每支都有一寸多,微向内屈。

怎么样看都是一具腐尸,也可以说是一具风干的女尸,可是她的眼睛却特别奇怪,眼脸已干缩了,眉睫毛也脱落了,那两颗眼珠却又黄又大,紧紧地瞪着。

由于这一对眼珠使林淇怀疑这个人或许没有死,根据一般的常识,死人的眼珠总是最先腐烂的。

皮肉干枯犹自可说,眼珠断无不烂之理,所以林淇一时无暇去研究她所摆的姿势,专心在分析这是死人还活人。

凝视良久,计算着约莫经过了两盅茶的时间,林淇才断定她是死的,因为这么久的时间内,她一动都没有动。

普通人在练功入定的时候也可以半天不动,但是那必须在静坐的姿势,以这具尸体所列的姿势而言,能维持一盅茶的时间都会累得受不了,除非她是真正地死了,那自然又作别论,何况他还屏息静听,始终没有见到她呼吸。

决定她是死人后,林淇心中略定,开始去研究她的姿势了,看了半天,他才看出这应该是一招剑式。

但是在林淇的眼光中,这应该是两招剑式,右手所拏的好像是王屋山的天魔九大式的起手式——指天入地。

左手则是他学自花燕来的伏魔剑式之一的飞龙在天,这两招相克对冲,被她使成一式则别有一种精妙所在。

林淇看了半天,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孙冬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出声问他道:小兄弟,你看怎么样?林淇皱着眉头道:我看不懂,这两招根本用不到一起的,可是它揉合在一起,又看不出有冲突的地方,倒是有点古怪!孙冬连忙道:别问它古怪不古怪了,她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林淇微笑道:自然是死人,活人哪有这副样子的!孙冬立刻笑道:是死人就好办了,你瞧我来对付她!说着就要冲上去,却被林淇拦住了道:你准备怎么对付?孙冬笑道:你看她右手虽是攻招,劲力似已发尽,左手也是攻招,却还没有开始动作,正是守势最薄弱的时候,随便用甚么方法都可以攻倒她……林淇为之一动,心中的疑团也揭开了,原来她两式威力至强的攻招并不是同时发出,而是一先一后,先前把它们当作一起了,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孙冬的人虽笨,在武功的观察上却比他仔细多了。

然而他见孙冬作势欲放的时候,连忙又止住了道:慢一点,你看得虽然仔细,却没有了解到这些招式的厉害,那右手的一招攻势虽尽,余劲未衰,左手的那一招又是蓄势待发,你贸然碰上去刚好碰上右手的余劲,接着又碰上左手的初劲,任你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孙冬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它只是个死人,哪有甚么余劲初劲,假如她是活人,右手的一招就够人受的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可以接近她,所以左手的那一式备势只是用来摆样子,只要我能冲到她身边,就不怕她的第二式……林淇想想也有道理,这死尸所列的招式只是启示一个人,防备最弱的时候一个可乘之机,用在活人身上,这种情形很少见,摆在死人身上,也不会有多大意义,遂不再禁止她,不过也作了一个必要的准备。

孙冬埋着头直冲过来,一拳迳击那尸体的前胸,拳风甫出,那尸体的右手蓦地向下一落,孙冬的拳头刚好撞在她的指甲上,痛得哇哇大叫起来,而那尸体的左手也接着朝外一挥,对准孙冬的喉头插去。

第九十九章 腥风吹折岭上梅 血雨遍洒薄命花林淇见状大惊!幸而早有了准备,连忙一剑挥出,刚好迎着那女尸的手指,紫郢剑的利锋掠过指甲。

擦的一声,四枚指甲应剑而落,而那只手仍是直插过去,叉在孙冬的咽喉上,将她震退了五、六步。

孙冬哭丧着脸,手背上一片殷红,鲜血直滴,而颈上也明显地印上四个指痕,在雪白的皮肤上添了四点青瘢。

亏得林淇那一剑发得及时,削断了女尸的指甲,才免了孙冬的杀身之厄,也亏得孙冬那一身奇特的气功,所以才在秃指的硬叉下得保残生,换了第二个人,这一下纵不刺穿颈项,也会叉断了颈骨。

孙冬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双手扶着脖子拚命地伸颈喘气,可见那一叉功力之深以及落手之重。

女尸又回复了原先的姿势,林淇却满脸都是沉重之色,重新端详着女尸,心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惧。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而偏偏在他的眼前发生了,那两式绝对无法同时施展的,而这个尸体做到了。

那两式都是具有绝对威力的攻招,发时必将使出一个人全部的劲力,发出第一招后就无法再发第二招。

可是孙冬冲上去时,迎上第一招的劲势,同时也接受到第二招的急攻,难怪她会措手无策!而且这两招看起来,威力竟是不相上下,更奇怪的是以孙冬那种坚韧的护身真气,也挡不住尸体的指甲。

怪事,这是天大的怪事,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奇侠林淇,竟被这一具怪尸弄得目瞪口呆,束手无策。

孙冬干咳了半天,才顺过气来,虚怯怯地道:小兄弟,我不来了,这个死人的手好重,把我的皮都划破了,我回去要好好地揍老和尚一顿!林淇正在心烦,听见她的话后也不禁笑了道:这与老和尚甚么相干?孙冬苦着脸道:他骗我,他说我除非被人用重手法震伤内脏,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伤不了我,可是你看……说着将受伤的手背伸了出来,上面整整齐齐排着四个指甲刺伤的裂痕,鲜血犹在涔涔地流出。

林淇瞧了心中又是一动,连忙问道:老和尚是否告诉过你,凡是人家打了你之后,自己也会受到反震力,施力愈重,反力也愈强?孙冬点头道:是啊,他是这样说过的,可是这死人太厉害了,它连打了我两下,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林淇朝那尸体又看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动,连忙道:冬姑,你想不想报仇?孙冬睁大眼一怔道:报仇?报甚么仇?林淇微笑道:自然是对那个死人报仇,他弄破了你的手背……孙冬摇摇头道:没有用的,他是死人,又不知道痛……林淇笑道:虽然他不知道痛,可是我有办法把他的手脚弄断一根,让他落不到全尸,也可以替你出出气!孙冬立刻叫道:那敢情不错,可是用甚么方法呢?林淇道:我们再照刚才的方法攻他一招……孙冬摇头道:不行!我的皮虽然厚,可是挡不住他的指甲……林淇一笑道:他就是指甲厉害,可也挡不住我的剑锋,这次我们换一个位置,我攻他的右手,用剑去削他的指甲,他左手的指甲已经断了,自然伤不了你,你利用机会跟他硬换一下,等我把他的右手指甲也削断了,我们就可以慢慢对付他了!孙冬一听高兴地大叫起来,连忙道:好!就是这么办,我们一起过去!林淇含笑挺剑,与孙冬并肩而进,走到临近大喝道:开始!孙冬拳出如风,攻向那尸体的左手,谁知那尸体这次竟改变了招式,飞起右脚,踢向孙冬的胸部。

孙冬变招也很快,连忙将手一沉,拳势直落,敲在那尸体的腿骨上,咯咯声中,自己又退了一步。

林淇剑光一扫,看似往尸体的右手上削去,那尸体竟像是有知觉一般,为了躲避他的剑气,右手朝上一抬。

林淇剑势突变,演化为伏魔第二招,虎啸高岗,劲厉的剑气涌向那尸体的胸腹等处,威力尤强。

那尸体不虞有此,厉啸一声,身形拔空而起,总算躲过了这一招急攻,虚空又向孙冬扑去。

孙冬吓得大叫道:小兄弟,不得了!死人变鬼了……一头向林淇冲了过来,林淇对她拉住了笑道:冬姑,不要怕!这是活人……孙冬站住了身子,犹自喘吁吁地道:胡说!活人哪会这个样子的……那尸体落地之后,翻着一双黄眼珠,碧光四射,形容更为怖人,双臂猛挥,似乎又想扑过来。

林淇指着她沉声喝道:你不要装神扮鬼了,我知道你是活人,只是不明白你怎会弄成这个样子的,你会说话不会?那尸体张开大嘴,发出呵呵的厉吼。

林淇怒声道:你再要装出这副鬼相,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那尸体将口中仅剩的几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几度想要扑过来,却又畏惧他手中利剑。

林淇见她还是不开口,脸色一沉,挺剑进了一步道:你再不开口,我就一剑劈了你……那尸体受他一激,反而张开双臂飞扑了过来,林淇也厉叱一声,剑光再举,使出伏魔第四式——轻云出岫。

这是最厉害的一招攻式,剑发无声,劲力暗布,那厉尸似乎领略到厉害,连忙向后退去。

然而林淇的剑势却不肯放松,身形轻闪,紧紧地追在她后面,却又控制着剑气,不伤害她……那厉尸似乎不敢逃到外面去,只是在洞中转着,身法却比林淇快多了,林淇追了一阵,渐渐了解她的缺点。

于是示意孙冬站在自己的身后,据立洞的中央,慢慢将剑上的劲气扩大,逼得那厉尸沿着洞壁直转。

林淇见她移动时两腿并不弯曲,直起直落,跳步而行,速度虽快,却与传说中的僵尸差不多。

心中不免又起了一阵怙惙,摸不准她到底是人鬼?可是那尸体跳了一阵之后,渐现疲态,倒使林淇放心了。

行尸走肉,全凭戾气为厉,根本不知疲倦,只有血肉之躯才会有精力衰竭之象,她一定是人无疑。

然而这个人似乎说不上血肉之躯,看她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点血肉,除了枯骨就是干皮。

剑气愈布愈广,到了最后,那尸体被逼得贴紧在洞壁上,胸前的破布与下身的短裙都被剑气割得粉碎。

里面的样子尤其令人恶心,虽然她是个女人,却是最丑恶的女人,干皮紧包着肋骨,胸前坠着两枚干瓜似的乳房,小腹紧陷下去,却还用两只枯掌遮住下阴,证明她还是个人,还有着羞恶之心。

林淇微感不忍,正想收手放松她一点时,谁知这枯干如尸体的女人却以枯涩的声音叫了起来。

臭汉子,你还不出来,老娘挺不住了!小洞口黑影一闪,钻出一个与她差不多形状的男子,除了颔下多着几茎黄须,身上也围着一块破布。

那男子一出现,双掌猛推,一股阴寒的劲力传来,使得林淇的身子打了一个冷噤,剑势跟着一敛。

那女子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钻进洞里,那男子忙叫道:臭婆娘!你穿好衣服马上出来!孙冬见了这男子的形状后,吓得直抖道:小兄弟,这两个家伙是人吗?林淇也觉心惊,强自镇定道:他们会讲话,自然是人!那男子以一双碧光四射的眼睛盯住他们,始终不开口。

孙冬又低声道: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们是人……林淇故意一笑道:我本来也不敢相信,可是你跟那个女的交手换了一招后,我才确定她是人,不过这两个人也太可怕了……孙冬不信道:连我都没有感觉,你又从哪里看出来的!林淇笑笑道:那很简单,你们互换一招后,那女的受了你反震力的影响,虽然又摆回原来的姿势,可是她的手臂却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那是心气浮动的现象,也只有人才会有那种现象,所以我才敢确定是人……孙冬听说这两个是活人之后,胆气大壮,立刻笑道:要是我长成他们这样子,宁可死了的好……这虽是一句傻话,那男子却以为她是故意讥嘲,厉目一瞪,碧光更盛,吓得孙冬又不敢开口了。

林淇见这男子总不开口,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为甚么要躲在这个深洞里?这时那女子从洞里钻了出来,身上披了一件白色长袍,光泽照人,却益见其丑恶狰狞之态。

孙冬朝她看了一下,忽然惊叫道:这是梅姊姊的衣服!林淇也觉得这件白袍有点眼熟,听孙冬提起后,想想果然不错,梅华离开王屋山时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梅华的衣服穿在这个鬼似的女子身上,那她的吉凶不问可知,林淇心中又急又怒,厉声问道:你们把梅姑娘怎么样了?那男子冷冷地道:我们不认识甚么梅姑娘!孙冬怒叫道:胡说!那个女鬼还穿着梅姊姊的衣服!那一男一女对望了一眼,还是那男子道:原来你是说那个女孩子,她孤身一人犯入我们的禁地,被我们所设的九疑大阵所惑,丧失神智……孙冬大叫道:放屁!梅姊姊是绝顶聪明的人,甚么阵势都困不了她,我看她一定是被你们杀害了,我要你们抵命……那男子以冰冷的声音道:愈是聪明的人愈容易受惑,那九疑大阵你们也见识过了,假如不是你们手中握有一柄宝剑,我相信你们也难以逃过……林淇却比较冷静,连忙问道:你们所谓九疑大阵就是这些骷髅……那男子点点头道:不错!这些枯骨是我们夫妇二人竭尽所能,列出天下武功的疑团而加以设列安排,我敢相信天下没有人能破得了……孙冬忍不住又叫道:你又胡说了,我与小兄弟已经破了很多……那男子冷冷地道:你们所破的都是些最简单的,其中最难破的共有九式,所以才叫九疑大阵,你们只破了第一式,而且你们的运气很好,刚巧就找上了我妻子所列的那一式,由于她是活人,所以阵式的威力较弱,要是你们遇上了其他八式……林淇一数那剩下的骷髅,果然尚有八具,可是那八具骷髅所摆的姿势却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那男子似乎已猜到他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再去试试看!林淇摇摇头道:我没兴趣,我们只是为找寻梅姑娘而来!孙冬急急地问道:她究竟怎么样了?那男子哼了一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她为九疑大阵所困,丧失神智,现在躺在我们的寝洞之中,你们自己去看好了!说着用手一指那小洞,孙冬急得就要过去。

林淇却比较慎重,用手拦住她问道:梅姑娘是单身来此的吗?那男子冷笑道:她是追踪三个人来的,那三人叫做甚么‘世外三魔’……林淇神色又是一动,连忙问道:那三个人呢?那男子指着小洞道:也在里面!林淇将信将疑,一时无法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孙冬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林淇还恐有失,持剑守在洞口。

那男子却道:你也进去好了,我们绝对不会骗你的,你能破了我妻子的九疑第一式,我们还想找机会向你再领教一番呢!孙冬在里面叫道:小兄弟,快来!梅姊姊在这里,你师父也在……林淇听了连忙钻进小洞,这洞的入口处虽矮,而且也很曲折,可是走了一阵,慢慢转为高大。

接着眼前一亮,来到一间宽大的石室中,那石室四壁都开着许多小洞穴,正中有一张石床。

梅华仰卧在石床上,外衣被那个女子脱去了,只穿着一身内衣裤,屋角站着韩祺,鼓拳踢腿,作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孙冬跪在梅华的床前,用手在探她的脉息,林淇进来后一迳向韩祺走去叫道:师父,您……一句话还没有讲完,韩祺突然劈手攻来一拳,劲势很足,林淇大吃一惊!连忙闪身避开。

可是韩祺的身子却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这下子可把林淇弄得怔住了!他不明白韩祺何以会如此。

可是韩祺倒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躺在地下,林淇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动静,想过去扶他起来。

这时梅华却已醒转,连忙叫道:不要过去,他已经死了!林淇又是一怔!梅华已轻轻一叹道:韩老爷子死了,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可是他已被那两个恶魔摆布成为九疑尸阵,我就是被他打昏的……林淇莫名其妙,见韩祺面目如生,实在不像是死去的样子,心中未免不信,弯下腰去还是想扶他起来。

韩祺的手足冰冷,全身僵直,林淇刚把他扶直起来,韩祺劈手又是一拳,这次距离较近,再也无法躲避。

咚的一声,却好击在前胸,劲力之强,实为林淇前之未见,顿时被打得向后猛退,幸好被孙冬一把托住,才没有撞上墙去,梅华脸色一变,连忙问道:林郎,你感觉得怎么样?林淇只感到胸闷塞异常,半天才将气运过来,哇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梅华在床上却兴奋地道:还好!还好!这一口逆血吐了出来就不妨事了!林淇犹觉心血躁动,又运了一阵气,才慢慢安定下来,梅华的眼光一直关心地凝注在他脸上,这时始嫣然一笑道:林郎,你的根基真好,这一拳任何人都受不了,你居然能硬挺下来,刚才真把我急死了……林淇长吁了一口气才道:梅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梅华软弱地道:这个洞里住着两个怪人,你们大概都见过了……孙冬抢着道:见到了,那两个人的样子真可怕,我真以为他们是活见鬼呢!梅姊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梅华道:我追着韩老爷子来的,于飞与哈元生好像先来了,我在外面跟那些枯骨纠缠了一阵,接着进到这里……这时忽然又向林淇道:林郎,你怎么了?林淇脸色苍白,额上汗出如浆,好像连站着都十分吃力,听见梅华出言相询,才强忍住痛苦道:我心口痛得很,好像有东西在刺着一般……孙冬也叫起来道:小兄弟,你的胸前怎么有血流出来了……林淇低头一看,但见胸前一片殷红,梅华却急道:快解开衣服看看,希望不要伤着血海……林淇连忙解开前襟,却见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原来是那口螭龙宝鼎被韩祺一拳击得四分五裂。

锋利的碎片刺进肉里,孙冬大叫一声,抢着上来把碎片一块块都拔了出来,梅华又叫道:你低下身子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重要的地方!林淇见她只能开口说话,身子却无法移动,知道她一定也受了重伤,连忙俯下身子,梅华看了片刻才叹道:幸好只是浮伤,不过也相当严重,假如再偏左一吋就伤及血经,纵不伤命,也跟我一样成了废人了。

林淇一急忙问道:你怎么样了?梅华苦笑一声道:我完了,今后我只能像死人一样躺在这里,再也无法行动……冬姑,我右边的囊里有药,你拿出替小兄弟敷上,这些伤虽不要紧,血流多了却大伤元气,林郎总是吉人天相,多亏那口宝鼎替你挡了一下……说完这些话她已相当吃力,闭上眼睛休息,美丽的脸上却爬满了泪痕,神情中有着欣慰,也有着哀伤。

孙冬在梅华的身边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敷在林淇胸前,但觉一股凉意……血止了,痛也止了,林淇精神为之一振!可是他看见梅华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焦急,抚着她的脸叫道:梅华,梅华……梅华睁开无力的眸子,惨然一笑道:林郎,我一生好弄机谋,想不到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幸好在临死前还能见到你一面,总算不虚此生……说完又闭上眼睛,孙冬以为她要死了,急得哭了起来叫道:梅姊姊,你不能死……梅华又睁开眼睛,凄然苦笑道:冬姑,你不要急,我现在还不会死,可是等我说完话后我一定要死,假如我不能用自己的力量断绝生机,就要麻烦你杀死我……孙冬只是号啕大哭,喃喃地叫道:梅姊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替你死都行……梅华轻叹一声道:傻丫头,不要胡闹,我心里并不想死,可是我有着必死的理由。

