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你……你刚才说对了。
丁开轻声道:我窝在这里正是等一个人。
当然,他等的绝不是赵小柔,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赵小柔会离家出走。
等谁?这回轮到类大钊发问了。
等这杏花村的主人。
丁开说:也就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白夫人。
白夫人?类大钊一怔:是她,柳横波?不错,白门柳氏。
只怕已经四十出头了吧?女人四十一枝花。
丁开笑了笑说:听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那个卖酒的不妞儿呢?一个小妖精,听说是她的干女儿。
这可怪啦。
类大钊攀着—根横时掌出的树枝,咧嘴一笑:咱们小丁怎么变了胃口小的不要,居然要拣老的……臭胡子!丁开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知道我为什么等她?为什么?为了想发笔横财。
丁开说。
发笔横财?类大钊怔住了,他不相信,甚至绝不相信在他心目中的小丁,—向视钱财和粪土,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你想打劫杏花村?白夫人。
丁开说。
反正都一样。
类大钊并不反对:至少可以劫她几缸好酒。
你看走眼啦。
丁开道:据我所知白夫人颇有积蓄,甚至是位富婆,目前最少拥有翡翠玉马一对,明珠五百颗,外加白银十万两……这不是一笔小财富,简直骇人听闻。
类大钊一呆,顿时睁大了眼睛:莫非还有十九条人命?原来这件事发生在三月前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洛阳振远镖局押送的一批财物,在孟津渡遭到盗劫,随行护镖的武师和趟子手,总共一十九人全部遇害,被劫财物的清单中,正如丁开所说的一般无二。
像这样一宗大事,自然是传遍了江湖,类大钊当然早有所闻。
不,一十八条人命,丁开说。
据振远镖局宣布的,分是一十九人,并无—人生还,你怎么要少说一个?我为什么要多说—个?丁开道:那些遭到杀害者的尸体都被投进孟津河,事后打捞起来的分明是一十八具……还有一具呢?没有了莫非有个人还活着?活得很舒服。
小丁。
类大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在那扬劫杀中有人亲眼目见吗?正是。
类大钊一呆。
是谁见来?我。
丁开指着自己的鼻子。
星移半转,斜月渐沉。
我。
丁开指关自己的鼻子。
星移半转,斜月渐沉。
只听呀然一声轻响,杏花村那扇木门开了一缝,有个脑袋伸了出来。
接着闪出一条窈窕的人影,略一顾盼,向北奔去。
是那个卖酒的丫头。
娄大钊说。
果然,我料的不错,丁开低声道:追上去。
身形一晃,凌空飞跃而下。
类大钊跟着一个鹞子翻身,落下实地。
两人展动身形,一前一后,发足追去,星斗满天,月落参横,十数丈外依稀可辨人影。
一点不错,前面的那个窈窕背影正是蜜儿。
但见她身法灵快,宛如一缕轻烟,造诣之高竟然不在一流好手之下。
类大钊心想:这妞儿真人不露相,故意保持十丈距离。
他并不想一口气追上,只是想保持自己目力所及,让对方无所循形。
奇怪的是蜜儿从没回头瞧过一眼。
片刻间首尾相御,追出了十里之程,眼前形势一变,追入了一座幽谷,四周悬崖挺拔,郁郁苍苍,在西沉月色下,黑气森森。
蜜儿人影一晃,忽然转入了左侧一片森林。
丁开深深吸了口气,登时身形加速,箭一般飞了上去,但到得进口之处,忽然刹住疾奔之势。
怎么,不追进去?类大钊飞步赶来。
我进去,你在这里把风。
把风,把什么鬼风?你想怎样?你到哪里,咱就跟到哪里。