林郎,你注意听着,现在我说的话非常重要……第一〇〇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 为君暂作断肠人阴深深的石洞中,闪耀着鬼魅似的磷火,照着梅华奄奄欲息的脸,伴以孙冬低低的啜泣声……此情此景,使得林淇心如刀割,可是他也为着梅华说话时严肃的神情,不敢再去扰乱她的心神。

只有含泪握着她的手,听她以微弱的声音低诉道:这洞中的一对怪人是夫妇,男的叫丁山民,女的叫卜湘妃,他们两人的年岁与‘世外三魔’差不多,或许还大一点……梅华,你还是歇息一下吧,这些话等以后再说!梅华轻叹道:以后我也许无法再开口了,因此必须趁现在说出来。

淇,你不要心急,这些话关系至钜……林淇见她喘息不止,连忙伸手轻抚着她的胸口道:是,我不急,你慢慢说吧……梅华略略喘息了一下又接着道:这两个人依年岁而论,早就该死了,可是他们熟习各家武功,深得长生之道,居然能活了下来,只是他们的血肉都因消损过巨,失效干缩枯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形状,因此他们只是内脏仍维持着一息生机……林淇皱着眉道:你费尽心力就为了告诉我这些吗?梅华顿了一顿又继续道:重要的在后面,可是我必须从头说起才能使你明白。

这两个人虽然得以不死,生机也微弱到了极点,必须留在这阴暗的深洞中,藉阴湿之气培养那有限的生机,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于飞,他是卜湘妃的侄子……林淇又是一怔!想不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梅华道:于飞被大悲法师震伤之后,便来到此地,他原以为他的姨母已经死了,想找到一点他们练功的秘笈,结果才发现这两个人还活着,得到他们的帮助,他治好了一部分的伤,继续出外访医,答应替他们找到恢复生机的方法!林淇大急问道:他找到了没有?梅华一叹道:找到了,要想使这两个人的枯骨重新生肌是很不容易的事,可是居然被他找到了那件举世难求的灵药……林淇急忙问道:是甚么?梅华低声道:是我!怎么会是你呢?林淇与孙冬几乎同声叫了出来,梅华轻轻叹道:你们别忘了我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我是万象新用各种珍奇的灵药培养长大的,他们每天吸取我一点精血,预计两个月后就可以使死去肌肉重生……林淇愤然道:他们敢!这两个魔鬼,我非杀了他们不可……孙冬则急着马上就要去找他们,梅华却叫住她道:冬姑,你不要去,这两个人与于飞是一丘之貉,真要被她们达到了目的,天下将更不太平了,所以我了解她们的用意后先作了一些准备……林淇急声问道:你作了甚么准备?梅华苦笑一声道:我原是个身罹绝症的人,完全靠灵药把病根逼伏在血肝之内,她们点住了我的穴道后,我故意放松筋络,使病根散发出来,他们若吸取了我的精血,连带也传染了我的绝症,依然一无所用,可是如此一来,我自己也连带着毁了,此刻旧疾发作,使我成了个残废,一动也不能动了……林淇与孙冬相顾默然,孙冬含泪叫道:梅姊姊,你太苦了……梅华轻轻一叹道:不过我这样也只是权宜之计,坏在林郎将那套解脱禁制的方法告诉了哈元生与于飞……林淇又急问道:那有甚么关系呢?梅华道:我的病根与他们二人所受的禁制是一个道理,利用你告诉他们的方法,同样可以使病根隐而不发……林淇一呆道:梅华,这是我害了你了……梅华苦笑一声道:这也是无法预料的事,幸好你们赶来了,至少可以帮助我早点脱离苦海,免得为他们所利用……林淇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梅华黯然地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连这点也想不到了,我的意思是要你们杀死我,使我的精血一下子流泄尽了……林淇不待她说完就叫起来道:不!梅华,我不能这么做……梅华凄然一叹道:林郎,我们虽未正式结成夫妇,可是已有过一度合体之情,我也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才拜托冬姑……孙冬连忙叫道:梅姊姊,我更下不了手……梅华凄然一叹道:那你们是要我慢慢受活罪了,两个月后,我被他们吸尽精血,变成一具活尸,同时还成全了两个绝世魔头!林淇大声道:梅华,你放心好了,有我守在你身边,他们绝对不敢来碰你,而且我可以先去杀死他们……梅华苦笑一声道:别说傻话了,你不一定打得过他们!林淇慨然道:那两人武功虽高,可是我带着紫郢剑为助,绝对不怕他们,刚才那个女的就差一点死在我的剑下……梅华道:你对付一个人也许行,他们有四个人,再加上哈元生与于飞,你绝对不是对手,所以这是行不通的!林淇呆了一呆道:于飞跟哈元生也在洞里吗?梅华道:是的,他们在漏洞中实验你的蚌沙涂珠之法,三个时辰后就可以出关了,那时他们必会联手夹攻……林淇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找他们的晦气!梅华眨眨眼道:没有用的,他们的藏身之处有着层层布置,机关阵式,周密严备,你根本找不到他们……孙冬却道:那我们可以把梅姊姊带到洞外去……梅华连忙道:这更不行,他们在我身上用了阴毒的手法,只能留在这阴洞中,一见天光,那滋味比杀了我还痛苦……孙冬急得又哭了起来道:这么说来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梅华黯然低声道:是的,否则我不会急于求死。

冬姑,你行行好,帮我了结一下吧!今后小兄弟要靠你照应了……孙冬哭得更伤心了,扑在梅华身上叫道:不!梅姊姊,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梅华叹了一声道:傻姑娘,我是非死不可的,你还有机会,为甚么这样想不开呢,快动手吧!你们还要争取时间,目前那两个人还不敢前来冒犯,等哈元生与于飞出了关,你们想走也走不掉了……林淇慨然道:那我就等在此地跟他们拚一下,能杀死他们固然好,否则大家一起死了,也免得你一个人孤单……梅华轻轻地叹道:林郎,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傻了,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沉重的责任,你一死不打紧,这四个人叫谁去应付……林淇叹了一声道:光是哈元生、于飞两个魔头,我已经对付不了,哪里还禁得起加上两个更厉害的,我实在智竭计穷了……梅华却振作精神道:林郎,你千万不可如此自卑,你不是说过形与神分开的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四个人不过是尸居余气,他们垂死的生命绝不会比你更长,你只要振作意志,极力与他们周旋,虽不能消灭他们,至少也可以给他们一点威胁,限制他们作恶的程度,等他们自行寂灭后,天下事仍可为……林淇虽然被她提起了豪情,却仍是凄恻地道:可是失去了你,我的生命还有甚么意义!梅华轻轻一叹道:淇,这句话虽然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却也使得我更不安,你的生命中不应该只有我一人,娃狄娜、费冰……她们都死心塌地的爱着你,冬姑也许不会嫉妒,假如给她们听见了,我就百口莫辩了,因为我答应她们共同分享你的感情……林淇长叹一声,凄然无语。

梅华又催促道:冬姑,你你快点下手吧……孙冬哭着连连摇头,梅华苦笑道:冬姑,你这样不是爱我,简直是害死我呢!孙冬擦擦眼泪,忽然以异常严肃的态度问道:梅姊姊,你诚实回答我一句,你绝对没有希望了?梅华一怔道:你怎么还不相信呢?孙冬绷着脸道:因为我相信你的本事,在最没有希望中间你都能找出希望来,所以我必须要问得清清楚楚……梅华想了一下才道:冬姑,我实在找不出别的办法了!孙冬庄容道:好!那么我帮你了结。

梅华一笑道:谢谢你!可是孙冬神色庄然地道:不过我杀了你之后,立刻自尽在你身边。

梅姊姊,小兄弟是我喜欢的人,你却是我最敬重的人,想到我这双手曾经杀死你,我实在活不下去……梅华急忙叫道:傻姑娘,你是在帮我的忙!孙冬摇摇头道:那是你的想法,我只知道是我杀死了你!说着举起手来正想拍下去,梅华又急叫道:等一下!孙冬停手一笑道:梅姊姊,你又不想死了?梅华闭上眼,默思片刻才一叹道:傻姑娘,你真害死人了!孙冬高兴地大笑道:梅姊姊,你还是有办法可以活下去的……梅华一叹道:虽然我可以活下去,可是我活着只能成为你们的累赘,也许还会使你们讨厌我,生不如死……林淇也是一喜道:梅华,你明明生机未绝,为甚么要骗我们呢?梅华苦笑道:假如我留下了生命,却变成一个又麻又丑又瘫又疯的怪物,行动却须仗人扶持,你们还要我干嘛?林淇毫不考虑地道:只要你活着,不管变成甚么样子,我爱你之心绝不稍减一分,否则就叫天诛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孙冬也道:梅姊姊,假如你以后不能行动,我就一辈子背着你,你放心好了,像你这样的身材,我背上十个也不在乎!梅华道:我会全身长疮,流脓淌血……孙冬飞快地接口道:我帮你敷药洗抹,像亲娘一样地服侍你!梅华闭上眼,泪珠盈盈而落,轻声道:看你们的心吧,反正到时候我自尽也是容易的事!孙冬连忙道:梅姊姊,快告诉我要怎么办?梅华一睁双目道:你们多看一下,以后再也看不到我这个样子了!林淇激动地道:梅华,不管怎么样,你都有一个最美的影子留在我们的心里,你永远是我们最敬重最亲爱的人儿……梅华又是一连串珠泪抛滴,然后轻声道:冬姑,点我的府会、百结两穴!孙冬一惊道:那不是要送命的吗?梅华苦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死不了,那样可以使我体内的病毒发作,让我原先为灵药所养成的精血去喂饱病毒……孙冬又问道:然后呢?梅华道:然后你们就守在我的身边,一个时辰之内千万不得让别人接近我,尤其是丁山民与卜湘妃夫妇……林淇怔然道:为甚么呢?梅华道:她们在我身上施了阴手制穴,不但限制了我的行动,而且也阻止我病毒流窜,我要利用一个时辰将穴道自行冲开,让病毒发作到全身!孙冬接着又问道:那会怎么样?梅华苦笑道:那时我全身被病毒侵蚀,溃烂成疮,脓血臭水四流,而且功力散失,成为一个无用的丑婆子……孙冬笑笑道:可是你的性命却保全了!梅华沉声叹道:是的,以那种容貌活着,我宁可死了好一点!孙冬高兴地笑道: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就永远服侍你……梅华却正色道:不过千万记住在一个时辰里,绝对不能让那对怪物接近我,假如他们解开了我的穴道……梅华又道:那除非你们能立刻杀死他们,否则我落入他们手中,正是我全身精力集中的时候,只要吸我一口鲜血,立刻就可以见效而用不着等两个月之久了……林淇心中一动道:假如我立刻杀死他们,你是否就可以恢复了呢?梅华默然片刻才道:林郎,你最好不要作这个冒险的打算……林淇急忙道:你先答覆我的问题!梅华正色道:是的,不过这很少可能,第一,他们必须先解了我的阴穴,等他们有机会替我解穴,你杀死他们就难了,而我的府会、百结二穴仍然受制,本身无法行动,他们只要咬我一口,就铸成无可弥补的大错,所以你千万不可冒险!林淇想想道:是的,我知道,而且我相信他们也不敢冒险,当他们替你解穴之后,是否能躲得过我一剑也很成问题!梅华轻叹一声道:不管怎么样,我要你答应我不让他们碰到我,我早先不说出这个办法就是担心弄巧成拙……林淇拔出了长剑,比在手中,严格戒备着道:好!我负责守卫。

冬姑,你开始下手吧!孙冬飞速地点了梅华那两处穴道,也紧张地守在一旁,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凝注在梅华身上。

梅华的身子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脸色开始泛起一点红晕,白玉似的身上也泛出水晶似的汗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梅华的脸上、身上都变成了殷红的颜色,汗出如雨,足见她运功也到了最紧张的关头。

忽然洞口飘进两条黑影,一条扑向林淇,另一条扑向石床上的梅华,孙冬与林淇都已作了防备。

见状一个用剑,一个用掌,同时攻了出去,将两条黑影逼退了一步,正是状如厉尸般的丁山民与卜湘妃。

丁山民厉笑一声道:我早知道那女娃会留着一手绝策,所以才放你们进来,引她说出真心话,现在可好了……林淇也沉声道:你们别打鬼主意,我绝不让你们接近她!丁山民冷冷一笑道:那恐怕不简单吧!说着又要扑过来,林淇剑光一挥,寒气砭肌,丁山民虽然功力深厚,却也不敢轻撄其锋,逼得飘身退走。

另一边孙冬与卜湘妃交手也有数合,卜湘妃的功力比她深,招式也比她奇,傻大姊接连挨了好几下重手。

偏偏她天生奇质,又经过特殊的训练,寻常手法伤不了她,假如用独特的阴气暗劲,则又会影响到床上的梅华。

所以卜湘妃空有一身本事,居然也拿她没有办法。

四人交手片刻后,卜湘妃见梅华更形吃紧,好像已将体内的精气运足到了十分的状态,忍不住急呼道:臭汉子,你快想办法,再迟就来不及了!丁山民被林淇的利剑所慑,闻言也急道:死婆娘,你又不是不明白,这些年在这个鬼洞中,把我的脑筋都风干了,实在想不出甚么好法子……卜湘妃急得直骂道:该死的于飞!这个时候用到他了,他偏帮不了忙……一言甫毕,洞外忽然又闪进一条人影道:湘姨,不要骂,我在这里!卜湘妃回头一看,于飞已站在面前,惊喜交集地道:于飞,你怎么来了,这么快就出定了……于飞微微一笑道:我根本没有入定,因为我看见梅华那丫头追了过来,知道她一定有鬼门道,所以我不敢放心入定……丁山民急声道:好极了,你快帮我们挡住这小子……于飞笑道:姨父放心好了,为了我自己的事,我也得找找他。

林淇,你这混账小子,你竟敢拿一段假的口诀来哄我!林淇傲然道:我告诉你们的练功法门绝不会假!于飞怒声道:放屁!刚才那女娃还说形神分开是绝无可能的……林淇微笑道:不错!形神分离是练功的最高止境,而练功是没有止境的,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怎么会相信这种事……于飞一怔道:我认为你是老实人,不会说假话……林淇正式道:我也没有说假话,形神分割并非不可能,只是以人的条件永远无法达到那个境界而已,凡事都有个极限,学无止境,只是说人无法达到止境,并不是说学问的本身没有止境,何况我告诉你的功诀对付你们消除禁制仍是有用的……于飞想了一下道:好吧!算你会说话,可是我现在要你走开,让我姨父母借梅华的一口精血恢复人形……林淇正色道:不行,他们成了人形之后,恶性不改,为祸更烈……丁山民怒道:放屁!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作恶?林淇道:梅华说的,她看人绝不会错……于飞连忙道:照现在的情形看,只需要借她两口精血就够了,你成全了他们,也可以留住梅华的性命,岂不是两全其美……林淇摇摇头道:还是不行,梅华若是同意这个方法,她早就告诉你们了,用不着等我前来,更用不着牺牲我自己……于飞怒哼一声道:小子,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了?林淇微笑道:有办法你早就用上了,还会跟我商量吗?于飞盯了他手中长剑一眼,突然闪到韩祺的尸身前面,抓起尸体朝林淇掷了过去,尸体迳直飞来,所摆的两手空招立刻又发生了作用。

林淇大惊失色!连忙挺剑用先前的方法解去,可是他的剑锋要触及韩祺的遗体时,心中忽感不忍,手下一松,只是将韩祺击翻在地。

可是这一刹那的空间,于飞改朝孙冬扑去,全力一掌将她打得冲出数步,丁山民如何肯放弃机会,飞也似地抢过去,伸手在梅华身上连拍了十几下,将她的阴毒制穴之处完全解开,梅华哇地一声,喷出满口鲜血。

第一〇一章 踌躇满志庆得计 百密一疏遗祸因林淇在剑击韩祺的尸体倒地后,心中的确还存着万一之念,所以早作了积极的准备,蓄势待发。

他是想争取那千钧一发的时机以保全梅华,所以在丁山民拍开梅华的穴道后,飞快地扑过去,一剑迳刺。

用的正是伏魔剑式中最精华的一招——轻震出岫,剑去得疾,势子也拿得稳,丁山民厉啸一声,身子拔空而起。

虽然将剑势躲开了,可是林淇一脚跨上石床,两腿分叉,分站在梅华两侧,挺剑而立,阻止他们再上前。

孙冬被于飞一掌击出老远,爬起来想奔回去时,却被卜湘妃伸腿绊了一跤,由于孙冬的人大势猛,卜湘妃自己也被撞跌出去。

等到她们都站了起来,林淇已持剑挺立在石床上了。

于飞怔了一怔道:姨夫,我这下子也没有办法了。

卜湘妃怒声叫道:用那个尸体再攻他。

林淇一振剑道:没有用了,刚才我是想利用你们替梅华解穴,所以才故意放过一个穴门,现在可没有那么容易了!于飞沉着脸道:这个人曾经是你的师父,难道你也敢毁了他的遗体。

林淇正色道:是的,我敢!我觉得保全活人比死人更重要!于飞冷笑一声道:你以侠义自命,原来也是假冒伪善之徒!林淇淡淡地道:迫于形势,有时顾不得这些小节。

于飞大声道:放屁!师徒乃五伦之一,怎么算得小节,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师徒之情都弃而不顾,还算甚么侠义!林淇庄容道:于飞,你不必再用道理来压我,我也不会上你的当!于飞举起韩祺的尸体道:我倒要试试看!林淇朗声道:你最好不要试,否则我一定劈碎他!于飞冷笑道:那也值得的,至少我可以撕下你的道义表面,证明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比我们魔道还不如……林淇庄容道:不管我做甚么事,都是以道义为根本!于飞怔了一怔,林淇又道:假如我师父真心弃魔归正,他一定不愿意他死后的遗体还成为助恶的工具,我毁了它正是我师父的心愿,他就是活着也会鼓励我这样做,否则就是他向善之心不够切,我毁了他的遗体也没有任何内咎之处……于飞沉思良久,才放下尸体一叹道:湘姨、姨夫,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刚才你抓住了机会应该好好利用的……卜湘妃更是急得跳脚道:臭汉子!你就这么怕死,刚才那一剑不一定就能杀得死你,就算杀了你,也比永远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洞里强……丁山民却哈哈一笑道:臭婆娘!你不要急,谁说我们要永远关在这里的。