莫非你怕我吞没了那对翡翠玉马,五百颗明珠,十万两白银?哈哈,小丁,别来这一套,类大钊大笑说:这些身外之物打不瞎你小子的眼睛,咱类大钊也压根儿没摆在心上……哦。
你必是看出了什么不对,不愿咱陪你涉险。
你……小丁类大钊激动地说:只要你说一声,咱类大钊不配做你的朋友,咱回头就走。
丁开怔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这么说,这种可以推心置腹,生死患难的朋友哪里去找。
好,你跟去。
类大钊乐在心里,咧嘴一笑。
林木尽头便是一堵悬岩,壁立千仞。
几栋草屋就在悬崖下依山而建,草色犹新,像是刚刚搭盖不久。
木门虚掩,茅屋中隐隐透出灯光。
丁开走了过去,正待举手推门,那门忽然打了开来,一个垂髫小环背着灯光当门面立。
是丁先生吗?这小丫头看来十分机伶。
还有类先生。
类大钊自报姓名,笑道:草字类大钊。
你怎么知道我姓丁?丁开问。
是夫人说的,小丫头道:夫人说先请两位大驾入内献茶。
是白夫人是不是?正是。
丁开目光—转,向类大钊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先一后跨步进入草屋。
这眼色代表什么?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这两个相交如此之深的朋友,当然有他们无声的语言。
草屋一共三进,入门第一进四壁萧然,空空荡荡,除了正中悬关一盏油灯之外,连只板凳都没有。
第二进却设有几张竹椅,一张木桌。
两位请坐,小丫头说。
不用了。
丁开道:快请白夫人。
我在这里,忽然有个清脆柔美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位有话请说。
原来这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悬着一幅湘帘,声音从帘里发出,但外明里暗,看不到人影。
请出来说话,丁开盯着幅湘帘。
不必啦,我听得到。
白夫人说。
别作怪,类大钊沉声道: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怕见人么?哎哟,两位好像来意不善?这要看怎么说了,丁开道:若是夫人肯坦诚合作,自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什么大事小事?要我明说吗?我不是一地在等待丁先生的高论吗?好,不说,丁开道:大约在三个月前,洛阳振远镖局在地孟津渡口被劫走了一批巨额原主财富,还有一十八人死难,夫人知道吗?嗯,略有所闻。
怎么?夫人请说,这是不是一宗大事?是,很大的事。
若是想大事化小。
最好是将这批财物一宗不少,全都交出来……好主意。
白夫人极口赞好。
夫人同意了?我?白夫人笑笑:丁先生,我的年纪比你大,就叫你一声小丁好不好?好。
丁开道:别人都是这样叫的。
小丁,我还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若是我没听错。
白夫人道:你好像是说我的交出这批财物。
正是。
是我打劫的吗?你没有。
丁开道;至少凭你白夫人还没有这大的能耐,一举歼灭振远镖局一十八名干员,其中抱括七位一流好手。
不是十九个吗?别扯远了,那一个以后再说。
丁开冷笑道:先说这批财物的事。
小丁,人怕找错了主儿。
不会,你是要劫之人,但你是窝户。
丁开斩钉截铁道:这批财物如今全都在你手里,总共是翡翠玉马一对,明珠五百颗,外加白银十万两,还有些零星玉器三十八件……你记得好清楚。
是的,我有份清单。
这些财物全是你的吗?我的?丁开打了个哈哈:你看我像坐拥巨资的千万富翁吗?不像,横看竖看都不像。
这就对了。
莫非是振远镖局托你办这件事?也不是。
丁开道:他们看不起我,他们托的是江南萧震,牧马山庄的赵九尊。
这样说来你是见钱眼开。
白夫人笑了:想分一杯羹对不对?哈哈。
丁开大笑:白夫人真聪明。
说,想分多少?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有份清单。
丁开道;翡翠玉马一对,明珠五百颗,白银……别念了,只说想分多少。
照单全收。
丁开一字一顿,说出了这四个字。
白夫人先是一呆,接着咯咯笑了起来,几乎越想越好笑,连那幅湘帘在轻轻抖动。
你笑什么?丁开问她。
好笑得很。
白夫人道:这正应了一句俗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就是那条蛇。
是不是?小丁。
白夫人止住笑:这样好了,我慷他人之慨,大胆作主,分你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这数目不小啊!你知道就好,白夫人道:这是看在你小丁的面子,放眼江湖,除了你小丁有这个面子,换了任何人,莫说三千两就是三分银子也别想,甚至……甚至别想活着回去。
啊,你也很聪明的。
不,我不聪明,丁开说道:我是个大傻瓜。
大傻瓜?对,比傻子还傻。
这是什么话?白夫人笑道:傻瓜和傻子有什么不同?当然不同。
丁开道:瓜很大,子很小,一个瓜里面有很多子,所以我才别特傻,就像几百个傻子合起来那么傻。
哦。
白夫人笑了。
傻瓜就是股傻劲,转不过弯儿,说要就要全部,少一丁点儿都不行。
小丁,别傻了白夫人好言劝道:这三千两银子,足够你每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痛快快过好几年的啦。
夫人想得真周到。
你同意了?谢谢好意,我从来不为喝酒吃肉的事发愁。
好,好,再加一点,五千两,白夫人道:这样总成了吧?不成。
不成?白夫人冷笑道;小丁,别太过份了,你可知道这批财物的主人是谁?我知道。
你知道?白夫人吃了一惊。
这些东西原是洛阳李善人所有,他倾家当产,措聚了这批财物,用作赈济黄河灾区之用。
不,我是说现在的主人。
丁开冷笑道:这算什么主人,只是一批强盗……小丁,别口没遮拦。
怎么?丁开大声道;你想要我把这些打劫杀人的强盗说成君子?说成圣人?好好,就算是强盗,白夫人道:你知不知道这强盗是谁?不知道。
不知道?一直不曾开腔的类大钊忽然叫道:你不说亲眼目见的吗?这个人才是大傻瓜。
转不过弯儿。
不错,我是亲眼目见,但……丁开顿了一下,找出—个理由,接道:那是在夜暗时分,风雨如晦,那批强盗个个都蒙着面孔……你没有瞧清楚?白夫人问。
是的。
丁开显然在隐瞒这件事。
小丁,你很幸运,白夫人道:那夜的风雨帮了你很大的忙。
她言下之意,分明是说没瞧清楚最好,免掉了杀身之祸。
不,我很倒霉,丁开说。
这怎么说?我虽然没瞧清楚那批打劫人是谁,却知道这批财物落在你白夫人之手。
你认为这是倒霉?我本来不这么想。
丁开说:现在却已发现,我着了你白夫人的道儿,你手下那个蜜ㄦ的姑娘,原来是故意诱我入壳。
你是怎么发现的?白夫人并不否认。
因为她一直不曾回头瞧过一眼,任由后面两个傻瓜一路跟踪而来……小丁,你并不傻。
当然,偶尔,事实上你的灵机一直在动。
白夫人叹息道;可惜的是你太自负,凭一股血气之勇,太相信自己。
是吗?小丁,别太逞强,拿了五千两银子走路吧。
白夫人柔声道;我给你银票,是洛阳鸿钱庄的,包管十足兑现。
白夫人。
丁开冷冷道;别自说白话,丁某人一向不愿讨价还价。
难道你硬是要照单全收?是的,丁某人打的就是我个主意。
有把握吗?反正不到黄河心不死。
哼,现在已到黄河的岸边。
白夫人忽然冷笑一声:应该说不见棺材不掉泪。
也许吧丁开道:只不知掉泪的是谁。
你白夫人冷哼一声,接着崩簧一响,湘帘中忽然飞出七点寒星,话已说到尽头,情执已僵,该是动手时候。
这七点星破帘而出,带着丝丝锐啸,显然是用机簧发射,来势劲疾无比。
丁开眼明手快,右腕一翻一吐,涌出一股柔劲,将类大钊出七尺,自己身形一摇一晃,有如风中弱柳,竟然闪过了几枚暗器,蓦地两指一伸,钳住了正面一枝,是支风尾梭。