卜湘妃一怔道:你已经把机会错过了,还有甚么办法?丁山民笑道:臭婆娘,你制了那女娃娃几处穴道?卜湘妃又是一怔道:九处,难道你还留了一处没有解?丁山民笑着摇头道:不!我一共解了他十处穴道,还多下了一掌,你知道我最后一掌是下在甚么地方?卜湘妃更是惊奇道:我好像记得是将台穴,那是阳穴,不在我们禁穴之内……丁山民大笑道:不错!那不是我们制穴的范围之内,却是一个人经血之源,那女娃娃又正在精血汇聚之际,我一掌拍下去……林淇闻言大惊!连忙四下寻视,却找不到梅华喷出的那口鲜血,丁山民又哈哈大笑,得意地道:不用找了,那口鲜血正是她全身的精华,我如何舍得浪费,早已一滴不剩吸下肚里去了……林淇神色大变,长叹无语,卜湘妃却扑过去吼道:老鬼!你弄了歪心思,却只顾自己,老娘怎么办……丁山民大笑道:臭婆娘,你怎么还是那样心急,我们一百多年的夫妇了,好容易熬到现在,甚么好处会少了你一份……卜湘妃呆了一呆!道:我的份呢?丁山民道:存在我肚子里……卜湘妃迫不及待地道:你还不快点给我……丁山民却遥遥手道:不要急,虽然那女娃娃说得活灵活现,我还不敢太相信,等一下我看是否真的有用后再给你……卜湘妃犹自不信地道:老鬼!你若是敢瞒住我一个人独吞,老娘可要你好看……丁山民叹了一声道:湘妃,你怎么这样怀疑我,你想想一百多年来,我哪一点地方亏负过你,我这样慎重也是为了你好……于飞也笑笑道:湘姨,你不要急,姨夫的顾虑也是对的,梅华诡计多端,花样百出,提防一点也是对的,何况还有你娘家的亲人在此,我绝不会叫你吃亏的……丁山民怒哼一声道:于飞,我们百余年的夫妻,大家相知极深,用不到你来挑拨是非,要不是看在湘妃分上,我才不理你呢……卜湘妃连忙道:老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这个侄儿对我们有甚么不好,这次若不是他,你从哪儿得来这个重生的机会。

丁山民冷笑一声道:湘妃,只有你才相信他的好意,他只是看上了我们的武功,才会到此地来,最主要的用意是看看我们死了没有,假如我们死了,他好接收我们的九疑真解……于飞脸上微微一红道:姨夫,你不能这样说……丁山民冷笑道:我们上次见面是三十年前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你把自己都练复了,何以没想到我们……于飞低下了头,卜湘妃连忙道:老鬼,你我都不是好人,因此也别指望他有多好,这次他把那女娃娃弄了来,总算是对得起我们了……这时梅华已幽幽醒转,孙冬急忙问道:梅姊姊,你可好了?梅华轻叹息:我总算把命捡回来了,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林淇咎然地道:梅华,这都怪我……梅华轻轻摇头叹道: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只是我们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来我简直不敢想像。

林淇低下了头,梅华却坐了起来,孙冬连忙扶她道:梅姊姊,你能行动了?梅华推开她的手轻吁道:不用扶,我损却了一半的功力,还不至于影响行动。

说完又对丁山民道:现在你目的已达,总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丁山民略一凝神道:可以,你们走吧!卜湘妃急忙道:那血真的有用吗?丁山民道:是的,我只用了一半,那久枯的胃肠居然有了感觉,好像十分饥饿似的。

臭婆娘,看来我们重生有望了……卜湘妃无法用表情来传达她的兴奋,只是连连跳脚。

梅华跨步下了石床,于飞又想有所行动,丁山民喝道:于飞,今天不准你动他们……于飞怔了一怔才道:这几个人与我们势不两立,留之总是祸患。

丁山民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就一个人对付他们吧,我这人一向讲究恩怨分明,今天我得了她的好处,绝不能帮你留难他们……卜湘妃怔了一怔道:臭汉子,于飞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尤其是那小子手中一柄剑,要是能夺过来我们更神气了……林淇闻言手中一紧,梅华却笑道:你不用紧张,他们不会动手的,因为他们必须三个人一起上才有把握,可是一动手,丁山民那半口血就保不住了!丁山民不觉一怔!梅华又笑道:丁山民,你不必假装大方,我相信你此刻想留住我们也办不到,除非你不要你老婆了……丁山民冷哼一声道:女娃娃,算你聪明,居然猜准了,快滚吧,叫那小子好好地保存那柄剑,等我们重见天日之时,我发誓要把它夺过来……于飞却道:姨夫,你不能动可以叫湘姨帮我一点忙,有我们两个人大概也可以把剑夺了下来……丁山民冷喝道:你给我乖乖地站着,少动歪脑筋,剑在人家手中我还放心点,至少他不会乘人之危,若是落在你手中,恐怕先倒霉的是我们夫妇俩……卜湘妃不以为然地道:老鬼,你总是不相信人!丁山民冷笑道:婆娘!你的侄儿岂是肯屈居人下的,假如我们能出去,就轮不到他叫字号了,你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卜湘妃似乎一震,为他丈夫的话说动了。

于飞冷笑一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既然不相信我就算了,我也懒得在这儿受气,天下大得很……说完也要移动,丁山民大喝道:不许动!于飞愤然止步道:干甚么?丁山民道:在我们未曾出洞之前你也别想出去,我对你比任何人都不放心,为了湘妃,我已经对你够客气了……于飞哼了一声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回到静室中入定去总可以吧!丁山民道: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去,而且我警告你一句,你在静室里也少动歪脑筋,在十天之内,我与湘妃总有一个人监视着你们的行动……于飞怒声道:你简直恩将仇报!丁山民冷笑道:你放心好了,等我们肌肉重生之后,多少会给你一点好处的,我会把九疑真解教给你,可是你必须乖乖的……卜湘妃也道:于飞,姨夫对你不算刻薄,你还是听他的话吧,否则连我也不原谅你了,因为你过去的表现的确太坏……于飞怔立不动了,梅华却一拉林淇与孙冬的衣服,相偕出了石室,林淇忽然想到一件事,又想回去。

丁山民在后面道:你又想干甚么?林淇道:我师父的遗体不能让你们如此糟蹋……丁山民冷冷地道:这一点不用你费心,我原来要他参加九疑大阵的,假如我们十天后能离开此地,自然用不到他了,我会好好安葬他,你们快走吧……梅华拖着他俩急急地前行,丁山民鬼魅似的影子一直跟在后面,直等他们离开山洞,身后传来轧轧的声响。

那两道山壁整个地合拢,连一点缝都找不到了。

梅华一叹道:这家伙真厉害,把我第一个计划破坏了。

林淇一怔道:你又有甚么计划?梅华笑笑道:他们最少要十天才可以完功,我想利用这段空暇运来大批的硝石琉璜,来个火烧老鼠洞,叫他们一个也逃不了……林淇不以为然地道:你能安然而退已经很好了,何必还那么狠呢?梅华笑道: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知道你不会赞成的,可是人家早就防到这一手了,将门户整个闭死了,除非他们自己出来,外面是再也奈何不得他们了。

孙冬连忙道:那不要紧,我可以用老早的法子,把石头一块块地搬开,反正时间很长,你们去找火药,我在这儿慢慢来……梅华大笑道:等你凿穿门户,人家早出来了!孙冬不信道:我已经开进去很多了,剩下不过十几丈……梅华道:那是从前,他把门户闭塞以后,位置移转,不知换到哪儿去了,除非把整座山移开才能找到他们……孙冬一瞪眼道:我就把整座上搬开……林淇连忙道:别说傻话了,你一辈子的时间用在这上面都不够,而且这种手段对付人也有欠光明……孙冬一噘嘴道:那就算了不成!梅华含笑道:自然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他们,一个计划不成还有第二个,我梅华的一口鲜血不能白白浪费……林淇一惊道:梅华,你又玩了甚么花样?梅华笑道:没甚么,我先让他们尝尝甜头,然后就是苦头了……林淇目注着她,脸上流露出一片诧色。

梅华却低下头来,以歉咎的声音道:林郎,你必须谅解,我也是不得已,当丁山民以阴手制死韩老爷子的时候,我知道他们绝非善类,这一对夫妇若是重出人世,其为害远比‘世外三魔’尤烈,我必须找个办法限制他们……林淇一叹道: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你得告诉我用甚么方法!梅华笑道:我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林淇连忙道:甚么?你的话都是骗人的?梅华笑着点头道:是的,不过我没有骗他们,我骗的是你们。

林淇又是一怔道:我们?你这是怎么说?梅华道:我只是被他们制住阴穴而已,那些要死要活的话都是骗你们的,害你们掉了不少眼泪……孙冬噘起嘴道:梅姊姊,你真狠心,我刚才为你多着急……梅华一叹道:那是不得已,否则他们就不会替我解穴,你们的目的是救我,只有这样才能救我出来,你们的眼泪并非白流……林淇叹了一口气道:你装得真像,尤其是你自己还陪着掉眼泪,我真佩服你的眼泪怎么会流得出来的?那可假不了……梅华低下头道:我的眼泪倒是真的,想到你们对我的情意,而我却在欺骗你们,心里一难受,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林淇想了一下道:你的那口血……梅华道:那口血是真的,对他们的效用也千真万确,他们困住我的用意就是要我的血,不达目的,他们也不会放我走……林淇急了道:那你不是反而帮助了他们吗?梅华一笑道:十天之内是成全他们,一个月之后却够他们受的!林淇连忙问道:这又是怎么说呢?梅华笑笑道:那口血确是我体内精华所聚,十天后他们就可以成了一个新人,可是那口血也是我全身病毒之所聚……林淇又是一惊叫道:你……梅华笑笑道:一个月之后,病毒就会真正地发作,我所说的流脓溃烂的现象,都会在他们身上发生,叫他们感到生不如死……林淇摇头长叹不语,梅华又道:他们早就该死了,所以能支持到现在不死,就是因为他们舍不得死,我叫他们尝尝生之痛苦,加速他们的死意,也为世上除去一个祸胎,用心并非不善,你也不能太责难我……林淇叹道:我不是责难你,可是你未免也太残忍了,他们幽禁了多少年,一但重获生机,却得到那种结果……梅华笑道:那我应该躺在那里让他们每天吸我一口血,两个月后他们新生了,我却成了一具活尸,这算慈悲吗?林淇无以为答,梅华又道:舍己固然是仁心侠怀,但也要看看施救的对象。

淇,我不是圣人,我无法对天下人都慈悲,整个世界上我只愿意为着一个人这样做……林淇连忙摆手道:梅华,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很感激你,可是我不会要你这样做的,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你那样牺牲!梅华一笑道:所以我无须为他们作那种牺牲……孙冬不明白他们的话,却呆呆地问道:梅姊姊,你的那些病毒在你身上何以不会发作?梅华笑道:我不同,我是用灵药养大的,足可以压制住病毒!孙冬还是不明白问道:他们得去了你的精血,自然也有着你抗毒的能力!梅华含笑解释道:光靠灵药还是不够的,必须懂得方法,这种方法与一般不同,他们也许可以从于飞那儿学会解除禁制的方法,可是对我的病毒言,那种方法适得其反,而且还会加速病毒的发作……孙冬怔征地道:那他们就无法可救了。

梅华道: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们。

那就是我,所以我倒希望他们快点出来,可以利用他们去控制于飞哈元生……林淇却凝重地道:不!还有一个人——万象新!梅华为之一惊!失声叫道:不错,还有万象新,我的医理是从万家新那儿学来的,假如他们碰上了万象新,那可是真正的祸害了……第一〇二章 山雨初惊蜀江夜 剑风始觉巫山凉林淇的话使梅华从一团高兴中冷了下来,她万无一失的计划中,却漏了一个最大的洞——万象新。

孙冬忍不住皱着眉头道:小兄弟,这都是你留下的祸害,假如你在王屋山中把万老头儿杀死了,就不会有些麻烦了……林淇也是一皱眉头道:冬姑,你怎么也学会了好杀成性,万象新到底是我的父执辈,看在他与我父亲的交情上,我也该饶过他一次,何况我已挑断了他的筋络,使他成了残废,只要他没有能力再作恶害人,我们何必要赶尽杀绝呢!孙冬噘着嘴道:我是听梅姊姊说的,除恶即是扬善……梅华微微一笑道:冬姑,甚么你都可以学我,就是这一点千万不能学我,我杀人的时候,往往有着不得不杀的理由,而且我杀人的技巧往往给人家留下生死两途,他若是心中有一份善念就可以不死,他若怙恶不悛,我叫他自寻死路,你学不了我的本事,却学会了我的思想,那可是件很危险的事……孙冬瞪起眼睛道:难道坏人不该杀吗?梅华笑道:该杀!可是不该由你来杀!孙冬怔征地道:这是甚么意思呢?除去恶人是大家的责任……梅华笑道:这话也不错,可是你的脑筋太简单,无法判断谁是真正该杀的恶人,盲目而行事,你会受人利用而不自觉……孙冬摇头道:我不相信,好人与坏人我还分辨得出来!梅华笑笑道:那你说说看韩老爷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孙冬道:自然是好人了!梅华笑道:现在你才知道他是好人,假如你没有听他表明心迹,只知道他是‘世外三魔’之一,你也会把他当好人吗?孙冬低头不语了,梅华又道:假如前几天有人叫你杀死韩老爷子你肯下手吗?孙冬惶惑地道:我……不晓得……梅华庄容道:好人与坏人不能从外表上去分别的,你无法真正去识别善恶,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手杀人,我告诉你一句话,世界上只有小兄弟一个人是好人,他叫你杀人时,你可以毫不考虑地去做,除此之外,你不能听别人的话,甚至于包括我在内……孙冬愕然道:你难道不是好人吗?梅华一叹道:我若不是碰上了小兄弟,我会变成一个很坏的人,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否真正全对……林淇见孙冬愈听愈糊涂,不禁笑笑道:梅华,你不要再说了,冬姑的脑筋里装不下这么多的道理,你反而把她给搅糊涂了,弄得无所适从……梅华庄容道:我觉得这番话很重要,目前我有个预感,虽然我无法说出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始终认为我们所接触到不是真正的敌人……林淇一惊道:那谁才是真正的敌人?梅华笑笑道:我一时也说不出来,可是我敢断定这个人一定是我们意想不到的人,好像一切的事都由他在暗中操纵着。

林淇也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了,怔了半天才道:你还是把话说说清楚吧!梅华一叹道:但愿我能说清楚,可是我仅有这种预感,却无法指出那个人来,只有等事实发展下去,让他自己暴露原形……林淇摇头叹道:你愈说愈玄了!梅华笑笑道:我的预感从来没有失灵过,你等着看吧,事情的演变已成定局,那个人也就快出现了,目前我们注意力还是放在万象新身上,他虽然在王屋山中被你挑断筋络,以他的医理而言,那绝不会构成多大的伤害。

林淇连忙道:找到他又怎么样呢?梅华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要他命的,但是必须阻止他与丁民山夫妇见面,这点你总不反对吧!林淇点点头,沉思片刻才道:万象新原来躺在水阁外的树林中,我出来的时候经过那里,已经看不到他了,上哪儿才能找到他呢?梅华低头想了一下道:存心去找他是不可能的,我们还是碰机会吧!王屋山中有费冰她们料理,我们也不必再去了……林淇道:那我们上哪里去呢?梅华笑道:你跟你父亲分手很久了,是否应该去探省一番,而且我也想去看看冬姑所说的老和尚,瞧他是否是昔年的大悲法师!林淇被她提起后,孺慕之情顿生,同时他也想去问问父亲,段金花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母?虽然他心中早有所疑,可是上次与父亲一晤匆匆,未便启齿动问,这次一定要问问清楚……于是他转脸向孙冬问道:冬姑,我父亲在青城山甚么地方?孙冬摇摇头道:那我可说不上来,到了那儿我才认识!梅华笑道:我们直接去就是了,何必还要问呢?林淇也觉得这一问实在多余,三个人略事整理便出山而去,到了外面一问,才知道那是中条山,已是秦晋的边缘,横越过秦中盆地就是川境,由于事情不太急,他们走的很从容。

过南郑,越米仓山,入剑门,到达成都时,已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当晚宿在成都,梅华忽然道:冬姑,你先走一步,我与小兄弟慢慢的来!孙冬很不愿意与他们分开,立刻表示异议道:这干嘛?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一起去不好吗?梅华微笑道:你听我的话不会错,你见老和尚后也别说我们要去,我想给他一个意外,因为他不一定肯见我们!林淇也觉得多此一举,刚想表示反对。

梅华已了解他的心意,笑笑道:老和尚若是肯见我们,在太行山中便该现身相见了,他躲着我们一定有理由的,除非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否则我相信一定见不了他,照我的计划绝不会错!林淇虽然不相信她的话,可是他觉得这样做也未必不可,孙冬对梅华更是极端信任,心中虽不高兴,却也答应了。

他一个人向青城山匆匆出发后,梅华与林淇沿路浏览,在第三天头上才逛到青城对江的灌县。

梅华兴致特浓,居然要求林淇陪她欣赏都江堰的水埧,那是李冰父子留下的一项伟大治水工程。

林淇还是不明白她在玩甚么花样,可是见她脸上充满了神秘,知道他一定别有深意,而且他也了解梅华的脾气。

她心中有了一个计划,假如不肯说出来,就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反正青城近在咫尺,旦夕可达。

他也不争那片刻的时间,两个人在江边尽情地玩了一天,参拜了二郎神庙瞻仰过李冰父子的神像。

入夜,他们住在一家客邸中,梅华只要了一间屋子,吃过晚饭后,急急地拉着林淇进屋里休息。

林淇见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了,知道她不是为了要跟自己亲热,遂一声不响听由她摆弄。

果然梅华进了房以后,拖着林淇上了床,放下布帐,立刻盘腿打坐入定,时属盛夏,蚊蚋扰人。

坐在帐子里固然不怕蚊子咬,可是那厚布帐子密不透风,闷得林淇十分难受,因为梅华的态度很神秘,他也不好问,遂学她的样子打坐入定。

慢慢地导气归元,他刚把体内燠热的感觉排除一点,感到有点清凉时,梅华忽地睁开眼低声道:把你的剑借给我一下!林淇一惊问道:做甚么?梅华压低声音道:我有点心血来潮,好像感到会有事情发生!林淇不信道:你太过紧张了!梅华不由分说,抢过他的长剑,将床板挖了一个洞,从洞中缩到床下,同时也把林淇拖了下去。

林淇感到更奇怪了,梅华却做出更令人费解的事,她不知何时在床下准备了一只活鸡,在鸡颈上捏了一下。

那只鸡被她捏断了喉骨,叫不出声音来,只是吐出荷荷的喘气声,双翅不断地扑动着,振得布帐不住颤动。

梅华把鸡丢在床上,随即拖住林淇伏倒在床板下,一股霉味直触他的鼻孔,还带着扬起的灰尘。

林淇正在惑然不解,梅华又在他肋下捏了一把,那正是笑穴所在,林淇忍不住笑了起来。

梅华又用掌蒙住他的嘴,使他的笑声不发出来,变为低低的闷哼,好不容易止住腰间的奇痒。

梅华的手又按了上来,以低呢的声音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林淇又是纳闷,又有点生气,连忙道:不,你简直是胡闹!梅华咯咯轻笑道:假如我喜欢呢?林淇微愠道:我没精神陪你……底下胡闹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梅华又捏了他一把,迅速地蒙住他的嘴,林淇又感到一阵奇痒。

想笑又笑不出来,喉间只能嗯嗯低哼。

梅华忽然也娇笑着道:刚才说没有精神,现在又急成这个样子,慢慢来不行吗?我们既然已经成了夫妻,日子还长着呢……林淇听的莫名其妙,不知她在说些甚么,好不容易掰开她的手,正想问她开些甚么玩笑?忽然听见窗外嗖的一声。

一道青光穿了进来,震得烛影不住晃动,然后直刺进布帐,绕了一圈,又飞到窗外去了……林淇大吃一惊!梅华按住他的身子,附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不要动,也不要出声音!林淇的确想跳起来看看究竟,因为被梅华按住了无法动弹,同时也觉得事情很突异,遂忍住屏息以待。

片刻之后,窗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得手了吗?接着是一个女子低沉的声音道:你自己不会看?那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才道:锋上血气犹腥,衾中鸳梦已残,你现在可以死了心了!那女子的声音哽咽地道:我简直不明白自己做了甚么?那苍老的声音道:慧剑斩断尘心,今后大道方长……那女子却叹了一声,幽幽地道:明天那傻姑娘不知会伤心到甚么程度呢?那苍老的声音道:她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另一计划也可以成了!那女子却冷笑一声道:你这样利用她不觉得惭愧吗?那苍老的声音笑笑道:只怪她尘心太深……良久寂然无声,梅华才轻轻地从床洞中探出身来,慢慢爬到床上,林淇跟着出来,梅华摆摆手静听片刻才道:现在你有话可以放心问了?林淇一时倒不知要问些甚么,良久才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梅华用手一指床上,学刚才那女子的口气道:你自己不会看看。

林淇一看床上不由大惊失色!原来那只活鸡已经身首分离,鲜血染满了床席,布帐也开了一道裂缝。

这显然是那道青光的关系,可是那道青光是甚么呢?照活鸡被杀的情形来看,那该是一柄利器所为,可是那道青光有形而无质,又是甚么利器呢?梅华见他一脸诧异的神色,笑着道:你不是有一肚子的疑问吗,怎么不开口了?林淇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梅华笑笑道:其实你不问也好,现在我也无法说的清楚,而且我就是告诉了你,你也不会相信,到了青城山自然会有结果!林淇怔了一怔才道:梅华,你一定知道得很多,为甚么不告诉我一点呢?梅华笑道:你要我告诉你甚么?一切的情形你都看见了,窗外那两个人的谈话你也听见了,多用点脑筋想想,你自己也明白,何必要我饶舌?林淇急忙问道:那两个人是谁?梅华笑道:男的是孙冬所说的老和尚,女的是王梅芝!林淇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呢?梅华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可是你问到我,我不能不说,那两个人是不会错的,我有绝对的把握与证据!林淇急忙问道:你有甚么证据?梅华微笑道:这证据要提出来很难令人相信,我们还是快点上青城山去吧,去迟了,那傻姑娘可惨了……林淇又是一惊道:你是说孙冬!梅华点头道:除了冬姑外,还有谁够得上被称为傻姑娘呢!可是傻姑娘这次可做了件聪明事,帮了我一个大忙……林淇更是莫名其妙,然而梅华却拖着他,推开窗子,跳到外面,又托着他的肩膀飞身纵起道:事情刻不容缓,我要带着你走了!说着展开飞天身法,冲破苍茫的夜色,直向对江飞去,林淇还是憋着一肚子疑问,忍不住道:梅华,你必须把话跟我说清楚!梅华微带喘息道:我的功力比不上从前了,无法分身说话了,到对江之后,再慢慢告诉你吧,而且我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对付孙冬,所以必须赶快一点!渡过江之后,已是青城山麓,但见山腰间有两道青色光华向上直窜,梅华又是一急,沉重地道:他们的行动真快,我们快追上去……可是她已无力带林淇飞行了,只好放下林淇,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蹑在青光之后登山。

追了一阵,青光已不见踪迹,两人找了半天,才看见山峰处有一点灯光,赶了过去却是一座草堂。

林淇迫不及待地就想冲进去,梅华把他拉住了低声道:等一下,也许另外有所发现!说着拉了他转向草堂的后面,见有一排竹篱,围着一片空庭,庭后是一片峭壁,壁上开着两个洞门。

他们轻轻地越过竹篱,掩到洞门附近,已经听见里面响起一个响亮的嗓子,正是孙冬的声音苦叫道:我不相信小兄弟跟梅姊姊会被人杀死了,你们一定是骗人,我要找他们去……接着是她高大的身形冲了出来,刚好与两人打了个照面,孙冬怔住了!双目紧紧地盯住他们……第一〇三章 佛情金丹皆虚伪 人间第一是至情当孙冬认清面前的两个人的确是林淇与梅华时,脸上立刻绽开了兴奋的笑意,向后大叫道:老秃子、王家妹子,谁说小兄弟跟梅姊姊死了,你们出来瞧瞧,这不是他们来了吗!门中传出一声轻叹,却不见有人出来。

孙冬又叫道:你们为甚么不出来?梅华笑笑道:我进去瞧他们吧!说完一拉林淇的衣服,低声道:见了他们你别说话,一切由我来讲……林淇怀着一肚子疑问,被她不由分说拉到了里面,只见是一所修真的庵堂,陈设着钟罄、经卷之类的杂物。

堂中也没有桌椅,只有几个蒲团,同时蒲团上跪着两个人,一僧一女,女的却披着架裟,长发散乱。

在老僧面前却是一盆清水,一柄剃刀,大概是老僧正想为女的剃度削发,所以还燃着一炷清香。

梅华等两人进来后,女得猛然站了起来,灯光中看来她的脸色又苍又白,的确瘦削了许多。

老僧轻叹一声道:魔障!魔障!这是劫数,这是孽……梅华冷笑一声道:老和尚,只怕魔障在你的心里,作孽的也是你,太行山上的一声棒喝,我以为你已经觉醒了……老僧低头不语,梅华继续冷笑道:谁知你依然执迷不悟,害了自己不算,还要拖人下水,我们若是来迟一步,你的罪孽将更深了。

老僧双眼一睁,厉声道:走!无知疯女,老衲交给她的乃是无上至道!梅华一笑道:有红尘才有金丹,见人性才见佛性,没有这大千世界,金丹将何所依凭,没有人,何来佛!老僧哼声道:你别跟我打禅机,我所知难道还会比你少?梅华笑道:我根本不懂佛,哪里会打禅机!老僧道:那你怎可信口雌黄?梅华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三宝真如是人是佛?老僧一征道:自然是佛!梅华笑道:佛何以尚具肉身?老僧怫然道:谁说佛有肉身的?梅华微笑道:佛经上说的,佛陀见饥虎欲食其子,乃舍身而饲虎,诸天为之感动,众花缤纷齐降,有这回事吗?老僧点头道:自然有了,由此可见佛法之宏大,佛心之慈悲!梅华又笑道:佛既无肉身,他用甚么方法去饲虎的?老僧语为之结,瞠目无以为答。

梅华神色一振道:你为甚么不说话了?老僧沉思片刻才道:佛心本为天具,不过托身以寄,用觉痴迷!梅华咯咯笑道:这就是了,至高若佛陀,尚须借肉身以宏扬佛性,你却教人舍肉身以求佛心,岂不是本末倒置!老僧一叹道:魔道!魔道!佛性精微,岂是你所能窥测!梅华端容道:我就是不懂,所以才不觉其惑,你无法使我懂,所以你也无法蛊惑我。

王姑娘,你懂了没有?王梅芝怔征地道:我本来有点明白,被你一说反而迷糊了!梅华微笑道:那我再说详细一点吧,佛陀贵为王子,一切予求都得到满足了,才意识到生老病死之苦……老僧忍不住道:你简直是胡说!梅华微笑道:假如释迦王子早几年作了皇帝,世上便不会有佛了!老僧待欲反驳,梅华却不让他开口。

帝王固然享有人间至福,日理万机何等烦心,他为了享受而付出的代价并不比得到的多,所以他并不感到幸福;王子却不同,他所得到者不逊帝王,身上没有一点责任,一切来得太容易,他才怕失去,可是他的地位稳固,有甚么力量夺取他的幸福呢?当然是老、病、死……这番理论简直是旷古未闻,连老僧也听呆了。

梅华微笑道:所以佛陀才有出世之想,追求不死之身,实际是他怕死,怕失去了已有的一切,一直到后来……老僧忍不住道:胡说!佛祖弃富贵,摒权位……梅华点头道:对!那是他后来想通了,发现人不能不死,富贵荣华不过镜花水月,幻泡劳人,衍成佛说!王梅芝这才轻轻地道:这不是很好吗?梅华哼了一声道:佛祖把一切都享受够了,才觉得没有意思,你呢?你对这个世界当真一无所求了吗?你能心如止水吗?王梅芝低下头呐呐地道:我……不知道!梅华笑道:你明明是知道的。

不但是你,这里每一个人都很明白,既有所求,就该努力去追求,逃避绝非上策,而且你也逃避不了,我再问你一句,即使你割下满头青丝,可割得下你对尘世的眷恋吗?王梅芝的身子一震!低低地道:原来我以为一切已了,现在……老僧连忙道:现在你还有机会?梅华一笑道:不错!现在你还有机会,不过我说的机会与老和尚的机会不同,他带给你空虚的忏悔,我给你的是充实的生命!王梅芝神色一怔!道:忏悔?我为甚么要忏悔?梅华笑道:你应该自己明白!王梅芝与老僧都是一震!孙冬听他们说了半天,一句也不懂,这时实在忍不住了,抢着问道:梅姊姊,老秃子说你们被人杀死了……梅华笑道:是啊!我们差一点被人杀了,幸亏你救了我们!孙冬怔征地道:我?我甚么时候救了你们?梅华道:我叫你把我们的行踪保密,你做到了没有?孙冬翻着眼道:自然做到了。

王家妹子跟老秃子一直向我打听你们的行踪,我都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先猜了很多地方……梅华笑笑道:你怎么说的呢?孙冬道:我没有说,只是摇头,最后她们问我是不是跟着一起来了,我还特别强调说没有没有……梅华微笑道:幸亏你这一强调,我们才没有被人杀死,因为你是天下最不会说谎的人,所以你的谎话是最诚实的答覆!孙冬摸着头道:这是甚么意思?梅华笑道:这是夸奖你的谎话编得高明……林淇一叹道:梅华,别再说这些废话了,我希望能把事情弄明白,我对你的推断一直无法相信!梅华神色一庄道:我也不相信,一个真心向佛的人为甚么会有这种狠毒的心肠?王姑娘,你为甚么要杀我们?王梅芝神情一变,孙冬已叫起来道:甚么?王家妹子,是你要杀他们?梅华摆摆手道:没有,王姑娘只杀了一只鸡!王梅芝与老僧都是一惊!梅华继续道:那只鸡是我故意放在床上的,本来我的用意是防备一个叫做李玄空的人,没想到会招来王姑娘的一剑!王梅芝神情一紧,连忙问道:李玄空是谁?梅华目注老僧道:你能答覆这个问题吗?老僧呐呐地道:老衲是个出家人,很少问及世事,怎么会知道……梅华微笑道:那就算了,迟早我都能查出这个人,当我把这个人查明白之后,天下也就太平了,因为目前武林的天翻地覆,都是在这个人身上掀起来的!林淇也莫名其妙地道:梅华,你从哪里找出这么一个人来了?梅华笑着道:无意之中听人说起的!林淇紧问着道:听谁说起的?梅华道:在丁山民夫妇所居住的古洞中,我仿佛听见她们与一个名叫李玄空的人谈话,据说此人已能凭气驭剑……王梅芝连忙问道:凭气驭剑?这个人也会凭气驭剑吗?梅华点点头,王梅芝回头对老僧道:你不是说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练到这种境界吗,现在怎么又钻出一个李玄空来了?老僧沉吟片刻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驭剑之诀,自古传下来的,也许李玄空得到另一部驭剑诀,所以才……王梅芝哼了一声,老僧连忙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唐人小说上所载聂隐娘、空空儿、精精儿之流都是凭气驭剑一流剑客,源远流杂……梅华微笑问道:王姑娘,你的驭剑术是从何而来的?老僧忙道:是老衲教给她的,不过老衲自己却不曾练过!梅华道:这等高深的武功,你怎么舍得舍己耘人!老僧道:老衲所知驭剑诀系传自聂隐娘,仅限于女子能习!王梅芝道:你一定知道李玄空是谁?老僧摇头道:我的确不知道,否则我早就找了去,因此我才认为我所有的诀本是世上唯一独存的遗本……梅华笑道:也或许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暂且不谈了吧!王姑娘,我想问你,为甚么你要杀死我们?王梅芝低头不语,梅华又道:听冬姑说起你在这儿苦修的情形,我知道你对林淇的感情,也为此困扰得无法放弃红尘……老僧道:练剑的人最忌心有旁骛,唯一使心境宁静的方法就是挥慧剑斩尘缘,才能往深处求进!梅华道:慧剑斩情丝,可不是斩心爱人的脑袋!老僧道:人活着,情丝才有所系,情丝是看不见的东西,无从斩起,因此只有将心上人杀了,以求一劳永逸!梅华对王梅芝道:你承认他所说的理由吗?王梅芝眉头微动,老僧抢着道:当然承认了,这是唯一的理由!梅华冷笑一声道:你不必代她回话,让她自己说!王梅芝轻轻一叹道:当然不是……梅华摆手道:好了,不必再说下去了,你要讲的话我完全明白,你是受了他的骗了,我相信他在太行山上回来……老僧又想开口,梅华瞪他一眼道:你把我的话是如何转述的?老僧低下头,王梅芝却失声问道:你们在太行山到底是怎么说的?梅华手指孙冬道:那天冬姑也在场,由她来说好了!老僧连忙道:不必说了,我承认我说了谎话……王梅芝神色一变,梅华微笑道:你终于承认了!王梅芝转向孙冬道:冬姑,你还是说出来,我要听!梅华突向老僧微笑道: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三面对证,会使你很难堪。

老僧怔了一怔!才轻叹道:梅芝,你必须谅解我是为了你好!王梅芝冷哼一声,老僧低头出去了,等他走了之后,王梅芝又拉着孙冬,叫她说出太行山上的情形。

梅华却朝孙冬一努嘴道:你跟着老和尚去,只要他不上后山,你就不必管他,否则你就赶快前来通知我们,明白了吗?孙冬傻兮兮地道:替你做事情,我从来就没有明白过!梅华道:你不需要明白太多,照着去做就行了!孙冬点点头,大步出去了。

梅华这才笑向王梅芝道:老和尚告诉你的话我不用猜就可背出来,他一定是说我与林淇成了亲,把他给霸占住了!王梅芝摇摇头道:不!他说得更要严重一点,他说林淇被你迷住了……林淇忍不住道:这成甚么话,难道你也相信了吗?王梅芝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我本来不相信,可是冬姑回来后……林淇道:冬姑对你说甚么了?王梅芝道:冬姑说你们很亲蜜!林淇哼了一声道:我们是很亲蜜,就为这个你要杀我们吗?王梅芝脸色又是一变,梅华却笑道:林淇,你不要插嘴,这不能怪她,当你们分手时,我还是一个‘飞天魔女’,怎会对我有好印象?林淇仍是愤慨地道:难道她不知道你后来的一切作为?梅华微笑道:我相信她不知道!王梅芝神色一动道:后来发生了甚么事?林淇道:太多了,老和尚没有告诉你过?王梅芝摇头道:没有,我到了此地,深居简出,除了练习驭剑之术外,甚么都不知道,老和尚也从不告诉我……林淇眉头一皱道:他简直混账,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加油添醋地胡说一通,这家伙究竟是甚么居心?梅华微笑道:很简单,他要作成天下大乱!林淇与王梅芝都是一怔!梅华笑笑道:目前我很难解释,还是先让林淇把你们分手以后的情形说一遍,然后我才告诉你们他是谁?林淇满腹怀疑,只得将别后的经过约略地说一遍,听得王梅芝又诧又怒,恨恨地道:他太可恶了,为甚么把这些事瞒着我……梅华一笑道:因为他就是那个李玄空!第一〇四章 覆云翻雨人似龙 吞月射剑日如虹林淇与王梅芝都几乎跳了起来。

梅华淡淡地道:他也许还有别的名字,但李玄空一定是他!王梅芝道:三魔一佛的名称我是第一次听见,但是我知道有一佛之称的大悲法师也是他,这真是令人想不透!这下子轮到梅华与林淇惊异了,同时问道:他就是大悲?王梅芝点点头道:是的,我见到他所用的佛珠上都刻了这两个字!林淇道: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大悲法师!王梅芝道:他在梦中呓语也经常自称大悲,虽然他醒后否认,可是我知道他的确叫大悲,因为我对这个法号并无印象,也没有放在心上……梅华怔征地道:大悲为世人誉为一佛,李玄空却是个绝世的魔头,一个人同时是佛与魔的化身,这令人太难解了!林淇连忙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李玄空呢?你从没有见过他……梅华道:我没有见过李玄空,也没有见过大悲,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面,可是我确知他是李玄空……林淇道:你愈说愈玄了,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在此地呢?梅华笑道:一点也不玄,我在太行山上听到他的声音,在古洞中又听见李玄空的声音,这两种声音完全一样!林淇慎重地道:光是听声音不能决定的!梅华道:是的,所以我作了一个试验,我叫孙冬先到此地来,故意叫他隐瞒我们的行藏,实际上是借她的嘴说出来!林淇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对付我们呢?梅华笑道:我听见他跟丁山民夫妇的谈话,说起你已得螭龙宝鼎上的真诀,只有用驭剑之术才能杀死你……王梅芝一怔道:他自己也会驭剑之术。