蓝汪汪两端如刺,看来十分霸道去你妈的,什么人,娼妇,类大钊勃然大怒,振臂拍出一掌。
哗听一响,那幅湘帘掉了下来。
忽然灯光一闪而灭,内外三进,顿时一片漆黑,砰然一响,通达外面的木门业已阖上。
放火,放火。
娄大钊怒叫:老子放把火烧了你的狗窝……?他居然想到了这一记狠招。
你吼什么?丁开低声喝道:她正要放火。
一语未毕,只听四周劈劈拍拍,登时烟硝弥漫,火势熊熊而起,火焰中杂着一股浓重的硫磺味。
显然这是早有安排,设下这个陷阱。
难怪这几间草屋像是新盖,什么家具都没有,原是准备好了纵火杀人。
这条计毒极,恶极。
水火无情,任何功力深厚之人,绝难练到入水不溺,入火不焚。
娄大钊怒不可遏,双手一抡,连环拍击,想要扑灭一处火焰,穿越草壁而出,哪知掌风虎虎风助火势,烧得更猛。
住手。
丁开大叫一声,身形一窜而起。
伸手抓住屋顶一根竹椽。
此刻屋顶虽已开始着火,但因火势只能上,不会上而下,顶棚下只有深烟,不见火舌。
丁开原想拔开一片茅茨冲出屋面,那知顶棚上那些粗如碗口的竹椽竟是密密麻麻,每根之间距离不足三寸,构成一排栏栅。
从外表看来,只是几间普普通通的草屋,谁知竟是经过一番经心设计,就像一座牢笼。
丁开暗叫:糟了!在他当初估计,这几间草屋中,顶多埋伏了一批頂尖好手,或者使用绝顶霸道的暗器,万没有料到白夫人比他想着的还毒,还狠,竟然挖空心思来对付他。
此刻孟贲之勇,足不沾地,怎样使力?回头下望,四周已成一片火海。
类大钊已被逼到了中央,只听他暴跳如雷,叫道:完了,完了,老子这把胡子……他好像性命事小,只怕烧掉了胡子。
丁开忽然心中一动。
探手腰中,从皮鞘里掣出一把匕首有如摧枯拉巧。
这柄匕首是他随身携带的唯一兵刃,长仅七寸,乃是炼金钢所铸,斩铁如泥,只因平时很少用到,几乎忘了还有这件利器。
区区七寸短刃,想不到此刻却派上了大用。
他举手连挥,斩断了三根竹椽,拔开了一个洞孔,立刻回头叫道:快,跳上来。
火势越来越猛,类大钊被逼在中央团团乱转两颊通红,手臂已开始起泡,活像一双挂数炉中的烤鸭,闻言不及待两脚一蹬跳了起来。
烟浓如幕,他看不清楚顶棚上的部位,探手一把抓空身躯立刻下沉。
幸好,他半空一捞,抓住了丁开一条右腿。
片刻之间,两人已攀上了屋顶,举目四顾,但见一片浓烟滚滚,猛烈冲霄。
这几间草屋,原是新割下来的芦苇茅茨搭成,新草尚干透,顶棚上又因更深露重,是以烟比火多,随着夜风飘向左侧一处小丘。
丁开和娄大钊身在火海之中,当然不敢怠慢,两人双双一纵而起,随一片浓烟落下实地,俩个起落,登上了小丘。
两条人影像驾着烟云般脱离一火海。
这娼妇,老子要活劈了她。
类大钊一面大叫,一面紧握拳头,此刻火势正旺狂焰怒卷,那些竹节爆烈开来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类大钊叫声虽大,却被这些火海中的巨响掩没。
别大钊叫声虽大,却被这些火海中的巨响所掩没。
别大声嚷嚷,丁开低声喝止。
干吗?劈了她还是要用手,不是用嘴。
先嚷嚷消消气也是好的。
不好。
丁开沉声道:先坐下来,闭上嘴巴,等火熄了再说。
再说?说什么?火熄了之后,她准会进去找咱们的尸体……咱们的尸体?类大钊猛然省悟,裂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捂着嘴巴道;有趣,有趣,等会儿老子走出去吓她一跳。
星辰寥落,夜风转厉,几间草屋此刻烧个精光。
原本是些竹椽杂草,烧的猛,熄的也快,但夷平的灰烬中仍然闪着火星,冒着青为烟。
靠山的峭壁下,西侧的矮林里,这时忽然闪出十几条人影,每人手执长钩一柄,在火场四周散了开来,用长钩在灰烬中翻搅。
怎么没见尸体呢?一个汉子说。
这样一场大火,哪里还有尸体。
另一个汉子说:也许只有骨头。
骨头呢?骨头烧完的吧?先说话的那汉子道;比方说大腿骨,头盖骨……类大钊心头一寒,想到刚才或不是丁开有那把匕首,此刻岂不是剩几根骨头。