梅华道:恐怕比你还精呢!王梅芝不信道:那他自己为甚么不杀死你们呢?还来叫我下手!梅华微笑道: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知道一下,你为甚么要杀死我们呢?杀我还可说,杀死林淇实在……王梅芝低下了头道:我听信他的话,又听见你们在房中……梅华哈哈大笑道:你是吃醋了!王梅芝红着脸道:梅姊姊,你不能这样说,我只知道你是‘飞天魔女’,林淇跟你那个样子,我以为他真的被你迷住了!梅华忍住笑道:那你是为了除害了!王梅芝一叹道:那时我真是万念俱灰,一心只想杀了你们,了却尘心,好好在剑术上去求深造,所以我回来后立刻求剃度……梅华一正神色道:王姑娘,你对爱情的信心不够坚定,这是很可悲的事!我、娃狄娜、费冰,甚至于包括孙冬在内,我们都爱着林淇,可是我们除了爱之外,还有着坚定不渝的信心,相信他断不会做出不义的事……王梅芝惭愧地低下头,轻轻地道:是的,所以我不敢妄想加入你们的阵营……林淇皱眉道:重要的事还没谈完,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梅华正色道: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王姑娘,你对爱的信仰不坚,学佛更难了,佛非不可学,不可为,不过佛是空洞的,爱是充实的,因此我劝你不要萌异心,想入岔道,还是跟我们在一起为爱而奋斗吧!王梅芝嗫嗫地道:我……能吗?梅华笑道:怎么不能,佛门广大,爱的门更宽大……王梅芝低下了头,瘦削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那里面有欣悦、有惭愧,也有着更多的娇羞。

林淇眉头直皱,他真不明白梅华是甚么用心?娃狄娜、费冰,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现在又加上了一个。

可是他甚么也无法表示,更无法拒绝,只是道:现在该谈点正经的了!梅华神色一凝道:是的,现在谈正经的了,可是我不知道从何谈起?这个李玄空兼大悲和尚,我真不知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林淇愤然道:管他是怎么样的人,我都要杀了他!梅华微笑道:不要急,我早已听出他是李玄空了,却不敢当面拆穿他,你知道是甚么原因吗?林淇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梅华轻叹道:第一,我怕他的驭剑之术难防……王梅芝忍不住又问道:他真的会驭剑吗?梅华道:一点都不假,在丁山民夫妇的古洞中,我虽然身子不能行动,却看到他发出的剑光沉凝精炼……林淇急忙道:你为甚么不早说?梅华道:早告诉你有甚么用?你还不是束手无策,而且你知道了这件事,一个沉不住气反足以误事!王梅芝忽然问道:梅姊姊,你怎么会在房里预备一只活鸡的?梅华微笑道:我虽然不懂驭剑之术,却知道你们练剑丸剑气的人,剑出手后,见血始回,我随时都做了准备……王梅芝道:那你准备活鸡是为了防备他的?梅华点点头,然后一笑道:可是白天你们在二郎庙外监视我们的时候,我已经发觉了,更知道晚上要由你来下手……王梅芝又低下头来道:所以你才与林淇装出那种情状……梅华微笑道:是的,而且我也想证实一下李玄空是否就是那个老和尚,正如林淇所说,光听声音不能辨定一个人的……林淇茫然道:梅华,你又把我说迷糊了,这怎么能证明呢?梅华道:假如王姑娘要想杀我们,一定是老和尚对她说了甚么,假如王姑娘用驭剑之法来杀我们,那老和尚必定是李玄空无疑,因为只有他才懂得驭剑之术,也只有他能传授王姑娘的驭剑之术……王梅芝道:梅姊姊,我真佩服你了,你把一切都猜得那么准,安排得那么周到,不过在二郎庙中,我离得你们很远……梅华笑道:你别忘了我是在特殊的环境中长成的,万象新把我安在那具铜棺中,养成我耳目的超人敏感,你们距离虽远,一言一语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正如在古洞中他以为我不会发觉,仍然漏不过我的耳朵一样!林淇废然一叹道:他与丁山民夫妇为伍,绝不是一个好人!梅华正色道:这倒很难说,我听他与丁山民夫妇的谈话,发现他们的关系很玄妙,似友似敌,捉摸不定……林淇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梅华一叹道:就是这一点我想不透,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他的一切作为用意何在?假如我能想通,就有办法对付他了!林淇连忙道:我们对付不了他吗?梅华道:他能驭剑杀人,就这一点已令我们应付不了!王梅芝道:我也会驭剑,可以跟他拼一拼!梅华摇头道:不行,他的气候比你深得多,你根本不是敌手……三人都陷入漠然,孙冬又跑了进来叫道:老和尚往后山去了!梅华神色一惊道:我们也到后山去!林淇急道:干甚么?梅华道:你的父亲在后山,我所以不叫穿他的真相,也就是怕他去加害你的父亲。

冬姑,你知道地方吗?孙冬点头道:知道,林老伯与段金花就在后山的石洞中……林淇十分着急,抢着就要往后山去,梅华拉住他道:见到老和尚也别表示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李玄空,还是把它当作大悲法师好了,这样大家才没有危险!林淇不解道:这又为甚么呢?梅华道:这人一身具善恶两面,大悲法师是善的一面,李玄空是恶的一面,揭开了他伪善之面,那是逼得他做恶人了!林淇怔了一怔才道:他会对我父亲不利吗?梅华微笑道:把他当作大悲法师,他就不会,反之就难说了!林淇又问道:他会对我父亲怎么样呢?梅华笑道:他与你父亲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把你父亲安排在此地是甚么用意。

林淇连忙道:甚么用意?梅华道:他看中你家的螭龙宝鼎,在丁山民的古洞中我也听他提到这一点,或许鼎上的记载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林淇一怔道:可是宝鼎在我身上呀!梅华笑道:不错!可是你父亲的武功完全得自宝鼎,他认为你父亲已经学全了,找你不如找你父亲了!林淇沉思片刻道:鼎上的功夫我父亲并没有学全,有一部分是我后来才发现的,相信我父亲还不知道……梅华道:他不知道这件事,这些年来,他一定将你父亲的所知全套去了,可是听到哈元生的报告后,他又认为你父亲言有未尽,所以急急地赶回来想问个究竟……王梅芝点头道:不错!他最近天天都上后山……梅华道:这就与我所想的差不多。

淇,你想想,在螭龙宝鼎上后来所发现的记载中,有甚么特殊的功诀?林淇沉思片刻道:我也不清楚,有些东西我根本就看不懂!王梅芝道:那也许与驭剑有关,你说说看!梅华立刻道:不!宝鼎已毁,那些东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千万不能说出来,这是我们唯一的制胜之机……王梅芝微感不悦道:梅姊姊,你是否还不信任我?林淇也道:假如那些玩意儿对驭剑之术确有所助,告诉王姑娘后,正好可以用来加深她的气候,进而制住他……梅华庄重地道: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却绝不可说!王梅芝脸色又变,梅华柔声道:王姑娘,并非我对你不信任,而是实在有告诉你不得的必要。

驭剑较之练剑尤难,必须假之以时日火候,以你所能,那些口诀纵然有效但也增加不了多少威力反之若是落在他手中,那结果就不一样了,你学过驭剑之术,仔细想想我的话,就知道我必非危言耸听了……王梅芝道:我不会告诉他的!梅华道:你在运剑的火候能收发由心吗?王梅芝道:不能,驭剑之道是无法藏私的,多少功力,将剑运用到甚么程度,绝对无法增减一分一毫……梅华笑道:这就是了,他只要逼你比一次剑,你所得的一点收获完全就被他吸收了,岂不是反而成全了他!王梅芝想想道:他在我面前不肯承认驭剑,怎会找我比剑?梅华道:在你与林淇会谈过一次后,他可能就会尝试一次了,他让我们单独谈话,就是想利用你套出这一点秘密!王梅芝想想道:他若是这么坏,我宁可被他杀死也不出剑!梅华笑道:可是你不能死,你是唯一能用驭剑法与他一抗的人,因此目前你只能用现有的功力接受他的试探!王梅芝叫起来道:我明白了,以后……梅华微笑道:以后我们有机会共同慢慢研究,集几个人的智慧力量,使他在不加提防的情形下,让你渐渐地追上他!王梅芝满脸都是钦佩之色道:梅姊姊,我真后悔现在才认识你……梅华微笑道:我们早就认识了,那时你也恨不得杀了我!王梅芝讪然道:那时我不知道你是这样大智大慧……梅华一叹道:别这样夸奖我,我在今天能有这点智慧用于正途,应该感谢林淇,若不是受他的感化,我始终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飞天魔女’!林淇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我们到后山去吧!他不知会如何对待我的父亲呢!梅华微笑道: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不必太急,让他与你父亲多谈一会,对我们有益无害,以后可以省很多力……林淇道:这又是甚么道理呢?梅华笑道:他现在必须让你父子见面,因此他一定会利用这最后的机会,向你父亲套问他所需的东西,以他的经验、知识,正好充作我们的借镜,日后我们自己研究那些功诀时,不是省了许多摸索的时间……林淇又是一怔!叹了一口气道:梅华,你的确太聪明了,我真担心你会……说到这儿,他忽地神色一黯,止口不语。

梅华却坦然一笑道:你可是怕我不长寿?林淇点头叹道:是的,你锋芒太露,才气迫人,谨防天妒……梅华一叹道: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事实上我早知道我不会长命的,我本是块极端邪恶的材料,被你引入正途,已经注定了夭折的命运,因此我只想在未死之前,竭尽所能为你们多做点事……林淇、孙冬与王梅芝神情都为之一黯,孙冬又想哭了。

梅华却笑起来道:你们急甚么,我一时还死不了,当天下真正太平,我的才力一无所用的时候,或许才是我命尽之时……三个人更觉凄惨了,孙冬忍不住叫道:梅姊姊,我希望天下永远不会太平!梅华微笑道:你真傻,天下几时真正太平过,因此我只是说着好玩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的!孙冬连忙一擦眼泪道:真的?梅华道:自然是真的!我自己深明医理,能将别人从死中救活,当然更懂得如何救自己,你们都死光了,我还活着呢!孙冬转悲为喜道:那我就放心了,要是你死在我前面,我一定会伤心得活不下去。

梅姊姊,你一定要答应我活得长一点!梅华点头笑道:我答应你,我会活上千年万载,成个老妖精!孙冬高兴得笑起来道:最好你也让我活得一样久,我陪着你做妖精!梅华点点头道:好,我们做一对不害人的好妖精!说着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林淇与王梅芝也是泫然欲泣,只有天真的孙冬才会满意梅华勉强的解释。

也只有她无邪的信任,才不明白三人落泪的原因。

因此她睁着大眼睛问道:你们为甚么哭了?梅华连忙一擦眼泪道:我是太高兴了,有你作伴,我就不寂寞了!孙冬又转头问林淇道:小兄弟,你又为甚么哭了?林淇轻叹一声道:我……我是替你们高兴……孙冬忽然一眨眼道:喔!梅姊姊,我忘了,光是我个两个人活着不死也没有意思,最好你能叫大家都活得那么久!梅华点头道:我会的,凡是我们认识的人,我都让他们不死!孙冬得意地大叫道:那多好啊!我们大伙儿住在一起,成为一个妖精山,妖精国,不过那些坏人可不能要他们活得那么久……梅华轻叹道:我知道,别说这些了,快带我们上后山吧!孙冬高兴得一个人在前面领路,三人飞速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阵,忽然看见天际冲起一道蓝光,然后是老僧的声音叫道:林施主快说!驭气若虹是怎么一回事?林淇一惊道:不好!他用驭剑术在逼我父亲了……梅华却一把拉住他问道:螭龙宝鼎的后半篇有这一个名称吗?林淇想想道:有的,下面还有几句解释我也看不懂!梅华急声道:快告诉我……第一〇五章 浮云掩月浑无计 剥茧抽丝寻端倪孙冬抢在前面一下子扑了过去叫道:老秃子!我们也来了!蓝光乍敛,林淇等人也忙着过去,只见一片峭壁上开了两个大洞,洞前是一块宽广的石坪。

林世辉与段金花相对盘膝而坐,神情木然,恍如两尊石像,而那个老僧却袖手站在他们旁边。

林淇心中一阵激动,冲过去跪下叫道:父亲,孩儿来了……林世辉仍是端坐不动,倒是段金花睁开眼睛轻声道:世辉,孩子来看你了!林世辉这才双目微启道:你来干甚么?林淇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哽咽地道:孩儿拜别慈颜,无时不在念中……林世辉轻哼一声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父亲?林淇惶恐的道:孩儿无时不在思念大人……林世辉冷冷地道:用不着,你在外面不是混得很得意吗,名气愈来愈大,武功愈来愈高,何必又来看我呢?林淇见父亲神色不悦,连忙道:孩儿本当早来拜候大人,怎奈……林世辉冷冷地道:怎奈事情太忙,分不开身是不是?天下纷扰还没有平,你该忙你的事业去,到这儿来干吗?林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段金花不忍地道:世辉,你是怎么了,孩子争气难道还不好……林世辉一叹道: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来了!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这是甚么话?老僧将二位相邀来此时,曾约以三年为期,现在算算也没有超过几天……林世辉转头问他道:大师叫小犬前来实属多余,在下所知绝不逊于小犬,大师有所询示,在下均以竭尽所知相告……老僧微笑道:施主这就是不知其子之美了,雏凤清于老凤声,令郎此刻所能,恐怕已超过施主良多……林世辉连忙道:那是他另有遇合,与大师所询之事无关!老僧笑道:施主不妨与令郎对证一下……林世辉道:不必对证,寒家螭龙鼎文在下已烂熟于胸,我不相信数十年的钻研竟不如他三年的进境!梅华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些甚么了,接口微笑道:林老伯,请恕再晚插嘴……林世辉望了她一眼,林淇连忙道:父亲,这位梅华姑娘已经不是‘飞天魔女’了,孩儿幸仗她智慧的协助,得以数次死里逃生……老僧也笑道:梅姑娘现在的名气不逊于令郎,盛名所至,群魔丧胆,连‘世外三魔’那等厉害的角色也栽在她手中呢!林世辉又淡淡地问道:你想说甚么?梅华笑道:刚才听老伯说起螭龙鼎文,再晚忍不住想告诉您一点事,您所知的鼎文却非全貌……林世辉怒声道:胡说!我家传的东西,难道还不如你清楚?梅华道:老伯所见乃鼎上宝珠光照部分,只有鼎文的一半,淇兄拿了我的梅晶玉玦又照见了另一半……林世辉连连用眼色止住她,见她还是说了出来,乃叹了一口气,老僧却十分兴奋,抢先问道:那另一半说些甚么?梅华道:鼎文晦涩难解,我也不知道说些甚么,本来想与淇兄到此地来,向大悲法师求教一番……老僧一愕道:你怎么知道大悲在此地?梅华微笑道:三魔尚在人间,一佛怎会谢世,可是这位大师云踪深隐,再晚由冬姑口中的叙述判断,认为大师可能就是当年一佛,再听王姑娘的叙述后,才确知大师果为大悲法师,只是可惜那螭龙宝鼎已经毁坏了……老僧一惊道:真的!梅华道:是的,我们为了追索三魔进入一个古洞,那里住了一对夫妇,那女的名字叫卜湘妃,据说是‘听水天魔’于飞的姨母……老僧急急地问道:那宝鼎是如何被毁的?梅华道:我们追到那里,‘灵魔’韩祺已死,他的尸体被用作标本,摆了一个姿势,淇兄一时不察,竟上了他们的当,胸前遭受猛击,幸而有宝鼎挡了一下,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宝鼎却被击毁了……林世辉一叹道:那个害人的东西,毁了也好!老僧神情嗒然若失,半晌才道:鼎文的记载你们可曾背下来?梅华道:背是背了一部分,不过那都是浅显易解的修身养气功夫,至于深具难记的鼎文,只怕记不全了!老僧连忙道:你试着念几句出来,也许老衲能够解释!梅华眼珠一转道:我们来的时候,听见大师正在说甚么驭气若虹,鼎文中也有这一篇,底下还有几句解释……老僧兴奋地问道:是甚么解释?林世辉连连用目示意,梅华仍是背道:凝气对西方而立,心与虹合,可见七气之外当另有佳境,斯时须舍肉眼之所见,已达昊天之上……老僧神色更见兴奋急忙道:底下呢?梅华摇摇头道:记不得了,这看来好像是一种练气的功夫,可是与我们练气的方法完全不同,我也没有留心……老僧低头沉思,梅华问道:大师,这是甚么意思?老僧道:这种功夫与你们都没有关系,说了你也不懂,我虽然知道一点,你却把最重要的部分遗忘了,等于没有用!梅华惋惜地一叹道:早知如此,我们该把那些碎片捡了起来,凑合上也许可以多知道一点,现在却太迟了!老僧连忙道:那些碎片破损的厉害吗?梅华道:这倒不清楚,那时碎片全嵌在淇兄的胸肉内,我们急于救他,匆匆把碎片拣出来丢掉了……老僧嗯了一声,梅华又道:只可惜那个洞门封死了,否则我们找了去,也许可以把那些碎片抢回来,大师为甚么不早跟我们见面呢!老僧却道:那些碎片果真留在洞中吗?梅华道:是的,不过现在恐怕早已落入丁山民夫妇手中,他们对螭龙宝鼎也十分注意,不肯放过的……老僧一急道:那我得赶快去找他们!梅华道:大师去也没有用,大师昔年的两个敌人哈元生与于飞都在那里,再加上丁山民夫妇,大师独力难支……老僧一笑道:老衲可以暗中进行,不被他们发觉!梅华笑笑道:那就行了,大师若有机会,可以顺手把那两个恶魔翦除了,当年您若是肯多费一点心,岂不是省了多少麻烦!老僧一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是出家人,更不能开杀戒,同时老衲也想渡化他们,虽知他们竟怙恶不悛……梅华道:大师的努力总算尚有一点收获,那‘灵魔’韩祺确已改邪归正,只是天心懞懞,竟让好人先死了……老僧道:老衲现在也后悔莫及,这次绝对不再放过他们了!说时移身欲退,王梅芝却听道:大悲,你回来!老僧站住脚步道:梅芝,有些事我虽然没对你说清楚,可也是为了你好,练你那种功夫,一定要心无旁骛,才能望有所成!王梅芝冷笑道:这个我不怪你,可是你说你不会驭剑之术,刚才……老僧笑笑道:我是不会驭剑之术!王梅芝怒道:放屁!我的眼睛没有瞎,我明明看见……老僧微笑道:我练的是剑丸,与你的剑术完全不同!王梅芝叫道:剑丸不是剑术吗?老僧笑道:自然不是,你试试看就知道了!说着张口一喷,一道蓝光直向她的颈上绕来,王梅芝大惊失色,连忙振腕抽出一柄青色小剑,迎空拦截。

剑身发出一道青色光华砍在蓝光上,虚若无物,连砍几下,蓝光断而又续,绵绵不已。

王梅芝急得将短剑脱手掷出,青光也化成一道长虹,与蓝光交斗在一起,片刻之后,蓝光一收一卷,带着那柄短剑,一起飞到老僧的手中,老僧拿着短剑嗅了一嗅道:你明白了吧!剑丸只是一种无形的气质,与你的驭术完全不同,我说不会驭剑也不是骗你……王梅芝呆了一呆才扑上去叫道:把剑还给我!老僧将剑朝她手中一塞道:拿去吧!今后要好好勤练,我所知有限,不能再教给你甚么了,不过你要想更进一层,一定要摒除尘念……说完呼啸一声,拔空而逝。

林世辉长叹一声道:梅姑娘,你可铸下大错了……梅华眼光朝她一瞟道:老和尚也是的,不问问地方就跑了……话音才落,旁边的人影一闪,却是老僧去而复返笑道:梅姑娘,你说得不错,老衲走得太匆忙了,竟忘记问问地址,那个古洞在甚么地方?众人见他无声无息地折了回来,神色不禁一变。

只有梅华笑道:大师的功夫真精,你凭着这种身法,一定可以不知不觉地潜入对方的洞中,将鼎的碎片偷回来,那古洞在中条山的山腹中,不过入洞的通道已经堵死了,恐怕不好找!老僧微笑道:不要紧,只要知道地方,老衲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

林施主,老衲适才多有失礼,实是为了情急所至,同时老衲也是误会施主言有未尽,故而有此举动,请二位不要见怪!刻下你们夫妇父子团聚,老衲也不多打扰了,后会有期,再见吧!说完身形一恍,又不见了,众人不知道是否真正地走了,都不敢开口,半晌之后,梅华才道:我们可以放心谈话了,他这下的确走了!林世辉怔了一怔才道:梅姑娘,你不该告诉他那些话的!梅华笑道:说不说都是一样,他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不用这个方法将他骗走,我们却无法逃过他的毒手!林世辉一惊道:你早就知道他是甚么人了?梅华点点头道:是的,他是大悲和尚,也叫李玄空!林世辉更为骇然道:他是李玄空……梅华道:不错,老伯知道李玄空这个人吗?林世辉道:二十六年前我与金花刚结褵一载,遇上一个名叫李玄空,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我家传的螭龙鼎上,载有驭剑运气之术,逼着我交出来,我自然不答应,双方动手打起来,结果他口中喷出一道紫光,将我们口中的兵器削断,幸而金花那时身怀六甲,经这一场战斗后,震动胎气,下体流血待产,他才没有杀死我们……梅华道:他是怕血光污了剑气,失去灵效,所以才放过二位。

林世辉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梅华笑道:我虽然不解练剑之术,还明白一点其中的道理,凭气驭剑是道家的法门,产妇血光乃道家之大忌……林世辉点点头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李玄空走了之后,金花产下了一个男婴,当时正在荒山之中,我弄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结果幸而来了一个老僧,深明医理,在他的指点下,我总算将他们母子的性命都保住了,那个老僧不仅医理精通,武功也很高,他向我们解释练剑之术,同时还警告我们说李玄空一定不肯死心,叫我们多作提防,少在江湖上行走,同时说他自己也在研究练剑之术,可能要二十年才有所成,那时他就可以保护我们了,而且也可以进一层传授我们练剑之道,叫我们届时到青城山找他去!林淇忍不住想开口,林世辉继续又说下去道:我们为了躲避行迹,以免为那个李玄空找到,逼得我与金花分开,她回到苗疆,我却带新生的孩子回到扬州,致仕为吏,这样那个李玄空总不会找到我们了,而且为了慎重起见,我还将鼎上的宝珠交给金花保管,即使李玄空夺走了宝鼎,没有珠光照明,仍是一无所用……林淇实在忍不住叫道:那段前辈……真是我的母亲了……林世辉点点头道:不错她确是你的母亲!林淇扑到段金花的怀中,哽咽着道:娘……您为甚么早不告诉我呢?段金花慈祥地抚着他的颈子,柔声道:孩子,我不敢告诉你!林淇仰起头道:为甚么?段金花一叹道:你父亲是世家子弟出家,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少,而我却是苗疆有名的‘蛊神婆’,万一我们的关系公开了,我怕你也会受到那个李玄空的迫害……梅华笑道:您二位这二十年生离太没价值了,李玄空就是那个老和尚的化身,他早知道你们的底细了!林世辉一怔道:那他为甚么不来找我呢?梅华道:他自己没有来,却另外派了人来,那就是淇兄的师父‘箫圣’柳无非,实际上也就是三魔中的‘灵魔’韩祺!林世辉与段金花都是一惊!梅华继续道:韩祺倒是一心向善,他被大悲感化了,易容化身到你们家里屈身西席,也是为着你们的螭龙宝鼎,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也被人利用,只是想学好功夫,用来对付另外两个魔头……林世辉一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也知道柳无非在暗中传授淇儿武功,因为我自己也会武功,所以不加禁止……韩祺既是三魔之一,为甚么他传授给淇儿的武功只有一些普通武功,到后来他被人围攻时,连自己都保不住……梅华笑道:那是苦肉计,因为老伯深藏不露,他只好利用这个方法使您露出真相,而且您又与十三友结下梁子,为了保全您的独子,您一定会忍不住表现武功,他的目的果然达到了,而且我想十三友再次找到您府上来寻仇,也是老和尚暗中透露的消息,否则他们一定无法知道你的下落!林淇想想道:螭龙宝鼎后来一直在我身上,为甚么他不找我呢?梅华笑道:这个问题我要问问老伯后再回答你,老伯。

伯母,您二位来到此地之后,老和尚对你们作何表示?也没有甚么,他只是说他的剑丸还没有练成,与我们探讨武功,大家交换所学,实际上他教给我们的多,螭龙鼎上的功夫比他所知的差的太远了,只是前几天他的态度忽然改变了,说我一定藏了私……梅华微笑道:您藏了私没有?林世辉低头不语,半晌才道:螭龙鼎文的下半部我也看过了,万象新曾经是我的朋友,你的梅晶玉玦我也看过,有一次我借来观赏,无意间放在鼎上,照见了另一部分,可是万象新冲了进来,我不及细看就把玉玦还了给他。

梅姑娘,你怎么又知道了?梅华笑道:我只是觉得您刚才极力阻止我说话,一定有特殊理由,除非您也知道了那鼎文中的另一部分秘密!林世辉道:是的,我只是匆匆一瞥,所记不多,可是我渐渐的也觉得老和尚态度暧昧,他尽向我探测驭剑之道的深奥部门,却不肯将驭剑术传授给我们,因此我也故意装作不知道,大家敷衍下去,刚才他来的时候,态度更凶了,最后竟放出剑丸逼我说出所知……梅华笑道:事态发展到这里就明朗化了,老和尚先前对螭龙金鼎不感兴趣,是因为他知道上面的记载对他没有用处,可是他在中条山中得知宝鼎中另有秘密,而这些秘密又是他所需的,所以才急急地赶了回来,其实他算错了一着,他只要多等一下,淇兄也赶了去,不就是得到所需的吗?林淇却道:哈元生与于飞都与大悲是死敌,他们在中条山中见了面,为甚么没有起冲突呢?梅华道:他有两重身分,大悲法师是以老僧的姿态出现,李玄空又以另一个姿态出现,他们自然不认识,对一个化装术精妙的人来说,这是很简单的方法,我若不是记得他的声音,也不敢断定他是李玄空的化身!林世辉想想道:你把秘密告诉了他,万一他真的取到了碎片……梅华笑笑道:没有关系,梅晶玉玦在我身边,没有玉玦照明,他得到了碎片也是一推废物,现在我只有一点事情想不明白!几个人差不多同声问道:哪一点?梅华一叹道:这个李玄空兼大悲法师的家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这样善善恶恶的行事真意何在?把这点弄明白了,我才知道该采取甚么手段来对付他……第一〇六章 色关云透何曾透 相见时难别也难听见梅华的那番慨叹后,每个人都呆住了!也被这真真假假,善善恶恶,虚实莫测的变化弄得惶然莫知所以。

默然良久,林淇才轻叹道:幸喜王屋山中一会,群丑诛戮殆绝,除了那个玄空与两个老魔头外,剩下一些么魔小丑不足为害,天下至少有一段时间可以太平了!梅华却道:我不这样想,邪恶是一种极为顽强的传染病原,只要有一个恶人未除,很快又会蔓延泛滥成害!林世辉皱着眉头道:梅姑娘究竟有甚么方法可以消除这种病害呢?梅华笑了一下道:目前最大的关键在李玄空身上,把他的问题研究清楚了,我才能对症下药,现在我可说不上来!林世辉忙道:要如何才能把他研究清楚呢?梅华道:现在姑且把他当作一个病人,我作医生去治他的病,自然要按照治病必需的手续,望闻问切……林祺道:你怎么找到他呢?梅华一笑道:病人不肯就诊,医生只好出诊,我主动找他去!众人俱是一惊!王梅芝失声道:你还要找他?是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还得走一趟中条山……林淇连忙反对道:不行!太危险了!梅华庄容道: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冒险,但也是最有价值的一次,今后天下安危完全系于此一举,你们祝福我能顺利成功吧!林淇更惊道:你要一个人去?梅华道:是的,这事只有我一个人办得了,人去多了也没有用,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冬姑可以陪我去一趟!孙冬笑嘻嘻地道:对!老秃子最怕我了,由我陪梅姊姊去最妥当,他若是敢对梅姊姊怎么样,我就揪下他的长胡子!林淇低声斥道:冬姑,别胡说!现在不比从前了。

梅姑微笑道:冬姑一点都没说错,老和尚最怕的是她,有她在旁,我的安全绝对无虞,而且我的成功也多半寄托在她身上。

冬姑,我们准备走吧!林淇知道她决定了一件事很少有可能再阻止她,而且他也相信梅华的心机智慧,很少作没把握的打算。

因此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呢?梅华道:你们亲人刚刚团聚,不妨好好地畅叙一下离情,然后林伯父与林伯母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乐渡优游岁月……这是甚么话?魔氛未靖,我们也应该尽一份力!梅华笑笑道:不!这些是自有儿辈效劳,实在用不着麻烦二位老人家,而且我敢担保李玄空在也不会前来骚扰您们了林淇抢着又问道:我呢?梅华略作沉思道:你将螭龙宝鼎的下手篇记载与王姑娘研讨一下,对她的驭剑术或许有所裨益,然后你们就到王屋山去!林淇一怔道:我上王屋上去干嘛?梅华一笑道:那儿还有着两个痴心的女孩在等你,你怎能将她们忘了?再者王屋山劫后残局也亟需一番整顿!林淇一怔道:那儿还有甚么可整理的?梅华道:太多了,一般正义之士都集中在那里,这些人全是重振正气的主力,过去就因为大家各自为政,才弄得宵小横行,狐鼠当道,你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形成一股专抗邪恶的力量,正义就不会孤独了!林淇还在发怔,梅华笑道:这些事当推三十六散人中的谷中明最在行,你把一切都委托代理,只须坐享其成就行了!林淇不解道:我怎么是坐享其成呢?梅华道:一旦王屋山上击起正义的大纛,第一把交椅必然是你的,这不是坐享其成吗?你还有甚么可忧虑的!林淇大急道:不!不!我不干这种事!梅华笑笑道:你不干也得干,假如我此行没有结果,那般老魔头必然会重出为难,那时只有你一个人能挡得住!林淇慨然道:那自然是我应尽的责任!梅华笑道:尽了责任就该享受权利,武林朋友不惧一死,就是忍不下一口气,丢不掉一个名,正邪两道都是一样,假如你不肯居首,谁登上那个位置都难以服众,若是引起名位之争,反倒弄得天下不太平了!林世辉点点头道:淇儿,梅姑娘的话确是正理,武林无大小,以技论长,讲理的人肯服输,顽固的人不认低,天下纷争皆因此而起,假如还有比你更强的人,你不妨退而让贤,否则你还是别客气的好!林淇默然片刻又问梅华道:那么你甚么时候来呢?梅华道:这可说不定,反正当我们重逢之日,必然是一切都有个结果了,否则我们今天就是最后一诀!她的表情虽然装作不在意,声音却忍不住有点颤抖,王梅芝见状,忙一拉孙冬悄悄地道:冬姑,我有样好玩的东西要送给你,你跟我拿去!孙冬很高兴地跟她走了,林世辉也对段金花一示眼色,段金花知道要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就此离开,反而走向梅华道:梅姑娘,淇儿到今天才知道我是他的母亲,他已经叫过我了,可是我并不满足,你是否能弥补我的遗憾呢!冰雪聪明的梅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一时感激肺腑,忍不住热泪盈眶,双膝跪下,颤声叫道:娘,孩儿梅华叩见娘亲大人……段金花抚着她的头发,慈祥地笑道:好!好孩子,我是认定你了,不知道你公公的意思!林世辉自然也懂了,不等梅华跪下立刻道:我还会不赞成吗?这种好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梅华依然向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道:多谢公公!林世辉哈哈大笑道:别谢!别谢!我还要谢谢你替林家争来了太多的光荣,更要谢谢你替我作成了这个儿子!段金花拖着他道:好了,出去吧!让他们小俩口儿多谈谈!当两人都离开后,林淇将梅华拉了起来,拥在怀里道:华,现在你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了!梅华轻轻抹去泪珠叹道:自愧樽前一小胜,论起来应该是娃狄娜……林淇连忙道:我绝不负她,不过现在别谈她!梅华想想道:好!那你把螭龙宝鼎的下半篇再背几段给我听听!林淇愕然道:这个时候你想听那个干嘛?梅华笑道:现在我觉得活下去太有意思了,我必须多知道一点,作为我生命的保障,你懂得我的意思吗?林淇摇头道:我不懂!梅华笑道:那个老秃子处心积虑想知道螭龙下篇之秘,中条之行他不会获得甚么结果的,因此他得到那些碎片后,一定会再回来,不是找你,就是找公公,不管找上那一个,他的用意都是一样……林淇一惊道:原来你是为了我们才去找他的?梅华笑道:可以这么说,但也未必尽然,我找他的用意是想用一套假话骗骗他,叫他徒劳无功,所以我不敢知道得太多!林淇惊道:那么你现在打算告诉他真话了?梅华点头道:是的,我告诉他假话结果,也许可以将他导入歧途,使他走火入魔,不过他的功力道行都那么厚,这个希望并不太大,那他一定恼羞成怒,用尽一切的恶毒手段来对付我……林淇大叫道:你为甚么要这样呢?梅华惨然一笑道:我也不是个好惹的,他如对我有所举动,我固然活不了,他也别想活下去,最多落个同归于尽……林淇倏然色变,可是梅华娇笑一声道:现在你放心好了,我不想死了当然就得改变方针!林淇正色道:你打算如何改变方针?梅华道:我有一个更冒险的方法,成了,大家都有好处,不成,你我只好认命,多受几年罪,由他横行天下!林淇皱着眉头道:你说些甚么?我还是不懂!梅华轻轻一叹道:从前我们虽有合体之情,没有经你父母承认,到底算不得正式的夫妻,我的身子还是自由的;现在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室了,我必须对得起你们林家,不使门户蒙羞,我当然要另作打算!林淇急道: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要如何打算!梅华笑道:这可告诉你不得,反正我我绝不会叫你失望,现在你快把下篇的记载背给我听,让我知所取舍!林淇默思片刻,终于低声将记载上的秘诀从头背诵起,梅华也专心地听着,不时还发出一些疑问。

背道七、八成时,梅华摆手道:够了!下面的放在你一个人心里,无论如何也别让第二个人知道,即使公公问你,你也不能说出来!林淇怔然道:这原是我家祖传之物,怎能瞒住父亲呢?梅华道:我也是站在媳妇应尽的孝道上才讲这句话,爹娘他们当年若不是为了这篇秘录,何至隐姓埋名不敢出头,现在好不容易把事情揽到我们儿辈身上,你怎么又能将两位老人家牵进麻烦里去呢?林淇想了一想,才出声叫道:你说得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我家这口螭龙宝鼎倒是应该毁了,好在秘笈篇仅我一个人知道,可是我们两代已经为它受尽了牵累,我一定保守着秘密,绝不让第二人知道……梅华低声道:不!还有一个人你必须告诉他,虽然我们都为它受了罪,可是到了他手中天下就太平了!林淇又是一怔问道:是谁?梅华以更低的声音道:我们的孩子!林淇失声叫道:我们的孩子?梅华低声道:不错,有三个月了,你记得吗?林淇大叫道:自然记得,那一天到现在整整是三个月……梅华,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为甚么不告诉我呢……梅华又低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发觉的,因为我这段日子从未闲过,忙得连身上的异状也忽略了,那是个男孩子!林淇张大了眼睛道:孩子还没有出生,你怎么就知道男女了?梅华笑笑道:我是个学医的,自然有办法知道,可是我以前并没有打算留下他,直到不久之前我才作了新的决定!林淇又是一震道:那你就不该去冒险了……梅华抬起眼道:不!为了他我更该去。

你放心好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他的,我要他将来像你一样,也成为天下第一人……林淇还在发怔,梅华已飘然出门,空中飘起她倩妙的身形,像一只白色的鸟,同时还传来她银铃般的声音:叫冬姑赶快向中条山去,我在路上等她!望着她即将消逝在夜空中的背影,林淇不禁有着无恨的惆怅,怏怏地走出门,正准备去通知孙冬。

却见孙冬那铁塔似的身躯,正似一阵风般地掠过他的身旁,追在梅华的方向而去,口中还大叫道:梅姊姊,等等我,你怎么说走就走呢……林世辉、段金花与王梅芝也都站在一起发怔,谁都没有说话,然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片凄凄的离情。