刚才在烈焰飞腾中他并没想到被活活烧的可怕,此刻倒有点毛骨悚然。
睁目望去,只见火场一侧站着个身材魁悟的青衣壮汉,像是领头人物,正在指手划脚。
刚才火起之时;谁见到有人逃走?逃走?一个手执长钩的汉子道:除非他长了翅膀。
长了翅膀也不成。
另一个接口道:除非他是土行孙借了土遁。
真的没人见到?好壮汉再问。
咱们二十几个人四面一齐纵火。
众人纷纷说:除了烟、除了火,鬼影都没有。
人死变鬼,怎么没有鬼影子。
有几个哈哈大笑:只是咱们没法瞧见罢了。
好。
那壮汉道;咱们回去禀夫人。
还搜不搜?有人问。
此刻余烬未熄,到天亮了再说。
那壮汉转过身子直向悬崖下走去。
悬崖之下,黑越越阴森沉沉,目力辨景物,丁开作了个手式,当先走去,类大钊明白他的意思,必是跟踪那个壮汉,因为这壮汉刚才说要去禀夫人。
这夫人当然是白夫人。
悬壁下薜萝倒垂,藤葛严生,丁开和类大钊绕道寻到崖下,竟然杳无人迹。
不但没有见到白夫人,连刚才那壮没竟也不见。
怪啦。
类大钊睁大眼睛:莫非钻到石缝里去了。
这个你说对了。
丁开盯着那些倒垂的藤蔓。
对了?类大钊一脸茫然。
丁开走了过去,伸手拔开藤蔓,壁立的悬崖上果然有条裂缝,这巨大的石缝同约数丈,一直裂到崖脚,可容两人并肩而人。
此时四更已过,天色欲明未,黝黑的石缝里深不可测。
走,进去。
丁开举步而入。
他目力锐敏,在微弱的星光反照下,常人不能辨物,他却看见到一丈以外。
裂缝俨然一座石洞,鉴有人工石蹬,向上升去。
丁开在前,经拾级而登,类大钊紧随在后,亦步亦趋,约莫百余级,豁然开良,举头可见星光。
原来这是条隧道,一直通到崖头。
此刻东方恺已露鱼白,晓色将起。
崖头传来人语,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
什么都没寻到?启禀夫人。
另—个粗重的声音道:火势太猛,只怕已烧成了灰。
真的?属下业已吩咐下去,等到天色大亮之后,再行搜查一遍,看看找不找得以几块骨头。
你没确定没有漏网?夫人,这怎么会?那人说:二十几个人,四十几双眼睛……好,你下去,天亮了再搜。
是,丁开—接类大钊,找了下凹入的部位,两个人屏息静气,紧贴洞壁—角。
外面天色虽已粉亮,石窟中依然幽暗如墨,那人摸索而下,正好和丁开等两人擦身而过。
娄大钊霍地赶快,横里削出一掌,掌缘划过那人的咽喉。
卜通。
—声?那人翻身栽倒,卜通卜通,顺着石磴一路滚了下去。
你……丁开低喝—声。
怎么?娄大钊怒道:咱们差点剩几根骨头,难道还要充好好先生?丁开不响,他知道类大钊没错,而他自己此刻,不也正在要找白夫人算帐吗?此地若非游览胜地,必是骚人雅士行吟憩息之的不介隧道中鉴有石磴,崖顶上居然还有座六角凉亭,俯瞰崖下幽谷,一片青葱。
一个白衣中年妇人丰容盛饰,斜倚栏杆而坐,蜜儿侍立—側。
这不消说,她就是白夫人。
小丁也许真的没死。
蜜儿说。
没死?白夫人转过脸来,这位四十出头的妇人容色之美,依然灿如朝霞,媚态不减当年。
听说他曾经死过二十七次……娘,您别不信。
蜜儿说:听说以前二十七次,每—次别人都当他死定了,结果他又活了出来,而且活得蹦蹦跳跳。
至少他没被火烧过。
好像没有。
这就对啦。
白夫人咯咯笑道:这场大火纵然不烧得他尸骨无存,至少也不能蹦蹦跳跳了。
这个何以见得。
凉亭外忽然传一个声音,大笑道:在下这就跳几下给夫人瞧瞧。
白夫人猛吃一惊,霍地站了起来。
说话的当然是丁开。
他说到做到,腾身一跳登上了石阶,又再一跳,登上了凉亭。
你……白夫人脸色大变。
白夫人。
丁开道:你这把火可真厉害,丁某人险些闯不过二十八关。
蜜儿刚才说他死过二十七次,这回当然是二十八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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