很久后,段金花才轻轻叹道:这孩子变得多快呀,上次在临潼见面时,她还是‘飞天魔女’,成为大家追杀的对象,而现在……王梅芝接口道:现在我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安全。

林兄,她这一去不会有甚么危险吧,我很替她担心……林淇轻叹道:危险是有的,不过她懂得保护自己,用不着我担心。

王姑娘,你与大悲相处很久,可知他……王梅芝见她欲言又止,连忙道:我与大悲虽然相处很久,所知却不多,林兄想问哪一方面的,尽管提出来好了,小妹当尽所知为告!林淇讷然片刻才道:这话我也许不该问,他在女色方面——王梅芝脸上一红道:林兄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呢?林淇低下头来道:我知道很冒昧,可是我听梅华的口气,好像她准备在这一方面对付大悲,所以才觉得奇怪!王梅芝沉思片刻才低声道:我也很难说,照讲他是百岁以上的老人,而且又身在空门,色字这一关应该早就勘透了,可是……林淇神色一动道:怎么样?他可是对你……王梅芝垂下脸道:他对我倒没有怎么样,是对冬姑!林淇忙问道:他对冬姑又怎么样?王梅芝道:很难说,他对冬姑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尤其是第一次他为冬姑脱胎换骨时,两人同浸在万载冬青的时露之中,裸体相拥,我刚好有事情闯进去,看见他正抱着冬姑,满脸胀得通红,头上汗水直滴!林淇嗯了一声道:怎么样?王梅芝道:他见到我之后,把冬姑从池中抛了上来,叫我赶快带她去穿衣服,当时他的神情极为狼狈……林淇吁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吗?王梅芝低声道:我觉得老和尚的神情很怪异,也曾私下问过冬姑,冬姑说老和尚曾经用一根小棍子在她下体乱刺过!林淇双目一睁道:冬姑可曾……王梅芝忙道:冬姑不会受到甚么损失的,她天生是个石女!林淇又哦了一声,王梅芝接着道:因为这件事,我对老和尚未免也存了一份戒意,处处都十分小心,老和尚也有所觉察了,对我作了一番解释!林淇忙道:他怎么解释的?王梅芝道:他说冬姑灵窍不开,就是受了那层石壁阻塞灵智之故,他原来想替她解除障碍的,后来觉得还是保持原状的好,这样反能存其浑朴天真的赤子之心,这种解释自然未能令我满意,可是老和尚对我却从没有甚么异动!林淇道:会不会他故意在你面前装作无动于衷呢?王梅芝摇摇头道:不!他后来教我驭剑术时,首先教我静心澄虑以抗心魔,有时我为魔火所激,情不自禁时,他如趁机有所行动,简直毫无困难,可是他反而帮助我镇静下来,因此我对他先前的解释也相信了,今天若不是你提起来……林淇沉思不语,段金花道:淇儿,你不要想偏了,我对老和尚并无好感,可是我相信他尚不至如此,要说他仍有色心,那王姑娘在姿色上比冬姑强得不知多少……林淇摇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王梅芝微有怨色道:林兄是说我连冬姑都不如?林淇摇头苦笑道:王姑娘,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绝不在此,老和尚对冬姑动心而视你如未见,这期间定然有问题!王梅芝道:甚么问题?林淇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梅华已经看出来了,他原来准备利用这个缺点去对付老和尚,虽然她改了主意,我倒不能放心了。

王姑娘,看来我们也得走一趟……王梅芝连忙道:上哪儿去呢?林淇沉声道:中条山,不过不必太急,我们在路上可以把一些问题弄弄清楚,也许可以找出原因。

爹爹、娘,你们二位恐怕也不能闲着了,梅华交代给我的事,要麻烦您二位上王屋山去代办一下……然后他把梅华的话转述一遍,带着王梅芝直追中条山而去。

第一〇七章 满天疑云愁无计 独占春色一枝梅王屋山中竖起了正义的旗帜,那是林世辉与段金花到达王屋山之后的半个月,在谷中明的策划下,一股代表武林正义的力量组织成功了,没有名称,没有权限的高低,每个人都在那面旗帜下毫无条件地献出自己。

那面旗帜上的图案是一枝迎风怒放的寒梅,与一柄光芒四射的宝剑交叉着,这图案是费冰想出来的。

寒梅纪念着梅华,象征她的智慧,她的高洁,她的美,以及她在寒冬中孤傲标世的风范。

宝剑影射着她侠义为怀的心胸,以及为正义所作的一切努力,同样地赢得了人们的尊敬。

在这面旗帜下,集合了武林中最精英的人材,他们以前很少为人所知,可是经过王屋山一场大会后,这些人的武功引起了江湖中从所未有的震动,一些享有盛誉的武林宗派才知道世上尚有这么多的高人。

他们不为名利,却暗中为了正义作了如此多的努力,他们不想破坏武林原有的传统,所以没有作正式创帮立门的打算,他们也无意再吸收更多的人参加,在原有的人数中,他们作了一个奇妙的结合。

每个人的身上都佩了一块玉玦,镂刻着与旗帜同样的图案,凭这块玉佩标榜出他们超然的身分。

凡是带着这方玉佩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受到了异常的尊敬,声威所及,使得一般宵小更不敢出头露面了。

尽管江湖因为这块梅剑交叉的玉佩出现而得到了太平,可是每一个身佩玉玦的人心情却比谁都沉重。

因为这一梅一剑所代表的两位人物——梅华与林淇,还有跟他们在一起的孙冬与王梅芝都神奇地失了踪。

他们都是往中条山去的,根据林世辉夫妇的口述,大家才知道灵魔韩祺已身死中条,听水魔于飞,飞天魔神哈元生尚在人世,而且中条山中还活着一对怪人——卜湘妃与丁山民,同时被尊为一佛的大悲法师还有一个邪恶的化身——李玄空,这些骇人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出去。

然而知道内情的人都禁不住心中的焦急,他们曾搜索过中条山,甚至于剖开山腹,找到了那个暗洞。

可是在洞中只找到一些活尸般的骸骨,唯一可作为见证的是韩祺的尸体,说明了那段历险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林祺与梅华上哪儿去了呢?孙冬与王梅芝,哈元生与于飞,丁山民与卜湘妃,还有那个正邪莫辨的大悲法师,这些人都离奇地失踪了。

梅华与孙冬重入中条山遭遇到甚么?林祺与王梅芝追了去又遭遇到甚么?是生?是死?没有一个人能作任何预测,假如梅华能顺利完成荡魔的壮举,她应该到王屋山与大家见面。

假如他们都遭了害,那些邪魔一定不甘寂寞!就是这样双方同时失踪,使大家心中充满了怀疑,久久无法安定,尤其是费冰与娃狄娜、林世辉与段金花。

她们俩心切林祺,当然也忘不了梅华,林世辉与段金花则惦念着儿子与媳妇,终日如坐愁城。

一眨眼,半年过去了,无形的相思使的费冰与娃狄娜花容瘦损,憔悴不堪,林世辉夫妇也老了许多。

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眉目,结果却更令人惊惧。

首先是三十六散人中的董如霖、董如雷兄弟二人,双双骈尸在哀牢山下,他们是西行探访消息的。

他们两人的独门兵器飞钹为人击得粉碎,尸身上赫然留下了两块玉佩,也为人改了样,梅残剑断。

消息传到王屋时,大家都为之震惊不已!山中的人多半出去了,只有谷中明与费冰、娃狄娜与林世辉夫妇。

得到消息后,五个人立刻出动了,虽然尚不知道是谁所为,但是对方残梅断剑,显然含着挑衅的意思。

再者以董氏兄弟的武功,双双同时被人杀死,显然对方的实力未可轻视,他们才赶到滇边,又接到更坏的消息。

散花仙子与花燕来作伴远入百粤,可能得信比他们早,赶去也较早,结果散花仙子又丧身哀牢,花燕来失了踪。

在散花仙子的尸畔留下两块玉玦,同样地梅残剑断,一块是散花仙子的,另一块当然是花燕来的。

因为花燕来未曾死在当场,使得他们都有了个想法,两批人先后死在哀牢山,足证对方的立足点在此无疑。

同时由于花燕来的失踪,也使他们想到对方中至少与一个人有关,那便是费冰的父亲费长房。

这王屋仙居的旧主人在上一次聚会中失了踪,一直不见踪影,想不到会落脚在滇中的哀牢山中。

他们推测到费长房身上是有原因的,只有他才会留下花燕来的性命而不将她一起杀死。

可是由散花仙子身死之事也使他们感到惊悸,散花仙子是他们目前诸人中第一等高手,武功造诣尤在谷中明之上。

以费长房的能力是无法杀死她的,除非他得了更厉害的能人帮忙,能高于散花仙子者又有谁呢?答案很好找,只有于飞、哈元生、卜湘妃与丁山民,要不就是那个大悲化身的李玄空……假如这些人还在世,那梅华与林淇可能都遭毒手了。

谷中明比较慎重,认为敌势太强,情况未明,主张暂缓前进,召集全体高手再图探访,费冰却忍不住道:连‘散花仙子’都遭了毒手,再找人也是白费!谷中明不以为然道:对方若是掌握着绝对的优势,早就可以到王屋山来找我们麻烦了,何必据守一隅呢?所以我觉得这两批人的死亡不是武功不如,还是人手孤单之故!林世辉倒是同意这个看法,支持谷中明道:不错!反正事情有了着落,急也不在一时,多找几个人,力量也壮一点,无论如何总比分开送死好!费冰忍不住道:林老伯,您不妨跟谷先生留在此地,我却等不急了,这半年来几乎把我急死了,好坏我要去问个明白!段金花点点头道:费姑娘先去也有道理!谷中明急道:对方就是希望我们一批批地前去送死,因此我们的人力绝不能再分散,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费冰道:以武功而言,我无足轻重!谷中明正想表示反对,娃狄娜却道:假如对方真有费长房在内,他能留下花伯母的性命,自然对费姊姊不会怎么样的,因此我与费姊姊走一趟是最妥当的办法,我们此去只为了探听虚实,不作打斗之想,万一得到点消息也可以通知大家……谷中明叹道:即使你们得到消息,也无法脱身出来!娃狄娜摇头道:这倒不一定,我们都学会了梅姊姊的飞天身法,只要有机会,我们脱身是很容易的,尤其是费姊姊!费冰立刻道:是啊!假如我父亲在我身边,我想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把事情弄个明白后,一定设法通知你们!谷中明沉思片刻道:我是不赞成你们去冒险的,不过二位坚持要去,我也无法阻止,只是我有一个请求,二位一定要答应!费冰连忙道:谷先生有何吩咐?谷中明正色道:二位此去在刺探虚实,千万要沉住气,即使得知林世兄与梅姑娘的噩耗也不能冲动!费冰惨然道:谷先生认为他们一定是遭遇不幸了?谷中明叹道:我只是提醒二位以大局为重,并没有肯定这样说,而且我更希望他们二位吉人天相,否则这份重担谁也挑不起来,为了保存一分力量,我只好叫大家各自分散,免得为那批魔头一网打尽,天下将永无宁日矣!费冰默然片刻才道:谷先生放心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如林淇与梅姊姊都遭了毒手,我一定沉住气,设法通知大家!谷中明点头道:这并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局势不容我们逞血气之勇,留此有用之身徐图后策,总比作无谓的牺牲好!费冰与娃狄娜默然承应,然后向三人告辞,展开飞天身法直向前去,谷中明遂招呼林世辉与段金花留在滇中昆明池,分别截住闻讯赶来的人们。

约莫十天光景,中原群侠相继赶至,都被谷中明拦住了,等候费冰、娃狄娜的消息,可是那两人也是石沉大海,一去无踪影,大家都等不及了,这一天齐集在昆明池畔,准备再不得消息就要集体赶到哀牢去探个明白。

忽而空中飘来了一头大白鸟,落地之后,才看清是众人望眼欲穿的梅华,她已大腹便便,神情十分困顿。

谷中明惊喜交集,连忙迎上去道:梅姑娘,你来得正好,到底是怎么了?梅华的神情十分疲乏,无力地道:大家快散了吧,魔头们马上就要来了!谷中明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魔头?是哪些人?梅华神色十分焦躁道:哈元生、于飞,还有那一对活僵尸夫妇、费长房、万象新,凡是当年没死绝的家伙全部都集中在一起了,最可杀的是那个老怪李玄空,你们快散了吧,我拚了命赶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们……谷中明更为吃惊,林世辉也赶上来问道:梅……淇儿呢?梅华摇摇头道:不晓得,我一直没见过他!林世辉怔道:她跟王姑娘跟着去追你们的!梅华道:我晓得,可是他们并没有到中条山去,这些日子我对你们的消息倒是很清楚,就是没有他们的消息……说着忽然指着远处的几点黑影道:他们来了,大家再不走就迟了。

公公,很抱歉,我本来想替您把这条根留下的,现在恐怕保不住了……林世辉望着她隆起的腹部,若有所觉地问道:你怀着淇儿的孩子?梅华凄然地道:是的,不过我很遗憾无法将他生下来交给您,可是我向您保证,这个孩子虽未出生,他对人类的贡献将远超过他生命的价值!林世辉还想问甚么,梅华却对着呆立不动的人群急道:你们再不走,可是真来不及了!谷中明朗声道:梅姑娘,我们的能力不足以与那批魔头们一抗,可是我们至少也能证明世界上不全是贪生怕死之辈!梅华闭上眼睛,让泪水爬下双颊,轻声叹道:好吧!反正我已尽过心了,你们要留就留下吧!也许今后的天下会很太平,不必用武功去维持了!这时远处的几点黑影已来到临近,哈元生与于飞居先,后面是费长房与一对神情呆板,类似僵尸的男女。

最后则是万象新与一个秃头老者,形容枯削。

这些人到达梅华身前站定,哈元生首先一笑道:难得!难得!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然后他向那秃头老者笑问道:玄老,是不是要立刻下手?那秃头老者朝众人扫了一眼,冷冷地道:暂时还不需要,我想先给他们一个机会!哈元生立刻道:玄老,他们都是死硬派,不会接受您的好意的!秃头老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们都不在乎生死,可是我觉得杀光了这些人,纵然能取得天下,也没有多大意思!说完又对林世辉与段金花笑笑道:你们两位总认识老夫是谁吗?林世辉怒声道:李玄空,我到死也不会忘记你的!李玄空哈哈一笑道:你们为了躲避我,隐姓埋名,却没有想到始终都在我的控制之中,既然你们了解我的一切,便应该告诉大家,免得这么多人糊里糊涂跟着送死……谷中明立刻大声道:李玄空,虽然我们今天才见到你,可是早就知道你了,真没想到被誉为万家生佛的大悲法师竟是一个恶魔的化身!李玄空哈哈大笑道:你们知道了更好,免得我多费一番唇舌来自我介绍,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生一死,由你们自择!梅华立刻道:李玄空,你刚才已经说过这些人都是不在乎生死的,何必还多此一问呢?他们留在这儿就是一个答覆!李玄空道:正因为他们留在这儿,我才需要探测一下他们的意向,因为他们若是选择死路的话,应该听你的话去逃命了!谷中明神色一正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李玄空大笑道:很简单,你们都是聪明人,明知道逃到天涯也难免一死,倒不如干脆留下,也许有点生路!谷中明沉下脸道:你说得很对,可就是没弄清楚我们留下的真意,我们留下的目的是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把你们这些魔头翦除!李玄空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你看有没有机会呢?梅华冷冷地道:有机会,我一个人就可以置你们于死地!李玄空眇了她一眼笑道:梅华,你在我们那儿待了半年,随时随地都在找寻机会,结果反而促成了我功力日进……梅华沉稳地道:我并非没有机会,要将你们一鼓而歼亦非难事!李玄空微怔道:那你为甚么不下手呢?梅华道: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你这个人忽善忽恶,我要找出原因……李玄空又是一笑道:你找出来没有?梅华一叹道:没有,我一生中从没有失败的事,可是在这件事上我是彻底的失败了,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了解你!李玄空诡异地一笑道:那我不妨让你了解一下!万象新立刻道:玄老,使不得!李玄空一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担忧的是甚么,也知道她在打甚么主意,所以我决心说出来,叫你们都死了心!说完又对梅华笑道: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双才人对吗?梅华神色一变,万象新神色也为之一动,李玄空笑道:你没有看错,我以前的确是个双才人,而且我身上仍然保留着双才人的特征,你与万象新都打算在这方面利用我,或者是控制我……除了梅华与万象新之外,众人都显出不解的神色。

李玄空接着道:我干脆说得详细一点,让大家都明白,我从小生具异禀,有时极端仁慈,有时极端凶残,仁慈是天性,凶残是人欲,这两种性格在常人中也同样的存在,只是我的身上表现得特别强烈。

天人冲突时,使我常陷入极端的痛苦,这种人很少能长大,多半在略具知识时便会夭亡,因为那两种性格的冲突时的痛楚,绝非人体所能承受,可是我居然活了下来,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奇迹……四周变得十分静寂,听着他的叙述。

我十岁的时候,被这种异常的刺激成了疯子,有一次疯性发作,扼死了最疼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将我捆了起来,身上绑了一块大石头,沉入江中打算淹死我,偏偏我命不该绝,被一个异人救了起来,那就是我的师父。

他不仅精通医术,而且也擅长武功以及一切杂学,他救我的目的,是想从我的身上从事一项试验,看看能否将我的天赋特性改变过来,在他的努力下,我总算将天性掩盖了人欲,我师父以为成功了,开始传授我各种武功,谁知我的人欲并没有根除,只是暂时地隐藏起来而已。

在我三十岁的那年,我的恶性又发了,暗施毒手杀伤了我的师父,他在临死的时候才告诉我身上的异征,说我是双才人,所谓双才人就是指天地人三才,那个‘地’字没有甚么意义,最难得的是我耳轮上两颗红痣,左耳属天,右耳属人,那是天人两才的表征,要我努力修为,最好是遁入空门,以静心澄虑的功夫将右耳那个凶痣炼化……万象新轻吁了一声,李玄空立刻笑道:你不要紧张,我若是真听了他的话,岂非早已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不过当时我的确听了他的吩咐,削发为僧,闭居深山隐居,过了年余,右耳的痣上红色渐淡,可是我也发现自己的功力日退,不禁对师父的话起了怀疑,于是我找到他的藏书秘记翻阅,才发现他存心要杀死我……万象新立刻道:不错!双才人的生命就是靠那两种性格组成的,无论那一方压倒另一方时,生命立告终结!李玄空一笑道:我找到真相之后,自然也无意继续求死,于是我又恢复了俗家的姓名李玄空,行了几桩趁心快意的事后,得右耳的痣上红色又恢复元来的颜色,自此以后,我不断以大悲的身分行善,也以李玄空的身分作恶,同时发挥那两重性格,使得功力日深。

一直到我遇见了林世辉,得知他藏有螭龙宝鼎,那鼎上的记载可以使我摒弃其中一重性格而不受其害,可是当我开始实施时,又面临到一个抉择的问题,善恶之间,我究竟该从事哪一方面呢?梅华立刻道:你选择了做恶人!李玄空摇摇头道:不!我一开始还是想做好人的,所以我单身找上‘世外三魔’决斗,谁知我玄老为善时,功力反而减退了,差一点被他们杀死,当我心念转变,想杀死他们三人时,功力才增加了,将他们都击成重伤……哈元生一怔道:您那时为甚么不杀死我们呢?李玄空笑笑道:我发现我的性情还是做恶人妥当一点,你们就是我的同道了,我为甚么要杀死你们呢!林世辉长叹一声道:天心如此,亦复何言!李玄空笑道:做善人活不下去,做恶人反得长寿,你叫我何适何从呢!梅华也是一叹道:武功本身就是一件杀人的利器,所以你善念一生,武功就随之减弱,恶念一生,功力深进,可是你不要以为这是天意错误的安排,多行不义者必自毙,你不能仗着武功永远作恶下去的!李玄空笑了一下道:不错!我先前也是存着这种畏忌,所以多多少少也作了一点好事,但是你追到中条山来,把螭龙宝鼎的下篇记载透露给我,使我功力更进,到达了冲破生死立关的境界,练成不死之身,这是你想不到的吧!梅华微笑道:尽管你修成不死之身,我仍握有致死你的妙策!李玄空也微笑道:你恐怕与万象新抱有同样的想法,以为可以利用我天性上的弱点,激起我天人的冲突,使我走火入魔,那个办法已经行不通了,因为我发展单重人欲的结果,已经整个盖灭了天性,再也不会矛盾了!万象新一怔道:有这种可能吗?李玄空笑道:你是否需要试验一下!万象新嗫然不敢回答,梅华却道:我倒想试验一下,你不是喜欢杀人吗?现在你把哈元生跟于飞给我杀了,看看有何反应!李玄空微笑道:我为甚么要杀他们呢?梅华道:因为他们是恶人,杀死他们是善举,可是杀人又是恶行,只有在这种善恶冲突之际,才能表现你的克制能力!李玄空笑笑道:杀死他们并非难事,可是我岂非要损失两个得力的下属?梅华冷笑一声道:你既然已经练成不死之身,一个人可以独霸天下,何必要人帮忙呢!而且你现在也只是在心里有这个把握而已,还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哈元生连忙叫道:玄老,您可别上了她的当!李玄空脸色一寒道:我明知这是她的圈套,却非上这个当不可,她把我看透了,我对自制虽有把握,却没有经过试验,只好委曲你们两个人!哈元生与于飞神色俱是一变,两人同时向他扑去,四掌齐发,劲力无俦,李玄空身形不动,泰然受掌,劲力击向昆明池中,激起丈许高涛,李玄空却如同未觉,手臂一伸,射出一道青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绕。

二人立刻尸横就地,李玄空收回剑丸所化的青光,向梅华笑道:你对这试验的结果满意吗?梅华凝视他片刻,轻轻一叹道:你果然已无可救药了……第一〇八章 万顷碧涛俱染血 千树梅花一剑寒哈元生与于飞伏诛虽然是一大快事,但是大家看到这两个绝世魔头居然如此轻易被除去了,而且是被一个比他们更凶残的魔头杀死的,想到今后的周遭,一个个都不禁脸色如灰。

李玄空哈哈大笑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两个人都是令你们闻而色变的角色,可是我杀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可以想想反抗我有甚么结果!谷中明怔了一怔才大叫道:李玄空,不管你的武功有多深,手段有多狠,可是你想威胁我们却打错了主意,你不如杀死我们还容易些!李玄空抬起手沉声道:我并不打算做难的事情!谷中明身后诸人一个个都庄然挺胸,大家都明白用武功反抗已没有用了,人人都抱定了一死的决心。

李玄空夷然道:你们既然有视死如归的精神,老夫倒是很愿意成全一番!谷中明朗声道:你下手吧!我不相信你能杀尽天下人!李玄空嘿嘿冷笑道:非我类者除之,必要时我是作了这个打算。

说时又待放出剑丸,梅华突然道:且慢,对你刚才的试验我还是觉得不满意,因为你出手之前他们先向你攻袭,这证明你并非为了善念所促而杀人……万象新忙叫道:玄老您可不能再听她的话了。

李玄空微笑道:你放心好了,那两个家伙对我只是表面上恭顺,暗底下未必肯服气,所以我才拿他们作个试验,你们这些人对我还有用处,我也不舍得牺牲你们呢!梅华仍然从容地道:我要你再杀一个人!李玄空沉下脸道:梅华,你少说废话了,我这边的人不能再减少了。

梅华淡淡地道:你的恶性已深,不用在测试了,我这次要试试你的恻隐之心,看看你是否有胆子敢杀死我!李玄空怔了一怔才道:我早就想杀死你了,岂有不敢之理!梅华微笑道:不错!你早先不杀死我,是为了想从我身上得知螭龙宝鼎下篇的口诀,现在你已经全得到了……李玄空抢着道:那你还有甚么留着的价值!梅华雍容道:我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可是我此刻身上怀着孕,而且快到临盆的时间,又没有抵抗的能力,你敢杀我吗?李玄空怔了一怔道:为甚么不敢,你不要以为产妇的污血会沾秽我的剑气,我的剑丸就是利用未成形的紫河车淬炼的……梅华笑道:我知道,现在我要测验一下你的人性,看看你是否敢对一个全无抵抗能力的孕妇下手!李玄空闻言略作踌躇,梅华立刻道:你犹豫不敢出手,可见你天性中的善念仍未全泯,你的自制功夫还不够彻底,当你杀死我后,自己也完了!李玄空神色一声叫道:胡说!老夫岂会受你这种威胁!梅华从容地道:你色厉内荏,口中说得愈凶,心里的惧意也愈深!李玄空忍无可忍,手势再举,梅华指着自己腹部道:在这里下手!里面还有一条命,对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你也下得了手,就证明你的自制功夫到了家!李玄空的脸上满是杀机,手中青光飞出,在梅华的身前一转,将她的衣衫尽皆削破,露出雪白浑圆而隆起的腹部。

梅华依然带着微笑,以不齿的声音道:光削碎我的衣服有甚么用,对我的肚子下手呀!李玄空将牙一咬,青光在她的肚子上划了一个交叉的十字,立刻鲜血四冒,由腹中落下一个鲜血的肉团。

那是胎衣包着一个成形的婴儿,犹自在地下蠕蠕而动,旁观的谷中明等人眼中都几乎冒出火来。

一个个都奋不顾身地冲上来要跟李玄空拚命,可是梅华的身子仍然屹立不倒,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朝后摆手道:你们不要过来,现在轮到我反击了!李玄空刚收回剑丸,闻言微微一怔!梅华咬紧牙齿,努力支持着自己,然后手指着李玄空道:你一定奇怪着我用甚么向你反击吧!李玄空没有答话,可是他的神情却表示亟于知道答案。

梅华道:我与你相处了半年,一方面是利用螭龙秘箓帮助你加强剑气之威,另一方面却是藉机学习驭剑之术!李玄空怔然道:你也学会了驭剑之术?梅华软弱地点点头道:不错!我也学会了,可是我在短短的时间内无法使得身与剑合,只有借重你的剑丸了……李玄空又是一怔!梅华继续道:幸好你的剑丸是经过紫河车淬炼的,而我又怀着身孕,所以我鼓励你刺破我的胎腹,使你的剑丸染上了我的胎血,现在它可以听我的指挥了……说完嗔目大吼道:杀……李玄空神色一震!手中的剑丸猛然飞起,反朝他的身上罩下来,李玄空脸色大变连忙凝神朝外一挥。

青光一掉头,从卜湘妃的心腹中穿过。

梅华血流如注,可是她仍努力撑持着,指挥青光下击李玄空。

李玄空也努力撑持着,第二次反挥出去,将丁山民腰斩成为两截,当这一对僵尸似的夫妇倒地身死时,万象新叫道:玄老,您怎么对自己人下手呢?李玄空喘息着道:这妖女的确厉害,我必须利用人血洗剑上的胎儿,隔断她对剑丸的控制,否则我自己就要受其害了……万象新叫道:那您可以找对方的人下手呀!李玄空仍然喘息着道:这妖女可能在你们身上施过甚么手脚了,剑气受了吸引,连不到别人身上去,你们只好委曲一点了……说着费长房又为剑气透胸而过,尸横就地,万象新脸色大变,这时青光又向李玄空飞去,他用手一挥道:这妖女快支持不住了,我再用一个人就可以整个地控制剑丸了,你放心好了,我事后一定将全部在场的人杀的一个不剩,替你们报仇!万象新还没有叫出一个字,青光绕颈,一颗脑袋滚去老远,而梅华也砰然倒地,李玄空收回剑丸喘道:妖女!你好厉害的手段!梅华倒在血泊中,她身上的衣衫全被血色染红了,剖开的肚腹中开始淌出肠腑,断金花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梅华低声道:娘,我现在还不能死,请您在我怀中的玉瓶里掏出一颗药丸放在我口里,用布把我的肚子扎一扎……李玄空刚使身与剑合,见状不禁诧然道:你还认为你活得了?梅华吞下药丸后,精神振作多了,闻言故意一笑道:你还没有归位,我怎么敢先死呢!李玄空脸色一变,梅华又笑道:我总算将你的爪牙全部肃清了,只剩下你一个老妖怪,大概成不了甚么气候,改天我们再好好斗一下!李玄空哼声道:你以为我今天会放过你!梅华大笑道:那恐怕是非如此不可了,因为你的剑丸无法再用,光是凭手脚上功夫,你很难胜过这么多人!李玄空一听倒是怔住了!驭剑之术的确不能再用,放出来万一又被她心神感应,岂非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叫她就如此放弃,实在不能甘心,而且留下梅华在世,始终是他的一重威胁,因此他跨前一步道:我当年并非展示剑术,尘世间也没有找到敌手!梅华见她存心要拚命了,低声对段金花道:娘,叫我们这边的人个个地找他轮斗,想法子能跟他拖到百一招,这个老家伙就会不战自毙!段金花一怔道:怎么可能呢?梅华急道:绝对不会错的,螭龙宝鼎下篇中最重要的一段我没有告诉他,他现在不会发觉,百招之后,他真气不继,就是知道也来不及了!段金花一叹道:我们这边高手凋零殆尽,除了谷中明与龙游之外,恐怕只有我与你公公尚可一战,我们要拖到一百招恐怕不易!梅华道:别跟他死斗,每人一招,轮流替换使劲……李玄空已逼近面前,段金花愤然起立叫道:李玄空,你也曾经作过一阵时间出家人,怎么如此倒行逆施,难道你不怕因果循环吗?李玄空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是被大悲和尚的慈心耽误了一阵,早就宰了你们夺去螭龙宝鼎,此刻金丹大道俱成了,可见好人做不得!段金花见梅华的神气更形微弱,怕她支持不久,那就没有人能制对方的驭剑术了,遂不敢多延时间。

身形朝前一扑,抖手印出一掌,李玄空袍袖轻拂,砰然声中,将她撞弹回去,段金花谨记梅华的吩咐叫道:世辉,你上去!林世辉也不敢怠慢,运神凝气,手中长剑化为一片光影直罩上去,因为这也是螭龙上篇的功夫。

李玄空不敢轻敌,挥袖若刃,硬挡了一招,刚柔互消,他撩起另一只袖袍还了一招,林世辉横剑劈开。

梅华向地上叫道:公公请退,谷先生上!谷中明早已忍耐不住,听见招呼后动作比谁都快,无声无息地双手齐扬,洒出一把天狼钉。

这种暗气专破气功,李玄空自然早有耳闻,只好用他宽大的袍袖运气成钢,一一硬拍下去。

虽然只对了三个人,他已用了十几招的劲力,段金花抽空将梅华的战略告诉了龙游,龙游唯恐谷中明不知进退。

忙也闪身出来道:巨恶同诛,让小弟也斗他一下。

不由分说,展开平生最特长的游龙十八式攻上去,他这套拳掌合并的攻招全在一个快字,李玄空倒是被他弄慌了手脚,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准备反攻时,龙游已退了回去,段金花也闪身替上,李玄空终于看出端由,厉声喝道:你们以为车轮战就能制住老夫了!段金花微笑道:我们若是制得住你,还容你如此发狂,车轮战固然有欠光明,可是能多支持一下就可以多活一个人!她为了怕李玄空看出破绽,故意叫谷中明将武功较逊的人遣走,使李玄空以为他们在掩护别人退走。

李玄空须发激射,怒声道:一个都不许溜,老夫已经答应万象新将你们全部杀死,替他报仇的,你们趁早留下,还可以落个全尸,否则叫老夫追上,必然碎尸千段……正说之间,昆明池上忽然远远飘来一叶轻舟。

龙游忙叫道:退走的人快抢舟由水路离开,看他如何追得上!那些人受了吩咐,会水的人立刻跳了下去,向轻舟泅去,李玄空见状冷冷一笑,厉声道:你们竟敢违抗老夫的命令,看你们逃得了吗?两臂一挥,劲力直透池中,水波不动,可是落水的人都被一鼓暗劲弹送到岸上,七孔流血,受了暗伤。

段金花见状大惊!连忙又扑了上去,李玄空一掌将她挥退,然后又摇指轻舟,狞声大笑道:你们不是想借船逃生吗,老夫先毁了这条船!林世辉等人都急了,一起扑上去喝道:恶魔!不要滥伤无辜……李玄空将四人同时逼退大笑道:老夫从现在起准备大开杀戒,见人就杀,一个不留!这时那轻舟已驶近过来,离岸只有二十余丈,舟上是一个老船妇几个文弱书生,大概是游池的,见这里人多,赶过来想看看热闹,林世辉忙叫道:来船快退,此地有江湖人聚斗,别赶来送死!那老船妇听见了连忙鼓桨掉转船头欲退,李玄空冷笑道:来了还想走吗?单袖一招,劲力暗送,那叶轻舟仿佛受了巨力的吸引,箭也似的向岸上射到,谷中明等人激于义愤,连忙拥了过去,想保护那些人的,谁知道那叶轻舟拢岸之后,船上的几个人都一纵身,飞也似的飘落岸上。

当头一个中年人身佩长剑,落地之后,首先扯落颔下的长须,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众人一起惊呼。

原来这人正是大家望眼欲穿的林淇!其余三个青年士子都甩落头巾,露出长发青丝,原来都是女扮男装。

他们是王梅芝、费冰与娃狄娜,那老年船妇脱去盖头,却是在哀牢山前失踪的花燕来。

段金花激动异常地叫道:淇儿,你来迟了一步,梅姑娘她……林淇向梅华身边走去,颤声道:娘子,你不是叫我们把功夫练成后再作区处吗,怎么又忍不住抢先发动了?这是何苦来呢……梅华脸上现出一丝干枯的笑容道:淇,你终于来了,冬姑娘果然把你们找到了!林淇点头道:找到了,我们就是听了你的话才隐伏不动,谁知赶到哀牢山后,你们居然先出动了!梅华哀声道:来不及了,那老妖怪道力已将至通神之境,我假如不先将他引出来,将真的无法制他了!林淇一叹道:娘子,这次你可是真的太过聪明了,不管他功力多深,我都有制他之策,那螭龙秘箓的最后一段……梅华一怔道:末一段有制他之策吗?林淇急道:是啊,当初我要告诉你你不肯听,后来我发现了其中的秘诀,刚好冬姑找了来,我听了她的话,觉得不先透露也好,在预定的日子一举而动,扫荡犁穴,谁知……梅华默然片刻轻轻一叹道:这是命,命中注定我们无法白头到老,不过我很安慰,我毕竟成了你的妻子,只是那孩子……林淇朝地下的血团望了一眼,目中火光四射,厉声向李玄空道:这是你干的吗?李玄空不可一世的气焰,遇到林淇竣厉的眼光后,居然有点畏怯,强自振奋了一下才道:不错!是老夫!林淇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庄严,振金碎玉地道:李玄空,念在你化身大悲和尚时对人类的好处,我本可贷你一死,可是你做出这种事后就无法饶恕了!说着语气转为更有力地道:我现在要杀死你,我杀你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私仇,虽然你伤害了梅华与我未出世的孩子,我还是可以原谅你,可是你居然对一个有孕的女子下毒手,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就不能原谅了!李玄空强自抗辩道:你这个怀孕的妻子可真厉害,我这边的几个人都是死在她的手下,对付这样一个人我怎能手下留情!梅华拚着最后的力量叫道:当你下手的时候,是否知道我也有驭剑的能力?李玄空低头不语,林淇朗声道:那你真是罪无可恕了!呛然撤出他腰间的紫郢宝剑,梅华又叫道:淇,叫王姑娘用驭剑术先斗他一阵……李玄空神色一扬,大声叫道:妖女!多谢你这句话,原来你已经无力控制我的剑气了,如此说来,老夫还不见得会怕那小子!梅华呆了一呆!好似深悔自己失言,王梅芝却道:梅姊姊,我的剑已经被林淇兄毁了!梅华一呆,李玄空也是一呆!林淇却朗声道:驭剑之术专能导人入歧途,作恶之由俱因此而生,李玄空若是不偷剑丸,他或许还是万人景仰的大悲法师!李玄空一怔道:这是谁说的!林淇大声道:是螭龙宝鼎上最后一段的记载,只可惜你没有看到那一段,天下真正无敌的武功,还是胸中一股正气与手上一柄慧剑!李玄空怔了片刻,才大声叫道:小子,老夫才不相信你的胡说八道!叫声中青光去出,林淇身随剑进,迎着青光一挥,但见流光四散洒下,一片萤光似的青色星雨。

剑光继进,血光崩现,李玄空在张皇失措之下,连躲闪的念头都来不及兴起,已经尸横就地了。

孙冬高大的身躯由远处奔来,口中大叫梅姊姊,梅姊姊!可是她的梅姊姊正呼出最后的一口气,带着欣慰的笑意,再也听不见她的呼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